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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怀缱绻全文阅读

作者:弈澜     春怀缱绻txt下载     春怀缱绻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春怀缱绻全文阅读

感谢大家之上架公告

    拽衣角伸小手,要订阅,要粉红,要留言,要……

    咦,人呢?

    呀,都跑远了,来,关院门放阿容,都拉回来一个个排好队让俺来亲亲摸摸蹭,一个也不能跑了!

    来,一个个亲亲摸摸蹭,顺手吃豆腐,然后再殷殷地叮嘱一声:“要新年快乐,要幸福美好,要订阅,要粉红……”

    囧人囧事囧文囧公告,不要嫌弃俺呀呀呀呀呀……推荐一本朋友的完结文,这本文很不错滴哟,喜欢看平淡温馨文的可以去看看

    ———————以下是被放弃的文青版上架感言———————————

    又是一本文上架,要感谢的人很多,而我却是个不擅长于感激的人。总之我相信对于读者来说,最好的感激是认真写文,对于编辑来说最好的感激是认真更新,努力让自己做一个对得起他期待的写手。

    那么对于我自己来说,最好的是什么呢,就是这本文能够让所有人快乐,至少在阅读的这一秒,你们感觉到了高兴与愉悦。如果有一天,这本文不能给你们这样的愉悦感了,请你们停止看下去,并狠狠地拍砖。

    这一个月PK有喜有忧,喜的是你们把我捧得高高的,忧的是若没有相对过硬的文,我该拿什么面对你们的支持与鼓励。在每个写文的日日夜夜里,你们陪伴我走过了最初的冷清孤独,陪我迎来朝阳与灿烂的时光,而我唯一能够报答你们的,就是努力写文,让文更加流畅而具有可读性。

    对于我唯一能做到的,我会努力去做,哪怕我的能力还不足以写出一本惊世的文,我也会努力去写一本“可读”甚至“好读”的文,谢谢大家。

    上架之后,订阅与粉红月票是最关键的,留言则是我最最喜欢的,除了这三样儿之外,小弈别无所求,当然这三样儿其实已经很奢侈了,我懂得。

    最后还是那句话,请支持正版,这是对小弈以及所有作者最好的支持,如果没有你们的支持,我们走不了哪怕一小步。

穿越药女阿容的专访(by吾爱华裳)

    主标题:大卫之声穿越频道——自强滴路上岔道多

    副标题:穿越药女阿容专访

    各位童鞋大家好,这里是大卫之声穿越频道,偶是主持人华裳,今天我们荣幸的请到了连云山的药女盛雨容阿容姑娘,大家拍手~

    下面我们就围绕阿容穿越以来的几件大事采访一下当事容的心路历程~

    阿容:各位哥哥姐姐万福,小女子阿容有礼了~

    裳:阿容姑娘你好,欢迎来到大卫之声,读者们都很喜欢阿容姑娘装傻时候的笑容,真是牲畜无害天真可爱啊,那么首先请阿容姑娘用一句话形容一下你的经历~

    阿容:偶只能说,作为一个运气过好的穿越女,偶鸭梨好大(擦汗)

    裳:呃,这个,能不能具体说一下捏,比如你的第一桶金,连云山上的几次惊喜(某容:惊喜?乃确定不是惊吓?),当然还有大家最关心的谢神仙与姚东家之情感归宿问题(咳咳,不是八卦哈,绝对是应观众要求)

    阿容:(小手绢扭啊扭)我真傻,真的。我明知道穿越女无敌运气,还是控制不住自己,一见到神马疑难杂症啊珍稀药草啊培育攻关啊就忘乎所以,直接导致了郭药师大人以及黄药师大人背了N次黑锅,我明知道穿越女人品无敌,还是一而再再而三的惹上了诸如贵公子谢阔东家姚介样的白金镶钻豪门王老五,我真是无语问苍天,自挂东南枝了……

    裳:冷静,蛋定啊阿容姑娘!

    (小弈亲妈客串经纪人兼助理迅速上前为阿容擦泪补妆整衣服……)

    阿容:对不起,偶太激动鸟,用一句话总结,真是自强滴路上岔道多啊~

    裳:某裳我纵观穿越界多年,见穿越女无数啊,有强大无匹博古通今叱咤皇宫型,有白痴脑残麻烦万千娇弱琼瑶型,有普度众生纯善圣母光辉闪闪型,但像阿容姑娘这种RP爆棚却低调处世,藏头露尾,啊不对,是谦虚谨慎却屡屡出彩的还是第一次见啊,对此阿容姑娘有神马想法捏?

    阿容:关于这一点,我想请偶的亲妈兼发言人弈澜美女为大家做一下介绍~(含情脉脉望向亲妈)

    小弈:咳咳,咱们是穿越小药女的灿烂悲催生活,以及小药女和公子之间的爱情故事~

    咱立志要做最出色的药女,不求名垂青史什么的,但求在这世界活过,然后留下痕迹。

    裳:说的太好了,爱情故事万岁啊!(小弈:重点是最出色的药女好不好,主持人你的思想啊……)

    阿容:哎呀亲妈,爱情神马的很奇怪啊,人家还小呢~

    裳:不小啦容姑娘,大卫的姑娘早当家啊~那么阿容啊,你对两位绯闻男主角是怎么想滴呢,恩恩~

    阿容:也是每人一句话么?(弱弱的瞟一眼微笑如春风的谢神仙与月牙眼摇扇子的姚东家)呃,姚东家是个好人,给我的感觉是哥哥一样的存在。(阿容姑娘发了好人卡,姚东家掩面泪奔,谢神仙虎躯一震)至于谢公子……呃……说实话……伦家好想弄脏他的衣服捏他的脸看他卸掉仙气儿暴跳如雷变脸的样子哦!(谢神仙的笑容好勉强,嘴角抖啊抖……)

    裳:好啦,本期的大卫之声就到这里,希望大家继续支持小弈,春怀缱绻,每日两更,坑品保证,人品无敌。我们下期再会~

    进广告——

    (姚东家头戴厨师帽):清辉楼豆腐宴,今天,你吃了吗?

    (小少南背书篓):想拥有一名我一样风姿俊秀的万能书童么?大卫书童与私人助理中介中心,您选择,我放心!拥有大卫,前途无畏~

    (黄药师草鞋竹杖采药装,手持一枚草药):咳嗽风湿不用愁,连云山连锁药房能解忧!连云山丹药,让您远离疾病困扰!今年过节不收礼,收礼就收——连云山~

大卫F4:公子如玉剑如虹(by吾爱华裳)

    卫朝F4与穿越容不得不说滴故事

    “灯光摄影准备好了吗?音乐,起~”

    各位观众各位大人们晚上好~欢迎收看大卫之声贵族频道,我是主持人华裳!(哎,对,又是我。米办法啊,人员紧张,偶只好客串客串介里,客串客串那里了,这不,刚从穿越频道赶场过来~)。

    我们贵族频道一向以观众盆友们滴口味为标准,今天,我们万分激动地请到了卫朝贵族仕女偶像,大卫时尚先锋,最有价值黄金公子,卫朝女性调查报告最想嫁的十大男儿前四名的卫朝F4,有请我们的连云山当家谢长青公子,清辉楼姚承业少东家,安亲王颐岳以及陈遇之陈少爷,大家拍手!(摄像大叔:“华主播,华主播,擦擦口水,你笑的太猥琐了……”)

    呃……咳咳,各位公子请坐,请坐~

    (谢公子光风霁月敛袍微笑,姚东家左右逢源,向激动地粉丝招手,旋即昏倒两位姑娘……安亲王正襟危坐,目不斜视,陈少爷无比激动,摔了个马趴……)

    裳:各位公子少爷王爷晚上好,晚上好,激动啊我,这个首先,还是想请各位跟观众盆友们打个小招呼,用一句话介绍一下自己的兴趣爱好专长吧!

    (四位公子一番谦让后)——

    谢公子长身玉立,波光潋滟:“长青为人无趣,心中唯医药二字而已,平日里冷清的很,据说某人给我取了个外号,叫谢神仙,呵呵~”(面带微笑的瞄了阿容一眼,阿容做傻笑状解释“那是爱称,嘿嘿,爱称”)

    姚东家见状五味杂陈,掸掸衣袖:“姚某一介商人,却也向往斯文,粗通琴艺,各位见笑”说罢潇洒地一挥袖子,场下顿时一片沸腾(承业承业我爱你,承业你老霸道了)(于是,姚东家圆满鸟)

    裳:姚东家谦虚了谦虚了,那,安亲王殿下~

    安亲王举止僵硬,声音略显尴尬:“本王行军多年,对于风雅一事不甚了解,只想护我大卫安平”(“安王真男儿”,安王粉丝高举斧钺钩叉,热血沸腾)

    陈少爷擦擦额头的汗,强作镇定:“恩,本少爷,呃,本少爷、本少爷委实没有什么特长,这个,惦记别人的东西算么……”(台下陈少粉默默的放下陈少牌子,举起了谢公子的牌子)

    裳:呵呵,这个,陈少很幽默啊,几位都是明珠一般的人物,巧的是或多或少都与我们的穿越小药女阿容有关系,那么接下来就让我们聊一聊各位与阿容姑娘不得不说的故事~

    (谢神仙一个眼刀似笑非笑瞥了某裳,什么叫都与阿容有关系,我的声声清清白白一姑娘家,看来要跟台长谈谈投资问题了,这个主持人,啧啧……)

    (小裳子:“不关我事啊公子,是八卦周刊说的,我只是代观众问问而已……”对手指……)

    姚东家神采奕奕的与若干个粉丝飞眼儿之后:“哈哈,阿容是我嫡亲嫡亲的小表妹,我是她最贴心最贴心的帅表哥,我们是一家人啊一家人,是吧,长青?”得意洋洋中~

    安亲王:“容表妹为我诊除痼疾,本王十分感激,如此而已。”(其实我只是个打酱油的,不过据说有美人猜我是穿来的周毅山,这个,我不说,问亲娘小弈好了~)

    (小弈:“偶素坚决不剧透的好姑娘”)

    陈少爷颤抖颤抖:“我,我,(一咬牙)其实我是被主持人拉来凑数的,据说散场后可以领到盒饭!”

    (某裳:这个陈遇之,太不靠谱了,场务,一会儿给盒饭不给鸡蛋!)

    此时,谢神仙一直很淡定,很淡定~

    裳:“谢公子,观众们最好奇的就是您了,您的感情生活神秘而又复杂,一直稳居《大卫娱乐》黄金贵公子头版,观众们实在无比好奇啊!”(某裳两眼发光,要爆了要爆了,神仙的感情世界啊,似乎已经看见收视率嗖的一声窜上去了,这个月工资有着落了)

    谢神仙:“如声声所说,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如今,我心所念,唯声声而已。”(谢神仙阿容深情对望,背景音乐响起,观众热泪盈眶,画外音“用你的声音打动她的心,敬请期待谢长青公子最新专辑《风起》,前五十名打进电话订购者,可得神仙公子亲笔签名袜子一双,机会不要错过哦”)

    裳:“公子果然多才多艺啊,新专辑大卖啊大卖,但是公子,我听说最近京中与三皇子走的极近的钟姓小姐从前可是……”(阿容冷哼一声,转头与姚东家说笑,一副表哥表妹相亲相爱图)

    谢公子笑容略僵(看来与台长谈投资这件事要加快了):“都是陈年旧事了,如今我心中只有为一味药材执着的声声,手术台上与我配合默契的声声,记得我喜欢何种糕点的声声,体贴细致为我处理手伤的声声,还有……脸红的声声……”(音乐起:轻轻地一个吻……)

    (谢公子阴险太阴险,看把我们的阿容感动的,立马变笑脸,果然是高手~)

    裳:好了观众盆友们,本期的大卫之声就到这里了,问您所想,八您所挂,贵族频道,全民的选择。节目由连云山药业独家赞助,到场观众都将获得由连云山药业提供的养颜美容丸一盒。想了解更多大卫F4信息吗?请登录《春怀缱绻》官方网站,小弈与您相约每天,谢谢大家收看,我们下期再会~

    接下来请您收看:《大卫每日要闻》

    热播偶像剧《扬子洲之恋》

    大龄剩男剩女婚恋节目《媒人我最大》

    不要走开,广告之后马上回来~

    ——————————————

    长评,美~~~~~无限美~~~~~~~~

肖校尉专访——我在安亲王身边的日子

    大卫之声本地频道——我在安亲王身边的日子

    (by吾爱华裳)

    记安亲王校尉MR肖访谈录

    乡亲们,盆友们,大家晚上好!欢迎收看大卫之声本地频道,我还素主持人华裳(“怎么又是她!”臭鸡蛋西红柿扔来,观众强烈要求换御姐主持人,不要伪萝莉……)哎呀呀sorrysorry,没办法啦,混口饭吃,本台由于连云山药业新当家主母容姑娘比较会过日子,在与谢公子商量后缩减了偶们电台的投资,大家都跳槽鸟,只剩偶一个……(其实是阿容在贵族频道访谈时被谢公子的“从前”气到鸟,所以提着谢公子滴耳朵让他说清楚,于是谢公子一怒之下……哎,男银啊……)

    啊就废话少说,今天姑娘们有口福喽,我们请来的是安亲王——(观众席沸腾)手下滴校尉MR肖(喂喂,是导演让我这样搞噱头的,哎,谁用臭鸡蛋扔我啊喂!)大家欢迎!

    肖:各位乡亲们盆友们大家好!

    裳:肖校尉你好,欢迎来到我们大卫之声本地频道,最近安亲王大人,啊不对,应该是皇帝陛下,荣膺我们大卫最有魅力男子汉,作为他的亲军校尉,你对此有何看法?

    肖:呃~皇帝陛下雄才伟略英伟不凡高贵优雅才情斐然俊朗强壮,咳咳,实在是我大卫之星啊!

    (噗……各种吐血声,肖校尉,您这拍马的本领真是……)

    裳:这个,肖校尉,你不明白观众的心理啦,我们观众盆友们想知道的是关于安亲王的,那个那个,你知道的~

    肖:那个?啊,这种宫闱秘辛岂是我等可以置喙的!

    裳:啊?为什么不可以?只是安亲王的感情世界么?哎肖校尉,你为神马脸红了?还一脸的,呃,猥琐?

    肖:哦哦,是这样啊。(做正襟危坐状)我跟在皇帝陛下身边也有些年头,倒是没见过陛下特别属意某人,只有一次,陛下提起一个叫小楼的名字,听陛下那深情中带着无奈,无奈中又带着甜蜜的样子,似乎,嘿嘿,大家懂的~

    裳:哦,还有这样的事?看来要派记者跟进这件事了,不过最近偶听说,皇帝陛下似乎对容大姑娘很有那么一点点不一样啊?

    肖:你怎么知道?哎呀我跟你说啊,陛下最近真的很不对劲啊,有容姑娘的地方似乎我们陛下就特别感兴趣,哎呀我跟你说啊,那天容姑娘睡不着在花园里,不一会儿陛下就去了,你问我去干吗?我怎么知道,不过看陛下那个情难自禁的样子,嘿嘿嘿,哎呀我跟你说,还有,这次容姑娘去疫区,皇帝陛下居然……咳咳,这个不能说,不能说!

    裳:这么说,谢公子岂不遇到感情危机?

    肖:咳咳,(这主持人真二,幸好本地频道收视率不高,不然这姑娘就要失业喝西北风了~)这个可不是我说的啊~

    裳:不知不脚时间就到了,我们本期的节目就到这里,最后请MR肖用一句话来说一下今天的感受~

    肖:就剩…一句啦?那,本人正值壮年未婚身体健康五官端正有正当职业有房有车大卫各位各位未婚淑女有意寻一长期饭票可以给我联络我我的信箱是甲乙丙丁己庚辛加子丑寅卯辰午未肖肖是个宝收~多谢!

    (台下未婚少女各种羞涩中~)

大卫小剧场:皇帝的心思你别猜

    (by吾爱华裳)

    御花园内,某谢跟某周不期而遇,于是——

    长青:周皇上!我跟你讲哦,破坏人家情侣上街会被马踩扁!

    皇上:朕乃天子,那一匹马敢踩朕!就破坏就破坏就破坏!

    长青:马又不认识你,穿的黄黄的跟个黄油饼一样,不踩你踩谁,哼!

    皇上:你…我…你…你…你才像跟烂竹子,从里到外全坏了你,抢我的小楼楼!

    阿容:长青,你跟这个家伙做什么捏?

    长青:(呜咽)声声,偶们郎有情,妾有意,可王母娘娘(就是臭皇帝)不同意,咳咳,你看我这风寒都气犯鸟~

    皇上:嘿嘿嘿小楼啊,你看我们相识多年……

    阿容:谁是小楼,啥小楼?岳阳楼还是清辉楼?皇上,你吃黄油饼吃多了吧?我们才认识几天吧,好像不大熟哎~(翻白眼)

    长青:咳咳咳咳咳咳咳……

    皇上:姓谢的,你要把肺咳出来我算你狠!

    阿容:哎呀长青大宝贝,怎么咳得这么厉害,不气不气哦,咱们不理坏银,去试新衣服结婚去~

    长青:声声,爱老虎油!(耶!要结婚,要洞房!要小小谢跟小小容!要很多小小谢跟小小容!)

    皇上:哎小楼!小楼!我滴小楼楼啊!

    阿容神仙越走越远,皇上蹲地薅头发揪眉毛~

    阴暗地角落里,校尉肖童鞋忠实滴记录下了刚才的一幕,嘴角闪现狡猾的笑容:咩哈哈哈,这下知道小楼是谁鸟!卖给华主持赚钱娶老婆鸟!

    再于是,下一期滴大卫周刊头版——皇帝陛下横刀夺爱,神仙公子宁死不屈~

嗯……开新文了《妙手生春》试阅

    据说今天天风和日丽天气美好,于是我决定……趁时机开新文鸟~~

    秉承小弈一惯的好坑品,不坑不断更!

    文名:(点文名传送)

    简介:穿越后……

    美男有,能说会道还爱管人

    好生活会有,一技在手总能丰衣足食

    只是咱滴小人生……

    为啥还是这么悲催呢

    公子,不要污蔑咱,咱跟你是清白滴!

    泪奔,美男什么的,果然都是浮云啊~~

    试阅:1.司珍坊

    人生如戏,岁月如歌……

    当姚海棠想起这句话时,不免觉得有些嘲讽,但更多的是凉薄。她并不是个太擅长于总结人生、展望未来的人,但最近她经常总结过去的人生,对于不愿意费脑子的人来说,这确实是件很忧伤的事情。

    “海棠,不要太担心了,虽然赐书放还,但也是司珍坊赐书放还,出去也能讨着生活。要是你怕出去了难立生,就拿着这封书信去找我姑母,她在安县开了间小作坊,凭你的手艺吃喝总不用发愁。”说话的是和姚海棠同住一屋的姑娘杜兰,比姚海棠大着几岁,或许是在司珍坊里待得久了,说话间自有股气派。

    听着杜兰说话,又看她满面愁容,姚海棠眯着眼儿带着几分愉悦地笑出声来。拂开额面上被汗洇湿了的发丝儿,这才看着杜兰道:“我不担心,虽然赐书放还,可诗文、书画、手艺都没白学,至不济代写书信也能吃得饱饭。”

    见她这么说,杜兰终于也眨着眼儿笑开来,轻轻捶了把姚海棠的肩:“你这几天可吓死我了,总是一言不发自说自话,说的什么我们一句都听不懂。回转来了就好了,你的手艺学问在坊里也是中上,出去了也省得青日里看上头脸色行事,那还不是爱做什么做什么!”

    “好好好,省得了,你放心着,我下午就去领放还书,至于是去哪儿那就再说。偌大个九海十三洲,总不会没个安身的去处。”姚海棠倒是真不担心怎么生存下去,原主的手艺怎么样她不清楚,可是她对自己的手艺有信心。

    这几天在司珍坊里看姑娘、小子们做这些那些,她虽然不知道自己身处在哪个朝代,是什么人在披着明黄袍子在皇位上端座着,青日里听六部九堂的奏折。

    但对这时代的工艺水平已经知道了个透彻,不可谓精,也不可谓巧,而她恰有既精又巧的手,人常说“饿不死的手艺人”,这话真是半点不错。

    下午,姚海棠找了个时间去司珍坊的管事那领放还书,那圆滚又和气的管事笑眯眯地看着她,眼神里倒未必见多和气,装得好倒也让人舒心:“海棠姑娘,这就要回乡了,老刘我先在这儿贺姑娘荣归故里。按坊里的规矩,领放还书前除服、解牌、卸发,海棠姑娘且跟着她们去,我在这儿把放还书和放还银给海棠姑娘备好。”

    虽然姚海棠对这些是半点儿不熟,但见了来人,就低眉顺目地跟着两名姑娘去。到侧间里除了丝衣,解了玉牌,然后一名姑娘捧了套干净的布衣在一旁站着,另一名姑娘则说:“请海棠姑娘坐下,我为姑娘卸了发间的头面首饰,再给姑娘梳个合眼的发式。”

    “嗯嗯”地虚应了两声,其实她对这些倒不在乎,丝衣再漂亮,哪如棉布麻衣自在,主要是万一哪儿勾了纱损了样,她会觉得自己是个千古罪人——千百年后这可都是值老钱的古董!

    卸下了发饰后,那姑娘就问她:“海棠姑娘梳个什么发式呢,眼下天渐热了,轻裳轻衣梳个月牙髻可好,配上青莲妆面,自然既清爽又不落俗套。”

    什么月牙髻、青莲妆姚海棠当然一点听不明白,就会点头说:“随意就好。”

    出了屋里,再见到那位刘管事时,刘管事一看着她就略略地怔了怔,嘴里轻轻地“咦”了一声,然后才说道:“我见过不少姑娘除服、解牌、卸发,自西屋里出来多是风采骤减,却见海棠姑娘是更显清净雅致了。”

    也不知道这话是出于同情还是出于最后的善意,姚海棠点头笑了笑又微微行了个礼,这才道:“谢过刘管事。”

    “不谢不谢,哪当得一个谢字,这是海棠姑娘的放还书和放还银,明日有车马去伽南山,海棠姑娘随车队一块走,司珍坊不管出人进人总得有规矩,姑娘的安生以后我们还是管的。若是有什么不便,出示放还书,各处的司珍坊也都会照顾姑娘几分。”刘管事话是这么说的,可到底这照顾能照顾到几分,那就是运气了。

    虽然明白这些话多半就是客套辞儿,姚海棠还是学着大家伙的规矩敛祍一礼,眉眼宽舒地道:“多谢刘管事。”

    应了程序签了字,姚海棠打出管事房以后就再也不算是司珍坊的人了。要是别的姑娘拿了放还书,那肯定是生不如死,这天下姑娘家最好的出身就应在司珍坊里了。

    哪家要是有个姑娘进了司珍坊,真叫比儿子考了举人还高兴,进了司珍坊将来就是板上订钉儿的王候府里人,谁家不得觉得光耀门楣啊,更兼着司珍坊可是个即得名声又得钱的地儿。

    迎着旁人或怜悯或幸灾乐祸的眼神,姚海棠一一笑着回望,然后施施然地走过亭台院落。

    “不着铅华自天真,海棠姑娘这时倒正应了这句话!”

    当她走过廊台之下时,有人在她身后念了这么一句,她想了想还是回头望了一眼。只见廊台下站着一少年,说不出长得多好看,也说不出气度多好,只着一身深蓝色刻丝直裰穿在身上,全无半点配饰,直可用一句“不着一物,尽得风流”。

    看了看遂笑着施了一礼:“谢过言公子。”

    “江湖多风雨,海棠姑娘一路小心。”言公子是司珍坊的司任,专管收验姑娘们做出来的物件儿,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是言公子把姚海棠推出了司珍坊。

    只是这样的言公子,没有人能怨得起来,更何部姚海棠魂儿都换了,自然记不得也不怨,只是笑了笑说:“言公子在罗网之中,无羽翼生风,也万望珍重。”

    君今在罗网,何以有羽翼,其实这天下只是个更大一点的罗网罢了。

    看着姚海棠说完话渐行渐远,言公子的脸上有一些很淡很浅的微笑,他笑着说了和姚海棠心底一样的话:“天下,无非个大罗网而已,罗网大风雨大,有羽翼也容易伤着。海棠姑娘,凭你的性子,碰壁的时候且多着呢!”

    这位言公子的话,姚海棠当然是听不着了,她现在正在屋里思索着一个问题,那就是这到底是哪个时代,这不太好打听。史书司珍坊里倒是有,不过现在她不能再去看了,只能怪前几天太过转不过弯来,错失了时机。

    “凭着手工来看,倒是真看不出来是哪个朝代,司珍坊也不知道是哪个朝代设立的。”姚海棠也自问是熟知历史,但从衣着、饮食、建筑来看,这不是她所熟知的任何一个朝代。

    想了没答案,那就消停着想想以后怎么过日子,还是要先看看这里的风物人情,别被人当妖魔巫女给烧了杀了浸了,那可就白瞎了这多出来的一段儿人生。

    “海棠,听说外边什么都要花银钱,我在司珍坊里也没什么地方要用银钱的,只怪我从前乱吃零嘴,就有这么点儿。我们自幼一块儿在司珍坊里长大,前人赠金以还,我没金就几个碎银子,你拿着,不许跟我客气。”杜兰说着就把一小袋银票塞到了姚海棠怀里,虽然只是些面值二两五两,但是这一袋下来少说也是百十来两银票。

    接了银票姚海棠倒是不推辞,只是转过身去就塞回了杜兰的妆匣里,杜兰虽说不缺,但百十来两银钱对小姑娘家家来说,准是预备将来做嫁妆的,她可受不起这样的临别相赠。

    次日启程,只有杜兰前来相送,从这点儿上姚海棠看得出来,从前那位怕是人缘不怎么好。要么手艺比她差的不是没有,诗文书画比她逊色的也大有人在,却偏偏是她领了放还书。

    临到走时,中门忽然开了,那司任言公子立在中门那儿,杜兰连忙施了一礼:“见过言大人。”

    那言公子倒也不拘礼,看着姚海棠说了句:“海棠姑娘,别后多珍重,会当有聚时。”

    闻言回望一眼,姚海棠施了礼后上了马车,再挑帘子看时又见了言公子嘴边儿那极浅极淡的笑,不似惜别,更似欢送。及此,她就在心底里给言公子贴了个标签儿——这位言公子是个妙人!

    (小言不是主角啊,孩子们别站错了队……)

1 .扬子洲头的冷与暖

    十月的清晨,扬子洲头的风是冷的,但是却有不少姑娘们清早起来,在冰冷的河面上开始她们一天的工作,只为换取那两顿的黑麦米粥和馒头。

    这里大多是穷人家的姑娘,最小的约摸七、八岁,最大的也不过是十二、三。

    她们受雇佣为大户人家洗衣服,只不过大户人家不会直接找上她们这些“戴黄芦草”的贫女、孤女,而是把衣服送到一家叫“浣衣楼”的地方,据说“浣衣楼”提供一整套的服务,从洗、熨、补、绣到薰香。

    所有来到河边的姑娘们都是“浣衣楼”的浣衣女,是楼里最低等的工作。

    “阿容,你的手都破了,还是我帮你洗吧,要不然会烂掉的。”一名有些瘦弱的小姑娘看着另一名叫阿容的姑娘,眼神里露出些怜悯的神色。虽然都是一样的贫苦,但当瘦弱的小姑娘这么一说时,大家看向阿容时的眼神都分外的怜悯。

    那名叫阿容的姑娘眯着眼睛笑了笑,不知道嘴里轻轻嘀咕了一句什么,然后才看着那名瘦弱的小姑娘说:“小申,我没事的,你看已经比前几天好多了。”

    “阿容,我看你今天还是别洗了,我们一人帮你洗一点,你从前也老帮我们的。”这时瘦弱的小申旁边又露出一张脸来,这姑娘的眼窝很深,看起来就十分消瘦,因为长期吃得不好,这里的姑娘大都显得十分瘦弱。

    叫阿容的姑娘看了看跟自己比较亲近的几个姑娘,脸上露出娇憨的笑容来,眼睛里流露出很温暖的东西来,让那几个正看着她的姑娘也不由自主地跟着一块儿笑了:“是啊,阿容,我们帮你吧。”

    说完几个小姑娘不由分说地一人拿了几件衣服,小申又把阿容推到了一边坐着:“好了,你坐着,待会儿我们洗完了大家一起去我家,奶奶做了红薯团子,让我叫大家一起去吃哩!”

    阿容坐在石头上看着她们不由得心生感慨,对于眼前这些质朴而纯善的脸孔,她似乎有嚎淘大哭的欲望,但嘴角动了动,绽放开的却是满脸灿烂的笑。

    几个姑娘说说笑笑地揉洗着衣服,整个杨子洲头上上下下约有百名浣衣女,这场面远远看上去颇有些热闹壮观。

    甚至也曾经有好事的诗人为这个景况写过一首扬扬洒洒的长短句,其中有一句就是“细柳似扶风,娇肤玉沁红”,说的自然是浣衣女瘦弱的身子,以及被水泡得发白又搓得通红的手。

    当时小申听了这句诗,瘦瘦小小的姑娘却生生吐出几句脏话来,狠狠地问候了一番那位诗人的祖宗。

    而此时的阿容,坐在水边的石头上,温暖而灿烂地笑着,小申这时候回头看了一眼说:“阿容,我最喜欢看你笑了,大家都很辛苦很累,所以连说话都懒得说,只有你就算手冻得开裂了也是笑着的。每次看你笑,我都觉得其实活着一点也不辛苦,因为阿容一直都在笑。”

    坐在石头上的阿容却一怔,笑容顿了顿便愈发地灿烂了:“小申不愧是识过字的,连我傻笑你都能想出这么多来,小申,我们一定继续要努力,不能丢下你爹给你的功课。”

    “你们俩啊每天都凑到客栈的灯笼低下看书写字,被人赶都不走,上回差点就被打断手了,还去!”

    正在搓着衣服的小申脸上总是带着些坚毅的神色,她是一名秀才的女儿,只是她的家人都在一场混乱中死了,只留下一个奶奶跟着过日子,小申只好无奈地挑起了家里的担子,每天到“浣衣楼”洗衣换取勉强活下去的食物和那一个铜板。

    “阿叶,我爹说过,不论是男还是女,只要读书认字就会有出路。阿叶、小鱼、小稻、小麦你们跟们一起认字吧,真的,我爹说的话不会错的。阿容,你也劝劝她们吧,你现在的字识得比我都多都好了。”小申她们一组六个姑娘,除了阿容愿意跟她识字以外,另外四个姑娘多是推脱,也许是自觉学了也没用处,而且还费工夫吧。

    要是平时这样的争执是不会有结果的,就算阿容说也是一样的,但是今天阿容又说了一个新的内容,引起了她们的兴趣:“阿叶、小鱼、小稻、小麦,我听说想进楼里去,一定要会识字的,不识字的是不能进楼里的。”

    “进楼里要识字,怎么以前我们都不知道呢,阿容,你听谁说的?”阿叶是她们中比较大的姑娘,所以她率先问出了这句话。

    “嗯,昨天楼里招补衣,管事问来的人识不识字,会不会写,摇头的没被选上,点头的都选上了。我打听了一下,楼里的姑娘都是能识字会写字的,而且不少还能对对联呢,所以以后和小申一起认字吧。”阿容很认真的把话说清楚了,她明白进楼里对于眼前的几个姑娘来说多么重要,只要进了楼就不用再挨饿受冻了,最低的“服衣”每个月都有一百铜板,比浣衣女好了不知道多少倍。

    几个姑娘同时沉默了,大家互相看了一眼,这天晚上她们就聚到了一起,借着客栈外微微的光线一个一个地识着字。在冷冷的寒风里,夜漆黑如墨,几个小姑娘偎成一团,都冻得有些发抖,但是她们心里却温暖的光亮的,因为在她们的心里开始种下了一颗名为希望的种子。

    “这就是鱼字,小鱼这就是你的名字,你看最开始鱼字是这样的,像不像一条小鱼,然后慢慢变呀变就变成了这样,然后这样……”阿容也是一时兴起,就把鱼字的各种变化都写了出来,然后笑眯眯地拿给小鱼看,当然也希望以此来让小鱼更加有兴趣,而不是觉得识字是一个艰难又乏味的过程。

    很明显的,阿容的教学方式让小鱼很受用,看着木板上的字很欢喜地问东问西,小申见这样就笑着说:“还是阿容有办法,我以前怎么说她们也没这么高兴。”

    这时候小稻也过来凑热闹了,对阿容说:“那你给我写写,我的名字是怎么样的,是不是也像鱼一样会动的?”

    “不是,稻是这样的,你看像不像稻子结出谷子时候的样子,这种叫象形字,因为它很像东西本身,所以叫象形呀。”阿容又一一列出了各种字体的变化过程,很高兴小稻能这么聚精会神地看着她写。

    “那……我也有吗?”原本最不感兴趣的阿叶也慢慢地移了过来,这种方式她也很感兴趣,至少很有意思。

    只见阿容在木板上又写出一个像叶片一样的字来,指着说:“看,像树叶吧,其实每一字都不难,所以不要把它想得太麻烦,你们看这一下子就认得三个字了。只要一天认三个字,一年下来就一千多字了,就可以和小申一样读书看话本了。要知道,话本里的故事可好看了,神仙妖怪都有通天遁地的本事呢。”

    也许是被阿容这番话给引诱了,几个姑娘都兴奋了起来,想想自己一年下来可以认这么多字,而且还能进楼里,前途似乎无限光明起来,几个姑娘也纷纷摩拳擦掌准备好好地大干一场。

    但这时候,客栈里的几名小二却拎着扫帚出来了,凶神恶煞地说:“又是你们俩个,今天竟然还带了几个来,我说怎么叽叽喳喳跟麻雀一样,竟然是你们几个在这吵吵,也不怕惊着了今天远来的贵客。”

    “大哥,对不起,是我们的错,我们这就走,不打扰大哥招待贵客。刚才真是对不起,还请大哥原谅。”阿容只能是客客气气地又鞠躬又道歉,然后搬起木板这就要离开。

    但今天也不知道怎么的,平日里道歉认错就不会追究的小二却不依不饶了:“现在知道错了,没用,楼里今天来了贵客,东家说了要是打扰了贵客就要我们的命。为了我们的命,只能好好教训你们一顿,好让你们以后都不敢来了。”

    店小二说话就举起扫帚来了,其实店小二也不是要伤了她们,只是要吓她们一吓,几个姑娘其实也知道这店小二虽然看起了凶狠狠的,却一直挺照顾她们。有时候晚上有残饭剩菜还会给她们一些,今天这样怕是里面的贵客真被她们打扰到了,是掌柜发了话,小二才成了这副的态度。

    看来今天这打是免不了要挨几下了,在几个姑娘里,阿叶和阿容是年龄比较大一点的,虽然也才十二、三岁,却都有了大姐姐的责任感,于是两人挡在面前,心里都在想挨两下赶紧走。

    但是正当两人闭上眼睛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疼痛时,却听到了一个极轻快明亮的声音传了来:“不要为难她们,让她们走吧,只是几个小姑娘罢了。”

    小二一听这话连忙收了扫帚,看着几个姑娘恶狠狠地说:“还不走。”

    听了这一句当然要作鸟兽散了,但是一句低低的惊呼后,却听到刚才那个轻快明亮的声音又说了一句:“等等。”

    一阵轻微地脚步声过后,有个身穿深蓝色袍子的少年从上面走了下来,盯着阿容挡在脑袋前面的木板一眼说:“这是谁写的?”

2.清辉楼下的贵与贱

    把木板稍稍移开一点,阿容睁着乌黑如夜色一样的眼睛,看着眼前穿深蓝袍子的少年,脑子里有一瞬间地空白,然后迅速明白过来这是在问木板上的字。

    她胡乱地抹开了粘在脸上的头发,露出半个脑袋在木板后面,有些小心翼翼地往后退了两步才说:“是我写的。”

    这时候的楼上忽然传来一个很轻,但温暖至极,如春风一般熨帖着耳朵,让所有人都觉得无比比舒泰的声音传来:“少南,怎么了?”

    原来这穿深蓝袍子的人叫少南,众人见少南挠了挠头,恭敬地冲楼上弯了弯腰回了一句:“爷,有个小丫头竟然能把字儿从远古文写到现在的呐,真是奇了怪了,这小山窝窝里竟然还有这样的小丫头片子。”

    “你才是小丫头片子。”阿容倒是没什么,惯来脾气冲的阿叶怒气冲冲地回了一句,却惹得那叫少南的少年笑得更加灿烂了几分。

    楼上那个温暖至极的声音又传了来,似乎没有听到阿叶的话一样,一如春风过境,连气冲冲的阿叶都禁不住安静了下来:“拿上来我看看。”

    “是,爷。”少南应了一声,然后转身看着阿容说:“小姑娘,你的木板借我用一用好不好,很快就还给你。”

    这叫少南的少年说话间就伸出去拿,似乎笃定了阿容会给他一样,但是少南却没有想到,阿容竟然一让,似乎不愿意给她。少南看着空空的手有些愕然,但很快又冲阿容说道:“小姑娘,要不然我买下来,这是二钱银子,你把木板给我,我把银子给你好不好?”

    但是阿容还是没反应,倒是她身后的几个姑娘齐齐地倒吸了一口凉气,看着那二钱银子眼都直了,这下连小申都拽了拽阿容的袖子,示意阿容做这个交换。阿容却没有领会,依旧摇着头说:“我不换,贫贱不移,富贵不屈。”

    这下就不是几个姑娘倒吸凉气了,而是那叫少南的少年吸了一口凉气,惊讶地看着阿容伸出手来指着,但很快意识到这举止不对,连忙又收回了手,然后讪讪地说:“就一块木板,怎么跟贫贱、富贵扯上干系了。”

    一瞬间,阿容没了有言语,天才知道她这会儿正烦着呐,她是在担心这块木板会泄露太多信息,现在她正在心里怪自己一时手快,竟然蒙头蒙脑的就把字往上写。本来也没什么,天知道怎么会遇上这样的人,不但认出来了,还似乎大有兴趣了。

    微微抖了抖身体的阿容往后又退了几步,却正好撞在了阿叶身上,阿叶说:“阿容你为什么不给他,不就一块木板,我们家旁边多得是,回头我弄一块给你就是了,那可是二钱银子啊!”

    苦着脸的阿容紧紧地抱住木板,手心已经开始出汗了,但是电光火石间又放松下来说:“我不要你的银子,木板可以借给你,但你要赶紧还给我,天太晚了,我们都要回家了。”

    然后那叫少南的少年就傻眼了,刚才还给银子都不让看呢,这会儿又不给银子都借了。少南摸了摸脑袋明显有些不解,但还是接过了木板,然后说了一声稍等就上楼去了。

    这时候的清辉楼里只有一位客人,据说是从很远的地方来,小二给几个姑娘说时眼里带着向往和羡慕,末了感叹了一句:“这可真是贵人啊,大大的贵人,咱们城里胡家够贵了吧,在朝里还有个当官的大老爷呢,可跟今天这贵人比起来,那就是天上的云和地上的泥巴,从骨头到指甲缝儿都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的,不都是家里有很多银子的人吗,还能有什么不一样呢?”小麦好奇地问道。

    那店小二见危机解除,就露出平时和气的表情来,坐在石阶边上,跟几位小姑娘说道:“你们几个知道吧,我们掌柜以前老骂胡家是暴发户,我以前老觉得掌柜是眼红人家,胡家又有银子又有权势怎么能是暴发户呢。但是见了今天这位贵人,才知道掌柜的一点也不眼红胡家,胡家和这位贵人一比,连暴发户都称不上,啧啧……那可真是大大的贵人啊!”

    几个小姑娘见小二意犹未尽满脸向往的表情,不由得都在猜想,楼上的那位“贵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到底是什么样的排场让“见多识广”的店小二都成了这模样。

    姑娘们叽叽喳喳地围着店小二问这问那,但是话声音比她们刚才识字时要小很多,而且刻意压得低了些,像是在说什么秘密一样,这场面倒是融洽又有趣。阿容在一旁温温地笑着,眸子里流露出暖暖的目光来,她没有说话,而且还有些担心,但看着眼前的场景还是笑了。

    她喜欢跟她们一起相处的日子,虽然苦些累些,但是总觉得过得很踏实,她这辈子真的从来没有这么踏实过。

    以前的时光如浮光掠影,美丽繁华却都如梦如幻一般地过去了,而今眼前的人和事总让她觉得人性是温暖而美好的。

    正在她遐想这些的时候,那个叫少南的少年又走了下来,但是没有带下来她的木板,反而有些急匆匆地冲到了她面前说:“爷说,请姑娘上去一趟,不知道小姑娘你方便不方便。我有好几种字是见都没见过的,爷想请小姑娘解惑。”

    小申她们和店小二都用羡慕而惊讶的眼神看着阿容,但是阿容这会儿却是有苦自心知,心里直喃喃着一句重复的话:“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

    “小姑娘?”这叫少南的少年好像怕阿容再次拒绝,又叫了一声。

    而阿容直想哭,她穿越而来一直安于平静简单的生活,苦一点她不怕,但她不想要波澜壮阔的人生,更不要阴谋斗争或者遇上权贵生死纠缠之类的。那样高攀上云端的生活,有一次就足够了,她不想再来一次。

    所以,阿容打算跑了,但是很遗憾地是,正在她预备要跑的时候,那位小二眼中传奇一要的贵人走下楼来了,用他温暖熨帖的声音滋润着每一个人的耳朵,听起来就让人沉迷无比:“姑娘即然不屈富贵,那便只能是富贵来驱了,我虽不富贵,也欲驱之,。”

    这话一落下,清辉楼的门口多了一个月白风清的人物,那一瞬间的光风霁月让在场的几个小姑娘立马认同了小二的说法。这清华的仪态,高阔的气度直让人惊叹,世间竟还有这样的男子,只往了一站便尽显了世间风华。

    “在下谢长青,请问这些字是小姑娘写的吗?”谢长青拿着块木板看向阿容,这粗糙的木板丝毫不减他的风采仪态之美,反而让人觉得那块原本寒碜的杂木板都华贵了起来。

    那男子看向阿容的眼神,没有让阿容沉迷得不知道东南西北,反而很准的看了眼东南角的一株玉兰花树,恨不得找块布条把自己挂上去:“是。”

    “这是什么字?”

    “鱼啊!”阿容装傻充愣地回话,虽然这声音很有些迷惑人心的力量,但现在可不是该被迷惑的时候。

    谢长青笑了笑,那一笑竟让人觉得似是在春风里看到了一株青碧的树上,一瞬间开出了千万枝雪白的花朵,炫目得让人有些不敢直视:“小姑娘,我想问的是这是哪个朝代的文字,或者是哪个属国的文字?”

    这下阿容也不好装傻了,只能低着头闷声回了一句:“是金文,在远古时期曾经使用过很短的一段时间,所以很少有人知道。我也是偶然在一本残旧的书上看到的,用金文和通用文相互注释,所以我看懂了一点,并不多。”

    沿用了1200多年的金文,也叫“钟鼎文”,一句话就被她说成了只用过很短的一断时间,1200年啊,真是太“短”了!

    “是这样。”谢长青稍稍愣了愣,金文确实是他没有听说过的,而阿容的话也勉强能够说得通,就算说不通,在此时此刻谢长青似乎也不能做出什么来:“少南,你送这几个小姑娘回家吧,天太晚了,是我耽误了她们回家。抱歉让你们延误了,还请小二哥相送一段,这里的路少南总是不熟的。”

    少南接过了木板,然后冲几个小姑娘说了几句话,几个小姑娘又回头有此怯怯地看了谢长青一眼,只见谢长青冲她们又是一笑,几个小姑娘隐隐有些兴奋,然后带着这些兴奋踏上了回家的路。

    而她们的身后,谢长青正在若有所思地看着,眼睛一直落在阿容的身上,最后颇有兴味低声说了一句:“有点意思!”

3.浣衣楼外的进与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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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晚的风是冷的,街是静的,空空地巷子里偶尔有人行过,咚咚的脚步声却让夜色显得更加空旷。清辉楼的店小二跟在少南身后,正送着几个小姑娘回家。

    走到半路上的时候,少南忽然问了一个问题:“这么晚回家,家里人不会担心吗?”

    几个小姑娘回头看了少南一眼,又互相望了一眼,摇了摇头没有说话。少南的这句话却实实在在地戳中了她们心里的痛处,家人这两个字所代表的人,大多已经离她们很远了。

    倒是店小二这时候凑上前,低声地跟少南说起来:“都是戴黄芦草的姑娘,只前头的小申姑娘还有奶奶在。”

    戴黄芦草这四个字明显地让少年皱了眉,拢了拢在寒风中飘荡的袖子,似乎有些寒意渗进来了一般长长地呼出一口气,低低地说了一句:“乱世贱民,乱世贱命。”

    送了几个小姑娘回去,叫少南的少年就和小二一块回了清辉楼。这时候那位叫谢长青的少年公子还在楼上琢磨着什么,见少南回来了就抬头问:“怎么样?”

    “爷,只是恰巧,并不是谁安排的。这姑娘是浣衣楼里的浣衣女,是几个戴黄芦草的苦命姑娘。其中有一名姑娘的父亲是秀才,想来或是那秀才跟爷一样酷好钻研,这才懂得旁人没见过的字。”叫少南的少年和这谢长青原是一对主仆,路过扬子洲恰碰上了前头大雨塌了半边山把路给掩了,这才在扬子洲头上觅了清辉楼住下。

    “嗯,回头你去浣衣楼里做个安排,即是识文断字的就不要苦了那双手。”说完这句话,谢长青就起身往楼上去了。缓缓步上楼时,窗外的风吹进来,吹起了这位少年公子的袍子,一瞬间竟恍惚如仙人一般,似是从云端飘到风里。

    风并没有惊着这位少年公子,他依旧从容地上楼,没有加快也没有减慢,在风里淡定安然得一如山岳。

    次日,天依旧阴着,扬子洲头的浣衣姑娘们仍是要早早起来,便是霜雪也不能间断。姑娘们几个一组地围在水边,各自洗着衣裳。

    正在姑娘们一边埋怨一边用力揉洗着的时候,远远地从浣衣楼后门走出来一名青衣管事,似乎正往水边来。姑娘们不由得多看了几眼,但也不过是看几眼而已,心里大都没有什么太多想法儿。

    但是今天楼里的管事却走到了水边,喊了一声:“谁是小申?”

    正在揉着衣服的小申听到青衣管事叫自己的名字不由得一哆嗦,生怕是自己做错了什么事,青衣管事是来罚她的。小申有点害怕地站起来,低着头走到青衣管事面前,细声细气地说:“回管事大人,我是小申。”

    那青衣管事上上下下地看了小申几眼,然后又问了一句:“你爹是秀才?”

    “是,永嘉七年县试第七名申南。”这是小申的父亲一辈子最大的骄傲,所以小申记得非常清楚,永嘉七年第七名,这本来就是两个好记的数字。

    “嗯,我记得,那年是在清辉楼办的酒席,你跟我进楼里,也是你运气好有人替你说道,以后就在楼里做香衣。”青衣管事对于小申并没有露出太多的情绪,说完了就转身,也不管小申是不是会跟上。

    而小申看了看身后的几个小姐妹一眼,她有些不太确定,这样的好事怎么会落到她的头上。要知道香衣是浣衣楼里最好的差使,可以穿浣衣楼里统一发的上好细棉布衣裳,每月还有五百文的例钱,吃用都可以和普通富户家的小姐相比了。

    见小申这傻模样,阿容连忙提醒了小申一句:“快去啊,还发什么愣啊。”

    “呃……”小申终于反应过来了,也顾不上高兴,连忙小跑着跟上了青衣管事。

    看着小申跑远了,阿容满脸是笑,她觉得这样真好,小申以后就有奔头了,生病的奶奶也可以求医问药,小申也可以买灯油读书识字。这么一个机会对小申来说,就像一阵风,也许是可以送她上青云的。

    “阿容,你还笑,小申会的你也会,你比小申还更厉害一些,为什么青衣管事只叫小申去都不叫上你。”阿叶可能是看着一起洗衣,一天只有一文钱的小姐妹只眨眼间,就变成了可以像小姐一样过日子的香衣,心里多少有些不太平坦,所以说这话时有些小小的怨气。

    笑了笑,阿容的眉眼弯得一如昨夜天空的弦月一般,对于阿叶的怨气,阿容能够理解,但她现在已经平静安然了:“阿叶,所以我们要认真识字,以后说不定哪天管事也会来找我们进楼里呀。”

    一旁的小鱼点了点头,说:“对对对,阿容说得对,五百文耶,我也要努力认字,将来也像小申一样进楼里。到那时候我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想穿什么就穿什么,再也不会挨饿受冻了。”

    “嗯,阿容,以后我也会认真的。”小稻也跟着说道。

    看着她们这样认真的样子,阿容又笑弯了眉眼,而且更灿烂了几分,迎着刚刚升起的朝阳,阿容似乎看到了这几个姑娘未来,充满希望而且温暖灿烂:“好,我们一起认真学,将来一定可以的。”

    洗完了衣服,领了黑麦米粥和馒头后,小姑娘们叽叽喳喳地围坐在一起,往常里各自说着各自的家长里短,但是今天她们难得的有了一个共同的话题,那就是申尔雅进楼里了。

    “原来小申的爹是秀才啊,难怪了,唉呀为什么我爹不是秀才呢,这样我也可以进楼里做香衣了。”小姑娘们听了这句话大多都点着头,眼里充满了羡慕,在这样的年龄里大多还不懂得什么叫妒忌,只是单纯的羡慕而已。

    当然也不乏有妒忌的,却只是在心里酸着而已,但也有直言出声的:“有什么,根本就不是靠他爹,听说是有个男的去楼里说的,说不定是小申把自己卖了换来的,有什么好说的。”

    有妒忌的就有不平的,这话一出来就有人接着说:“你也去卖了自己啊,看能不能换得来,有些人就是见不得别人好。”

    “好了好了,都别吵了,有什么好吵的。”

    在旁边看着的阿容不由得又笑弯了眉,捧着大大的粥饭埋头喝了一口,然后看着那边吵吵闹闹的小姑娘们,心里异常安宁:“原来那句话真的没错,不怕生得苦,就怕活得苦。”

    这天洗完了衣服,阿容和阿叶她们一起笑笑闹闹地走在回家的路上,大抵都已经忘了心里那些或羡慕或不平的情绪。而小申在楼里做香衣,比她们早放工,所以这一天她们六个人头一回没有一起回家。

    “阿容,今天我们还去清辉楼认字吗?”

    “这几天先不去了,等那位贵客走了再说吧,万一打扰了那位贵客,会让店里的小二哥为难的。”其实阿容不愿意去,大部分原因是怕和那位如在云端一样的贵客有太多的接触,虽然她觉得自己现在顶顶的平凡无奇。可从前看过的穿越文告诉她,穿越女小太阳,到哪都能发光发亮,她可不愿意做这小太阳。

    太阳过一回了,这辈子做星星就好了,不起眼可照样有光。

    对于阿容的话,几个姑娘都点了点头,于是就各自散了回家。

    阿容住的是一间很破旧的屋子,是一个老婆婆留下来的,她刚来的时候没地方去,是这老婆婆收留了她。半个月前,老婆婆被唯一的女儿接走了,她没有跟着一块走,这年头谁家都不富裕,所以她不想过去给人添麻烦,当然也是怕寄人篱下出什么不好的事。

    打开门借着天边的仅剩的一点光线去烧洗澡的水,好在院子里有口井也不麻烦,要不然依着她天天要洗澡的习惯,就光打水烧水就得把她累个半死。

    脱了衣服泡进大木桶里,热气腾腾的不由得让她舒服地叹息了一声,然后拧了巾子抹了把脸。抹完脸她又看到了挂在脖子上的长命锁,正面是一个大大的容字,背面有雨声两个字,大家都叫她阿容也是从这块玉佩上来的。

    大约她应该是叫容雨声的吧,容雨声……幸好不是容声,要不然就成一冰箱了。

    这块长命锁她没有让任何人见过,就算是那收留她的老婆婆也不知道,人心险恶,说给老婆婆听没有关系,可万一被别有心思的人知道了,肯定会不安全。

    “穿越啊穿越,怎么就轮上我了呢。不是说能穿个不愁吃不愁穿嘛,我倒好,还得为三餐温饱操心。”当然了,如果穿成了公主她更操心,所以相对来说这个身份还是顶不错的。

    “开春了就好了,自己在院子里种点菜,等熟悉了这里再看看能不能想办法挣点银子,我这双手要是再洗下去就真得烂了。”阿容感叹了两句,趁着水没冷擦干了水穿好衣服就滚进了被窝里。

    临闭上眼之前,阿容又自言自语了一句:“开春的事,等开春了再说吧,总有办法挣银子的,咱好好一现代人,不能为银子愁死啊!”

4.春风里的买与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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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手老是生冻疮,阿容觉得她得想办法让自己先熬过去,好在从前有同学生冻疮时试过一个小偏方,效果很不错,这时候阿容当然是照办了。

    好在这院子里从前就种了些东西,比如姜和萝卜,姜和萝卜都是可以治冻疮的。用了半个月,手上的冻疮就渐渐地好了。其实她很想用这些日子攒下来的钱去买盒油膏擦一下,但嫌那东西太贵。

    “小白啊,那时候我不应该嘲笑你自制面霜,我应该认真学习的。现在真是两眼一抹黑,有东西都不知道怎么做。”她以前的室友小白喜欢弄这些东西,可是她只看过几回就不感兴趣了,倒是知道面霜是蜂蜡和油还有花水做出来的,大体步骤也知道,可不知道配比。就她现在几个小钱,她可不敢试,万一失败了会非常悲剧。

    好在开春也快,眼见着三月春来,暖风一吹漫山的花就开了,粉的桃花白的李花、杏花,各式各样的一点也不吝惜与大好的颜色。这时候正是野菜野果漫山的时候,而阿容呢也好不容易攒到了二百文钱。

    二百文钱的购买力非常低,当然是指她想买的东西,要是买青菜萝卜一类,能买好几大车。

    “阿容,你怎么不去浣衣楼了,我说怎么好几天没看到你呢,出什么事了?”正在阿容想着怎么挣钱养活自己的时候,小申从院子外面探进脑袋来问了这么一句。

    见是小申来了,阿容连忙起身迎上去:“小申,你今天怎么也没去呀?”

    “今天轮到我歇了,我带奶奶去陈大夫那里看病,阿容,你还没回答我呢。”小申现在和几个月前大不一样了,穿的是浣衣楼里制的衣裳,经过这几个月在深远衣楼里的日子,小申的神色和体态也和从间不同了。

    这样的小申比从前要清丽动人,有了几分少女的仪态,像小花骨朵一样,似乎正准备迎着春风随时绽放开来。

    “我有别的事情要做,所以不去浣衣楼了,对了,你知道阿叶去了哪里吗?我已经好久没见到阿叶了,她比我还离开得早呢。”阿叶是正月走的,去了哪里谁也不知道,所有人都没有她的消息。虽然相处的时间不长,但阿叶是个很爱照顾人的姑娘,所以阿容有些担心她。

    她的问题让小申有片刻的躲闪,阿容明显地捕捉到了小申脸上遮遮掩掩地神情,于是她又说了一句:“小申,你知道对不对,知道为什么不告诉我?”

    只见小申面有难色地看着她,支支唔唔地说:“阿容,阿叶她……她把自己卖给了胡家。”

    “什么,她为什么要这么做?”所谓的卖了不是卖进去当丫环或使女,而是卖身子,等过几年养得大些了,好供胡家某位男主人发泄多余的欲望。这是最下贱的贫女也不愿意干的事,所以大部分姑娘都宁可在扬子洲头洗衣服也不肯卖了自己。

    不卖,将来可以找个踏实肯干的男人嫁了,粗茶淡饭的一辈子有个依靠,但卖身给这些大户人家却难以预料生死。阿容没有想到,一向爱照顾人的阿叶,喜欢帮助人的阿叶竟然把自己卖了。

    “阿叶,阿叶她送了钱求管事让她进楼里,可是被大管事发现了,大管事不但没收了阿叶的钱,还把阿叶赶出了浣衣楼。这是在楼里发生的事,所以你们不知道,大管事不许我们说,阿叶也不让我告诉你们……所以,对不起阿容,我没有帮到阿叶。”小申低下头不敢看阿容,说话的声音也有些哽咽。

    其实阿叶一直都拼了命地想进楼里,这个大家都知道,只是阿容没有想到,阿叶不但做了而且还被发现了。怎么这么巧,这是阿容脑子里唯一的念头,她知道楼里的管事贪财,在外头做浣衣女的只要肯送上合适的银钱,再说些好话就能进楼里。

    这样的事情阿叶不是第一个做,也肯定不会是最后一个,但是偏偏就阿叶这么巧地被大管事撞见了,还被赶出了浣衣楼。

    “我要去找阿叶,问问她到底怎么回事!”

    “不要,阿容你不要去,阿叶现在在胡家院子里,你进不去也找不到她的。胡家的人最凶狠了,万一被他们抓到,你会被打的。”小申见阿容要往外冲,连忙死死地拉了一把。

    被小申一拽,阿容也冷静下来,现在她确实去了也见不到阿叶,幸好一时半会儿还不用阿叶去侍候胡家的男人:“好,那我先不去了,以后再想办法,总要把阿容救出来。以前她总是帮我们洗衣服,还老照顾我们,我们一定要想办法救她出来。”

    “嗯,我们一定能救她出来的。”小申松了一口气点了点头。

    然而她们俩心里都清楚,卖身进去的想要再救出来,真的是千难万难。胡家手里现在有官府承认的文书,以胡家人的凶名,肯定是不会再让阿叶有赎出来的机会。但是她们必需努力,要不然她们的这个小姐妹就再也见不到了。

    听到了关于阿叶的消息,阿容更确定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她必需挣钱,挣一大笔钱把阿叶赎出来,有了钱才能做打算。要不然就算胡家肯放人,她们也没有钱去赎人。

    这些穷苦姑娘之间的情谊,其实就是从一点一滴的互相帮忙里来的。

    挣钱,究竟怎么才能挣到,阿容的脑子里有很多点子,都是看起来非常可行,但实际操作起来却显得困难重重。阿容走到街上,看着满街叫卖的小摊小贩,不由得有些失神。

    走得累的时,阿容从口袋里掏出一枚铜板买了三根油条吃,吃着“嘎嘣”作响的油条,阿容依旧在发着愣。等回过神来时油条已经吃完了,嘴里有点儿干,阿容就下意识地说了一句:“要是有豆浆就好了。”

    “咦……豆浆,豆腐、麻辣豆干、炸豆腐、臭豆腐。”豆浆、豆腐这两样对她来说,比自制面霜熟练多了,亏得她好吃,当初跟着小白学了做豆腐花和豆浆。

    得,阿容心想咱也做回豆腐西施吧。

    做豆腐不难,难的是还得告诉人这是什么,怎么吃,于是阿容决定还是先做豆浆和豆腐花吧。这两样拿起就能吃,而且味道很容易令人接受。

    折返回街上,阿容先去药铺里买了石膏,接着就上米粮铺子里买黄豆,又到杂货铺买了些东西,然后回家。

    这天晚上阿容睡得非常早,睡前泡好了黄豆,等到凌晨约两点的时候就起来磨豆子,可是她很快发现一个问题,她这细手细脚的磨不动。得,这下悲剧了。

    阿容左思右想,然后就去隔壁敲门:“六婶儿,六婶儿……”

    六婶一个人寡居着,男人和孩子都死在了矿场里,平时不大出门,整日里在家绣花,靠这个养活自己。

    “是阿容啊,这大半夜的怎么了?”

    “六婶儿,你家那头驴借我使使成不成,我想用它来拉会儿磨。”说着阿容从口袋里掏了五个铜板给六婶儿,她知道六婶儿这是没便宜占的,虽然平时六婶儿对她还算和气,但不论是谁想从六婶儿这借东西,都是件很难的事。

    或许是看在五个铜板的份上,六婶把驴借给了她,但是还给她加了一个条件:“待会儿你可得给它喂草料,要不然饿着了它,它可是不会动的。”

    回了灶房里给驴先喂了几根胡萝卜,然后催着驴整整磨了三个多小时,直到阿容累得浑身上下没劲儿了才磨完,五斤干黄豆泡胀后还真磨出不少豆浆来了,然后煮上豆浆,趁这工夫去还了六婶的驴子。

    豆浆煮好后兑上事先准备的石膏浆,在大木桶里缓缓地搅动,一桶做豆花,另一桶煮开后直接加糖,然后放进了新买的木桶里边,顺手还压了几块豆腐打算拿着去卖卖试试。

    等收拾好一看天已经亮了起来,再一看她又发愁了,怎么把这些东西弄到街上去啊。没办法,驴是不好再借了,只好去叫小申、小鱼和小稻、小麦来帮忙。

    和好奇不已的四个小姑娘一起,用小申家的以前拴过驴,现在只能人力推动的“驴”车把豆浆和豆花送到了街市上。

    这是阿容第一回卖东西,说实话她还是有点不好意思,倒是小稻利落极了,按着阿容说的帮她吆喝了几声,还真有人过来尝试。

    “这是什么东西?”

    “大叔,你喝的是豆花,豆花和豆浆都可以下火的,大叔要不要再试试豆浆,便宜着咧,豆花和豆浆都只要一文钱,一文钱有一大碗。”

    “这一块块嫩白嫩白的是什么?”

    “大嫂这是豆腐,可以煮汤,可以炒菜,也可以就这么吃,有豆香味儿还特嫩滑呢。要是回家拿油稍稍煎一下,加把小葱和辣子,那味道就别提了。要不大嫂买块试试,也是一文钱一块,这么大一块能炒一大盘子了。”

    有了小稻的吆喝,阿容也不再觉得不好意思,自己就吆喝开了。

    “对了,小申,你们得去浣衣楼了吧,赶紧去吧,别迟了,要不然管事会骂的。”说着阿容给她们三个一人盛了一碗豆花,让她们吃了就去上工。

    这天的豆浆和豆花卖得不是特别顺利,直到快中午了才卖完,好在阿容也看到了一点希望,至少今天做出来的都卖完了,虽然时间很长。

    但阿容也明白,豆腐绝对不是什么长久之计,这世上想要垄断,除非有权有势,否则迟早会怀壁其罪。

5.豆腐西施的危与机

    (收藏,推荐,留言,老三样儿啊老三样儿)

    有句老话儿说得好,“樱桃好吃树难栽”,而阿容现在面临的是豆腐挣钱,她一个人忙不过来。要是天天这样起早贪黑的,她这小身子骨迟早得报销掉,那就成正宗的有命挣没命花了。

    劳劳碌碌了大半个月,在小申她们的帮助下,她终于挣到了来到卫朝后的第一桶金——一两银子,一两银子合一千二百个铜板,只能算是小小的横财,派不上什么大用场。

    而且这出去摆摊儿时阿容发现街上已经有豆浆卖了,豆花倒是暂时没有,毕竟豆花算是半个技术活儿:“盗版啊盗版,最可恨了。”

    虽然早知道豆腐也不是长久之计,没权没势没话语权,还谈什么垄断。所以这天收摊儿后阿容鼓起勇气进了清辉楼,她决定找那个有权有势有话语权的去。

    小心翼翼地走进了清辉楼,店小二瞪了她一眼说:“这时候来干什么,小心被掌柜看见了,到时候又叫我们拿扫帚赶你。”

    “小二哥,我想见掌柜。”好在正是午饭前的时分,清辉楼的大堂里并没有什么人,所以掌柜的不在大堂里,要不然不等她进门,掌柜的就大扫帚赶她了。

    “你要见掌柜的,见掌柜的做什么,你又不是不知道掌柜的见你们一次就赶一次,你还想送上门被掌柜的赶不成。小孩儿家家的,赶紧哪凉快哪儿待着去,快走啊,掌柜的马上就要下来了。”店小二也是穷人家的孩子,淳朴的性子还没有学会仰高踩低,所以这会儿忙着把阿容往门外推。

    正在店小二把阿容往门外推的时候,掌柜的咳嗽声响了起来,店小二迅速地拽了一把阿容把阿容藏到身后,然后又连忙转身回头看着掌柜的恭敬地笑。

    没想到掌柜的却早就看到了阿容,只见掌柜的拍了拍袖子,仿佛上面有尘土似的,然后才慢慢悠悠地开口:“别藏了,出来吧。”

    阿容从店小二身后走出来,说:“掌柜已经知道我的来意了吗?”

    只见掌柜向前走了几步,然后居高临下地看着矮小瘦弱地阿容说:“我倒是不知道,不过我们东家知道,也不知道你哪辈子修来的福气,正巧我们东家今儿来会账,知道是你来了就说要见见你。”

    忍不住在心里腹诽了这好倚老卖老的掌柜几句,然后在店小二惊讶的目光中跟着掌柜的去后院。清辉楼的后院这时候开满了桃李花,微风一吹来竟是漫天如雪如蝶的花瓣飞舞着,而那桃李花树下的清辉楼东家一袭青白袍子坐在其间。

    这场面但凡是个长相能见观众的都会显得极美,但清辉楼的东家在那儿却只能说破坏风景了,那圆滚滚的身子坐在那儿,笑眯眯的一看就像个大大的奸商。

    “是阿容姑娘来了,来坐吧。”奇特的是那圆滚滚笑眯眯,像奸商一样的清辉楼东家嘴一张,说话的声音却透着朴实。

    有了这朴实的声音开场,阿容就有了点把握,打了招呼后开始表达自己的来意:“……您看这样可不可行?”

    那清辉楼东家嗯了两声,隔了很久后才说:“不是我有意为难阿容姑娘,只是一个豆腐的方子,你怎么敢开出二十两的价钱来?”

    “不仅仅是豆腐的方子,还有菜谱,如果空有豆腐只能换来非常微薄的收入,想来您对这微薄的收入是不会感兴趣的。但是,如果有了菜谱,我能保证能把豆腐卖出肉也卖不上的价儿来。”阿容对这个有信心,虽然她自己手艺不咋滴,但是要说背菜谱,那她是拿手的。

    也亏得是当年想学做菜,结果菜没学出师,反而记住了一大堆菜谱,现在想想真是觉得冥冥之中,一饮一啄自有定数。

    “阿容姑娘,你得拿出实证来取信于我,要不然豆腐这生意虽然算是独一份儿的,二十两也贵了。”

    听了这句话阿容心想,这清辉楼的掌柜能在三教九流混杂的扬子洲头立足,果然是有两把刷子,面对一个小小的孤女能不欺贫压弱,这才是真正的大商人。

    跟大商人谈买卖当然得爽快利落,于是阿容取出一份菜谱来放到石桌上说:“这是素烧狮子头的菜谱,您可以送到厨下里让他们试着做了,等菜出来您觉得值再接着来谈也不迟。”

    清辉楼的东家挥了挥手,掌柜就拿着菜谱下去了。约是一盏茶的工夫过去后,素烧狮子头被端到了桃李花下的石桌上。清辉楼厨子的手艺当然不用怀疑,一份菜谱过去,一盘色香味俱全的素烧狮子头就成型了。

    掌柜给清辉楼的东家用小碗盛了一颗,那东家看了看阿容说:“也给阿容姑娘备一份儿,总不能让客人看着我吃。”

    这太美妙的,阿容在心里赞美这圆滚滚的东家,欢欢喜喜地拿起筷子狠狠咬了一口,浆汁裹着嫩滑酥香的豆腐以及各种食材,细细地嚼着真是太让人怀念了。阿容禁不住想抹泪儿,多久没吃到这么地道的味道了。

    正在她品咂着舌尖的滋味时,圆滚滚地东家已经吃完了,放下筷子看了眼正满脸享受的阿容,然后冲掌柜说了一句:“去取九张二两的银票和二两散碎银子来,阿容姑娘,我给你小面额的银票,这样你带在身边安全些。既然这二十两是我给出去的,不能让它祸害了你,所以希望阿容姑娘听我一句,财不可露白。”

    咽下嘴里的食物,阿容看着清辉楼的掌柜直想竖大拇指,为此她决定收回最开始觉得人是奸商的话,这圆滚滚的东家和这桃李花漫天的院子真是太相得益彰了,人好景也美:“谢谢您替我考虑,我一定会注意的。”

    说着阿容就把其他菜谱递到了桌上,并从掌柜的手里接过了装着银票和碎银子的荷包,正在要转身走的时候,那东家又说话了:“让跟你相熟的小二送你回去吧,二十两银子不多也不少,小心为上。”

    “谢谢。”阿容诚心诚意地看着这位圆滚滚的东家,开始相信一句话——心宽所以体胖!

    在阿容走后,院子里的掌柜问道:“东家,您为什么这么看重这个小姑娘?”

    “一样从来没见过的东西,要迅速地知道怎么用,以及怎么更有利并不难,难在她只是个十二岁的小姑娘。你去四处打声招呼,就说这姑娘是清辉楼的人,算是谢她把这份东西给了我,而不是我们对街那家。”

    这一番话让清辉楼的掌柜有些发愣,他们东家的话他当然相信,但他一时间有些消化不了这些话。

    阿容当然不知道她走后院子里的人说了些什么,她现在正在屋里看着那二十两银票犯傻,二十两啊,她满眼泛光的看着坑上的银票,虽然全是二两的小面额,但她看着真觉得现在自己是全卫朝最富有的人。

    美妙的人生,从数银票开始。

    这天下午浣衣楼放工后,阿容去找了小申:“小申,我们去把阿叶赎回来吧。”

    “可是我们没有那么多银子呀,要十七两呢,我现在只有一两四钱银子,剩下的十五两六钱要去哪里找?”小申每个月五百文钱,所以六个月来除去用在申奶奶治病上的花销和日常的吃用外,也只攒下了一两多银子。

    “我刚刚把豆腐的方子卖给了清辉楼,他们了我二十两呢,这十七两全花了都还有三两,就不用你的了,你的留着给申奶奶治病吧。”财不可露白啊,可她是注定要财尽人安乐的。

    听到这个小申也高兴了起来,但是她又有些担忧:“真的,那太好,我们现在就去吧,可是胡家会不会放人呢?”

    “不知道,我们去好好说说吧,听说胡家的夫人是个心善的人,我们去好好求求她,说不定能行的,总要试试吧,不能放着小叶待在那儿啊。”

    两个小姑娘高高兴兴地来到了胡家门外,小申现在在浣衣楼做香衣,认识了不少扬子洲头上各府的管事,所以小申说明了来意后,还算顺利地见到了胡家的管家。

    但是管家出来后,却跟她们说:“要放人倒是不难,只是她在我们胡家好吃好喝了好些日子了,总不能白吃白喝,看在姚爷的面子上,你给二十两我这就让人去把阿叶叫出来。”

    “行,我们给。”阿容把银票递给了管家,然后问了一句:“姚爷是哪位?”

    “这你就别打听了,这是契结书你拿着到后门等阿叶吧。”管家说完就拿着银票走了。

    小申和阿容连忙小跑着去胡家的后门,不久后果然看到阿叶从里头走出来,只是似乎有些不太高兴的样子。小申和阿容看着阿叶却很高兴,以至于她们俩忽视了阿叶阴沉沉的脸色。

    “阿叶,你终于出来了。”

    “是啊,阿叶,我们一起回家吧。”

    两个捧着热脸的小姑娘却没想到,迎接她们的是阿叶的冷言冷语:“我不走,你们来赎我做什么,有那个钱不如好好把屋子修一修,阿容你看看你那院子都破成什么样了,还来赎我。”

    “没关系,银子总可以再挣回来的嘛。”穿越来后,阿容总是单纯地觉得每一个人都是朴实而纯粹的,她却没有想到人是容易变的。

    有句知说“由简入奢易,由奢入简难”,阿容绝对想不到,眼前将会发生这样一出来印证这句话,来讽刺她可笑的天真与可悲的善良。

6.初夏时分的疑与悟

    (中午不想煮饭,吃面条来着,然后看了一个极感人的故事,是全彩的绘本名字叫《馒头日记》,然后俺一边吃面一边内牛,正宗的内牛碗面了,好感动啊好感动……孩子们如果有闲工夫也可以去看看)

    …………我是内牛碗面的分割线……………

    “我不会离开胡家的,离开胡家再去洗衣服吗,还是去做其他又苦又累的活,每天连饭都吃不上。在胡家虽然受管束,但是能吃白米饭,顿顿都有肉吃,可以穿上好的细棉衣裳。出了胡家谁给我这些,所以我不走,你们走吧。”阿叶说完这番话,就转身进了院子里。

    当门“嘭”地一声被关上时,阿叶也消失在了两个小姑娘的视线里。

    这时小申拽了拽阿容的袖子,说:“阿容,阿叶她……她为什么要这样,难道她不怕将来被人糟蹋了去吗?阿叶以前不是喜欢海子哥吗,她现在难道不喜欢了?”

    原本阿容正准备捧着一颗纯善之心,在这个陌生的朝代里,做自己曾经向往的人,善良、纯洁、甚至滥好人。却没有想到,在她才刚开始这么做的时候,就被阿叶当头一棒打得浑身发疼。

    “不是不喜欢了,而是她现在有了更喜欢的东西。”阿容一声苦笑,然后狠狠地举起手扇了自己一巴掌,善良?纯洁?滥好人?活该,这世上最难做的就是这样的人,她却妄图去做这样的“完人”。

    没有做圣人的眼光,就不要想着做圣母,在卫朝这个陌生的时代里,阿叶狠狠地给她上了一课。

    “阿容,你打自己干什么,你看看全都红了,你真是的怎么下这么狠的手,这是你自己的脸自己的手,疼不疼啊你。”小申看着阿容的举动,明显地被吓着了,她不明白阿容为什么要狠狠地甩自己一巴掌,就像她不明白为什么阿叶不愿意离开胡家一样。

    “小申,做一个好人原来这么难。”或许不是做好人难,而是要别人认同你的好太难。

    曾经不就有人当过好人来劝她不要做飞上枝头的麻雀吗,结果她不领好硬要飞上去,落得一个伤人伤己的下场。真是讽刺,这就是所谓的天道轮回,报应不爽吗?

    “阿容,你不要这样。”小申不知道该怎么安慰阿容,因为她的心里也有着一些纷乱的念头。

    两个小姑娘互相搀扶着回了家,直到回到家里时,小申才提起了一件事:“那那二十两不是打了水漂了?”

    但是阿容却笑了笑说:“二十两卖到这个教训,值!”

    其实阿容更想说的是:“赔了夫人又折兵,该!让你傻天真,让你扮圣人,让你小白花,圣母可不是那么轻松的职业。”

    因为阿叶的事阿容有好几天都没有出门,她在反省自己,到最后却没有得出任何结论。唯一的念头就是,不要轻易的用自己的价值观去衡量别人,那会让你吐血。

    好在阿容也是经历过一些事的人,几天后再出门时脸上笑容依旧,只是眼里多了几分疏离。人总是要在伤得痛了之后才明白一些事情,而阿容也在阿叶砸下来的那一棒子里悟明白了一些东西。

    那二十两,在第二天就被清辉楼的掌柜给送回来了,这时候阿容才知道,那天胡家管家说的姚爷,就是那圆滚滚的清辉楼东家。

    “世上有这样的人,也有那样的人,一味的想着做好人实在太可笑。”阿容穿过街道,再到清辉楼前时竟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清辉楼的生意比从前更好了,就算没到饭点的时候也满是来尝鲜的人,现在清辉楼里最有名的就是“豆腐宴”,满满一桌全是豆腐为主料做出的菜,据说非常受欢迎。

    看着热闹无比的清辉楼,阿容笑了笑,低声说了一句:“谢谢姚东家,您让我明白了一件事,做人不是要做好人,而是要好好做人。”

    说完这句话阿容转身向街的另一侧走去,那里有她爱吃的桂花糕,但是走着走着却发现人越来越多,有挤都挤不进去的趋势:“有没有搞错啊,吃个桂花糕还要跋山涉水,这人也太多了点吧。就一桂花糕,用得着个个都来抢吗?”

    这家的桂化糕是极有名的,逢年过节倒也有人来这里排队卖,但是今天排队的人真的太多了!阿容挠了挠头,为了美美的桂花糕,她决定拼了。所谓的拼,其实只是去一侧的小巷子里爬墙而已,从前她就从这爬过去插队买桂花糕。

    但是等她爬过去一看,发现卖桂花糕的店铺今天没开门,于是这下阿容就疑惑了:“既然都没开门,这些人排什么队,奇了怪了?”

    于是阿容拉着身边一位大婶问:“大婶儿,你们在买什么?”

    “什么买什么啊,你难道不知道吗,是御药房在招药女,这会儿正在贴告示,待地儿就准备报名了呢。”

    药女?咩东西?

    “大婶,药女是做什么的?”

    “唉呀,你是不是卫朝人啊,不就是给御药房种草药的,一个月有一两银子呐,真是太好了。我得替我女儿报个名去,万一选上了那就发财了。”对于扬子洲的人来说,一个月一两真是发大财了,所在这位大婶非常激动。

    种草药的?那用得着个个都打鸡血吗,要知道草药可不好种,每种药的习性都不同,而且卫朝的草药和现代的草药还稍稍有些不一样。但是凭着药性,和近来为了自个儿这双手做的尝试,阿容已经大抵认了一些。

    一两银子,确实挺诱人的,于是阿容决定也报个名,阿容心想:“我好歹有一种了一辈子药材的爷爷,更重要的是我当年学的就是中医药学,要是去种个草药人都看不上,教授和我爷爷估计也会穿越过来揍我一顿的。”

    正在这时候,锣声一响,上面就有人大声喊了一句:“报名开始了,请大家一个个来,另外必需是本人前来报名,只要通过御药房药侍的认可后,才算报上名了,所以请大哥大嫂大叔大婶们赶紧回去把你们家里的闺女叫来报名嘞,御药房只招收十二至十五岁的姑娘。”

    这是扬子洲第一次出现御药房来招收药女,所以扬子洲的人对程序都不清楚,听了这话后连忙一哄而散。有女儿的当然是叫女儿去了,没女儿的就去通知亲戚家的女儿,街上很快只剩下了几个零零星星的小女孩儿,大概也是像阿容一样误打误撞来的。

    “姓名,年龄?”

    “肖莲,十三岁。”

    “识字吗?”

    “认得一点点。”

    “这里有十八味药材,只要说出其中三味药材的生长习性就可以过关。”

    这叫肖莲的姑娘很明显的一种也不知道,其实这十八味药材都是很普通常见的,甚至就是在扬子洲现采的新鲜药材。只要稍微细心一些,或许就能知道生长环境是怎么样的,所以报名这关考的应该是观察力。

    连着上去几个姑娘,只有一个姑娘成功地报上名了,那姑娘欢天喜地的模样让还剩下的几个姑娘都露出羡慕的神色。而阿容这会儿也已经观察得差不多了,她悄无声息地缀在了队伍后头,前面大概还有十来个姑娘。

    那十八味药材的生长习性阿容当然都清楚,但是她明白一件事,那就是江湖前辈们总结出来的血的教训——“功夫再高,也怕菜刀”,所以不要出风头,认个四、五样,让御药房的人对她留下印象就行了。

    轮到阿容的时候,那人问阿容的名字,阿容愣了愣然后说:“盛雨容,十二岁。”

    “识字吗?”

    “略识得一些。”

    “认药吧,挑你认得的说出它们的生长习性,越详细越准确越多越好。”

    从筐里挑了四样比较常见的草药,一一摆放出来然后一株一株指着说:“这是金边三叶莲,喜阴湿,怕见阳光,爱长在潮湿的山涧深处,在水渠边上也会出现金边三叶莲。这是绿萝女,常常伴生在山毛榉一类的树上,不喜肥浇肥料多了会烧根。这是桑阳子,和绿萝女相反,桑阳子需要用肥堆着长,越肥越长得好,但是桑阳子肥施得过多会影响药性,所以不能过分施肥。这是白芃,是最好生长的草药,房前屋后都有,只是快要成熟的时候要防虫,要不然果实会被虫吃掉。”

    原本懒洋洋的药侍这时候睁大了眼睛,说:“奇怪,你竟然能说对三样,而且这么详细。但是桑阳子施肥多了会影响药性药师们没教过,所以这个你说错了,好在你对了三样已经能过关了,拿着这个去里面报名吧。”

    “不对呀,我明明记得过多施肥会让桑阳子根茎粗大,果实也会变大,但是果实里面有药效的种子反而会减少,所以桑阳子不能过分施肥。”这是阿容在六婶儿家院里发现的,肥堆上的桑阳子种子很少,再想起以前学过的能和桑阳子对上号的药材也同样是这样的习性,所以才这么说的。

    “……怎么会,我们都没发现过。”药侍还是坚持阿容是错误的。

    但是这时候屋里走出来一个人,说道:“这位姑娘是对的,桑阳子过肥会影响药效。”

    那药侍听了这声音连忙转身,恭恭敬敬地低头躬腰道:“药师大人。”

7.波光潋滟里的公子与侍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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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不是我正好要从扬子洲坐船去采药,说不定你还会误解下去,所以有时候不能太过相信药书上说的和师傅传的,因为有些东西需要你们自己去观察。”那位被称为药师大人的中年男子说罢,又看了阿容一些,带着些赞许的说:“你是怎么知道的呢?”

    在心里斟酌了一下,阿容觉得这位被称为药师的人可能有一定的地位,要不然刚才还顶趾高气扬的药侍不会对他这么恭敬。阿容这么一想就连忙弯了弯腰,然后回话说:“回药师大人,是因为民女无意间见过肥堆上长出来的桑阳子种子很少,后来多拆了几个看,发现都是一样的,所以民女才这么说的。”

    她说完后那药侍就笑着说道:“那你运气可真好。”

    那位药师大人却瞪了药侍一眼说:“这不是运气,如果当时只是看过了而不在意,同样会错过。就像你可能也遇到过同样的情况,但没有发现一样,她是发现了,而且印证了,就算这是运气,这样的运气也不是人人都有的。”

    “药师大人过奖了,民女当时也没有太放在心上,是后来用桑阳子时发现效果不好,这才去拆果实看的。”阿容心说可别还没进御药房就被人忌恨上了,那可是大大的划不来了,早知道不挑桑阳子,本来以为挑常见的药材就没事,没想到就房前屋后的草药还能出这状况。

    “嗯,你领着她进去报名吧,跟管事说一声我出港了。”那位药师大人说完话就转身走了,然后药侍就领着阿容进院里去报名。

    填了一些表格,答了一些问题后,那名管事就给了她一块青色的小木牌,然后对她说:“这是药牌,如果你能通过最后的考核,这就是你在连云山的身份证明,凭药牌交药领物、出山进山。五天后你再到这里来,到时候和报上名的姑娘一块学习,能不能通过就看你的本事了。”

    “谢谢管事大人,民女听明白了。”阿容双手接过药牌,然后又行了个礼转身出了院子。

    等她出来的时候一看,这里又重新人山人海起来了,那些大哥大嫂大叔大婶们拉着自己家里的孩子都过来了,而且还叫来了更多的人。阿容一看这场面苦笑了一声,转身向刚地爬墙的地方走过去,没想到还得再爬回去,真是天理轮回报应不爽啊!

    翻墙的时候阿容又想起来一件事,她得去买本药书,因为有些药材她还没和从前的对上号,既然决定了去种草药,那就得把从前扔掉的又捡起来。虽然有基础,但备不住很多年没接触了,药是治病救人的东西,如果不小心是得出人命的。

    做为曾经的中医药学生,这点责任心还是有的,于是阿容从墙上爬下来后就直奔书肆里去。

    “老板,所有关于药材的书都给我来一本。”

    那书肆的老板愣了愣,然后让店里的伙计去把书找了来,收银子的时候老板说:“这些书都进了多少年了,除了城里的几个药铺来买过两本,再没人来买过,我还以为就算被虫蛀了也卖不出去呢。一次买这么多,我给你抹个零头,给二两就成。”

    阿容左掏右掏,好不容易掏出张二两银票来,阿容嘿嘿一笑地看着那跟咸菜一样的银票,有些不好意思地递过去:“老板,给。”

    正在阿容和书肆老板的交易完成时,好大一拨人冲进书肆里来,喊的是跟刚才阿容一样的一句话:“老板,说药材的书都给我来一本。”

    “凭什么啊,我先来的,老板先卖给我。”

    “一边去一边去,老板我加五钱银子,先卖给我。”

    “五钱银子,你打发叫花子呢,老板我加一两,先卖给我。”

    “一两就不是打发叫花子了,老板我给五两,先给我来一套。”

    书肆的老板和阿容互看了一眼,书肆的老板心想,亏大了亏大了,刚才不应该充什么感动,做什么好人。

    阿容很不厚道地一笑,刚才在老板眼里还温暖可爱的笑容,这下就显得有些邪恶了,阿容拎起手时的书晃了晃,然后洋洋洒洒地出门去。

    书肆老板这会儿真是恨不得捶柜台,大吼一声:“把书留下。”

    但是买卖就是买卖,大庭广众之下一锤定音,书肆老板只能心里淌血地说了一句:“二两一本,爱要不要。”

    拎着买来的十几本药书,阿容决定回屋里好好研究研究这里的药材,五天时间应该够了,毕竟她学过只要把卫朝和现代的药材对上再过一遍就行了。但这也是个极为浩大的工程,需要的是细心,而且可能还需要看到药材的实物,只有这样对比才能够做到没有差错。

    于是第二天杨子洲的药铺里,出现了一个不知道自己买什么药的小姑娘,药铺里的伙计拿了好多种药材给她看,但是她摇头说不太像,直到伙计不耐烦了,那小姑娘才说:“要不我回去问问再来买吧。”

    这不厚道的小姑娘就是阿容,出了药铺门就趴在墙上傻乐,那伙计太有爱了,每当她说不是这个不是那个的时候,那伙计就满脸苦笑,估计也是个刚来的学徒,要不然不能跟着她这么折腾。

    几天下来,阿容已经把大部分药材都认出来了,只有一些少见或现代没有的药材还不能完全有把握,当然了现代中医药有先进的仪器进行分析,比起卫朝来她脑袋里的东西还是有很大优势的。所以她对自己通过御药房的考验已经有把握了,看着时间还剩下两天,阿容莫明地开始觉得自己可能真的会离开扬子洲,所以她决定好好看看这个卫朝知名的港口。

    也是在这两天里,阿容发现扬子洲竟是那么美丽,出了贫民住的地方,越往东边走就越繁华。但是在扬子洲还是穷人多,很多人都是在水上谋生活,老老少少都过着他们清贫而宁静的日子。

    正在阿容感慨着的时候,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那如在春风里浸透了花香一般的嗓音,想来只要听过就不会忘记。更何况拥有这嗓音的,是那样一个光风霁月的人,就更加让人难忘了:“少南,去看看船什么时候开。”

    “是,爷。”这是那个爽朗清澈的少年,阿容还记得他叫少南,只是不知道姓什么。

    此时阿容正坐在港口的泊船处,看着夕阳一点点把水染得通红,她开始觉得或许很多年以后她还会记起今天这一刻,温暖的夕阳,漫天的云彩,光风霁月的少年公子,以及他清澈爽朗侍从,一切那么美好。

    “在浣衣楼里还好吗?”忽然间那个春风一般的嗓音又响起来了,却是很近很近地就在她身后。

    阿容回头一看,那叫谢长青的少年公子正看过来,阿容连忙一个骨碌爬了起来,然后冲着谢长青暖暖融融的一笑,说:“谢谢公子惦记着,已经不在浣衣楼了。”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谢长青会这么问一句,阿容还是回答得很谨慎,除了刚开始那一眼之外,再也不肯抬起头来。她不愿意和这位如月般皎洁高旷的公子有过多的牵连,人总得吃一堑长一智,要不然那堑就吃得太亏了。

    “嗯,以后去哪里?”

    如果说开始那句,阿容只当是这位少年公子等人的时候太过无聊,那么这一句就让阿容更加多了个心眼。阿容的头垂得更低了几分,然后回话说:“天下那么大,总有可以安身的地方,即是身小躯微就随风吧!”

    这话别听说得文雅,其实要换成大白话来说,就是很明显的是在敷衍了。而这名叫谢长青的少年公子,识文断字,想来不会误解这句话的意思。

    “随风么……”谢长青抬头看了眼江面上,然后分外认真的说:“风向偏北,姑娘看来是要去北边了。”

    好吧,您铁口直判,京城还真是在卫朝的北面,所以她看来还真是去定了御药房了:“风向从来都是变幻莫测的,或许明天又改向南了。”

    “就如同人,浮萍无定,不知西东。”

    听了这句在,阿容特想蹦起来拍拍谢长青的肩,然后赏他一句:“公子,您酸了。”

    好在谢长青说过这句话后,他的侍从少南就老远叫着一路过来,谢长青就说了声告辞,转向迎向了他的侍从。一个人奔来,一个人迎上,在暖黄的夕阳下,在波光潋滟中,画面无比美艳动人。

    这时阿容才抬头看了几眼,然后重新转身看着江面上的夕阳,说了一句很有哲理的话:“公子和侍从总是有JQ的,路过的群众请淡定围观!”

    阿容却不知道,在她转身的时候,那叫谢长青的少年公子也回转了身,她在看着满面,而那少年公子却在看着她。

    “爷,您看什么呢?”

    “一个有趣的小姑娘。”

    少南无言以对,这时候谢长青又说了一句:“上回让你安排她去浣衣楼里,看来她并不喜欢。”

    “啊,是去年见过的那个字认得很全的小姑娘?”少南还有记忆,因为谢长青很难得对一个人发出赞叹,而谢长青在看到那块木板后,赞过一句所以少南记得非常深刻。

    “是啊,走吧!”

8.药房里的罚与疼

    四月二十七日,天气晴朗,扬子洲头的街面上比平时要更热闹一些,因为今天是报上名的药女们去春华馆报道的日子。

    春华馆在城西头,后院靠着山,前门却是繁华的大街,后院的山上种植有大片大片的药材,这也是御药房的人选择春华馆的原因。

    到了春华馆外,阿容连忙上前去排队,验了牌子后就有人领着她们去安排住宿。为期三个月的药女试训需要缴纳十两银子,所以要是贫寒人家非得砸锅卖铁不可。

    当阿容交了五张二两的银票后,忽然间一名管事走了过来,对正在入账的人说:“你去爷那儿帮着清点一下,这里等会儿再说,后头的姑娘还请都等等。”

    见这情形阿容庆幸她手脚快,要不然就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了,在大太阳底下干站着,可是要把人累坏的。好在除了她恐怕也没人会这么想,只要能当上药女,别说晒太阳,就是下冰雹也得来等着。

    阿容跟着领路的药女一路弯弯绕绕地过了春华馆,春华馆的园子里就像它的名字一样,满园春色却有一股子雍容清华之气,怪不得御药房的人非选在春华馆不可:“姑娘,再穿过这个园子就到了,往常没事的时候,可以到这儿走走,再往那头可就不能去了,还请姑娘注意着些。”

    正在领路的药女说这话的当口上,有人急匆匆地迎面走过来,看着她们俩说:“咦,是新来的药女啊,行,你们俩都跟我过来吧,有个差事需要你们来办。”

    “是,药令大人。”

    咦,原来是个药令,现在阿容知道了,御药房的药女往上就是药侍、药令,再往上就是药师了,药师很少有女人,大部分都是男性药师,偶有几个也是她们现在见不到的。

    莫明其妙地跟着这位药令大人走,却正是往刚才那个药女说的不可以去的地方,阿容心里“咯噔”一下,然后又摇了摇头觉得自己神经过敏了。

    那位药令大人带着她们来到了一个大院子里,院子里堆满了零零散散的药材,那药令就指着那些药材说:“船胉来的药材混在了一起,你们几个负责把这里的一样样分开,我还要去里边处理一些珍贵的药材,你好好教她认认,别分错了。分好以后,拿着药牌去管事那里交差,一定要尽快着些,天有些潮,在地上搁久了怕返湿。”

    “是,药令大人。”

    药令走后,药女就把地上混着的所有药材都教阿容认了一遍,阿容细细地听着,然后和药女一人一边在地上开始整理药材。

    园子里有好几个药女带着新人在整理,一个药女负责带一个试训的,而带阿容的这个药女明显的很轻松。她看着阿容仔细地分药,每一种都分对了,这名药女不由得点了点头说:“你很记事,这样很好。”

    “谢谢姐姐,还不知道姐姐叫什么名字呢?”阿容也不敢拣得太快了,每一种药材都拿起来细细看了才放到标有名字的药筐里,要不然凭着她脑子里的草药知识,肯定能分得飞快。

    枪打出头鸟,她可不想做这只被打的鸟。但是她却不知道,自己无意间把每一味药材都放对了就已经很出头了。

    “我叫岳红,你呢?”

    “我叫盛雨容,岳姐姐叫我阿容就可以了。”

    两个小姑娘互相一笑,就没有再说话了,毕竟分拣药材的时候不可以分心,要不然会分错药材。药材实在有些多,吃过午饭后药女们又带着来试训的姑娘们来分拣,直到下午三点左右才分拣完。

    正在阿容打算捧着自己的药筐去交的时候,发现旁边的一名药女拿的是她的药筐,阿容就笑了笑说:“这位姐姐,你拿错了,那是我的药筐。”

    拿了阿容药筐的药女有些尴尬,连忙放了下来,拿着自己的筐子就走了,然后阿容就跟在她身后拿着药筐去交药材。

    药房里有管事在收药,阿容和那名拿错了药筐的医女走在最后面,所以最后就只剩下了她们俩个在药房里。那名管事收下药筐和药牌后,开始比对每一个药筐里的药材是否正确,有没有分错的,在看到第三个筐子的时候,管事皱眉说:“肖药女,你这是怎么回事,冬心草里怎么会有夜木香,这一个是大补,一个是通泄之用,要是用错了是会出人命的,你怎么连这点也不知道。”

    只见那被称为肖药女姑娘怔了怔,然后有些慌乱,这时候管事又说:“扣你两个月的例钱以示薄惩,像这样的药材都能分错,真不知道你师傅是怎么教你的,等回了山里一定要跟你师傅好好说说。”

    这时候那肖药女就不是慌乱了,而是浑身发抖似乎很害怕一样,阿容看这状况不由得轻轻退了一步,正好碰在了自己的药筐上。

    那有药女和管事都看了她一眼,然后肖药女就像想起了什么一样,冲管事说:“陈管事,一定是拿错了药筐,刚才我进来的时候,就是她说我拿了她的药筐,我才又放下去拿了这个。我一定不会分错的,这么明显的失误我是不会犯的。”

    然后这肖药女不由分说,就转身拿了阿容装冬衣草和夜木香的药筐,那陈管事一看,这个筐里的冬心草果然没有混杂夜木香,这时候陈管事就看着阿容说:“你是来试训的药女?”

    “回陈管事,是的,民女盛雨容,领的二十一号药牌。”阿容心说这情况看来不太妙啊。

    “把药牌交了,你走吧,虽然你是来试训的,可能不懂得,但安排了药女带领你们,你不去问,也不让药女帮你查看了,不是太自信就是太无知。”陈管事说着话就要来收阿容的药牌。

    阿容一看这样儿脸一沉,但很快又笑容满面的说:“陈管事,那筐分错了的冬心草绝对不可能是我的。”

    要是只是责罚什么的,为了低调阿容可能也会忍了,但是一听是要把她赶出春华堂去,并取消参加药女试训的资格,这个她不能接受。

    她这么一说,那肖药女就炸了脸了,怒气冲天地指着她的鼻子说:“你一个刚来试训的,只怕连芒麦草和折芦草都分不青,怎么敢说绝对不可能是你的。要知道我跟师傅认了三年药了,不可能会把冬心草和夜木香认错的,倒是你凭什么说不可能认错呢!”

    沉默了许久,阿容看着肖药女笑得更加和暖了些,但嘴里吐出的话却半点也不和暖,反而像刀子一样刮着肖药女的心:“芒麦草干后,叶背对着光有很浅的紫色,而折芦草的叶背上有很细微的白毛。就算不看这个,芒麦草和折芦草只要拿到鼻子下一闻就能分出来,折芦草有股辛辣气,而芒麦草闻起来是有些甘甜的味道。再不济尝一尝也能分得出来,折芦草能把人呛出眼泪来,而芒麦草可以用来煮糖水,我怎么也不会虐待自己,拿呛死人的折芦草煮糖水喝吧。”

    “这……这,这也不能说明你能分得清冬心草和夜木香,要知道他们不仅长得一样,气味也一样。”肖药女指着药筐,试图把自己撇清。

    但肖药女这话却让阿容眼一亮,心说终于逮着你了,还想诬赖我:“是吗,真的一样吗?如果我没记错,冬心草中间有一根细小的白茎,而夜木香的中间却是一朵很小很小的花蕾。陈管事,您说我记得对不对?”

    “肖药女,你的药牌我暂且收着,等回了连云山我要跟你师傅好好谈谈,你就暂且到药令那去报道,药女试训的事你就暂时先不要过问了。”陈管事说完也不管肖药女的表情,冲阿容说道:“把你的药牌和药交上来。”

    陈管事对阿容的药看得分外仔细,可能也是怕在这件事上出什么错,不过阿容对自己分的药材有信心,所以也不担心。最后陈管事又看了她一眼,把药筐都收好了,然后才把药牌递给阿容:“你是哪个药女带的?”

    “回陈管事,是药女岳红。”

    “嗯,你在外面等着,我让人去把岳红找来。”

    “是。”

    应完了阿容就退到一边,那肖药女这时候却忽然疯了一样地冲到她面前,扭着她的头发就使劲拽,拽得阿容觉得头皮直发疼:“让你胡说八道,明明是你认错了,却要栽赃到我身上,陈管事你要看清楚,那筐冬心草是她的,不是我的不是的……”

    这肖药女的手劲还真不小,这阿容被拽得疼痛后脑子里唯一的念头,她伸手往自己护着自己疼得有些晕的头,下意识的尽量顺着肖药女的手势,实在是她这身子特别瘦小,就算挣扎也挣不开。

    见状,陈管事连忙上前来拉,却只把阿容拽得更疼,阿容发出几声闷哼,脚步也开始虚浮起来,正在这时候阿容昏沉之中听到一个特别好听的声音解救了她,然后她就彻底地昏了过去。

    “这是干什么。”

    这一句话,如同春风一般却意外地带了些严厉,这时候如果阿容还醒着,一定会认得出来,这个好听的声音属于谁。

9.试训前的问与答

    当阿容从昏迷中感觉到疼痛然后睁开眼睛时,阳光正透过纸糊的窗户照进来,似乎是一片雪白的光芒,让阿容几乎要以为这是天堂来的光。

    但很快阿容就意识到自己正躺在厚厚实实的被窝里,暖暖的感觉让她眯着眼睛笑了笑,然后下巴蹭了蹭被子,软乎乎的质感好极了,她差点以为自己只是在现代的床上黄梁一梦,但是花格的纸糊窗户把她拉回了现实。

    这时候一个女声响起,说:“你醒了,睡得真不老实,一个晚上都哼哼着叫疼,现在还疼吗?”

    是药女岳红,阿容睁开眼睛看着岳红,忍不住伸手揉了揉还疼着的头皮,被岳红一说似乎更疼了:“岳姐姐,好疼啊。”

    “岳姐姐是不疼的,疼的是你才对。也不知道你哪来的好命,要不是爷正好去药房,你这头乌溜溜的头发就保不住了。啧……这要是漂漂亮亮的小姑娘变成了秃头,那可就不好看了。”岳红笑着把她扶了起来,然后又从身后拿了个大大的药碗,里头盛满了豆青色的药泥。

    接着岳红就指着药綩说:“这是止疼收敛的,免得你晚上喊疼,倒是让我睡不着觉了。”

    “对不起岳姐姐,昨天晚上吵着你了。”阿容有些不好意思,她是很爱睡的,要是睡得不好杀人的心都有。

    只见岳红笑了笑,固定好阿容的脑袋后,细细地把药泥敷到她的头皮上:“得了,我给你涂了药泥好好敷一下,今天敷两次就不会疼了。你也是的,肖药女拽你的头发你就不会跑啊,就站在那儿给她拽,今天头皮都还红着哩,别乱动了好好敷药。”

    想起昨天的情形,阿容才一边头皮发疼着一边想起,最后有个温润好听的声音救了她:“岳姐姐,你说的爷是谁啊?”

    “呀,你个笨姑娘,我还道你聪明呐,原来是个傻的。你报名到这进行药女试训,竟然还不知道咱们头顶上的爷是谁,连云山谁家的这天下有几个人不知道啊。我说的爷啊就是皇商谢家这一辈的嫡长,咱们卫朝有大半的药材是皇商谢家的,现在想起来了吧。”岳红涂完药后拿温热的毛巾包了她的脑袋,然后坐在旁边跟她说话儿。

    听岳红这么一说,阿容就想起来了:“是‘药不过谢家’的那个谢家?”

    “对了,你还是知道的嘛,看来是疼糊涂了。咱们连云山是谢家专为宫里和各有爵封的王公贵族们提供药材的,说是属御药房管,但咱们头上顶天的爷还是姓谢,以后可别记错了。端了人的碗,最得记住人姓什么吧,别到时候稀里糊涂的说错了话儿。”岳红解释完后又看了看她的脑袋,然后起身倒了杯水给她。

    接过水,阿容脑袋偏了偏,然后咂了咂嘴,含着半口水感叹了一句说:“谢家真是牛叉啊!”

    “什么,你说什么?”

    “呃,我说谢家真是太厉害了。”阿容把水因下后,立马改了口。

    而岳红仿佛知道她说了什么似的,伸出食指戳了戳她的额头,嗔骂道:“你个碎嘴的,不跟你瞎胡闹了,我还得出去看着试训的事儿,你今儿有一天的假,明儿我再领你去试训,好好歇着吧。”

    点了点头,阿容揉着脑袋看着岳红关上门出去,这才开始打量这间屋子,自己睡的坑上还有一套被褥,看来岳红和她住一块儿。坑边上向着窗有一个案桌,上面放着镜子和一些梳妆的物件儿,看来刚才那白花花的感觉是从镜子里来的。

    屋子打扫得整齐干净,墙上也都糊着纸,细细一看竟然是上好的霜微纸,看来这皇商谢家可是家大业大了,就连来试训的药女都住这上好的屋子,她可不知道这是例外安排的,连带着岳红都跟着她沾了光。

    皇商谢家,天下第一的大药商,连云山是专门给王室贵族们种药的,半官方,阿容大约的有了概念。起身坐到镜子前面时不由得一乐,那毛巾包着的大脑袋,活脱脱就是一阿拉伯人。本来想出去走走,一看这模样还是不要出去吓人为好。

    “我还是觉得昨天那声音耳熟……”迷迷糊糊中不太真切,所以阿容并没有听出来,只是一个劲儿觉得自己肯定认识这个人。

    中午的时候岳红给她打了饭菜来,这又让阿容惊呼连连:“鸡腿,红烧排骨……太腐败了,岳姐姐你们平时都吃这么好吗,这待遇可真是太让人心动了。为了鸡腿和红烧排骨,我要努力,一定要通过药女试训。”

    见她这样,岳红忍不住捂着嘴直笑,却没有点破这其中有什么原由,只是顺着她的话说:“是,你要努力,通过药女试训后,还不是想吃什么有什么。”

    美美地吃完饭后,岳红让她洗了头上的药泥又敷了一次药,这回果真不那么疼了,只是不小心扯到了头发还是会生疼。

    “那你在屋子里看看书,一个时辰后就可以洗掉药泥了,到时候你到院子里走走看看,晚上我再给你带饭菜回来。对了,东院儿那边是爷和药师住的院子,虽然外头有人守着,但你一个人四处乱闯的话小心被误伤了。”岳红叮嘱了她一句就出门去了。

    一个时辰后,阿容洗了头上的药泥,用巾子吸干了水,然后坐到太阳下边去晒晒,在屋子里阴了一天了,现在看着太阳就亲切。

    “太阳公公暖洋洋啊!”感慨了一声趴在石桌上,发出几声舒服的感叹,然后一边撩着头发,一边十分愉悦地哼着小歌儿。

    但哼了没两句阿容就停下来了,穿越小说里写过,唱歌通常是会被围观的,所以她决定闭嘴,心里乐就好了。

    “呀,我说谁在哼叽呢,原来是你啊,怎么不唱了。”

    这声音灿烂爽朗,阿容回头一看,那正笑着的不是那位少年公子的侍从叫少南的么:“忘词儿了。”

    她这话让少南笑得更加大声了些,往她坐的地方走了两步说:“还疼吗?”

    “啊?”

    “我是说你的头还疼不疼?”少南明显在忍着笑,而且忍得很辛苦。

    这话让阿容轻轻地摸了摸还有些疼的头皮,心说难道她的事已经是人人皆知了吗,真丢脸!猛地阿容抬起头来看着少南,终于知道昨天听到的那个好听的声音属于谁了,那谢长青竟然是皇商谢家的嫡长子……

    皇商谢家上一辈儿娶了皇帝的嫡亲姐姐,也就是说谢长青有个公主妈。一想到这茬儿阿容就沉默了,这可真是贵公子啊,清辉楼里的小二说得没错,这真是大大的贵人。

    “不疼了。”对,现在头皮是不疼了,头疼,她得想想辙,千万别招惹了那位公子,她惹不起。小小孤女偶遇皇商谢家的嫡长子,想想都是一出麻雀变凤凰的戏,这出戏她唱过一回了,不愿意再唱第二回。

    那笑着的少南见她懊恼不已的样子,原本还忍着的笑就不自觉地笑得有些嚣张了,甚至带着点幸灾乐祸的味道:“你还恼呢,你昏迷前狠狠地咬了肖药女一口,她揪你头发的仇你当时就报了。反倒是肖药女,不但被你咬了,今天还被送回原籍去了,所以说该恼的不是你,是肖药女才对。”

    被送回原籍了?阿容没有想到会变成这样的结果,其实原本只是罚三个月例钱的事,但是却因为那神来之笔的一揪,她壮烈了,肖药女也光荣掉了,这事儿闹得真让人头疼:“那这事不是人尽皆知了,我以后还怎么待下去啊。”

    “你放心,这事儿除了当事的人之外,就几个知道的,没谁会往外传,你就安心待着吧。爷就知道你肯定会担心这事传出去会招人忌恨,所以特地让我来告诉你一声,让你别担这份忧。”少南说这话时颇有几分得意,好像这料事如神的诸葛亮就是他自己一样。

    但是少南这话不说还好,一说阿容就开始不自觉地揪头发了,一揪就疼到了心尖儿上,倒吸了一口冷气哼了声“疼”。她这样子让少南又是一乐,指着她的脑袋就说:“岳药女说得对,你真的是个傻笨的。行了,话我也带到了,你安心歇着,我去回爷的话。”

    他满以为这消息会让阿容会很高兴,却不知道阿容在他身后苦着脸,怨念无比地望着连云都没有缕的天,沉思着一个十分深奥的问题:“是选鸡腿、红烧排骨好呢,还是选踏踏实实、安安稳稳的日子好?”

    摸了摸还在发疼的头皮,心一紧然后长叹了一口气说:“鸡腿排骨诚可贵,但也要有命享受,还是老老实实过日子得好。”

    但是阿容还是有些不大甘心,忍不住神神叨叨地说了一句:“为什么鸡腿和踏实日子就不能兼得呢,这又不是鱼和熊掌,也不是红玫瑰和白玫瑰,做这样的选择真是太不人道了。”

    险生于富贵,安乐于清贫,人生通常都是这样的。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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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怀缱绻介绍:
到古代后一穷二白
是奋斗,还是攀权贵
这还用考虑吗
所谓豪门诚可贵,自力更生价更高
但是公子您要做什么
您在那儿春怀缱绻,春心荡漾没关系
别妨碍我自力更生啊!
泪~~~贵公子什么的最讨厌了
————————
(坑品良好,完本保证,所以伸出小手来圈养俺吧)
(12月PK……留保底粉票票给我咩,鞠躬,谢谢大家)
春怀缱绻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春怀缱绻,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春怀缱绻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