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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漠然旅者     沉寂之旅txt下载     沉寂之旅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E节四章:欧德思的信(梅斯)

    深夜,凌晨两点。

    靠茶水强打精神,梅斯疲倦的打了个哈欠,轻揉起被烛火晃晕的眼睛。脸色似乎也有些疲惫,埃尔顿缓步走上前来,为梅斯填满茶杯:“城主,你该去睡觉了吧?这些文件你清早再看也是一样。”

    “不行,任何政务都不能拖到明天。处理好这些文件,可是城主的职责。”摇了摇头,梅斯在心里苦笑着:似乎这已经算是“明天”了吧?

    “您似乎好久没跟艾琳娜夫人同床了。”将茶壶中换上新茶,埃尔顿插了一嘴:“尽到城主的职责固然重要,可是您也应该重视丈夫的职责吧?”

    “你这口吻可跟莫尔斯真像。”露出微笑,梅斯抬眼瞄了他一眼:“我记得,自己拜托艾德斯找的是能管住嘴的护卫。”

    “真巧。我也记得,某位城主特意提出不要哑巴。”回应了城主的玩笑,埃尔顿放声大笑起来。那笑声十足像极了莫尔斯老爹:“其实我只是不擅长应对人多的场合,并不是不爱说话。”

    “能看出来。”喝了口热茶,梅斯舒畅的揉捏那无比酸胀的眼球:“不过,你这种性格很有利于当护卫。更何况,你站在旁边时一点都不影响我办公。”

    “那只能说是没存在感。”为自己也倒了杯茶,埃尔顿惊人的一气将其喝下——他居然没烫到嗓子。

    天天背着那枚盾不重吗……光是看着那面黑钢重盾,梅斯就觉得浑身酸痛。打量着困怠的年轻人,城主关切的发问:“你先去睡吧,埃尔顿。没必要陪我办公到这么晚。”

    “城主,你怎么能说没必要?”一口否决了梅斯的提议,埃尔顿似乎有些不高兴:“寸步不离的保护城主可是护卫的职责,无论如何我都不能失职——更何况,深夜才是最需要提防的。天知道那些腐化者还会怎么变着法刺杀你?!”

    他说的也是……有些后悔自己的发言,梅斯无奈的叹了口气,重新拿起文件审阅。在和埃尔顿闲谈几句后,二人重新回到了无言的工作状态。深夜的环境静得出奇,屋中只留下了偶尔翻动纸页的“沙沙”声和钟表齿轮咬合的机械响动。

    随着时间慢慢地流逝,梅斯感到眼皮越发沉重,只得通过大量的灌下茶水假以提神。就在又一次拿起茶杯时,梅斯被突然传来的敲门声吓了一大跳,险些烫到手腕。

    都这个时间了,能是谁……或许是艾德斯?脑中糨糊一片,没听清敲门声的梅斯奋力摇了摇头:“请进。”

    出乎他的意料。房门被推开后,进来的是一名未曾谋面的男人。见他一身士兵打扮,梅斯立刻挺直腰身,示意卫兵坐在自己面前。

    深吸一口气,梅斯感到来人使他的困意稍稍消散了一些。捏了捏眼皮,领主尽可能睁大双眼,直视卫兵:“欢迎,士兵。这么晚了,不知你找城主有什么要事?”

    “我是中心兵营的卫兵,特意赶来送信的。”将一封信件双手递给梅斯,卫兵不断搓着手心,把座位挪近火炉:“这封信是一小时前由信鸦送来的,寄信人是欧德思军团长。”

    欧德思?心里咯噔一下,梅斯低下头来,仔细盯着信封:封口上的火漆纹章,图案正是北海望哨所。

    想也知道,白天派去的信使肯定没来得及阻止欧德思……咬紧牙关,梅斯镇定情绪说道:“做得很好,士兵。去找客厅里的守卫,让他们带你去客房休息——明天吃完早饭再归队吧。”

    那士兵点了点头,快速退出了房门。聆听着逐渐远去的脚步声,领主拿起拆信刀,从背面拆开了信封。

    缓缓抽出信纸,梅斯忐忑不安的将其凑近烛火仔细阅读。

    如同他的预想一样。欧德思写在信件开头的第一句话,便是宣称自己率军对敌方哨所发动了夜袭。心里咯噔一声,城主无奈的叹了口气:果然,自己最担心的情况还是发生了。

    匆匆看完那简短的信件,梅斯闭上双眼,向后用力倚去:按照欧德思的报告来看……仅从战果来说,他此次出击获取了大捷。利用敌方的懈怠心理从哨所三个方向同时偷袭的战术,欧德思仅仅损失了两百九十四名士兵,便歼敌八百五十三人。此外,还为永冬城占领了敌方在北海望的哨所、缴获了大量补给。

    确实很了不起……没想到这种战果,梅斯感到无比惊愕:之前的战斗中,敌我双方一直僵持不下,几十年间都没拿下对方的哨所。可是这一夜间,北海望的冰岩人居然都被歼灭了。

    趁这时机加派兵力,固然可以在北海望站稳脚尖、甚至将镇子与港口收为己有……皱紧眉头,领主感到一阵为难:然而,永冬城的兵力十分有限,必须用作主城的防御。无论如何,都没法再腾出大量人手来派往北海望。

    欧德思这次进攻,绝对会招致冰岩人的重兵袭击……感到一阵懊恼,梅斯在心里抱怨道:为什么非得在凛冬之息时才能占领敌人哨站?若是换做往常,只要派遣重兵就可以牢牢守住北海望,将那片区域化为冰之子所有。如此一来,冰岩人若再想获取海运来的物资,就必须付出重金从我们手里购买。

    可换做现在,就不能将精力完全放在对付霜之子上……越想越烦躁,城主的想法无比矛盾:按照自己原本的设想,是应该尽量与霜之子避战并尽可能发起和谈,待熬过凛冬之息后再全力发兵与对方算账。然而在这个关头上,欧德思的举动无疑粉碎了这种可能。

    “领主,你脸色不是太好。”似乎注意到梅斯的纠结,埃尔顿不解的发问:“信上有什么坏消息?”

    “好坏参半吧。”将信件递给埃尔顿,梅斯长叹了一口气:“我现在没太想通一件事——按理来说,冰岩人前几天夜袭我方哨站之后,应当就料到我们可能会采取反攻、从而严加防守了啊?既然这样,欧德思是如何偷袭成功的?”

    “这恐怕只有他本人知道。”迅速读完了信件,埃尔顿抬起头来:“您是如何打算的——召回欧德思军团长,还是派他屯守在那儿?”

E节五章:潜入(塞雷斯亚)

    凌晨三点。

    北海望哨所·酒馆二楼。艾亚姐妹的卧室。

    露西娜坐在床上,与妹妹一同盯向窗外。从刚刚起就一直瞄着钟表,骑士在沉默许久后终于发出声音:“到时间了。”

    “嗯?这些卫兵确实开始换岗了。”摆动悬空于地面的双腿,露西娜兴奋的叫道:“疯狗。你干的挺漂亮啊!”

    “那不废话吗?”抛着飞刀,塞雷斯亚得意的大笑:“要不然,你以为老子干吗要你们先回酒馆?还不就是为了找借口去兵营里看换班时间!”

    凌晨三点是正常人类最困倦、懈怠的时间……停止擦拭手中的匕首,疯狗将其插回腰间:但是,他很怀疑这些复制体究竟是否清楚何为疲惫。

    “不过,干嘛非得从窗户跳下去啊?这样多麻烦。”嚼着饼干,露西娜含糊不清的说道:“直接隐身后从正门悄悄出去不就得了?”

    “别逗我,你当人家跟你一样蠢?!”对露西娜的提议嗤之以鼻,疯狗不耐烦的说道:“之前我借着上厕所的工夫调查过了,大厅一直有看守的眼线。而且,正门和后门都已经被上锁。就算我偷到钥匙出去,人家难道不会立刻起疑?”

    “倒也是啊。”将身子凑近窗边,姐姐略带担心的看了看疯狗:“可是,只让你一个人去我好不放心。要不我也——”

    “要你大爷!少跟老子瞎操心,听到没?就你这点潜行能力,跟着去有屁用!”将飞刀收回背带,疯狗看了看正搂紧团子犯困的露莎:“刺探情报和秘密潜入这类事,你们就放心交给专业的来。”

    “那……”露西娜似乎还是不放心,转头看了看妹妹:“那要不,让露莎跟你去吧?她在狼形态可以隐身。”

    “嗯。”露莎似乎突然来了精神,用力点头:“哥,带我一起去吧?”

    “算了,看你困得……好好搂你姐睡觉吧。”疯狗摇了摇头,一口回绝:“这种事,参与的人越少越安全。单人潜入,才不容易被发现。”

    “你想好怎么回来没?”骑士瞥了眼窗外:“这一班卫兵马上就要走完了。”

    “这个好办。”凑近窗台,疯狗凝视着那浓密的雪雾:“由于铺了化雪石,所以很方便我助跑。只要扒着点砖缝和菱角,就能直接爬上二楼。另外,我不知到会去多久。所以你们不必等我回来。”

    “爬墙跟猴子似的,你要楼梯有啥用?”将两块饼干分别塞到自己和妹妹嘴里,露西娜挪开盒子:“行了,快出发吧?我都能看到换班的家伙举着火炬来了。”

    “用不着你催我。”猛地推开窗子,疯狗突然想起一件细节:“哦,对了——记住,你俩这卧室千万别熄蜡烛。客厅的无所谓,反正哪个角度不会被瞭望塔看见。”

    “哎?”露西娜似乎完全没明白:“为啥啊?”

    “说你笨你还不服!”将飞刀带拴紧,疯狗不屑的瞥了她一眼:“人家认为咱们已经在十一点就睡下了,但是咱们房间却一直都有烛光。如果你一直点着它,到时候可以说是你们怕黑,有点蜡烛睡觉的习惯。可要是蜡烛在我走后熄了,就肯定让人起疑。”

    “不会吧?”露西娜还想说什么:“可以理解为是蜡烛燃尽了啊?这半截蜡烛我们处理掉、换上新的就好。”

    “有那工夫,你怎么不干脆就让它着着?”疯狗哼了一声,指向烛台:“而且你看清楚了,这可是有名的卡梅蜡烛。要想烧完这大半截,怎么也得再用六七天。”

    “啊哈哈……这样啊。”尴尬的笑了笑,露西娜似乎还想再说些什么。刻意无视了她,疯狗推开窗子看了看哨塔:很好,现在正是换班的空档期,还没人注意到这边。只要抓住这个机会,就可以不动声色的离开旅馆。

    侧身探出窗子,疯狗压低身躯,一跃而下。为保证从二楼落地的平稳,他在即将坠落前进行了一个翻滚,最终以背部成功着地。

    操纵刺剑隐形,塞雷斯亚将透明的手贴近头前,确认已经成功。借着呼啸的风声,疯狗放快脚步,飞速跑到了目标仓库前。

    将身子紧贴仓库大门,疯狗仔细倾听着里面隐约传来的脚步声:果然,这里面有巡逻的卫兵。

    如果这些人都是复制体,那么原本的卫兵们应当都死掉了……回忆着假冒成自己的复制者,疯狗皱起眉头:能直接易型成别人模样的家伙,不应当到处都有才是。要想复制这么多的一批卫兵,怎么想都只能将他们冻在黑冰里。

    没搞错的话,这些被冻上的尸体必须好好保存……依靠着直觉,疯狗认为那些冰块就被藏在某处。而想容纳这么多人的尸首,就势必要大量的储存空间——自然,这平时一直紧锁大门的仓库肯定是个好地方。

    微蹲身子,疯狗紧贴墙面,快步挪到了后门。在轻轻推动它后,塞雷斯亚不屑的哼了一声:果然,它已被从里面上锁。要想进去,可没那么简单。

    这可怎么办?看了看高耸房檐上的天窗,疯狗突然有了主意:可以先爬上旁边的树,然后再跳到天窗旁边。

    没有迟疑,疯狗立刻开始了行动。轻松的爬上树干,他稳住身体,踩着粗壮的树杈一步步挪向前方。

    隐身之后,还是好不适应……皱起眉头,塞雷斯亚瞥了一眼脚下:妈的,脚部隐形之后,总感觉会随时踩空。

    蹭了蹭鞋底防止打滑,疯狗稍稍退后一步,发出了短距离助跑。就在踩踏边缘的一刹那,他纵身一跃,惊险的落在了房檐边。

    慌忙摇晃身体以稳住重心,塞雷斯亚紧张的喘了口短气:差点就摔下去了。

    透过窗子,疯狗仔细的窥视向昏黑的仓库:天窗正对的下方堆放着许多箱子,似乎是个死胡同。通过长时间的观察,他终于认定了一件事——巡逻的提灯卫兵几乎不会走入这里,最多也就是路过时瞥一眼。

    终于,在眼看着另一位士兵走过后,疯狗迅速的抬起天窗,将事先准备好的细绳系在了把手上。在打了个活结后,他解除隐形,牵着细绳快速跳入了屋中。

E节六章:幕后(银发少女)

    轮椅自动行进着,缓缓停在了那散发浅蓝光晕的房间中。

    凝视着眼前的镜面,银发女孩缓缓戴上了兜帽。

    就在帽檐被拉下的一刻起,镜中的世界便逐渐开始变色。熊熊燃烧的火炬徒然熄灭,又再度燃烧起散发刺骨严寒的冰焰。灰暗的墙壁,逐渐被不断蔓延开来的黑冰所冻结。

    “我……在预言水晶里看到了缚命者的惨败。”嘶哑扭曲的声音响起,不断冲击着女孩的内心:“一旦黑冰死神的力量被解放,真正的凛冬之息……就将于黑暗冰川降临在这个世界。”

    “黑冰将会蔓延……它会冻结海湾和温泉,腐化每一寸雪地和冻土上的生灵。”

    “我看到了这一切……冰龙与霜巨人的后裔彼此反目,不断执着于厮杀。当愚蠢的二者醒悟到自己真正的敌人后,一切都为时太晚。”

    “真有趣,不是吗?被黑冰冻结的永冬城和冰岩城,看起来可有种凋零的美感。”

    伴随着疯狂的大笑,那声音越发遥远而沉重。

    “你体验过永不结束的冬日吗……那真正的寒霜地狱?这么多轮回以来,我可亲眼见过许多人因不灭寒冬而战栗受苦的场景。每一个,都大同小异,区别无多。”

    “农田和牧场被寒风席卷,井水和溪流被坚冰凝结。恐惧和猜忌伴随着严冬而生,伪善的秩序在这瞬间倒塌……”

    “母亲生下孩子,婴儿没来得及发出哭声便被冻死。即使痛苦的流出泪水,却也在流下脸颊前便凝成冰柱……”

    “教会的钟声将永不复响。神父和牧师都抛弃信仰、凄惨的死去。可笑的信徒不断向虚伪的神灵祈祷,直到被死神拥入怀中的最后一刻……”

    “昔日温暖的太阳被冰息凝结,只会散发出寒冷刺骨的蓝色冷光。曾经繁华的城镇死气洋溢,路边只留下数尺的雪堆和腐烂的植物……”

    “所有人都被冰封心灵,目光呆滞的蜷缩于家中,绝望的看着壁炉中燃烧殆尽的炉火。人们僵硬着身体挣扎度日,最终先后死于饥饿和那穿透身心的寒冷……”

    “疾病肆虐于街头巷尾,钻入一个个羸弱不堪的枯瘦皮囊。成堆的可怜人化为枯骨,尸体就这么倒在路旁,被新降下的大雪所覆盖。”

    “没人再有力气去替死者收尸,他们就连死后都无法得到那冰冷的墓穴。掘墓人不堪折磨,躺入了为自己所挖的最后一座坟墓。愤怒的亡灵无法安息,只得徘徊于街道,将曾经熟识相爱的亲友一同拖入冰窟……”

    “还不明白吗?这个世界已经被你的神抛弃了……它永远也得不到救赎。”

    “整个世界都因你的愚蠢执着而饱经苦难……所有人的灵魂都反复遭到鞭挞与折磨……”

    “……就像你我一样。”

    没有理睬他的煽动,少女依旧保持着沉默,一言不发。

    “无论再来多少次轮回,结果还是不会改变……”

    “那么,你为何还不放弃?”

    “他们会成功的。”以冷漠的嗓音回应,女孩转动轮椅,望向窗外那错乱的时空。一个涡旋迸发于窗前,迅速浮现出神木林中的场景:三名缚命者坐在卧室中,一动不动——那是被停滞的时空,一切都无法按照规则运转。

    “每次都这么莫名自信……我还真是佩服你。”语调充斥着不屑与傲慢,它尖声大笑:“不觉得太残酷了吗?我打赌,这四个人活不了太长时间!你的缚命者从来没成功过,这次也不例外。”

    “我相信他们。”简短的给出回复,女孩面无表情:“这次的缚命者……不一样。他们表现出的实力,想必你也看到了。”

    “我当然看到了。那几场无聊透底的战斗,完全没什么观赏性。”伴随着低沉的笑声,它扔下最后一句话,便猛然消失于女孩的脑海:“一群只会用小伎俩取胜的家伙……能有什么威胁?”

    小伎俩……反复在心里念着这个词,女孩睁开猩红的双眼,缓缓拉下了兜帽。就在自己的面容完全倒影于镜中时,阴冷的房间再次褪去色彩,变回了它原本的灰暗颜色。黑冰迅速融化,化作黑烟消散。冰焰摇曳着熄灭,又重新燃起了火红的烈焰。

    凝视着镜中的世界,女孩缓缓伸出手去,将那块漆黑的预言水晶凑近镜面。

    水晶猛然颤动,旋即释放出深紫色的光芒。那道光平静的照耀在镜面,将其缓慢染成了黑紫色——就好像,那些光芒都被吸进了镜中一般。

    渐渐地,一阵景象浮现于镜面,逐渐变得清晰。那是预言水晶给出的一种模糊提示——从这支离破碎的片段中,女孩往往能看到一丝对未来的希望。

    率先出现在景象中的,是那位黑发的人类男性。他站在螺旋塔上,手持那面幽冥铁盾牌和圣剑、身上穿着泛起光晕的神谕盔甲。这景象没持续多久,便立刻消失。

    再度浮现出的场景,便是被血雾笼罩的阴暗血池。那男人一身白衣,手持武器缓步走入其中。即使身躯被血水融化,也浑然不觉。

    场景在一瞬间切换,那场景令她无比熟悉——男人手持长剑冲入大圣堂内,停步于一位女子身边。女孩的身体徒然发生变异,在一阵红光中化为血兽,扑向了神殿骑士。

    毫无征兆的,影像猛然中断。取而代之的,则是另一个银发少女的身躯。

    她有着与镜前人完全相同的容颜,然而却无法睁开双眼、发出声音亦或是行走。

    然而……一旦她释放出了心中的恶魔……

    你就无法再成为灰先知。

    一阵暗红色的虚影从轮椅后方显现。视角缓慢偏移,最终转到了轮椅背面。

    那团暗影逐渐变得猩红,勾画出了少女的轮廓。飘扬着银发,它睁开血红的眼瞳缓缓起身,露出了癫狂的笑容。随后,她将手贴在脸庞,为自己戴上了惨白色的面具。

    镜中的景象再次归于沉寂,场景重新回到了仓库之中。凝视着那即将下落的金发男人,她收起手中的水晶,重新摘下了兜帽。

E节七章:仓库内(塞雷斯亚)

    坠落到半空时,疯狗约摸着细绳将被抻直,便松手跳了下来。掐准时间,他在快要着地的一瞬间启动隐身,依靠气流无声落地。

    完美……很确信没人发现自己,塞雷斯亚满意的抬起头来,顺着细绳看去:那道天窗已被闭合了一半。

    如果在空中放手晚了的话,窗子就会被体重过度牵引而直接闭合……得意的眯起眼睛,疯狗深吸了一口气:那样的话,就势必会因关窗的震响引来卫兵。

    踮起脚尖,疯狗用右手攥住细绳,轻轻下拉。不断放缓手指的节奏,天窗在牵引之下缓慢闭合,最终完全落回了原处。

    见它没发出声音,塞雷斯亚总算放下心来,喘了口短气。手腕猛然发力,他将细绳快速拽下,揣回了兜中:之前在扶手边缘打的活结,就是为了不留证据的回收细绳。

    好了,万事大吉!一阵窃喜,疯狗拉下兜帽,仔细看了看身后:既然堆着那么多箱子,自己待会儿或许还可以从这儿离开。

    为了不浪费时间,疯狗决定先行尝试一下能否攀爬。然而在爬了三层箱子后,他便差点摔下去:显然,想靠这样离开是不可能的。顶上那一堆都是空箱,踩上去根本没有着力点。

    妈的,就知道没这么简单!忍住想要踹那空箱子一脚的**,疯狗窝火的跳回地面:看样子,只能找别的路出去、

    正门是不可能了……看了看四周,疯狗懊恼的发觉也没有其他可供逃脱的窗子。如此一来,就只得从后门逃走。

    没记错的话,后门前就坐着个守卫,正对门口……想着这些,疯狗感到一阵头痛:要把锁撬开倒不算难,可那守卫要是一直盯着大门可就不好办了。况且,他要真是复制体的话,就应当能夜视——如此一来,也没法采取扑灭光源后偷偷离开的办法。

    算了,到时候再想办法……抱着大不了就等到他换班的想法,疯狗仔细打量着无比昏暗的四周,这仓库或许堆放着面粉、药剂等易燃品,都没有在各处设置固定的照明器物。

    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复制体不需要照明便能夜视的原因……不过这可能性不大。嘲笑着那刚刚冒出的想法,疯狗解下腰间的酒壶,灌下一大口液体:这些复制体演戏相当精明,不会犯这种可能露馅的错误。

    妈的,怎么不是酒?吃力的咽下那口无味的液体,疯狗恼怒的皱起眉头:露西娜这混蛋,居然敢耍老子!让她给我装酒,居然装了一壶白开水?!

    绝对是骑士那个教唆犯出的鬼主意……愤恨的拧上那同样隐形的盖子,塞雷斯亚恶狠狠的将其别回腰间:妈的,回去之后再跟他算账!成天说是为了我身体着想,他懂个屁?!

    因为没喝到酒,疯狗的心情在一瞬间变得奇差无比。咽了口唾沫,他只觉得嗓子发干:这下糟了。自己在干活之前要是没口酒喝,就没法进入状态。最糟的情况下,还可能被对方发现而导致自己的潜入败露。

    该死的,我之前真该检查一下酒壶……越想越窝火,疯狗放轻脚步,向前方被货物包围的小道走去:我怎么就没想到它会被动手脚?老子就是太信任他们,导致直觉都退化了。

    然而刚刚走出几步,那巡逻的提灯卫兵便再度出现于视线。立刻停住脚步,疯狗一动不动的站在了原地——令他稍有惊慌的是,那人就这么定定的站在原地,一直凝视着这边。

    难道他发现什么不对劲了?别过头来,他紧张的望了望身后:自己应当没留下脚印才是啊?

    好在,那人只是看了一会儿后便转身离开了。总算喘了口气,疯狗漫步上前,走入了过道。

    这些箱子里,总不会装着尸体吧?眯起眼睛,疯狗打量着一个个木箱:按照那些冰块的体积,它是绝对装不下的。

    这地方更黑了……向卫兵巡逻的反方向走去,疯狗回忆起从天窗看到的场景:在这方向,似乎有扇铁门来着。或许那儿就通往地下室——那可是藏匿尸体的好地方。只要把门一锁,你在里面藏了啥都不会有人知道。

    抱持着这种想法,疯狗放快脚步,靠着记忆走到了那扇铁门前。出乎他意料的是,门前没有守卫。

    我还以为是视角问题才没看到卫兵……皱起眉头,疯狗望了望四周:这么重要的地方,居然不安排卫兵把守?

    看样子……是想骗老子上当啊?咧开嘴,塞雷斯亚得意的掏出一根铁丝:你以为没守卫我就不会进去看了?这种骗术,也就能糊弄糊弄露西娜。

    为了保证安全,疯狗站在原地,等待巡逻卫兵路过。掐算着两名守卫的巡逻频率,他终于抓住了一个空档期来进行开锁。

    将稍有弯曲的铁丝探入锁眼灵活摆动,挂锁很快便在“咔嚓”声中被轻松打开。把铁丝掰断,只留下一截露在锁舌外面;疯狗将铁丝底部扭成弯钩状,挂上了底部打结的细绳。如此一来,就可以在进入地下室后通过牵引细绳来开合铁门,防止被对方发现或反锁自己——那细绳和铁丝极其微小,一般是不会被注意到的。

    做完这一切,疯狗便快步走入其中,合上了身后的铁门。

    地下室内的黑暗程度远比地面要深。摸索着周围的墙壁,疯狗紧闭双眼许久后才将其睁开:长期以来在夜间刺杀的锻炼,已经能使眼睛快速适应黑暗。

    缓步走下台阶,疯狗将手搭在剑把上,警惕的望向四周:虽然明知没有敌人,但身体还是会下意识的做出这种动作。

    妈的,酒瘾犯了……嗓子越来越发干,疯狗感到全身乏力:等回去之后,我得赶紧抱着酒桶喝一顿。

    走下台阶,他险些被什么东西所绊倒。恼怒的稳住身体,疯狗皱起眉头:这好像是条麻袋。

    当他向地下室深处望去时,塞雷斯亚的心脏狂跳不止:这地下室,到处都塞满了麻袋。

    直觉告诉自己,麻袋中装的就是士兵们的尸体。为了验证猜想,他拔出武器,轻轻挑开了一只麻袋的开口。

    一股寒气从其中冒出。紧随而来的,还有那不祥的黑烟。

    不断循环的走廊中,女孩再次因体力不支而瘫倒于地。

    冷漠的看着她死去,银发少女的瞳孔冒出猩红光芒。

    世界的终结,还有十七年二百天。

E节八章:两位女儿(阿努斯恩)

    客厅中,凌晨四点。

    不断被困意侵扰,骑士长长的打了个哈欠。语法书上的字符,如今在他眼中已模糊不清、化作黑乎乎的一团。

    为了驱逐困意,他拎起火炉上的铜壶,为自己倒了一小杯咖啡。香浓而苦涩的味道着实驱散了困意,可它们又在片刻后卷土重来——甚至,比没喝之前还要剧烈。

    困倦感使他越发恍惚。不知不觉间,他猛然发觉自己竟在这十多分钟里一直读同一行句子。再次灌下一大口咖啡,他居然觉得更加疲惫:越是喝,自己因旅途而劳累的身体越是提醒自己该去睡觉。

    再次挺了一会儿,骑士已经困得不住点头。在又一次将脑袋砸在书本上后,他揉了揉眼睛,决定不再读这令人犯困的东西。

    站起身来,阿努斯恩抻了个懒腰。强打精神,他踉跄的开始走动,使自己远离那令人倦怠的温暖火炉。不断伸展僵硬的四肢,骑士希望借运动来驱散睡意:若是没等到疯狗回来,自己恐怕也不会睡得很安稳。

    凑近两位艾亚的卧室,骑士贴近门板,仔细听着里面的声音。虽然没有听到声响,但骑士还是打开了一道门缝,悄悄往里瞥去:令他欣慰的是,两位艾亚正紧紧相拥,枕着团子酣睡。

    睡着了就好……缓慢关上房门,生怕发出声音将其吵醒的骑士缓步走开,依着衣柜站立。

    这俩孩子非得跟我一块儿等疯狗回来……叹了口气,阿努斯恩望了望卧室:可是见露莎都困成那样了,自己就说什么也不答应,坚持要她们先睡下。可是露西娜闹得厉害,非要缠着自己给她讲睡前故事才行。

    可我哪会讲孩子们爱听的这种故事啊?苦笑一声,骑士捏着那脖颈上的护符:还好,露莎把那本《冰川故事集》带来了。念了足足四十分钟,才把露西娜也哄着。

    刚刚这俩小女孩吵着不睡觉,还真是累心……回忆着艾亚们可爱的睡脸,骑士叹了口气,感到一阵心酸:按照之前疯狗的遭遇来看,自己绝对有个女儿。而之前她或许也会吵着不睡觉,要自己来念故事。

    不知是出于同情心和保护欲,还是出于对女儿的渴望;艾亚姐妹在骑士的心中地位无比重要,就如同女儿一般——既然自己的过去已经模糊不清,那么珍惜眼下的亲人才是最重要的,完全没必要整天想着那可能存在的女儿犯愁。

    甩开这些让他头痛的念头,骑士坐回原位,重新拿起了书籍。就在他又因阅读枯燥的语法而昏昏欲睡时,一阵清脆的敲响声便从窗边传来。

    什么动静?从困倦中猛然惊醒,骑士敲着脑门,望向窗边:那儿啥也没有啊?

    以为是过于困倦而产生幻觉,阿努斯恩摇了摇头,端起咖啡杯。就在他准备喝下一口时,那敲响声再次传来,险些惊得他摔碎杯子:这次绝对没听错,就是有人在敲窗户。

    困惑不解的起身,骑士快步走近窗边。就在他的面前,那窗户便再次传出敲动声:由于距离够近,他甚至能清晰无比听到指节叩动玻璃的轻响。

    猛然意识到可能是隐形的疯狗,骑士放下警惕,赶忙拉向窗子。然而出乎他意料,窗户的滑轮边缘似乎已经上冻,一时竟无法拉开。

    不知费了多大力气,骑士才吃力的将窗子打开。寒风与雪花瞬间灌入室内,吹了骑士一身透心凉。地板传来重重的踩踏声,疯狗猛然显形,正不断向手上哈着气。

    “妈的,差点冻死大爷!”一把扯下那沾满积雪的风衣,塞雷斯亚浑身打起哆嗦:“爬墙上来倒是挺快,可居然打不开窗户。”

    “因为上冻了啊……”关上窗子,骑士叹了口气,看着那缩到火炉边的疯狗:“你怎么不出声喊我?光是敲窗户,我可没法确定是谁在外面。”

    “外面风这么大,要想透过窗子让你听见,我喊出的声音肯定得让整个瞭望塔的哨兵都听见才行。”哼了一声,疯狗不断向双掌哈气,贴在脸上取暖:“但是敲击声就不一样。我不用花多大力气,就能让你察觉。”

    “那你解除隐形不就得了?”骑士一脸无奈:“你自己都说过,客厅的窗子朝向不会被哨兵监视。”

    “那可不是我的原话。”哼了一声,疯狗眯起眼睛:“我只是说,他们一般不会注意到这儿。所以,骑士——你咋没睡觉?”

    “你这思维也太跳跃性了吧……”给疯狗倒了杯咖啡,骑士抢过风衣,帮疯狗烤干:“居然问我为啥没睡觉,还不是为了等你?”

    “呦,那可真是荣幸。”咧开嘴,塞雷斯亚哼了一声:“那俩艾亚睡着了?”

    “嗯。”骑士点点头,苦笑着望向卧室:“好不容易哄睡着的。”

    “切,那就先算了。反正现在都四点半了,离天亮也没有几个小时。”解下腰间的酒壶,疯狗一脸不爽的将它拍在桌上:“骑士,是不是你教唆露西娜灌白开水的?!”

    “啊?不是。”着实愣了一下,骑士坐在了疯狗对面:“算了,别说这些——你这次潜入都发现什么了?”

    “发现了我想看的东西。”沉默片刻,疯狗再次开口:“我去的仓库是靠近旅馆的那间。它的地下室里,全都是被黑冰冻结的尸体。我粗略数了数,差不多哨兵全员都在那儿了。”

    “跟咱们的设想还真是一样。”一直担心的事情终于得以验证,骑士皱起眉头:“这么想的话,冰龙谷哨所那儿……”

    “毫无疑问,也都是复制体。”翘起腿来,疯狗压低嗓音:“就是不知道,艾德斯派去的那些侦察兵能否发现复制体的存在。”

    “有可能被送回来的就是复制体。”捏着护符,骑士感到一阵焦虑,迫不及待的想去净化它们:“总之,我必须用圣炎去毁掉这些尸体才行。”

    “呵,我就知道你想这么干。”将刺剑递给骑士,疯狗露出赞许的微笑:“拿着这个来隐形,神殿骑士……我悄悄捅坏了后门和地下室的锁,现在它虽然是关着的,但已经没法挡住你。”

    “明白。”接过武器,下定决心的骑士攥紧护符,快步走向窗边。

    “哦对了,还有件事。”刚刚拉开窗子,疯狗的声音便从身后响起:“待会儿你那堆圣火烧完后,这儿的复制体就应当都消失了。唯一可能剩下的,就应该是那猎人小屋里的几人。你考虑过怎么处理吗?太晚去的话,估计尸体都会被转移走。”

    “我直接骑马去那儿,不会给他们反应时间。”丢下这句话,骑士望了望窗外,爬上窗台:“净化污秽是神殿骑士的任务。”

E节九章:偏心(露西娜)

    迷迷糊糊的走入客厅,没睡醒的露西娜依旧困得不像样。打了个长长的哈欠,她坐在了妹妹身边:“早安啊,各位……今早的阳光真充足。”

    “是啊,你起得可真他妈早!”疯狗哼了一声,大声吼道:“你还好意思说早安?!盯着挂钟看一会儿,然后告诉我,现在是几点?!”

    “切,你叫什么啊?”不满的嘀咕着,艾亚抻了个懒腰,扭头望向挂钟。这一看差点惊得自己摔下椅子:已经是下午三点了。

    “啊哈哈哈哈……已经这么晚了啊?可能是因为实体塑型还不是很稳定,所以有些嗜睡……”尴尬的笑了笑,露西娜慌忙将视线从疯狗处移开,落到忙于看书的骑士身上:“早饭吃的什么?有没错过啥好东西?”

    “哪有功夫吃早饭啊?我和骑士可从半夜就一直忙乎到上午十一点,吃了口饭就去补午觉了。”启开一瓶蜜酒,疯狗大口将其灌下:“露莎就是在我们吃午饭的时候才醒——顺带一提,中午的甜蛋糕我都吃光了,根本没给你留。”

    “你留一份给我会死啊……”听到错过了甜蛋糕,露西娜突然觉得无比沮丧:“怎么不叫我吃饭?”

    “我和露莎都叫过你,可是根本不起作用。”骑士叹了口气,再次翻过一页:“看你睡得挺香的,我也就没再去打扰你。”

    “姐姐抱我抱得太紧了。”揉捏着团子,露莎抱怨道:“我花了好大力气才挣脱开。”

    “抱紧点有什么不好?”晃着悬空的双腿,露西娜突然觉得不太对劲:“哎?你俩说从半夜就忙活到大上午……都在干吗来着?”

    “你才想起来问这个?”拉动椅子,疯狗坐在了露西娜对面:“我之前潜入仓库后,在地下室发现了许多被黑冰冻结的尸体。回来告诉骑士后,他就拿着刺剑隐形到仓库里面烧了它们。”

    “啊?”完全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露西娜愣了半天:“那……这哨所里面真的都是复制体?”

    “不,只是绝大部分而已,包括猎人小屋那几个混蛋。”疯狗哼了一声:“没有消失的人一共只有九个,全部都是酒馆的非战斗人员。看样子,那黑冰法师显然对没价值的家伙不感兴趣,甚至都懒得浪费法力。”

    “我对那九人挨个释放了圣炎。”叹了口气,骑士放下书本:“由于圣炎不能连续释放,所以花了整个上午来确认他们全员都没问题。”

    “现在这九个家伙可慌得要命,如今都缩在一楼,讨论今后该怎么办。”抢过话茬,疯狗拾起一块饼干塞到嘴里大嚼:“这几个战斗力不忍直视的渣渣可吓得要命。看在他们很害怕还给了一大笔钱的份上,我们几个决定先留在这儿一段时间,等永冬城给出回信再考虑行动。要是那边决定让他们回城,我们就护送这些人回去。要是那边决定再派哨兵来,咱就等到军队来了再走……”

    “你……你等会儿!”骑士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疯狗!我不是跟你说过,不许收他们保护费?!”

    “额……他们非要给,我也不好意思拒绝。”不断避开骑士那愤怒无比的眼睛,疯狗清了清嗓子,开始说些歪理:“这个……怎么说呢?你看,象征性的收下这些佣金可以让他们安下心来,确信咱能保护他们。再说,九个人加一起才九千洛斯而已,不多吧?换成法尔,也就是四千五百块。”

    “算了。”忿忿不平的坐回椅子,骑士皱起眉头:“收了的佣金也确实没退回去的道理……这次就这样吧。”

    似乎总算松了口气,疯狗赶忙转移话题:“行了,这事就别提了——我们来谈谈黑冰法师怎么样?很明显,这些冒出来的复制体都是那家伙的杰作。”

    “我感觉这家伙脑子有问题。”忙着往嘴里塞曲奇,露西娜含糊不清的说道:“换成我的话,绝对会把这九个人也干掉。对他的魔力来说,应当一点都不费力啊?”

    “跟你说了多少次了……先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再说话。”为露西娜倒了杯茶,骑士将自己身边的饼干盒也推到艾亚姐妹身前:“这几人的确不是复制体,但已有可能被巫术操控了心智。”

    “可惜我这些天都施不了法,要不然就能检查下他们。要是这些家伙真被操控了,我还能试着解咒。”喝干红茶,露西娜兴奋地摇着杯子:“再来一杯!”

    “好,好。”表情无比放松,正给露莎倒牛奶的骑士似乎很满足于这种行为。接过了茶杯,露西娜不禁怀念起赛博达特:露莎还是召唤不出纳洛。这么久没联系上他,不会真出什么事了吧?

    我好几天没见到古拉丹了……叹了口气,露西娜突然有些失落:之前在寒雪堡待着时,每晚都在结束飞行之后召唤他来聊聊天。这么多天没被召唤,他肯定在担心我出了什么事。

    “哦,对了。我差点都给忘了。”疯狗似乎想起了啥:“露西娜,把头抬起来。”

    “嗯?怎么了?”抬起头来,露西娜不解的望向他。

    没等她反应,疯狗便探来身子,将手轻轻压在了艾亚头上抚摸。由于痒痒的很舒服,露西娜不好意思的微低下头:疯狗这力道拿捏的真好。

    就在她闭上眼睛享受时,那只手便突然发力,将艾亚的头猛压向桌面,发出了“咚”的一声震响。脑袋被撞得生疼,露西娜痛苦的捂住额头,恼火的大叫:“你干吗?!”

    “废话!你昨晚干了啥好事,自己还不清楚?!”敲着手里的酒壶,疯狗不满的哼了一声:“老子让你灌蜜酒进去,你灌的是啥?!天杀的白开水!”

    “我没灌白开水!”疼得想哭,露西娜不断抽着冷气:“你少诬陷——”

    “是我做的。”未等露西娜说完这句话,露莎便小声插嘴道:“我昨天把姐姐灌的蜜酒给倒掉,灌进去了白开水……对不起。”

    与露西娜一样,疯狗明显愣了一下。然而他立刻便反应过来,咧开嘴夸耀露莎:“呦!真不愧是我妹妹,可真会关心你哥!还特意把酒给换成白开水,就怕我伤身体。真是贴心!看到没,露西娜?你这当姐姐的也多学着点……”

    “你脸皮怎么这么厚!”愤怒的大吼,露西娜跳下椅子,气得直跺脚:“你这也太偏心了吧?!都是艾亚,我跟露莎完全是俩待遇啊!”

    “她是我妹妹,你是啥?”疯狗干咳一声,立刻开始明目张胆的转移话题:“我们不说这个,干脆先来想想回永冬城之后该做什么吧?骑士,给我张纸——按我的设想,或许解除露莎诅咒的方法就藏在那地下遗迹。或者,就藏在黑暗冰川亦或是冰之城。”

E节十章:回忆的残存(梅斯)

    晚上七点钟。

    寒雪堡·领主房间内。

    读完艾德斯的最后一行报告,梅斯叹了口气,直视艾德斯发问:“按照你的报告来看,那叫做布鲁斯·霍尔亚的签证员似乎已经失踪很久,起码在凛冬之息开始、实行戒严令后就没人目击过他……艾德斯,你确定调查过足够多的人吗?”

    “是的,我很确信。他那整个街区的邻居我都派人挨个询问过了。”敲着头盔,艾德斯一脸迷惑:“那家伙自己一个人住,他整个家族成员都在暖阳之地生活。由于他平时就挺孤僻、不愿出门,所以根本没人注意到他消失了。”

    “他就一个朋友都没有?”看着手里的报告,梅斯内心生疑:“既然已经彻底搜索过他的宅邸还找不到人……那就只能说明他特意藏在了什么地方。或者,干脆就离开了永冻之地。”

    “城主,我是没想明白。”看了看身旁的德尔诺,队长加快了敲击头盔的频率:“很明显,他要么是被抓走;要么是故意在躲着我们。无论是二者中的哪一种,都说明这事情跟那阿姆利达之锁有关……”

    “队长,是阿姆雷亚之锁。”小声提醒着艾德斯,德尔诺一脸紧张:“您实在记不住的话,干脆就叫它孤独诅咒。没必要非得说学名——”

    “我说的是阿姆雷亚之锁!发音有些不清而已,你懂啥?!”因尴尬而满脸通红,艾德斯下意识的摸了摸额头:“最近胆子越来越大了啊,德尔诺?你意思难道是,我因为掉头发而记性越来越差,竟然连这么简单的单词都会记错?”

    “不不不!我真不是这个意思。”吓得赶紧低下头,德尔诺缩起了本来就很矮的身子。

    “哼,谅你也不敢。”甩下这句话,艾德斯突然莫名的沮丧起来。看着那秃了一半的头,梅斯暗暗叹气:明天我真该叫埃尼斯医师去给他开点草药。不过按照那家伙的恶劣性格,肯定会好好嘲笑艾德斯一顿,把他羞辱的无地自容。

    正当他打算先起个头来打破僵局时,艾德斯带着落寂的语调先发话了:“领主大人,咱们还是接着来谈谈这个……阿雷利亚之锁吧。”

    额……不是阿姆雷亚之锁吗?梅斯不由自主的愣了一下:这比第一次说的还离谱啊……那次好歹只错个尾音。

    未等领主反应过来并装成没听出错误的样子,艾德斯便摆出了一副受到深沉打击的神态。似乎察觉到了口误,他捂起脸来,以缓慢而低沉的一个个音节拼道:“阿-姆-雷-亚——之锁。对,这回没错……”

    看来我真得记得让埃尼斯也检查下这家伙的记忆力……同情的望了望他,梅斯叹了口气:“恕我直言吧,艾德斯队长……你是否觉得,那签证员跟娜梅迪亚有关系?”

    “肯定有关系啊,大人。”听到自己初恋的名字,艾德斯的表情在一刹那有些恍惚:“他亲口跟露莎提过这个名字,还有缚命者什么乱七八糟的……”

    “你想的也没错,可永冬城每个人都知道娜梅迪亚。”对艾德斯的看法,领主不置可否:“我一开始就看出来了,艾德斯……这么迫切想找到他,绝不仅仅是因为露莎他们拜托你这么做。”

    “这是理所当然的吧?”苦笑一声,艾德斯的表情略带僵硬:“您没法理解这种心情,领主……都十五年了,我却根本忘不掉她。”

    “都认识这么久了,我能理解。”放缓语气,城主直视那深陷苦恼的男人,盘算着该如何说些安慰之言:“只是……你比谁都清楚,她很可能已经死了。过去这么久了,你该想开些。”

    “我以为自己……想的够开了。”捂着脑门,艾德斯的嗓音略带嘶哑:“原本我以为……只要过去够久,就可以把她忘掉。可是时间过去越久,我的负罪感越深——你能想象吗,梅斯?!完全记不起她的身影和脸庞,却根本没法忘掉那些回忆……就好像,她明明一直住在我的心里,而我却总想把她赶出自己的生活和记忆。”

    摇了摇头,梅斯只得叹了口气:多说无用。这种感情心结,没经历过的人都没有权利来插嘴。

    “你没必要忘记他,艾德斯。”梅斯沉默片刻,在找了许多措辞后再度开口:“把她记在心里,没什么不好。这十五年来,你不也带着这些回忆每天生活?回忆这种东西,你越是把它当做负担,活得越累。”

    “这话你跟我说了不下五十遍。”再度开始敲击头盔,艾德斯一脸沮丧:“按照惯例,接下来你是不是又要给我介绍女朋友?”

    “那得等到凛冬之息结束以后。”见艾德斯的情绪稍有好转,梅斯总算放下心来。

    “算了吧,我可没什么异性缘。之前安排的约会,也没一次成功。”嘴角轻微抽搐,艾德斯无精打采的发问:“大人,您知道。今天下午的冰之议会,我和德尔诺都忙着找那签证员而没出席……会议结果如何?”

    “高阶军团长们的意见这次出奇一致。”苦笑一声,梅斯摇了摇头:“考虑到北海望现在只有六百八十七名驻兵,永冬城将再向其增派三百驻兵来防守刚刚攻占的哨所。此外,将正式任命欧德思留守北海望。”

    “您确定这么做?”艾德斯似乎有些吃惊:“可是……您不是打算和谈吗?”

    “从欧德思攻打他们哨所的那一刻起,和谈就不可能了。”沉吟片刻,梅斯叹了口气:“不。从霜之子发动夜袭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没什么希望了。”

    “但是永冬城兵力本就不充裕。”艾德斯满脸严肃:“这种情况下,若是还要分散走三百人……”

    “没有两全之策,艾德斯。”刚想询问猎龙弩机的建造进度,领主便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所打断。敲门声在片刻后响起,梅斯清了清嗓子,说道:“请进。”

    “打扰了,大人。”一名哨兵打扮的人快步走入,身上的斗篷沾满雪渍:“我是被派去冰龙谷哨所的其中一员,来负责向您报告侦查结果。”

    这家伙……似乎是维科尔·布鲁姆?回忆中浮现出那个将俘虏装在麻袋里拖动的士兵,梅斯稍有惊讶:这么说,这家伙还是艾德斯口中的精英哨兵。

    “你们的速度很快啊。”与护卫埃尔顿交流了一下眼神,梅斯示意士兵坐在德尔诺身边:“侦查结果如何?”

    “全都是黑冰。”叹了口气,哨兵面色有些难看:“那儿已经沦陷了,到处都是腐化者。”

E节十一章:迁怒与愧疚(维科尔)

    在整整一个小时里,维科尔都在详细的为领主描述此次行动。在他终于了解了最后一丝细节后,城主已然满脸凝重:“感谢你此次带来的重要情报。长途跋涉,想必也很劳累了吧——维科尔,随你一同回来的侦察兵同伴在哪?”

    “他们先回兵营了。”说完这句话,维科尔突然觉得不太对劲:“大人您……怎么知道我名字的?”

    “你原来的战友德尔诺告诉我的。而且我们上次见面时,你让我印象很深刻。”城主露出笑容:“不记得了吗?我那时候就喊过你名字。”

    “啊,那、那次啊。”感到有些丢人,维科尔无比尴尬的拉着棉衣,试着解释道:“大人您对我的印象恐怕不怎么好吧?但我当时是被哥哥维德尔的死讯气昏了头,所以才……”

    “我明白,维科尔。”面容越发缓和,领主的身子微微前倾:“今晚就在寒雪堡住下吧,维科尔。跟上次一样,找个在大厅站岗的卫兵,让他去找布雷亚管家就好。”

    “明白。”稍稍有些纠结,维科尔鼓起勇气,直视梅斯:“领主大人,我能提个请求吗?”

    “当然可以。”同样直视着自己,梅斯露出笑脸:“什么请求?你尽管提。只要是我作为城主能实现的,就都可以。”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看了看身旁的队长,维科尔支支吾吾的说道:“我想……嗯……去见见那个冰岩间谍。听说那家伙就在寒雪堡地牢里。你能给写个字条吗?”

    “那个间谍吗……没问题,我批准了。”根本没怎么思考,梅斯便爽快的答应了。撕下一条纸来,领主将其递给了维科尔:“其实一般不需要字条的,你只要出示哨兵徽记,再告诉他是领主让你来的就好。”

    接过纸条,维科尔完全没想到会这么顺利。赶忙对城主表示感谢后,他站起身来,在微微鞠躬后退出了房间。

    关上身后的门,维科尔快步走开。如释重负般的发出深吸,哨兵望了望那道被卫士严加看守的暗门,感到一阵混乱:自己刚刚究竟怎么想的,居然要去见那间谍?况且听说他一直一言不发,即使自己去了也不会改变什么。

    “麻烦帮我找下布雷亚管家。”看了看四周,他走近一个最近的卫兵说道:“领主大人要我今晚在此留宿。”

    “姓名?”那卫兵转过头来,盯着维科尔。在得到答案后,那人没再言语便快步离开大厅、走出了领主的房间。

    不知要等多久,稍有疲倦的维科尔便坐在沙发上休息——在城主房间里,他总觉得无比拘束。尽管他很清楚这些站岗的守卫没在盯着自己看,可他还是感到浑身不自在。

    现在想想,我莫非是对那间谍有点愧疚?回忆着对他的粗暴行为,维科尔叹了口气:自己不就完全是在迁怒于他吗?就算这家伙是个间谍,自己也没必要那么殴打他。

    因为北海望的哥哥在夜袭中战死,自己就想随便找个霜之子来泄怒……在心底嘲笑着自己的愚蠢,维科尔凝视着墙边熊熊燃烧的火炬:真是可笑。当时我气昏了头,在街上失神的乱晃、连岗都没站。之后看到了个疑似冰岩间谍的家伙,便将满腔怒火都发泄在了他身上,对其死命殴打。

    然而自己这单纯又毫无荣誉可言的泄愤行为,居然得到了领主的赏赐……满心纠结,维科尔耷拉起眼睛:自从前些天葬下维德尔的尸体后,自己心里那股仇恨越发猛烈,却又无处发泄。就这么一直憋着它,显然不是办法。因此他才在听到要调查冰龙谷哨所时,拜托艾德斯队长派自己前去——显然,这些天来的行动确实将他的注意力完美转移。如今的自己已经完全冷静下来,不再让恨意发酵来丧失理智。

    但我要是不去就好了……失望感涌上心头,维科尔感到无比可惜:如果我留在中部兵营,就能跟欧德思军团长一起去北海望,手刃些冰岩人来扑灭仇恨的火苗——或许,自己亲手杀死的敌人中就会有刺死维德尔的凶手。

    明天我就辞去哨兵工作好了……直面自己的内心,他伤心的发觉自己根本走不出失去维德尔的阴影。他一直梦想着和哥哥住在宁静的北海望小镇,买个靠海的房子。现在即使只有自己一人,他也想去尝试那向往的生活——当然,自己绝对买不起房子。可是他大可以租一间。

    正当他在胡思乱想时,那刚刚离开的卫兵身影出现在门口,打断了维科尔的思绪。走近哨兵,那人面无表情的说道:“布雷亚管家说已经在为你准备卧室。位置跟你前几天用的的一样,都在一楼西侧。”

    点了点头,维科尔迫不及待的站起身来,走出了客厅。终于远离了这些守卫后,他如释重负的喘了口气:总算不用被他们盯着了。

    我可是很不习惯成为目光焦点的感觉……径直走向西侧楼梯,他回忆着自己的房间位置:似乎就在待客室附近。

    在一楼不停问路,维科尔总算找到了地牢。在着实纠结了许久后,他才敲响了面前的厚门。

    与他的预期不同,铁门并没被狱卒开启。以为是里面的人没有听见,维科尔加重力度、再度敲击起门板。

    然而,这一次他依旧没有得到回应。估摸着狱卒或许是喝醉了正在睡觉,哨兵叹了口气,转身准备离开。

    临走时,维科尔报复性的踢了它一脚。可是就因为这么一脚,那大门便闷响着开启:它居然没上锁。

    这道门不是一直从里面锁着的吗?一时没反应过来,维科尔愣了片刻:这狱卒再怎么说也太疏忽了吧?居然连门都不锁,也太不安全了……

    望了望那稍显昏暗的地牢,维科尔捏紧字条走下了台阶。周边的环境无比阴暗,仅有微弱的烛光在缓缓摇曳。

    狱卒去哪了?看了看那张狱卒专用的桌子,哨兵凑近其前。闻着那股隐约的烟草气味,维科尔望了望地牢深处:或许他在那边?

    抱着这地牢本来也没多大的想法,哨兵继续向内行进。就如同他的猜想一般,刚刚走出几步,一阵沉闷的脚步声便从前方传来。

    果然狱卒还在啊……放下心来,维科尔加快脚步前行。然而就在那狱卒摇晃着走出一座牢房、将身影呈现在哨兵面前时,维科尔惊愕的退后开来,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狱卒全身溃烂无比,伤口不断流淌着黑黄色的脓液。黑冰快速从伤口中蔓延,将那恶心的脓疮冻结。挥舞着左手中的带刺皮鞭,他拎起身旁的砍刀,猛然冲向哨兵。

E节十二章:腐烂的狱卒-1(维科尔)

    恐惧立刻袭来,维科尔慌忙拔起腿部,转身逃跑。就在刚刚跑出两步时,那笨重的砍刀便猛砸向自己刚刚的站位,发出了与地面碰撞的巨响。

    狱卒那沉闷的嘶吼强化了哨兵的恐惧,维科尔没有回头,径直冲向了地牢出口。就在远远甩开敌人之后,眼前呈现的一幕令他无比震惊:那间谍赫然站在出口前,凝视着自己。

    他怎么会在这?没有多想,他飞快瞥了眼身后那面目全非的狱卒,便恐慌的冲向阶梯。然而一切都没他想的那么简单——冰岩间谍冲哨兵微微一笑,整个身体在一瞬间变成了另一人的样子。随后,他转身推开屋门,就这么走出了地牢。

    那是……狱卒的复制体?他想要把那人取而代之?!立刻意识到那间谍想要干吗,哨兵发疯般的加快脚步,径直冲上了阶梯。

    然而就在他刚刚跑到一半时,那闭合的大门便迅速凝结起冰蓝色的寒霜,并在几秒后完全以厚重的冰层冻在了上面。焦躁无比的哨兵不断撞击门板,却毫不起效——它冻的无比结实,丝毫没有攻破的可能。

    可恶!心脏狂跳不止,维科尔惊恐的望着越发接近的狱卒:他不断挥舞着刺鞭,发出“噼啪”的震响。不断发出令人厌恶的大笑,敌人不紧不慢的踱步前进;就好像他很清楚,杀死眼前这个哨兵只是时间问题,反正这里也没有任何出口。

    停止了疯狂的撞门动作,哨兵最后踢了它一脚,看着那不断散发寒气的冰层发慌:这下该怎么办?如果我没法活着出去,那复制体就可以伪装成狱卒,编个故事骗过所有人。而真正狱卒的身体相貌已经腐烂不堪,肯定只会被当成是那间谍变成的。

    那我就算死也得留下点线索……咬紧牙关,维科尔掏出那张有领主签名的纸条,将其塞在了门板下的缝隙:这样的话,总会有来搜查的人发现这东西吧?如果他们中有谁够聪明,就可以察觉到不对劲并推断出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毕竟,这种东西怎么可能被特意塞在缝隙里?那可是本要给狱卒看的字据。

    这复制体肯定不知道字条的存在,自然也不会在待会儿的口供中说起它。只要某人利用这一点巧妙问话,就可以判断出他是复制体……额头冒着冷汗,维科尔紧张的盯向那无比接近的敌人:这家伙身上都是黑冰,我甚至不能去碰触他。这家伙被腐化的程度这么深,想必力量也大大强于从前……跟这种怪物交手,我哪有胜算?

    眼看着那腐烂流脓的身躯走上台阶,维科尔倒抽一口冷气,拔出剑盾准备迎战。然而未等他做出反应,缓慢行动的敌人便发出狂吼,飞快发起了冲锋。

    下意识的举起盾牌,维科尔强行抗住了那巨刃的直劈。强烈的震击感传来,哨兵踉跄后退,险些因失去平衡而坐倒于地。伴随着空气中的爆鸣声,那布满尖刺的带血长鞭被猛力甩动,飞速抽向维科尔。

    慌忙压低身躯,哨兵扬起盾牌防御头部。在那一瞬间,尖刺撞击盾面的锐利声响便飞快响起。感受着盾牌的震动,哨兵本能的后退半步,尝试远离这可怕的怪物。

    就在他后倾身子的那一刹那,敌人便再度抡起长鞭,发动不间断的快速攻击。不得不将盾牌更加贴紧身体来防守,哨兵冒着冷汗,不断被逼退:这家伙的力量实在太大,接下他的每一击都让左臂和腰间发麻……如果继续这样防守下去,自己的体力会被很快耗尽。

    就在格挡住一次大幅度鞭击后,狱卒突然挥起砍刀,低吼着横侧砍向哨兵。这一击完全超出他的预判,维科尔的身体被盾牌的猛烈震动所牵引,踉跄的后退。然而就在这时,敌人飞快补上了一鞭,并且毫无间隙的再次砍出直劈。

    本来就没站稳身子,维科尔因这一劈砍而彻底失去了重心。就在他即将摔倒于地的一刻,狱卒晃了晃身子,迅猛的再度砍出一击。剧烈的金属碰撞声伴随着火花迸发,哨兵的身体被击飞到了三米开外,硬生生的撞上了墙壁。

    两眼在片刻中发黑,哨兵的全身都因这猛烈撞击而阵痛不已。就在此时,砍刀的挥舞声立时袭来。没有调动盾牌的时间,维科尔慌忙下蹲来进行闪避。伴随着一股凉气,他感到头顶的毛发大片飘落——那一击险些削掉他的脑壳。

    狱卒的动作快得难以置信。刚刚作出收刀动作,第二刀便紧随其后,从反方向挥出直劈。还没来得及起身,维科尔只得挺盾防御,被那一击重重的砸倒于地。

    意识到自己必须与其拉开距离,维科尔侧身翻滚,径直摔下了足足三米高的阶梯。顾不得身体的剧烈痛楚,哨兵踉跄起身,想要快速逃离敌人。

    然而未等他走出一步,一股剧烈的踏地声便传入了哨兵耳中。立即意识到敌人也已跳下,维科尔慌忙向一旁翻滚,惊险的躲过了跳劈。

    跟这家伙打……完全没胜算啊!看着那因用力过猛而镶入地面的砍刀,维科尔绝望的步步后退:他的每一次劈砍我都只能勉强防住。如果他的速度不快,我倒可能还有机会。可是……

    在一声深沉的低吼后,狱卒猛地拔出了砍刀。将所有注意力集中于敌人的行动,哨兵微低身子,内心紧张至极:之前艾德斯队长似乎也被那种寒冰封在屋里过……那法术足足得持续好几个小时才能消失。可如果让我挺上几个小时,那肯定没戏。必须得想办法把它融掉才行。

    扬动长鞭,敌人飞快的将其抽向维科尔。依旧举盾来防御,哨兵快速偏转盾牌,挡开了紧随其后的挥砍。然而就在抗住这攻击的一刹那,那不满铁刺的长鞭就迅猛袭来,狠狠的抽在了维科尔的大腿。

    伴随着灼烧般的剧痛,鲜血立即渗透而出。哨兵痛苦的大叫,颤抖着踉跄退后。没有给他任何喘息时间,狱卒抡起砍刀横向砸开盾牌,径直劈向了哨兵的头颅。

E节十三章:腐烂的狱卒-2(维科尔)

    来不及举盾格挡,哨兵慌忙横过长剑,企图招架敌人的攻击。

    巨刃猛然砸下,与长剑的剧烈撞击擦出了金属火花。如同脱臼一般的剧痛从肩膀传来,维科尔感到腰身越发吃力:敌人一直在加大力度下压武器。再这样僵持,自己肯定会招架不住。

    别过手腕,维科尔划开了敌人的巨刃。以盾牌抗住迅猛砸来的两次连斩后,他吃力的迈动小腿,缓慢后退:那鞭伤似乎非常严重,如今已能感觉到裤管内沾满了湿漉漉的血液。那疼痛感不断扩散于下身,让整个腿部都开始发麻。

    不能再被这拷问鞭抽中……倒抽着冷气,哨兵的格挡动作越发吃力:再不远离他些,自己肯定会扛不住大砍刀的攻击。

    妈的,我的腿……感到行动越发吃力,他只觉得大腿的出血越发严重,身体已经开始失温。抓住敌人一次大幅度挥砍的动作,维科尔迅速瞥了眼下身,心里不禁一惊:自己残破不堪的的裤腿已经被血液浸透,正不断的渗出血滴。这一片的地面上,到处都沾染着自己斑驳的血迹。

    可怕的是,敌人的进攻越发迅猛。那大砍刀的攻击频率已让维科尔越发吃不消,连举盾格挡都尤为困难,更别提要抓住空隙用长剑反击。

    从未真正经历过这种时刻命悬一线的死斗,哨兵的心里越发惊恐。他的思绪越发混乱,根本不知道在接下一击后该如何继续应对下一次攻击。只是那求生本能和身体不自觉的行动支撑着他一次又一次的格挡挥砍。曾经学习过的所有战斗技巧和经历的训练都形同虚设,没有丝毫的真实感——教官们可不会教你怎么对付这种疯狂的腐化者。况且,这家伙跟曾经入侵寒雪堡的那些敌人完全不一样。

    似乎由于逼的太近,他没有再挥舞那血迹斑驳的可怕刺鞭——只要自己拉开距离却又不够远,就会面临那长鞭与巨刃的双重夹击。可那样明显好对付得多:起码,在那种距离下他没法这么高频率的挥动砍刀。

    不断抑制着腿部发来的疼痛信号,维科尔强迫自己加快脚步来拉开距离。然而出乎他的意料,敌人没有紧追上来,而是选择了继续慢速移动来逼近哨兵。

    忍耐着痛楚,维科尔不断退后,终于拉开了些许间距。警惕的盯着敌人左手的动作,哨兵在其扬动长鞭时猛然扬起盾牌,准备进行格挡。

    然而出乎他的意料,那刺鞭猛然甩来,却并没有抽在盾面之上——正相反,在“噼啪”的空气震鸣声后,被盾牌遮盖视线的维科尔惊愕的发觉右腕处传来了强大拉力:那拷问鞭缠住了自己的长剑。

    巨大的拉力传来,哨兵的身体被猛然牵引,飞速拽向了腐化者。眼看着那砍刀即将能够到自己,维科尔慌忙松开长剑,踉跄的向后退去。就差那么一个身位的距离,那深深砸入地面的巨刃便会砍在哨兵的头上。

    心脏狂跳不止,险些因没防备而丧命的维科尔大口喘起气来。带着无比懊恼的情绪,他难以置信的望着被鞭头缠住的长剑:为什么自己没早想到这一点?!那鞭子上的细小尖刺,可以在缠绕剑刃时完美的卡住武器来缴械。若是能早点有所提防的话,就不至于失去那唯一的武器,还身陷险境……

    连续劈下两次巨刃都砍了个空,狱卒愤怒的大吼,疯狂甩动起左臂。长鞭的旋转弧度越来越大,鞭头缠绕的长剑随之摆动,发出呼啸的鸣响。紧张的注视着敌人的诡异动作,哨兵满头冷汗:他站在原地不动来挥舞它,究竟是想要干吗?

    就在他刚刚冒出这疑问时,敌人便癫痫般的摆动身体,弧形挥出了长鞭。由于鞭头捆绑着长剑,此时的每次鞭击都无比致命。只得不断以盾牌格挡,维科尔艰难捕捉着那武器的攻击轨迹:由于鞭头处绑着重物,那长鞭的挥舞速度已不如从前。然而正是因为重量的不平均,刺鞭的舞动轨迹越发奇特,难以判断出每次攻击的走向。

    持续的退后使腿部伤口越发严重,阵阵晕眩感不断席卷着维科尔的头颅。就在数次抡击未果后,被摆脱攻击范围的腐化者放声怒吼,将长剑猛然甩出。慌忙侧身闪避,高速飞行的利刃划过身旁,割裂了哨兵的肩膀。痛苦的捂着肩部,湿滑的血液顷刻而出,不断流下身躯。

    就在此时,那狱卒箭步冲向哨兵,在疯狂的高跳后砸出了一记重劈。用尽全力躲闪,维科尔被身旁的桌脚绊倒,重重的摔落于地面。

    这下完了!挣扎着想要起身,维科尔的内心惊恐无比。感到一股寒气袭来,他慌忙向侧方翻滚,躲过了敌人的直劈。然而就在此时,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伴随着皮革的鸣响袭来,哨兵痛苦地大叫,眼前不断发黑:那长鞭抽在了自己的后背,他甚至能感觉到每一根尖刺深深镶入皮肉中的触感。

    第二次鞭挞立时袭来,哨兵强忍剧痛撑起身子翻滚,闪过了切向自己脖颈的巨刃。弯曲手臂以盾牌护住胸间,维科尔强行抗住了两次剧烈斩击,再次试图翻滚来远离敌人。然而事与愿违,他的盾牌被敌人一脚踩住,根本无法动弹。敌人疯狂的大笑,开始越发用力的踩紧盾牌。

    盾牌下的左臂根本无法抗衡那强大的踩踏力,维科尔拼尽全力,想要将那散发不详黑烟的短靴顶开。可是二者的力量根本不在一个级别,那盾牌被越压越低,几乎要挤碎手臂的骨骼。

    透过盾牌旁的一丝缝隙,哨兵惊恐的凝视着全身盖满黑冰和脓疮的敌人:那幽兰色的双眼让他心底不断发寒,仿佛要被吸走灵魂一般。

    随着失血的痛楚越发升温,哨兵感到越发的胸闷,难以呼吸——自己的胸口被死死压住,肺部不断被挤走吸进的每一口氧气。

    呼吸在短短几秒内便极其吃力,维科尔拼命伸出右手,抽出了腰间的匕首。就在他刚刚捅向敌人脚踝的那一刻,似乎因总算找到没被盾牌掩护的躯体一般,敌人放开大笑,戳下了砍刀。

E节十四章:腐烂的狱卒-3(维科尔)

    慌忙别过匕首来招架攻击,眼看着砍刀猛然落下,他反手握住的武器被“咣当”一声砸落,弹到了半米开外的地面。

    手腕剧痛无比,他感到那刚刚的一击差点使其脱臼。就在此时,敌人猛然踢开盾牌,再次劈出一刀。

    险些没反应过来,维科尔慌忙侧身翻滚,滚入了桌子下方。因挥空而震怒不已,敌人大声狂吼,一刀劈裂了哨兵头顶的桌面。以右手捡起桌脚,维科尔喘息着抡动桌面,砸开了挥砍而来的利刃。伴随着木料破碎的声响,他立刻拎起另半只方桌的残骸,用尽全力猛砸向了腐化者的脸庞。

    被这次袭击打断了挥砍,敌人捂着脑袋接连退后,发出越发愤怒的狂嚎。完全不感再靠近他,顾不得捡起匕首,哨兵拖动那鲜血淋漓的双腿,踉跄逃向地牢深处:必须得先找间牢房把自己锁起来,然后再等待救援来临——冻结大门的寒冰一旦消失,艾德斯队长就会第一时间带领守卫下到地牢。而自己要做的,就是活到那时候。

    后背与肩部的痛楚逐渐麻木,周身的一切疼痛感似乎都变得不再真实:在刚刚经历过真正的命悬一线与绝境反击后,大脑因战斗而亢奋无比。求生的信念掩盖了疼痛信号的接收,支持着身体以超负荷行动。

    身后敌人的脚步声猛然踏起,怒吼声越发接近。扯起身旁放着的一把铁椅,维科尔旋转身躯,把它砸向腐化者后飞快逃跑。然而出乎他的意料,敌人疯狂的甩动长鞭,在精确的勾住椅脚后重新将其扔回了哨兵。

    倾听着椅子砸在身后的震响,维科尔的内心狂跳不止。不断推翻沿途的桌椅铁柜来阻碍敌人前行,哨兵终于找到了一间牢门半掩的未锁牢房。完全没有多想,他便慌忙撞入其中,关上了身后的铁门。

    不对劲!必须得想个办法把它挡住!听着那令人恐惧的狂吼,脑袋一瞬间短路的维科尔惊恐无比——他刚刚居然没意识到牢房只能从外部上锁。更糟糕的是,他若想破门而入,自己甚至没法去抵门阻挡:牢门是向外拉的,而且内部压根没有扶手可以着力。

    怎么办?!不断喘着粗气,哨兵越发慌乱:好不容易甩开些距离,竟然自己跑进了死角!若是没法想办法封住入口,那待会儿自己就必死无疑——这牢房的空间如此狭窄,毫无跟那种怪物纠缠的躲闪空间。

    决不能让他进门……心底的恐惧越发浓厚,哨兵快速环视整个房间,终于眼前一亮:他看到了一段钢锁链。

    如同找到救星一般,维科尔赶忙拽起铁链,将其拉到门前。尽最快速度把它的两头分别从从牢门两侧的铁栏杆伸出,他甩动铁链使其环绕铁门,并分别将链头从相反的一侧收回,双手各持一头。就在刚刚做完这一切时,敌人的身影便出现在了密布的铁栏杆后:他的表情越发扭曲,整张脸都开始滴落脓汤。

    战栗的紧贴铁门,哨兵强迫自己不去凝视那恐怖的幽兰双眼。倚着牢门拉紧锁链,紧张无比的维科尔感到双手冒起虚汗,铁链在掌心直打滑。

    这个位置他攻击不到我……紧张的望了望身旁的铁栏杆,哨兵尝试镇定下来:只要守住这唯一的出口,我就是安全的。

    巨刃劈砍锁链的声音很快袭来,并且开始连续不断的作响。在这种令人紧张到窒息的劈砍声持续了十数秒后,敌人恼火的大叫总算使哨兵安下心来:看样子,它砍不断这些锁链。这下可以安心了……

    突如其来的,一股巨大的拉力便通过铁链传来。伴随着暴怒的狂吼,门板与锁链剧烈碰撞,不断发出金属摩擦的震响。拼命攥紧它们,哨兵用尽全力将其将锁链的两端拉近,防止它被敌人那过强的拉力突破。

    即使因铁链的绑法而不需要太大力气抗衡,哨兵在腐化者那压倒性的力量对决中依旧有所逊色,身后的铁门被硬生生挤出了一道缝隙。就在那缝隙被一瞬间扩大的同时,那砍刀便猛然插入其中,彻底阻止了牢门的闭合。

    刹那间,门板的抻拉与砍刀的撬动一并袭来,不断将那道裂缝扩大。拼尽全力将铁链拉紧,哨兵只感到越发眩晕:自己的用力过猛,不断撕裂着本就严重的伤口。

    只要我还能攥得住铁链,他就进不了这扇门……咬紧牙关,哨兵不断为自己下令坚持下去:再挺一会儿就好……很快,他就会意识到自己根本是白费力气。

    很幸运,敌人在片刻后便放弃了强行突破。猛地抽回那把砍刀,他愤怒的大叫,在铁栏杆外踱步片刻后便缓缓离开。

    终于走了……眼看着他离开,维科尔如同断弦一般瘫坐于地。倾听着越发遥远并最终消逝的脚步声,哨兵觉得浑身都陷入了疲惫。紧绷的神经终于有所松弛,那些伤口的痛楚再度袭来,几近让他产生晕厥。

    然而,那脚步声在片刻后再度响起,重新使维科尔警惕起来。就在敌人重新暴露在他视线里时,哨兵惊愕的起身,连连后退:敌人拎着一柄重锤,走入了旁侧的牢房。

    他是想把门砸破!这令人恐惧的想法油然而生,哨兵立刻反应过来,慌忙拽下那些金属锁链。就在推开牢门的一刻,那墙面便传来巨锤进行猛砸的轰响,并在数秒后被砸出了巨大的裂口。

    巨锤飞速甩来,撞塌了铁门。慌忙以反方向奔逃,维科尔的内心被恐惧死死撅住:这下怎么办?!连躲进牢房都不行的话……

    在奔逃中,他拎起那只破碎的木椅,向后甩去。沉闷的响声预示着敌人已被砸中,可那腐化者毫不停歇脚步,追赶得越发迅猛。绝望的拎起一把火炬,维科尔再次向后甩去,随后转身便跑。

    然而出乎他的预料,这一次敌人的大叫声无比痛苦。惊愕的转回头,缓步退后的哨兵无法相信眼前的一切:那火炬将他的半边身子都燃烧了起来。黑冰不断被融化又再次蔓延,足足花了数秒才彻底扑灭火焰。

    这家伙……怕火?!愣了一下,哨兵想起了纳迪亚学士的研究:这不对啊?!他的研究结果明明就是死去前的腐化者并不怕火来着。

    没有喘息的时间,眼看着敌人再度重来,维科尔赶忙拔下墙边的另一把火炬,再次向其扔去。这一击再次命中了敌人,腐化者痛苦的大喊,扔下了手中的砍刀。内心振奋无比,维科尔慌忙环视四周,将一柄烛台拆下,也扔向了敌人。

    这点火焰远远不够……看着那火焰被缓慢熄灭,哨兵焦虑的退后,撞到了一只木柜上。不经意的一瞥,他睁大双眼,拿起了上面放着的一只玻璃瓶:这似乎是灯油。

    没有迟疑,他立刻拧开盖子,回身投向了敌人。瓶子在腐化者头顶砸碎,灯油溅散而出,全部淋在了火焰之上。伴随着剧烈的爆鸣,满身烈焰的狱卒大声哀嚎着倒下。

    总算松了口气,哨兵感到一阵脱力感袭来。所有痛觉瞬间复苏,数倍的折磨着维科尔的身体。拼命走向出口,他的意识越发模糊:失血太多了,或许我得给自己包扎下……

    低沉的哀嚎响彻地牢,哨兵惊愕的想要回身。然而就在此时,剧烈的起跳声震动地面,钻心的痛觉席卷全身。战栗的低下头来,他在昏迷前看到的最后一个场景,便是那深深插入胸膛的砍刀。

E节十五章:纸条(德尔诺)

    在那士兵不知挥下多少锤后,地牢的大门总算传出了“吱嘎”的裂隙声。不耐烦的抢过巨锤,艾德斯大声怒吼,将门板彻底砸歪。德尔诺迫不及待的帮队长补上一脚,终于使门板轰然倒塌。

    “妈的,跟那次封住老子的伎俩一样!”瞪着门板下压着的寒冰碎屑,艾德斯扔下锤子大声下令:“全员武装!下面那个腐化者多半儿还活着,并且威胁很大!”

    就等着队长这句话,全员立刻拔出剑盾,严阵以待。看着火光照耀的地牢,德尔诺只感到身旁的凝重空气如同被静止一般——所有人的脸色都能看出不安与紧张。

    之前那狱卒慌忙跑来领主房间报告,说就在那哨兵刚来见他时,那间谍就变成了看起来无比强大的腐化者……看了看躲在队伍后方、吓得浑身哆嗦的狱卒,德尔诺感到一阵疑虑:这不对劲啊?按照这狱卒的说法,他应当是与哨兵一同逃向出口,只是自己来得及逃离,维科尔却没能离开便被关在了里面。但这大门明显是紧闭后才被冻上的,这样一来,莫非是那狱卒关上大门,想要加害他?!

    可这也没什么道理啊……转回头来,德尔诺也拔出了长剑,解下背后的盾牌:那狱卒甚至都不认识维科尔,根本没理由加害他才是。这绝对是自己想多了。

    就在他发愣的那一刻,站在身边的队长便下达了突击指令,身先士卒冲下了地牢。在一位士兵撞到自己后,德尔诺才反应过来,慌忙看了看身边:走廊内空无一人,连那狱卒都已经走在了自己前面。

    快步跟上队伍走向地牢,没看路的德尔诺被门槛突然绊倒,脑袋重重的磕在了地面,发出了一声巨大的“咚”响。踉跄爬起身来,副官哭丧着脸,紧紧捂着脑壳:它似乎肿得很厉害。

    太丢人了,居然能被门槛绊倒……看了看奔往地牢深处的队伍,德尔诺突然有些庆幸没人看到自己的狼狈窘态。感到无比泄气,他闷闷不乐的扑打着屁股上沾染的灰尘,紧握盾牌把手:或许我真不适合做个士兵。笨手笨脚的,在战斗中一点用都没有,只会添倒忙。

    我当初真是昏了头了才来当兵……这想法令他越发沮丧,副官沉闷的叹了口气:要不是自己太想念永冬城,完全就该听别人的建议留在学院做学问。就算是研究他最头痛的炼金术,也要比当个需求体力和勇气的卫兵要强。

    德尔诺一直因为自己的身高而有些自卑,尽管从没人为此嘲笑过他——仅有一米七五的个子对雪地男性来说实在太低了。也许当初就是被这理由驱使,才想锻炼下自己的体魄和男子气概入伍?头依旧因撞击而有些眩晕,德尔诺越想越凄凉:事实上,这几年当卫兵的经历丝毫没改变以上两点。

    不过现在的工作好多了……踏入门中,副官将手伸向那掉落在地的长剑:跟在艾德斯队长身边,需要做的许多都是整理文件和提出建议之类的文活。这类需要智力博弈和动脑子的工作令他无比兴奋,可同时也隐约有些沮丧:原本布拉格副官的任务还有率领副队作战并担当指挥。不管是因为人手不够还是知晓德尔诺不精于此道,队长没再提过要重建分队。

    就在重新捡起长剑时,德尔诺的目光被一样东西所吸引。觉察到昏黑的门缝附近似乎夹着什么东西,他偏转身子,将手探向了那边。

    摸索片刻后,柔软轻薄的触感便从指间传来。抽出那被塞在缝隙里的东西,德尔诺将其凑近眼前,立刻认出了它的来历:那正是梅斯城主批给维科尔的字条。

    这东西怎么会在这儿?盯着手中的纸条,德尔诺满腹疑虑的挠了挠头:这种重要的东西,那哨兵应当好好保存在身上才对。按照狱卒的口述,他甚至还没来得及跟维科尔要求出示哨兵徽记,敌人就冲出牢门发动了袭击。这样一来,狱卒肯定不知道字条的存在……

    这种隐秘背光的位置,绝对是被他特意塞进去的……蹲下身子,德尔诺仔细检查着下部的门缝:不可能是在他刚进入时塞进去的,那样毫无逻辑可言。极有可能的是,他被腐化者追赶到这里后,在门被冰冻结无法逃离的情况下才做了这种手脚。

    他似乎还在这跟敌人缠斗了片刻,然后从这儿跳下去了……看了看阶梯上由零星分布到聚堆的黑黄脓液和黑冰碎末,副官越发感到诡异,不禁又陷入了思索之中。就在发呆了好一会儿后,队长恼怒的大叫声便猛然灌入左耳,吓了他一大跳:“德尔诺!你在这儿发什么呆?!”

    “啊!没什么。”看到火炬下队长的严肃表情,他不知为何有些慌张。下意识的收起纸条,德尔诺赶忙撒了个谎:“被绊倒了,有些头晕而已。刚刚没缓过来。”

    “笨手笨脚的,真要上战场你可怎么办?”瞪了他一眼,艾德斯将长剑插回腰间:“下次再掉队别傻站着,赶紧跟上队伍!你可是都城守备队副官,要时刻确保待在我身边辅佐。听到没!?”

    “明白明白。”慌忙点头答应,德尔诺三步并作两步的跑下阶梯,险些又被绊倒。见队长的脸色无比难看,他立刻爬起身,紧张的扑打起灰尘:“那个……抱歉。这台阶太滑了,所以才——我真不是故意的,队长!”

    “废话!哪有人会故意摔倒?”皱了皱眉头,艾德斯满脸悲哀的望向地牢深处。感到心里一颤,德尔诺也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守卫们聚在一起,全都带着与队长同样的哀伤神情。被他们围在中间的,便是一具没有衣料遮挡、全身遍布脓疮与灼烧痕迹的丑陋尸体和倒在血泊中、胸膛被砍刀刺穿的维科尔。视线扫过的地面中,战斗的痕迹与数处极深无比的刀痕触目惊心:一切都足以说明敌人的可怕力量。

    “敌人的尸体被剧烈燃烧过。”艾德斯的语气低沉下来:“看来,他在死之前英勇的干掉了腐化者。按照血液的颜色来看,咱们再早进来十几分钟就能救他。可惜……”

    “队长!”未等艾德斯把话说完,一个蹲在科威尔身旁的士兵便惊喜的大叫:“他还没死!刚刚我清楚看到,他眼毛动了一下!”

E节十六章:药粉(莫尔斯)

    “喏,养肝的草药沫,都是被煎好的——早晚饭后各舀一勺,用热水服用。”将一大包药粉推给铁匠,埃尼斯医师懒洋洋的打着哈欠,提醒道:“注意,我说要饭后,而不是酒后。”

    “这还要你说?”苦笑一声,莫尔斯抓起药包,将它凑近鼻尖闻了闻:那味道并没他想象中刺鼻,相反还有些清香的甜味。

    “闻啥呢你?难不成害怕我下毒?”拨弄着那头短棕发,埃尼斯举起茶杯:“哦对了,我再提醒一下你。要用热水溶解,不能用热酒。”

    “啊?”放下药粉,莫尔斯无奈的叹了口气:“为啥不能用酒?还不是跟水差不多。”

    “你家的酒跟水差不多?我记得很清楚,你一直在喝高度数烈酒。”狠狠瞪了他一眼,医师不耐烦的叫道:“酒精跟草药犯冲,这么简单的道理你都不懂?我都告诉过你多少次了,怎么还记不住?拿脚想都应该知道,养肝的药粉怎么可能跟伤肝的酒一起喝?”

    “额……这我还真是没想到。”尴尬的笑了笑,铁匠被埃尼斯连续数句的反问弄得很丢脸:不管怎么说,这家伙的情绪好像也太激动了点吧?

    “多少钱,埃尼斯?”摸出腰间的钱袋,莫尔斯解开系口问到。

    “不要钱,你拿了药赶紧滚就行。”没好气的回了一句,埃尼斯用鼻子哼着气说道:“这些药必须得按我这个专业医师的嘱咐吃,一顿就不能漏。这二十天的疗程吃完后再来找我检查,在此之前就少烦我。明白没?!明白了就赶快走,别耽误我喝茶。”

    这完全就直说要撵我走了啊?你就这么不喜欢我打扰你私人空间吗……忍住没说出这句话,莫尔斯张了张嘴,最终发问:“为什么又不要钱?你——”

    “因为你是受城主特权加护的寒雪堡铁匠,还是我老朋友!怎么样?理由够充分了没?”立刻打断铁匠的谈话,埃尼斯瞥了瞥嘴,放下茶杯:“少给我谈钱,莫尔斯。老子从小到大,给你看过多少病,你自己数数?我又有哪次跟你提钱了?!”

    就是因为你总不要钱,我才不愿意找你看病啊……虽然是朋友,可怎么好意思?盯着埃尼斯,铁匠无奈的摇摇头:除非遇上非常难对付、足以被艾德斯说漏嘴的大病,自己才会去找埃尼斯看。否则,他都会选择偷偷找别的医生处理,并尽可能不走漏风声——埃尼斯的脾气很倔,要是听到自己不找其看病会使他十分愤怒,以为自己的专业医术在被质疑。到了那时候,怎样都很难解释清。

    “行了,我也劝不动你。”放弃给钱的念头,莫尔斯捋了捋胡须,抓起药包:“那……我还是先走吧,不打扰你了。先说好,如果二十天后病没好,到时候我必须得给钱——”

    “你说什么?!”重重的砸下茶杯,埃尼斯满面不快:“‘如果’病没好——你是在质疑我的医术?我开的药,怎么可能治不好?”

    “没有没有。”意识到自己说的话不对劲,铁匠慌忙纠正道:“我意思是……对,万一我酒又喝多了,我这药不就白吃了嘛!”

    “管好你的嘴,少喝点酒能死?”哼了一声,埃尼斯的表情再度缓和下来。正当他打算再说点八成是送客的话时,走廊中剧烈的脚步声打断了他。随之而来的,便是猛然响起的砸门声响。

    “进。”埃尼斯扬了扬眉毛,放下了手中的茶壶。

    门板“咣”的一声被推开,艾德斯和德尔诺抬着一个满身是血的人撞入屋中。似乎是因为一路狂奔而满脸通红,队长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埃尼斯,快点——”

    “少废话,快抬到床上去。”指了指床铺墙边病号专用的床铺,埃尼斯抬眼望向门口:“门外的那些人,能麻烦你们把门关上吗?”

    听了这个,那些同样一脸焦躁的卫兵面面相觑,最终还是关上了屋门。咳嗽了一下,医生戴上白手套,起身走近那伤员。有些紧张的望向床铺,莫尔斯心里“咯噔”的一声:那人胸口插着一把巨大的砍刀。直到现在,还在不断流血。

    “这家伙是谁?”似乎在探测伤员的鼻息,埃尼斯的表情严肃无比。

    “维科尔·布鲁姆,隶属中部兵营哨兵部队。”满脸忧愁和焦虑,艾德斯看起来极其担心他的安慰:“废话就别问了,埃尼斯!想听多少我以后都给你讲——赶快救救他啊!你医术这么好,肯定能做到吧?埃尼斯?!”

    “作为一个专业医师,我肯定会尽力。”翻看了维科尔的眼睑后,埃尼斯眉头紧锁:“但是别抱太大希望……这家伙失血太多了。”

    “你意思是……”嗓音有些嘶哑,从刚刚就一直在喘气的小个子副官难以置信的发问。

    “没错,伤得太重了。”看了看那人的伤势,埃尼斯的表情在一瞬间转为阴沉,这让莫尔斯心里一颤:露出这个表情,几乎可以认定病人没救了。

    稍稍将他的身体翻转,他的眼神不断游移,扫过全身:“呼吸微弱到几乎无法感知。大腿有一处带尖刺的皮鞭留下的鞭痕,后背则有两处。肩膀的伤看起来是平刃武器的切割痕迹。至于胸口这贯穿伤……很遗憾,根本没法处理。”

    “就不能想想办法?”艾德斯不甘心的大叫:“你不是老说自己是专业医师吗?!那——”

    “闭嘴,艾德斯!”瞪了队长一眼,埃尼斯怄气般的攥紧拳头:“你当什么伤都能治?这种巨大的创口……一旦拔出砍刀,他就会马上开始大出血。到时候根本就止不住。你告诉我怎么救?!”

    “这……可是……”被埃尼斯一席话噎得说不出什么来,艾德斯懊恼的别过头去。就在一阵窒息般的沉默后,他拔出腰间的武器,低声说道:“那至少……我得帮他解脱。这英勇的战士在死前击败了敌人,如今我没道理看着他慢慢死去。”

    “慢着!”看着那士兵严重的伤口,莫尔斯感到揪心无比。下意识的慌忙拦住队长,铁匠一把夺下了长剑,大叫道:“他还有救!”

E节十七章:治愈力(德尔诺)

    听到莫尔斯的这句话,原本已失去希望的德尔诺震惊无比的抬起头来:他说……维科尔还有救?

    “你刚刚说什么?”转回身子,艾德斯难以置信的望向铁匠:“你有办法治好维科尔?”

    “不可能。”埃尼斯皱了皱眉头,紧盯向铁匠大叔,“维科尔伤势这么严重,连我这个专业医师都处理不了。你一点医术都不懂,怎么救他?”

    “额……我确实是不懂医术。”尴尬的笑了笑,莫尔斯将长剑递还给了队长:“不过我确实能救他。这年轻人还有呼吸吧,埃尼斯?”

    “很微弱,不过确实还有。”再次探了探鼻息和心跳,埃尼斯缓慢说道:“他心跳频率越来越缓慢,身体的失温也越发严重,脖颈都已经开始冰冷。再这样休克下去,不出二十分钟就会送命。”

    “只要没死就应该还行……”咬紧牙关,莫尔斯将手探向腰间,抽出了一个小玻璃瓶。看了看那面色惨白的维科尔,他粗声说道:“帮我把那把砍刀拔出来,埃尼斯。要不然没法治疗。”

    “你疯了?”瞪了他一眼,医师挺直身子:“我说的话你没听懂,是不是?一旦把这砍刀拔走,胸腔就会立刻因二次创伤大出血!那样就跟杀死他没什么区别,你居然还说要拔刀治疗?”

    “埃尼斯,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摇了摇头,莫尔斯焦虑的解释道:“能致命的伤就是那里,不对吗?就在拔走砍刀导致大出血的一刹那,他不至于就立马死掉。只要那么一会儿,我就能用这东西快速止血,并治疗创口……”

    “那什么东西?”皱了皱眉头,埃尼斯紧盯着铁匠手里的小瓶:“止血的特效药剂吗?我都不知道你还能搞到这东西。难不成是暖阳之地的炼金术?”

    红色的液体,快速止血?看着那瓶中透过烛光反射出的鲜红色泽,德尔诺恍然大悟,兴奋地大叫:“这是……艾亚血?莫尔斯,是不是艾亚血?!”

    “啊?”显然愣了一下,莫尔斯苦笑着点点头:“没错,就是艾亚血……当时我送了露莎一副雪鹰手套,她作为还礼给我的。”

    “雪鹰……手套?”呆滞的重复了一遍这个单词,队长的脸色突然有些悲哀,又立马恢复了常态。这不起眼的神态变化映射在德尔诺眼中,使副官心底的猜想得以映证:果然,露莎戴着的那副雪鹰手套就是原本是队长从莫尔斯这儿订做、想要送给娜梅迪亚做定情信物的东西。

    由于它们刚完工后,那艾亚便遭遇不幸“身亡”;所以艾德斯根本没来得及将其送出,自然也取消了订单——他只要想起那本应拥有手套的主人就会难受。由于艾亚那小女孩一般的手实在太小,昂贵的雪鹰手套根本无法卖出。因此莫尔斯便一直保留着它们,直到十五年后遇到了露莎。

    还好露莎在寒雪堡里一般不戴手套……思考着队长看到它被另一个艾亚整天戴着的表情,德尔诺不知不觉中便有些发呆。当思维再度凝聚在那张纸条上时,德尔诺越来越感到不安:越想越觉得诡异和不自然,难道真的只是想多了?

    直觉总让副官感到,那腐化者有可能不是间谍变成的。这狱卒肯定隐瞒了什么,至少是跟维科尔被关在地牢的真相有关——如果那艾亚血真能救回哨兵,可得详细问问他究竟发生了什么。

    就在他因思考而发呆时,砍刀拔出胸膛的声音猛然袭来。思绪在一刹那被拉回现实世界,德尔诺慌忙抬起头,看着眼前的场景:埃尼斯左手拎着血染的砍刀,与艾德斯队长一起尽全力紧压哨兵的胸口。几近汇聚成血柱的鲜血不断喷涌而出,四处飞溅的血沫洒了二人一身。赶忙冲上前去想要帮忙,副官被匆匆向前的莫尔斯一下撞开,差点摔倒。

    大步冲至维科尔面前,铁匠一把拔开了软木塞,将其甩手扔到地上。似乎犹豫了片刻用量,他将瓶中的液体一股脑倒在了血洞上。在场的所有人都瞪大双眼,一脸紧张的凝视着伤口,期待它们发挥传说中的治愈力。

    在艾亚血解除到血洞的一瞬间,那触目惊心的贯穿伤便奇迹般的不再喷涌出鲜血。巨大的创面迅速缩小,在数秒内便完全愈合。看着那逐渐恢复血色的脸庞,副官震惊的凑近维科尔,近距离看向胸膛:新肉已经重新长了出来,看上去的光泽比破损前更加完美,犹如婴儿的肌肤一般。

    “呼吸和心跳都很平稳。”探了探鼻息和脉搏,埃尼斯惊愕的抬起头来:“简直难以置信……早就听说过艾亚血的医疗作用,但没想到这么强大。”

    “听北海望码头的商人说过,这一小瓶艾亚血,即使在有艾亚生存的世界最低售价都足足有30欧金。在我们十三世界根本想都别想买。”苦笑一声,艾德斯脱下那沾满血污的外套,甩到一旁:“喝它会上瘾谁都知道,可还有这么种说法也不知道真假——被它治好伤口后,一个月左右都没法再被它治疗。”

    “这是真的,以前我在炼金术课上学过。大约是四十天左右,身体会对它免疫。”看得有些发呆,德尔诺接过话茬:“队长,十三世界能买到艾它们的。就在纳弗雷亚大陆那儿有个下界关口,那儿有商人卖艾亚血……这么小一瓶,大概120欧金。”

    “啊?这么值钱?”莫尔斯短暂的失落了一下,又再次露出担忧的表情:“那一旦离开永冻之地,露莎她们又得像这五年里一样被人追捕……”

    “那是肯定的吧?太值钱的东西,绝对会被人一直盯着。不过有那俩男人同行,应该什么事都没有。”叹了口气,艾德斯的表情有些恍惚。意识到队长又在怀念娜梅迪亚,德尔诺慌忙转移起话题:“不说这个了……埃尼斯医师,他大概多久能醒?我们还有些事想问他。”

    “照这个样子来看,大概能赶上六点的晚饭。”指了指头顶上马上要到五点的钟,埃尼斯似乎有些郁闷——或许是被艾亚血的治愈力打击到了作为医师的自尊心。

    这样吗……捏了捏兜里的纸条,德尔诺深吸一口气,走近艾德斯说道:“队长,有东西给你看。”

E节十八章:烟草(维科尔)

    刚刚睁开双眼,哨兵便感到一阵来自多方的剧痛。不禁倒抽了一口冷气,维科尔被痛觉折磨得眼前发黑:那些伤口越发灼热,如同被烙铁处过酷刑一般。肩膀、后背和腿部都被疼痛所占据,身体就仿佛失去了控制权一般。

    既“怎么我没死?”的念头后,他随着肢体的复苏,再次涌出了另一个疑问:似乎谁给我上了绷带?

    吃力的摆过僵硬的脖颈,他看了看自己的上半身:被扎满绷带的胸口和肩膀使哨兵无比安心。意识到自己被砍刀刺穿后立即得到了救助从而没有丧命,维科尔的心里涌出阵阵死里逃生的感激:受了那种贯穿伤,自己还以为肯定没救了。在昏倒前本已准备好去见死神,可是醒来后却还是温暖的生者世界。

    就在他想要坐起身时,一位身着黑色长袍的男人便重新将其按回床铺。那人花的力气太大,维科尔不禁因后背的伤口被撞倒而痛叫起来。眼前短暂发黑,维科尔抽着冷气,耳边传来那人懒洋洋的说话声:“别乱动,好好躺着——你醒的比我预计要快,幸运的小子。”

    “你是……”看着那人的面容,维科尔愣了一下。

    “埃尼斯·皮卡诺。”那身材高大而瘦削的棕发男人哼了一声,坐回床边的椅子,重新拿起笔记本“唰唰”写着什么:“大家都叫我埃尼斯医师。”

    “埃尼斯……医师?”立刻反应过来,哨兵恍然大悟:早就听说过他是永冬城最好的医师,一直住在寒雪堡为领主和所有前来求医的重病患者服务;今天终于见到了。记得这男人脾气古怪暴躁却又外冷内热,容不得任何人质疑他的专业医术——看来自己说话得注意些才行。

    “你记性差到非得重复一遍?脑子也在战斗中被摔坏了?”不屑的哼了一声,埃尼斯继续专心看着笔记,语速奇快无比的说道:“我给你上了草药,这种程度的伤最迟也就三天后能好。不过这带刺鞭子留下的伤痕很难不留疤,我可得提前提醒提醒你——不过你一个大男人,留点难看的疤痕也没啥。”

    勉强听清了医师的话,维科尔放松的喘了口气:听他说的第一句话,还以为这就惹恼他了。还好他没生气,要不然自己想问的东西可就没着落了。

    “是医师救了我吧?”看着埃尼斯,维科尔感到肃然起敬:“这么严重的伤口都能处理,您的医术真是名不虚传……”

    “你就是特意来挖苦我的吧?还医术名不虚传?!”愠怒的瞪了他一眼,埃尼斯重重的砸下笔记,说道:“你胸口的伤我可没法处理,救你的是铁匠莫尔斯。”

    “那个莫尔斯大叔?”完全出乎意料,维科尔根本摸不着头脑:“他怎么……”

    “你就没感觉,胸口一点都不疼?”直接打断哨兵,埃尼斯不耐烦的说着:“要不是他手头恰好有瓶艾亚血,你半小时前就死了。”

    直到听了这句话,维科尔才反应过来,慌忙摸向胸口:果然,那本应无比巨大的伤口,如今已全然愈合。在埃尼斯断断续续说出的一些话里,他总算差不多明白了刚刚发生的事。

    “莫尔斯大叔呢?”想到那瓶珍贵的艾亚血居然被他毫不犹豫的用来救活素未谋面的自己,哨兵感到一阵愧疚与感动:“我必须得当面感谢他。”

    “他?去南城门了。”再次一把将哨兵按回床上,埃尼斯咳嗽了一声,斜眼盯着维科尔:“似乎是去安装能对抗龙骑士的猎龙巨弩……管它什么东西,反正今晚是回不来。要想谢他,明天再说。”

    “那我总得去向队长他们道谢。”再次坐起床来,哨兵痛得直哆嗦。

    “你给我听从专业医师的建议老实躺着,要不然我就打晕你!信不信?!”扬了扬不知从哪掏出来的铁锤,埃尼斯瞥了一眼挂钟:“待会儿我去拿饭,你就老实在这吃。等晚上八点左右换了药和绷带,再回自己屋去。明白没?”

    “额……明、明白了。”被埃尼斯的气场噎住喉咙,维科尔一时说不出什么来。在片刻后,哨兵突然想起了重要的事情,顿时务必焦虑:“不对,我必须得马上见艾德斯队长!那狱卒是——”

    “——是那间谍易型成的,而那地牢里的尸体才是狱卒。”抢过话茬,埃尼斯放下铁锤,慵懒的打着哈欠:“你就想说这个?这么重要的事,你居然醒后这么久才想起来说。真不知道你脑袋摔坏没有。”

    “啊?是……”短短几分钟内,维科尔已经吃惊了太多回。然而这一次他很快便反应过来,发问道:“我留下的那张纸条,是被谁发现了吧?”

    “废话,你以为呢?”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医师的语气尖锐起来:“德尔诺找到了你留下的‘遗书’,一通分析后就决定跟队长去捅死那家伙。”

    “那成功没有?”暗暗称赞着德尔诺,维科尔惊喜的发问。

    “谁知道?他俩刚把门推开,就让那家伙看到你已经被治好。”哼了一声,埃尼斯开始给自己倒茶。将第一杯未匀的茶回倒入壶中后,他再度缓缓说道:“所以,那间谍理所当然的拔腿就跑。之后艾德斯他俩就带人追出去了。”

    这么回事……叹了口气,哨兵只得暗暗祈祷队长他们能够抓住这家伙。随着感官的越发复苏,身体的伤似乎越发剧痛。倒抽了一口冷气,维科尔感觉心神不宁。决定转移下对疼痛的注意力,他摸索向腰间,:抽出了自己心爱的雕花烟斗。然而正当他打算掏出那一小包烟丝时,手中的烟斗却被猛然夺走。惊愕无比的望着医师,维科尔不解的发问:“怎么了,医师?”

    “别在医务室点烟草,我只提醒一次。”打量了一下手里的烟斗,他将其扔回床上。慌忙把其抓回手里,维科尔因烟瘾得不到满足而直咽口水。

    “给你包扎的时候就闻到了,身上全是烟草味。”厌恶的皱了皱眉,埃尼斯站起身来,走向一个木柜。

    “没这么夸张吧?”闻了闻自己身上的气味,维科尔一脸委屈:“我不是老——”

    “拿着这个。”医师突然扔来一小包东西,差点砸到哨兵的鼻梁。困惑的将其捡起,他的鼻孔敏锐捕捉到了它的气味:“这是?”

    “加了护肺草药的烟草,味道也比你那个破烟草清香淡雅得多,一点都不呛人。”重重的关上木柜,埃尼斯转回身去,语气无比低沉:“送你了……算是弥补一下我的挫败感。”

    那从未中断的歌声再度响起,女孩失魂落魄的踉跄前行。

    走廊尽头的轮椅缓缓旋转,一名身着轻纱的少女站起身来,注视着她。

    凄惨的哀嚎声中,无人再铭记那吟游诗人的乐章。

    世界的终结,还有十七年一百九十九天。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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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寂之旅介绍:
A:这是许多平凡的生命因诅咒而踏上危险旅途的故事。 B:本书采用视角人物POV写法。 C:祝您愉快。沉寂之旅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沉寂之旅,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沉寂之旅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