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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弈澜     春怀缱绻txt下载     春怀缱绻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10.药女训练的疯姑娘和黄药师

    第二天清早起来,头皮真的不怎么疼了,只是梳头发的时候犯了愁,岳红左看右看不太敢下手,生怕揪疼了阿容。

    好在阿容也不在乎梳什么飞云鬂、流云鬂的,直接编成两大麻花辫儿,梳好了往镜子里一看,心说十二岁的小姑娘顶两麻花辫才像样嘛,要真梳个飞云鬂就惊悚了。

    穿了统一发下来的衣裳,岳红就领着阿容出了门,来参加药女试训的姑娘共有二十七名,分为三组进行试训,每一组一名药侍领着。

    “你在第二组,二组的药侍大人姓陆,是个顶顶好打交道的人,最是和气了,你运气好,昨天我替你抽签抽到了陆药侍大人这组。你要好好表现,九取其三,也就是说每三个人里只有一个能通过的,你可得好好努力。”岳红说完又交待了一些需要注意的地方,然后两人就和其他姑娘们一起等着药侍的到来。

    眼看着一组、三姐的药侍都来了,且领着各自带领的姑娘们上后山去了,但是第二组的陆药侍却连个人影都没有。姑娘们不由得小声地交谈了几句,大家都有些奇怪。

    “这陆药侍大人平时是很勤勉的,今天可能是有事迟了,大家在这里先等会儿吧。”说话的是岳红,看得出来,岳红在这些药女们里还算是有些权威的,她这话一说出来,大家也就都不再着急了。

    过了会儿院门外响起了脚步声,姑娘以为是陆药侍来了,连忙站好队低着头等着陆药侍进来。但是等人进来了大家伙一看,哪里是陆药侍,阿容一见那人就知道今天这陆药侍可能是来不了了。

    进来的人正是那天阿容在报名的时候遇到的药师,只见药女们见了这名药师都恭敬地屈膝盖行礼,齐声道:“见过黄药师大人。”

    黄……黄药师?阿容莫名地觉得武侠了,特想问问这位黄药师是不是有个女儿叫黄蓉。

    “嗯,都起吧。陆药侍昨夜患了急症,我恰好要在扬子洲停留一段时间,所以你们的药女试训就由我来进行。我姓黄,你们可以叫我黄药师。”黄药师说完后就扫了院里试训的姑娘们一眼,然后看到了站在边上的阿容,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没有多做什么表示。

    “见过黄药师大人。”试训的姑娘都又喊了一声。

    那黄药师应了一声,然后说:“我会比陆药侍更严格的要求你们,所以如果现在退出还来得及,否则就是哭爹喊娘也得撑到试训结束。我是知道有些药侍那里,如果受不了试训的苦可以申请离开,但是在我这里,就算离开也得三个月后再说。”

    这话说得姑娘们互相看了一眼,大抵心里都有些不安,可阿容却特想冲着黄药师狠狠赞美一番,严格好呀,严格就是说她会很轻松的被刷下来。当然了,这也就是说不管怎么样,她要在这里待足三个月。

    “既然现在没有人离开,那么我就默认你们都想留下,现在就跟我上山去吧。”黄药师看着挺和气的一个人,说起话来却这么坚硬,让姑娘们都有些戚戚然的感觉。

    第一天的试训,是凭着感觉去找认为可以入药的药材,种类越多越好,这一关据岳红说试的是天生对药材的感觉,以及够不够胆大心细。但是阿容只想翻白眼,要这么选择的话,现代中医学院里的学生估摸着没有一个能考进大学的。

    这一关对阿容来说当然是非常容易的,只是在遍地是药材的春华馆后山上,想找不是药材的东西真的很难很难啊。脚下随便一踩都能踩以三种药材,浮霜叶、遍地金、雪苔,树也大多部分都药材,有的是果实枝叶,有的是根茎浆汁,所以阿容又开始觉得头疼了。

    忽然之间,阿容看到了一株彻彻底底的杂草,顿时就像见了亲人一样,飞奔过去一把抢进了药筐里,生怕被别的姑娘给采走了。

    被阿容抢了先的那名姑娘有点傻眼,然后有些嚅嚅地说:“我不要那个,我要的是这个,你抢什么?”

    阿容冲那姑娘暖暖的一笑,心说:不解释。

    一路上别的姑娘采药,阿容找杂草,姑娘们采得很辛苦,阿容也找得很艰难。最让阿容纠结的是,她老见着一些现代已经灭绝,只剩下了图样和标本的药材,阿容手痒啊!

    眼下她就正盯着一株卫朝着金纹虎舌草的药材,无声地说:“不能采,不能采,不能采……采了你就死定了。这药材是很珍贵,是很稀少,但在卫朝肯定是大路货,咱以后出去买了慢慢研究成不。”

    然后阿容狠狠地点了点头,又泄愤一般地把一株杂草连根拔出来,果断地转身离开,她怕自己会忍不住把刚才看到的金纹虎舌草给收入筐中。

    但是刚离开金纹虎舌草,她又看到了一株婆娑莲,这名字好听,用途也美,可以延缓衰老,是女人保持容颜长春的名贵药材之一。啥美容圣品燕窝、雪蛤都有相对的副作用,而婆娑莲是一味极温平中正的药材,所以要安全可靠得多。

    长期服用,好而不贵,阿容连广告词儿都想好了。但是她却只能看两眼婆娑莲,然后痛苦地撇开脸,心说:没看见,我没看见啊没看见……

    阿容的举动在试训的姑娘里显得很奇怪,有个姑娘低声地说了一句:“她是不是有点疯癫啊?”

    连岳红都开始这么认为了,这姑娘不但傻,还有点疯癫,因为她药筐里就没一样是草药,但是碍于规则她又不能提醒阿容。岳红只能跟在阿容旁边看着她一样一样错过药材,而去选择没有用的杂草,在心里替阿容着急。

    “不是有点疯癫,是已经疯了,这山上的药谁种的,我要杀了他然后埋了,然后再挖出来鞭尸。”阿容无比血腥的想着,然后又心疼地看着一样珍贵的药材在自己脚边招摇,这第一关对于她来说真是痛苦莫名啊。

    等到中午时分,药女和姑娘们就一起找了块空地啃干粮,啃完了干粮歇了会儿,然后继续去寻找药材,阿容则继续着她痛苦的旅程。

    下午只采了一小会儿,那黄药师就不知道从哪里蹦了出来,出现在药女和姑娘们面前说:“好了,今天就到此结束,拿着你们的药筐跟着我下山,然后再来看你们今天的成果。”

    “是。”

    下山的时候,岳红很隐晦地说了一句:“阿容,要不你随便再拔两把,不要拣拣挑挑了。”

    很明显岳红是担心她第一天的关卡就过不了,所以才这么说的,这山上随手拔的都是药,天知道为什么阿容拔到的全是杂草,这运气也太好了点。

    “我已经采了很多了,比她们都要多呢,应该够了吧。”岳红的意思阿容当然心知肚明,但她只顶着张有点傻的笑脸在心里谢谢岳红,然后在岳红怜惜的目光中特高兴地随着队伍下山去。

    下了山后,黄药师把大家领到了一个院子里,然后由药女们检查姑娘们药筐里的药材,点选数量,然后报给黄药师。

    “七号,二十一样药材,三种杂草,记十八分。”

    “十一号,二十九种药材,六种杂草,记二十三分。”

    轮到岳红时,岳红硬着头皮走到中间,良久没有说话,她实在不知道阿容的成绩应该怎么报给黄药师。

    坐在上头的黄药师皱眉看了眼岳红,然后说:“怎么不报?”

    岳红心一横,把阿容的药筐递到黄药师面前说:“药师大人,请您亲自过目。”

    其实在岳红这么做的时候,觉得已经可以预料到阿容悲惨的结局了,肯定会被劈头盖脸好一通奚落。黄药师训人的工夫和他采药炼药的工夫是成正比的,所以岳红觉得阿容实在太可怜了,要是只是陆药侍肯定会很宽和地再给阿容一次机会。

    阿容是二组的最后一个交药筐的,所以大家现在都在等着结果出来,看第一天谁是优胜。

    而黄药师此时正看着药筐里的杂草皱眉,然后在众人的目光中伸手接过药筐,并伸手进去拨弄了起来。许久之后,黄药师才抬起头来,一眼就看向在岳红身边站着的阿容说:“第一名,二十一号。”

    啊……阿容心说您不是弄错了吧,我这明明应该是倒数第一名才对啊。

    不仅是阿容,岳红下巴也快掉地上了,其他的药女们不知道阿容筐里装了些什么,她是一清二楚的,就一大把杂草怎么能是第一名。岳红看着黄药师,心里疑惑得很,心说:“这是黄药师吗,不会只是个模样相似的人假冒的吧!”

    “上一个像你这么干的人,姓李。”黄药师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

    然后阿容泪奔了,她还以为自己独一无二了,没想到竟然还有前辈,悲剧啊,那位前辈究竟怎么解释的。

    回住所的路上,阿容问了尚在震惊和不相信中深思的岳红一句:“岳姐姐,黄药师大人说的那个姓李的人是谁啊。”

    “药王。”

    ……阿容无言以对!

11.东院里的大叔与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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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阿容愁云惨淡,头昏脑胀的时候,东院里正是清风淡烟,亭子里有两个人正在对坐,袅袅的沉香从炉子里缓缓而出,又在和缓的晚风里慢慢飘散。

    “怎么还是输了。”香炉左边的中叔恨恨地摔着棋子,看着对座儿上依旧不动声色,不喜不怒的少年不由得恼火。

    少年垂手收着棋子,眉眼也不抬的说:“我胜药师三子之功,今天只让一子。”

    原来亭中正在下棋的是黄药师和谢长青,而黄药师这时听了谢长青的话,不由得更加恼火了:“总有一天得赢你。”

    “今天试训的情况怎么样?”谢长青状似不经意地问了一句。

    说到这个黄药师就神色一整,抚了抚压根不存在的胡须,然后说:“本来你让我去换陆药侍,我还有点不乐意,没想到今儿还能遇上这么一个,真是出乎我的意料。”

    正在棋盘上收棋子的手顿了顿,谢长青这才抬眼看向黄药师:“有什么事儿,能让药师意外的?”

    把茶咽下去的黄药师啧啧两声,然后摇了摇头说:“我没想到还能领略到当年老头子是怎么样的一番风采,啧,我回京了不能说这种话,要不然老头子尾巴还不得翘到天上去。”

    “那是你舅舅。”谢长青淡淡的笑了笑,这黄药师啊总是老头子老头子的叫药王,要知道连皇帝都奉药王为上宾呐。

    “舅舅怎么了……行了行了,你别这么冲我笑,我不是小姑娘不吃你这一套,笑得跟满树桃花似的。对了,长青啊,那个叫盛雨容的姑娘归我了,这样的好苗子,要是让那些糊里糊涂的药侍给教岔了,那可就真叫暴殄天物了。”黄药师预备跟谢长青打过招呼后,就去跟这回来招药女的管事说一声,直接把阿容收做他的徒弟。

    这也就意味着,阿容并不需要通过试训就可以去连云山,但是黄药师并不准备把这个告诉阿容,所以阿容还得继续进行她的试训。

    对黄药师要收阿容做徒弟的事儿,谢长青有些微的惊讶,但却并不是特别意外。在谢长青的感觉里,能把字认得这么全的姑娘,认个药还不是轻松得很:“药师既然开口了,当然由着你,不过那姑娘做了什么,让你这么看重?”

    “难得你也好奇了,那我就跟你说说。今天第一天试训的内容你是清楚的,当年老头子怎么做的你还记得吗?”黄药师一说到这个就来了兴致。

    “第一关是凭感觉采药材,当年药王……采的全是杂草。”做为皇商谢家的嫡长子,谢长青当然知道这些陈年往事。

    黄药师点点头,然后接着说:“交药材的时候,药侍要判老头子出局,老头子却极鄙夷地说了一句‘无知’。恰好遇上你爷爷那时跟着一道出来,你爷爷就多问了一句怎么采的全是杂草,然后老头子就说……”

    “天下草木不可入药者,十无二三,而入药者十之七八。如果要采药得采到什么时候去,我把山上的杂草采来了,留在山上的当然就是药材了。”谢长青很熟悉这个故事,小时候他的爷爷经常说起这个,所以他记忆深刻。

    “对,当时老头子就是这么说的,这老头子什么时候都好出风头。今天我一看盛雨容药筐里全是杂草,立马就宣布她是第一名。”黄药师颇有些得意,对于自己能从一群姑娘里挑到这么一个苗子深感高兴。

    但是谢长青却看了黄药师一眼,慢悠悠地道:“你就不怕她只是误打误撞,运气坏得选到的全是杂草?”

    对于谢长青的怀疑,黄药师毫不在乎地挥了挥手说:“你随便找个小孩儿上后山去,拔出来的草里都准得有半数以上的是药材。后山是春华馆经营了多年的,药多杂草少,这后山上的杂草不睁大眼睛只怕找不着。”

    “那恭喜你收了个好徒弟。”

    “那你是答应了,那成,等回连云山再把她拎到我的药山里去。”

    不知道阿容如果听到了东院里的这一番话会不会吐血,会不会气得想把药王杀了埋了,然后再挖出来鞭尸。

    第二的试训内容是分辨药材本身是否有毒,在这之前由药女给姑娘们讲解一番,然后让姑娘们凭着记去挑选有毒和无毒。

    而岳红现在正看着阿容叹气:“阿容,别再出错了,昨天是你运气好,今天可没有这样的运气了。”

    阿容挠了挠头,然后应了声好,接着分辨药材的时间就到了。阿容站到自己的几案前面,看着满桌子混在一起的药材。她很怕再出现昨天那样的事,原来分清楚了会出现这样的错误,那今天她决定押大小。

    看了眼标了有毒有无毒的药筐,在岳红的注视下,把几案上的药分成两半,一半扫到有毒里,一半扫到无毒里。然后在岳红直愣愣看着她时,她很痛快地拍了拍手说:“我分好了!”

    岳红闭上眼,恨不得找个地方把阿容拎过去好好揍一顿,岳红狠狠地在想着两个字——规矩规矩,然后撇开头去不看阿容,省得她闹心。

    于是岳红领着阿容第一个去黄药师的屋子里,岳红看了眼阿容,说:“你呈上去给黄药师大人看。”

    “是。”阿容这回自信满满,就不信这回还能高高飞过,这回总不可能再判定她过关了吧。

    但是她低估了黄药师的理解能力,只见黄药师随手拨弄了下,很冷静地说了声过。

    在这声过里,阿容和岳红看了一眼,两个人眼里都有些震惊,然后两个人齐齐地转头看着黄药师问:“为什么?”

    “小姑娘,你难得觉得本药师还需要你来解释吗,笑话,本药师绝非那些庸材。不过你既然问了,我就告诉你为什么。”黄药师站起身来,拎着那个有毒的药筐走到两人面前,然后随手拈起一片药材问:“这是什么?”

    “附木,可与黄地骨、白叶、尺生、甘果等药材制成化血散於的开於散。”岳红当然认得附木,她没有说附木无毒,只是把附木的作用说了出来,言下之意是,这是一味良药,无毒。

    也许是岳红的话让黄药师很满意,黄药师点了点头说:“你说得很对,但是如果给刚怀孕的妇女吃会怎么样?”

    “落胎……”岳红觉得自己好像明白了点儿什么。

    “所以对有身孕的妇人来说,附木是毒药。而且附木和参决、蛇尾藤等混合,只需要很少的份量就可以毒死一个人。所以小姑娘,你想说的是天下的有毒药材和无毒药材是分不清的,用得善了毒药也能治病救人,用得恶了大补的冬心草也能伤人于无形。”黄药师说完就重新坐了回去。

    岳红看了看阿容,觉得脑袋开始有点不够用了,阿容却只想拿脑袋去撞墙,哪怕头皮还有点疼。

    怎么……可以这样解释,阿容出了黄药师的屋子时,抬头看着天空无比怨念。

    很不幸的,等吃完饭后回屋里时,阿容想起了大学时看的一部韩国片子,里头似乎就有这么个段子,然后阿容就开始捶着坑,泪流满面地喃喃着说:“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嘛。”

    洗完澡的岳红进来就听到阿容在说自己错了,岳红愣了愣神,认真无比地说:“你哪里错了,你不是做得很好吗,今天你又是了个优啊。”

    阿容默默地用手指在坑上画着圈圈,默默地说:“就是得了优才错了。”

    熄灯睡觉时,阿容终于想明白了一件事,她最大的错误就是来这什么药女试训,或许她明天可以跟管事说说,退出试训继续留在扬子洲?

    “嗯,就这么干。”打定了主意的阿容裹着被子睡觉,又忍不住蹭了蹭被子想,不知道交的那十两可不可以还给她,如果不能还不知道能不能把这被褥带回去,她睡出感情来了。

    月亮下山,太阳升起,又是一天。阿容对着镜子里笑了笑,然后趁还没吃早饭时,摸到了大管事那儿,大管事看着她就问:“几号?”

    “啊,我不知道啊。”阿容以为大管事问今天是几号,她当然得回答说不知道了,公历才有几号,农历应该是几日,所以一换算,阿容就糊涂了。

    “看看药牌。”大管事对阿容很无语,这姑娘怎么这么傻呢,竟然连自己是几号都不知道。

    然后阿容就明白原来是问她自个儿几号,奇怪的是她明明知道自己是二十一号,却莫明其妙的按着大管事的说法拿出药牌来看了一眼,然后才回话说:“回大管事,我是二十一号。”

    你说回话就回话吧,为什么还要露出恍然大悟的笑脸来,大管事侧过脸去,心想谁招来的傻姑娘:“什么事儿,说吧。”

    “我……我……”阿容脑海里有点小小的空白,实在是大管事那忽然而来的几号给弄得有点傻,一时间想不起来自个儿来干嘛的。

    大管事叹了口气,指着阿容说:“想明白了再来。”

    “呃……”于是阿容又老老实实地往回走,走出来的时候就欲哭无泪,她明明是来跟大管事说要退出药女试训的,为什么变成了这样。

    最可气的是,明明自己知道自己要说什么,为嘛被大管事几句话就牵着鼻子走了,她又不是牛……

12.黄药师的计与策

    俗话说得好,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纸是包不住火的,所以阿容想退出药女试训的心思也被黄药师看出来了。对此,黄药师除了不理解之外,那就是赶紧想辙把这姑娘给留下。

    对于女人,黄药师自认不太懂,尤其是还没长成女人的小姑娘,他就更加地不懂了,于是黄药师决定去问当惯了哥哥的谢长青有什么主意。

    “你是说,她想退出?”春风一般的声音里,有些许不太认同,但却因为春风太暖,而不认同太少就被掩盖了过去。

    “是啊,谁知道这姑娘怎么样的,你家里妹妹多,跟我说说你从前都怎么哄她们的。”黄药师却是忘了,谢长青是嫡长子,娘亲又是公主,哪个不开眼的妹妹需要他去哄,还不是老远见了就乖乖实实的。别觉得孩子不懂事,越是大家族里长起来的小孩子越有眼力见,打小就知道捧高踩低。

    对此,谢长青的回答非常简单而直接:“你只当不知道就是了,领了连云山的药牌,能退到哪儿去。”

    简单的方法通常效果好,所以黄药师听取了谢长青的话,把阿容的情绪当成是天边的浮云。而阿容刻意想把自己成绩弄差,好让自己失去药女资格的小手段也被黄药师看在眼里,于是每次阿容做什么,黄药师都给了过。

    真到有一天,阿容忍不住问了一句:“为什么总让我通过,明明不该通过的。”

    这话让黄药师心里暗暗叫痛快,总算听到这句话了:“那你先告诉我为什么要退出药女试训,或许我会考虑考虑告诉你我为什么让你通过。”

    ……阿容心想,她总不能直接说,我怕了你们家爷,所以想包袱款款地跑路。于是只能挠着头,又露出一脸暖融融却憨傻得很的笑容来。

    见状,黄药师摇了摇头,明明是个极聪明的姑娘,就好露出傻模样来,骗谁呢,谁信呐:“别跟这儿傻笑,你这样下去迟早会被别人知道。你想想,要是别人知道你明明是不过的,我却给了你通过,别人会怎么想?”

    闻言,阿容下意识地往上看,然后指了指上面,无奈地说:“上面有人。”

    “对了,如果你不想太惊世骇俗,就老老实实的拿出你的本事来,要不然我不但让你惊世骇俗,我让你闻名于天下。”黄药师这招儿也是从谢长青那隐晦地悟出来的,虽然他不知道谢长青是不是这意思,但他听出来的是这么个计策。

    叹了口气,阿容认命了,黄药师能干出这种事儿来,而且肯定能做得到,她还是老实吧。就岳红最近看她的眼光都不对了,天天特惊奇地看着她,偶尔还问她一些问题。这些问题呢,要是回答吧,就显得她太无所不知,不答吧又会让岳红觉得她有所保留。

    所以她现在天天照镜子都觉得,自己时刻可能里外不是人。

    “我是在扬子洲和爹娘走散的,我要在这里等爹娘回来,所以我不想去京城,离这里太远了,万一爹娘回来了找不到我怎么办。黄药师大人,成为一名药女是我所希望的,但是我更希望早点找到爹娘,一家人能得享天伦之乐,这比什么都重要不是吗?”阿容也只好以前动人了,希望黄药师能听得进去。

    但是她太低估黄药师脑袋里的东西了:“你想想,如果你做了药女,以后可以升到药侍、药令,到最后可以做药师,只要做到药师了,就会天下广发公文,谁都知道你在哪里。你想想,到那时候如果你爹娘看到了,不但会马上来找你,还会为你而感到骄傲。”

    骄傲个什么,阿容垂着脑袋无语地退出了黄药师的屋子,然后恼火地踹着颗石子往外径直走,直到把那颗倒霉的石子踹进了池塘里才停下来。这时再一看,这池塘亭阁有点陌生,可不是试训的姑娘们住的院子。

    一阵春风过境后,有句话被传了来:“有烦心事儿?”

    “有,你指哪件。”阿容头也不回,话脱口而出。

    “最烦心的那件。”谢长青的声音在水面上,如荷风回荡,似柳丝徘徊,往水岸边那临风处一站衣带如飞,便似是要白日登天了一般。

    阿容这才意识到是谢长青,可恼啊,这人还好意思问她最烦心的事,这些麻烦事儿都是他惹出来的。他倒是好了,往那儿一站还是那么风光,让阿容直想走到他身后把他脚给踹池塘里去:“我最烦恼的事就是,不想做的事被逼着去做,不想见的人又躲不开。”

    忽视掉阿容那咬牙切齿的神色,谢长青看着池塘对面,然后笑了笑说:“比起想做的事不能做,想见的人不能见,你的烦恼实在不算什么。”

    这简直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喝凉水不牙疼,有这么比的吗。阿容狠狠地摇了摇头,躬身说了声告辞,然后脑袋一甩跟逃难似的蹦远了。

    第一个月的药女试训结束后,三组二十七人只剩下了十九人,这还是第二组全员通过,要不然只怕会更少。第一个月的药女试训是最辛苦和最容易出错的,而第二个月和第三个月的试训就相对要简单一些。

    在以后的两个月里,每名试训的姑娘将会分到一块药田,在这两个月里药田就交给试训的姑娘负责,这两个月由带领的药女负责跟随记录,把管理药田的细节一一记下来,然后由药女整理好以后再交给各组的负责药侍、药师做综合评价。

    其实阿容也想把药田里的草药全弄死得了,可没想到黄药师像是知道她的想法一样,把一块种了很多珍稀药材的药田分给了她。所以当阿容看到药田里的药时,真叫一个十指挠心啊,让她把这些药材全弄死了,阿容觉得自己也会心疼死。

    最重要的是,这些珍稀药材都是上了年限的,而且是模仿野生环境来进行栽培的,就算是三两个月不理也不会出什么大问题。

    “阿容,你哪天生的,我得去给你算个命,这运气真是太好了,竟然抽签分到这块老药田。啧啧啧……这药材都是够年头的,阿容啊,你就等着跟我一块回连云山吧。不知道到时候地把你分到哪里,要不我跟师傅说说,让师傅把你要到我们药山去吧。”岳红围在药田边上转悠着,为阿容的好运感叹着。

    “呃,到时候再说吧……啊,岳姐姐你看,是金边牡丹参耶,还有九叶银心莲、薄地衣……”多少传说中的药材啊,多少灭绝已久的东西啊,她怎么也不可能舍得弄死。肯定还得当宝贝一样供着。

    小心翼翼地走进药田里,蹲下来在枝叶之下睁大眼睛看着这些珍稀的药材,一边想着各种各样的偏方和验方,甚至想到了好几种已经无法配成的组方。

    顿时间阿容泪流满面,心说:“爷爷啊,当初我不该跟着您一块天天在药田里玩,不该在天听您说那些传说中才存在的药材。您看我现在见到了,连路都走不动了,恨不得睡药田里才好。”

    “不用看了,咱们回去吧,你这两个月就算是天天睡大觉,它们也能长得好好的。”岳红说话间就进药田里来拽阿容。

    但是阿容却大喊一声:“脚下留情,那里有一株刚出苗的银心莲种子,别踩坏了,那可是能制逍遥丹的东西。本来种子就少,能发芽的更少,要是踩坏了就可惜了。”

    闻言岳红连忙退回了田梗上,看着阿容叹了口气,她已经开始习惯在药材方面很强悍的阿容了:“好好好,我不过来,你赶紧上来,咱们回院里去。这一个月来累坏了,正好轻闲轻闲。”

    点了点头,阿容准备和岳红一起离开,但就在这时候,阿容停了下来:“咦,岳姐姐你来看,这株玉精怎么了,叶子怎么变成了蓝色?”

    听了阿容的话岳红也好奇地伸长脑袋看了一眼,发现还真像阿容说的那样,原本应该是淡青如玉一般的玉精叶片竟然带了一丝蓝色,在阳光下摇曳着显得有些诡异:“呀真的是啊,怎么会变成这样呢,如果是肥不够水不够的话只会枯黄,如果肥足了水足了就会近似透明,这是怎么回事。”

    翻了个白眼,阿容心说我还想问您呐,毕竟我从前可没见过玉精这药材:“要不我摘两片叶子回去看看。”

    “摘吧,要是看不明白就去问问黄药师大人,在药材方面黄药师大人可是连云山上最懂的。”

    摘了几片变色的玉精叶后,阿容就揣在口袋里跟岳红一起回院里,等回院里再把玉精叶拿出来的时候,却发现玉精叶竟然又变了颜色:“怎么变成红色了?”

    一看这样,岳红也傻眼了:“以前从来没见过啊,玉精晒干或遇热都不会变色,会保持玉青色啊,要不然怎么会叫玉精。”

    于是两人决定去请教黄药师,等黄药师拿到玉精叶一看,震惊无比地说:“在哪里,快带我去看,没想到我有生之年还能见到这东西,这一趟扬子洲来得可真是太值了。”

13.药田里的变与异

    等黄药师到了药田里看到那株带蓝色的玉精时,黄药师大喊一声:“快去叫人来。”

    “黄药师大人,请问要去叫谁?”岳红在药田边上恭恭敬敬地问道。

    “跟大管事说,让所有识药的都过来,记得把爷也一道请来,爷应该见过这个。”黄药师头也不回说道,他现在看着那株玉精几乎痴迷了,哪还顾得上回头说话儿。

    应了声“是”的岳红连忙拔腿就跑,心想:“这阿容大概又发现什么了不得的东西了,要不然黄药师怎么会这么激动,看来阿容去连云山是去定了。”

    站在田埂上的阿容蹲在一边画圈圈,她现在大概也明白自己发现的肯定是个很牛叉的东西,希望别把事儿记到她脑袋上就成。于是等大家都来了以后,阿容让自己很没存在感地蹲在最后面,就希望所有人都不注意到她才好。

    而这会人挤人的药田里,大管事领着几位管事和药侍都在那儿商量着什么,正在大家都疑惑着小声问原因时,不远处谢长青正走过来。

    “姐姐,那位公子是谁呀?”某试训的姑娘问道。

    被问到的药女看了一眼,连忙低下头,恭敬地退到一边,然后冲那问话的姑娘说:“赶紧把你那点心思收起来,这不是你能问能说的。”

    这会儿药女们都见到了赶过来的谢长青,纷纷让开一条道,并且把试训的姑娘们都给看得死死地,不让她们乱肖想什么。只有岳红看了眼那躲在后面的连头都没抬过的阿容,狠狠地摇了摇头,她有充分的理由认为,阿容是个天大的白痴,只除了在药材上稍微聪明点儿。

    “见过爷。”药女们轻声地见了礼,似乎并不敢打扰到谢长青似的。

    “起吧。”谢长青倒是极温和地说了一句,然后进了药田里。

    药田里的人见了谢长青来,也纷纷让出一条道来,只有黄药师还蹲在那株玉精前头,脸上依旧还是狂喜的神色:“药师?”

    这一声让黄药师抬了头,然后招了招手说:“长青来了,赶紧来看看这株玉精,啧啧啧,我还头一回见。”

    于是谢长青也在那株变异的玉精前面蹲了下来,黄药师一身粗布袍子蹲在那儿是和药田的气场极相合的,然而谢长青的衣着简洁而华贵,众姑娘们顿时间觉得,原药田还能这么美……

    瞧那蹲在玉精前的少年公子,面如冠玉、皎皎如月,这还是药田吗,这一瞬间众姑娘们差点以为,眼前就是传说中的金玉台!

    “玉魄?”谢长青万年不变的容色也不由得露出欣喜来,可见这株变异的玉精是多么珍稀的药材。

    黄药师点头,一长一少两男人在玉精前相视一眼,尽皆笑了:“玉叶生蓝烟,离株带血色,这不正是药典里对玉魄的描写么。没想到能在这小小的地方见到传说中千年难得一遇的药材,长青啊,咱们这一趟可真是来得太值当了。”

    伸出手触了触叶片,谢长青回头说道:“春华馆的管事何在?”

    春华馆的管事连忙上前两步,弯着腰应道:“爷,小的在这。”

    “赶快着人把这里的药材移走,玉魄吸天地灵气,十丈之内的药材都必需起出另行安置,要尽快办,否则这些珍稀药材都会化为玉魄的花肥。”药不过谢家,谢长青对眼前的玉魄当然比别人更了解一些。

    这时候黄药师也猛地一拍脑袋,然后说:“长青不说我还记不起这事儿,玉魄入药则温容兼蓄,但是生长成熟时最是霸道。有了玉魄,那生灵丹又能炼了,长青,回头跟春华馆好好商量商量,不说全买下,至少得买一半。”

    “君子不夺人所好,不夺人所有,药师这就过了。”谢长青笑着起身,把地方让开,由着春华馆的人上前来拿着药锄准备把药起出来。

    听了谢长青的话,春华馆的管事面露笑意,恭敬地说:“爷自然不会夺人所有,这玉魄我替东家做个主,赠一半予谢家。”

    因为春华馆的学徒来起药了,所以蹲在玉魄前的黄药师也站了起来,走到春华馆管事旁边说:“管事好气魄,怪不得你们春华馆能在鱼龙混杂的扬子洲有这么片地儿,回头说不得要好好与你们东家结交一番。天地灵药,德者居之,能出玉魄便足可说明令东家有大德。”

    见了玉魄,让黄药师说什么谄媚的话都成,黄药师心想:以后咱也有得意的事儿了,老头子,你就没亲眼见过玉魄成熟吧。

    这一番话说得春华馆管事只能陪着笑脸,然后在一旁安排着起药,不一会儿的时间这片药田里的药材就都被移走了。阿容站在后面看着那些药材被移走心疼啊,还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见着那些珍稀的药材呢。

    “这株玉魄约需要百日左右才能成熟,长青,看来药女试训结束后,咱们还要再待一个来月才成。”

    “那是自然。”

    这时候药女和试训的姑娘们也都散了,只留下春华馆的人还在整理着药田附近的场面。

    忽然黄药师看到了岳红,看到岳红自然就要想起那个努力让自己不存在的阿容,黄药师找了找,终于找到了在一边猫着的阿容,然后冲阿容招了招手说:“赶紧过来。”

    阿容指了指自己,然后黄药师又用力地点了点头,阿容的脸就垮了下来:“黄药师大人。”

    “你通过试训了,回头去大管事那儿应个声儿,知道吗?”黄药师脸上一喜,不仅收了个好徒弟,还看到了玉魄,扬子洲真是他的福地啊!

    这话让阿容的下巴差点掉地上,她睁圆了眼睛满脸苦兮兮地问了句:“为什么?”

    她可不知道自己这苦大仇深的表情在黄药师看来是多么的爽,他忍了这傻姑娘顶久了,今天总算见到她吃憋。这黄药师骨子里,其实就是个孩子,还是个小心眼儿的孩子:“这玉魄是你发现的,要是换个人来,指不定就忽略了过去,这药田里起码有数十种珍贵药材,这功劳难道还不够通过试训吗?”

    连云山的几名管事互相看了一眼,都点了点头说:“够了。”

    而春华馆的管事则在一旁飘来一句:“包括玉魄在内,共一百二十三味药材。”

    黄药师遂挑眉看了春华馆管事一眼,然后说了句:“管事莫不是想奖励奖励她?”

    这下轮到管事苦着脸了,然后咬了咬牙说了一句:“既然通过了连云山的试训,想必将来吃穿用度是不愁了,小的便送姑娘琉璃药瓶一套,药匣一只,算是谢姑娘替我春华馆保住了这些珍稀药材。”

    琉璃?不就是玻璃,还是不纯的玻璃!于是阿容没太多想法,不咸不淡地应了声“谢谢”,她现在正满脑子悲催念头呢,哪顾得上高高兴兴地跟人道谢。

    但是黄药师就特乐意看她这悲催劲儿,心说:让你想着退出,姑娘,你就好好跟着本药师回连云山吧。

    “怎么,通过试训不高兴吗?”谢长青这就是明知故问啊,黄药师看了眼谢长青,心说这贵公子和他原来就是一路货色,都这么不厚道。

    “我想留在扬子洲等爹娘。”阿容极其执着地重复着这句话,因为她暂时找不到更好的理由。

    岳红看着这诡异的场面,然后咽了口唾沫,直想这究竟是什么个气氛啊。

    而谢长青则很浅地拧了拧眉,然后看了阿容一眼说:“在乱中离散了?”

    “是,怕爹娘到扬子洲来找。”

    但是谢长青却是个擅长于找漏洞的人,一句话就把阿容打回原形:“既然想留下来,为什么报名来参加试训?”

    闻言,黄药师一击掌,说:“对啊,早就知道通过试训就要去京城,那你来报名个什么劲儿啊。”

    阿容挠了挠头,只觉得原本已经不疼的头又开始疼了,怒看了谢长青一眼,心说:碰上你准没好事!

    “那会儿没想明白,现在想明白了。”阿容只能特无辜的这么回话。

    “可记得父母什么模样,姓甚名谁,乡籍何处?”谢长青也不是太明白自己为什么要问,开始或是怜她识文断字,不愿她辱没了学识,但现在谢长青自己也不知道了。

    “那时候小,什么也记不得了,这些年来颠沛流离连家乡话都忘得差不多了,哪还记得住哪儿在哪儿。”阿容心说,好在她知道这身子大概流落了五、六年了,十岁以下的孩子无父母的,由官府的教养院收管,十岁以上就得自谋生路。

    她来的时候恰碰上这容雨声刚出教养院,走投无路估计是饿了个半死,或是冻了个半死,总之她记得自己来的时候很冷,冷到了骨子里。

    好在这容雨声还有点小心思,脖子上的玉牌一直捂着,竟没被收去也没被人抢走,当然了谁会知道个戴黄草的小丫头片子身上还有这东西,人人见了她们都恨不得绕道走。

    后来才遇上了小申她们,这才一块去了浣衣楼,就这还洗得双手长冻疮呐。

    “倒真是身世堪怜,长青,要不你帮帮她,别家在扬子洲是没这能耐。”黄药师是收定阿容这徒弟了,当然不能容她留在扬子洲了。

    “这事我给你想想办法,你安心去连云山,总好过你在浣衣楼里是吧。”

    阿容望天,这人为什么老以为她在浣衣楼里,谁都知道洗衣服不能叫在浣衣楼里,这人是牛吗?

    望完天以后阿容就泪流了,为嘛还是得了这样一个结局,她可以反抗不,应该可以吧,可为什么她觉得自己反抗了也没有用呢?

14.歇假日的生与死

    (今天和昨天是评价票日……收到好多评价票呀,摸摸投十分的孩子,乃们让俺有压力……于是,我会努力码字,认真码字的)

    两个月后,药女试训结束,一组和三组各剩下三名药女,而第二组则华丽丽的只剩下了阿容一个,那些姑娘被强悍的黄药师给吓得不敢留下,当然也是黄药师都判定她们不通过。

    虽然规定要取前三,但黄药师在连云山的地位实在有些超脱,所以不守规定连云山来的管事也不稀奇,谁让人有个舅舅是药王呐。

    因为要等玉魄成熟,所以剩下的药女被准了几天假,歇假日过后就可以到春华馆来正式成为一名药女,做药女应该做的事情了。

    而陪着试训的药女,除了回连云山的以外,留下的也都有相应的假期,所以岳红就跟着阿容一块出了春华馆,决定在歇假日期间跟着阿容一起好好看看扬子洲。

    等岳红到了阿容住的屋子时,忍不住开始替阿容难过起来:“阿容,你就住在这里啊,乖,以后跟着姐姐去连云山,我让师傅给你找间特大特宽敞的屋子住,不会让你再受半点儿苦了。”

    “岳姐姐,你最好了。”因为岳红跟阿容说,可以跟自家的师傅提一提,把阿容要到岳红师傅的药山去。阿容觉得这样也很好,至少据岳红说,她的师傅离主山非常非常远,所以很少有人经过。

    这样安全,阿容是这么想的。

    正在阿容和岳红开门的时候,院子外头响起了一阵惊呼:“阿容,阿容,你回来了?”

    叫阿容的是小鱼,阿容连忙到院里一看,除了小申和阿叶之外,几个小姐妹都在,阿容连忙高兴地迎上去:“小鱼、小稻、小麦,快点进来。好几个月都没看到你们了,我可想你们了。对了,这是岳红姐姐,她是带我试训的药女,人可好了。”

    其实阿容只所以表现得这么亲热天真,主要是想有没有可能把这三个小姑娘也一块儿带上,毕竟这三个小姑娘也是受足了苦的。三个在穷苦环境里长大的小姑娘,个个都很勤奋,而且非常聪慧,阿容觉得自己吃饱穿暖了,也不能看着她们三个挨饿受冻。

    “岳姐姐好。”三个小姑娘小心翼翼地问了好。

    岳红看着这三个小姑娘,仿佛看到了另外三个阿容一样,都是瘦瘦小小的显得被虐待了似的,一看就是做惯了事儿的:“你们也好,阿容招呼她们一块进来坐吧,你们既然叫我姐姐,待会儿我请你们去吃饭,听说清辉楼里有个叫豆腐宴的,可出名了,等会儿我们一起去尝尝鲜。”

    说到豆腐宴,几个小姑娘都笑了起来,小稻特高兴地说:“岳姐姐,豆腐是阿容做的,阿容以前还经常给我们喝甜甜香香的豆浆,味道真好。阿容,我都好久没喝到了,清辉楼卖得可贵哩,要三文钱一碗,以前阿容都卖一文的。”

    听说清辉楼的豆浆卖三文钱,阿容只能感叹一句,外包装和购物环境是多么的重要:“我都说过很多次了,豆腐是一个老婆婆教给我的,总说是我做的,我可没这本事。”

    几个小姑娘进了屋里,阿容收拾了一下才请大家都坐下,然后阿容就开始把自己的想法跟岳红说了说,然后问岳红道:“岳姐姐,不知道这样可不可以?”

    “这个不是太容易,除非黄药师大人开口,黄药师大人说的话在连云山是很有份量的。”岳红之所以这么说,主要是觉得黄药师对阿容实在有些诡异,那样都能过,还有什么是不行的。

    其他三个小姑娘听了这个特别意外,连忙问岳红:“真的吗,我们也可以吗?”

    “不过你们可能就进不了连云山了,连云山是为御药房种药材的,没有通过药女试训是不可以进去的,你们可以由黄药师大人推荐去谢家其他的药山。”岳红这么说是因为以前有过类似的例子,拿着药师的推荐就可以由谢家安排去谢家名下的药山,只不过待遇比起连云山来说要差一些而已,但是比起在扬子洲过这样的生活还是要强上很多的。

    “那小申和我们一块去吗?”向来不太爱说话的小麦忽然说了这么一句。

    提起小申,阿容心里就一惊,她觉得自己好像很久很久都没有见到小申了,在试训之前就很少看到了。而且今天小申大概也知道她今天从春华馆出来,但是也没有来看她,这让阿容觉得有些奇怪:“我也不知道,不如待会儿我们去问问小申吧。”

    几个小姑娘说说笑笑的到了午饭的时候,岳红很大姐地把几个小丫头领到了清辉楼,正当饭点的时候,小二忙得团团转,而正在收饭钱的掌柜看到阿容来了,连忙笑着说:“是阿容姑娘来了,来来来,里头坐着,小二还不赶紧来招呼。”

    掌柜的看来是坚定地相信了他们家东家的眼光,所以对阿容也殷勤了起来,这可让阿容有点不适应,倒是岳红很豪迈地说:“掌柜的,给我们来桌豆腐宴,听说这是你们清辉楼里最有名的。”

    “这位姑娘,豆腐宴倒是不难,只是需要提前预定,因有些东西要提前处理,如海参之类总不能现发的。”掌柜的心说这哪来的姑娘,张嘴就是豆腐宴,这豆腐宴可是炒到了百两一桌,光是食材就得提前几天预备。

    阿容见状连忙解围:“岳姐姐,那用得着那么多,豆腐的全宴有大小近一百道呢,我们捡好备常吃的尝尝就行了。”

    有阿容解围,掌柜的连忙点头说:“对对对,阿容姑娘说得是,除了有豆腐宴,我们这还有小豆腐宴和家常宴,家常宴是可以现点现吃的,不如就给小姑娘们来一桌家常宴。”

    “那也成。”

    菜上齐了的时候,几个小姑娘欢喜地开吃,岳红是头一回尝豆腐宴,所以吃那道菜都觉得美味极了。而小鱼她们则是很久没尝过了,所以小姑娘们都吃得很欢快。

    正在大家热火朝天吃着饭的时候,旁边桌上传来的一句话吸引住了阿容的注意:“几年前死的那容先生大家伙还记得吗?”

    “记得,那摆粥摊的容先生嘛,乐善好施,可惜就是好人不长命啊。”

    “杀了容先生一家的那伙强盗被逮着了,正要押回京城去问斩呐。据说这一伙强盗可杀了不少达官贵人,就连京城那几家儿都有人死在他们手里了。不过有件事大家伙肯定不知道,那容先生据说是朝廷钦犯,现在还在案哩。”

    “什么,那好好先生一样的容先生怎么会是朝廷钦犯,这不可能吧。”

    “什么不可能的,那容先生有两个女儿大家伙记得吧,有一个被那伙强盗抓了活的,强盗被逮着后官差一清点,这容大姑娘竟然做了强盗头子的婆娘。钦犯女儿做强盗头子的婆娘,嘿……这一对儿可有意思了。”

    “唉呀,那这押到京城还不是一个死字。”

    “那当然,以为能逃得了啊!”

    容先生?两个女儿?几年前?阿容想起了自己脖子上的长命锁,对于刚听到的这些话忍不住就在心里头琢磨开了,看来或许自个儿的身份不太安全啊。就目前看来,自个儿还是老实点好,要不然被咔嚓了就不妙了,还是先去京城弄清楚状况吧。

    这下本来不抗拒进京,甚至可能到最后一刻还要想着开溜的阿容决定,去京城看看。

    “咦,那不是小申吗,阿容我出去叫她,正好跟她说说事。”小鱼眼尖地看到了小申,连忙蹦出清辉楼去。

    阿容和小稻她们就看着门外,但是出乎阿容意料的是,小申并没有和小鱼进来,反而和小鱼争执了两句后,小鱼就哭着进来了:“小鱼,怎么了?”

    “阿容,为什么阿叶和小申都变了,为什么她们都变得像陌生人一样了?”小鱼抹着眼泪,一边哭一边说道。

    “怎么了,你没有告诉我今天回来了吗,难道小申是不愿意见我吗?”阿容心想自己没做什么呀,为什么又招小申不待见了。

    这时候向来活泼开朗的小稻却莫明叹了一口气,然后看着阿容说:“阿容,有一件事你可能还不知道,你离开浣衣楼以后,那个叫少南的人来找过你。其实当初本来应该是你进楼里做香衣的,因为你那天写的那些字,让他以为你是秀才的女儿,所以他就跟浣衣楼说让那个识字的秀才家的女儿进浣衣楼。结果等他想起来去浣衣找的时候,看到的却是小申,所以小申现在不愿意见你,也不愿意再见我们。”

    “就为了这件事她就要躲着我吗,这又没关系,我现在已经是药女了。再说了,就算我没通过药女试训,我也不会进浣衣楼的,要不然当初我就不会离开浣衣楼了。”阿容叹了口气,脑子却想的是这回知道为什么那谢长青笃定自己在浣衣楼里了,原来这里头还有他的事儿。

    小麦默默地看了大家伙一眼,然后说:“要不我去劝劝她吧,浣衣楼再好,做香衣就顶头了,小申应该会想清楚的。”

    “还有,阿容,小申的奶奶过世了。”

    “什么,你们怎么不来告诉我……”阿容想到自己在药女试训,外头的进不来,自己又出不去,她们又怎么来通知她。

    “你们别愁了,事总有说开的一天,这位小申姑娘大概是刚失去了亲人,所以有些敏感难过,你们好好说说就会没事的。”岳红看着这些情绪低迷的小姑娘,摇了摇头,心说真是些不解事的小姑娘,却忘了自己也是个小姑娘,能有多解事儿!

15.陋巷里的对话与决断

    (泪流满面,伦家要求留言、求票……以前编说过,我的读者全是潜水艇,于是扔深水炸弹了,快点浮出水面来透透气)

    ——————我是有执念的分割线——————

    再次见到小申时,是小姑娘们吃完饭回去的路上,大家正走到巷子口上。

    这里是贫民聚居的地方,甚至更多的是她们这样戴黄芦草的姑娘,多是一个人或几个人守着一间破屋子渡日。附近的很多屋子都已经残败不堪,自然就没有人有工夫来打理巷子。

    最近连着下了几天的雨,巷子里的积水很严重,黑灰色的泥浆让人没地儿落脚,也只有住在这的人才习惯了这样的环境。岳红倒是个知情识趣的,即没有大呼小叫的踮起脚尖挑路,也没有嫌弃这里脏,只是默默在小姑娘们后头走着。

    只是岳红忍不住在心里感慨,心说自己也是苦出身的,可是比起前面这几个小姑娘来,她那些苦压根就不能叫苦,怪不得有句话叫身在福中不知福了。

    正在岳红这么想着的时候,她前面的小麦停了下来,她也就跟着一顿身子连忙停住脚,原来是那个叫小申的姑娘出现了。

    “小申,你不要走,事情小稻都跟我说过了,就为这件事你就不理我吗,还是因为申奶奶过身的时候我不在你身边,所以你恼我了。小申,我们是姐妹,有话好好说不行吗?”阿容心说自个儿在这世界独身一个,就这么几个小姑娘一起互相取暖着过来的,这还没长大呢难道就要变味儿了。

    只是阿容没想到,她的长大是现代人的概念,起码要到二十五、三十以后才叫长大,而这时代的孩子,十四岁嫁人,十六岁抱着孩子满街喂的到处都是。

    这时小申看了看阿容,又看了看小鱼她们几个,然后低下头似乎在想些什么。正在这时候,小稻忽然开口说了一句:“对了,小申,阿容通过药女试训了,阿容还说可以带我们一起去呢。”

    这句话让小申的头压得更低了,等抬起头来的时候小申的脸上露出些迟疑又小心的神色:“阿容,你不气我吗,不怪我吗?”

    “我不怪你,倒是你别怪我才好,申奶奶走了我都不知道,都没有和你一块送申奶奶。”曾经的申奶奶很照顾她,没有能见申奶奶最后一面,阿容有些遗憾。

    说到申奶奶,小申的脸上露出悲伤的神色来:“奶奶不会怪你的,我当然也不会。”

    有了这一句,岳红忽然双手一挥,说道:“这不就好了,重归于好,大团圆。”

    小申这才看到了岳红,于是冲阿容问了一句:“阿容,这是谁啊?”

    “对了,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药女岳红姐姐,岳姐姐这是小申。”阿容连忙给两人作了介绍。

    “小申姑娘你好。”岳红大大方方地打招呼。

    倒是小申有些儿发愣地看着岳红,过了会儿才回话:“岳姐姐好。”

    站在岳红身边的阿容看了看小申的神色,总觉得小申和从前有些不同了,至于哪里不同阿容还是有些看不出来。毕竟她就是因为从前脑子里想事想得不够透彻,才落了个惨淡收场,这托生之后又哪里能瞬间领悟到人心在身体里的变化有多么迅速。

    不过阿容已经留了个心眼,毕竟从阿叶的事过后,她就不愿意再做什么理想中的人了,还是那句话:没有圣人的眼光,就不要妄图做圣母,那只会让自个儿成为一个大大的悲剧。

    在城里疯玩了几天之后,阿容和岳红率先回春华馆,阿容小心翼翼地把事儿跟黄药师说了,黄药师皱眉沉默了很久,然后说:“这种后门本来我是不屑的,不过凭着你你发现了玉魄,我就为你破回例。待会儿我给她们写个荐书,去九子山郭药师那儿领差事吧,我也就和郭药师比较对路,让我介绍去别人那儿我就没辙了。不过你得让你那几个小姐妹有个准备,郭药师这人可严厉得很,但凡有点差错,肯定是要挨训的,他可不如我这么好应付。如果抱着享清闲的心去,那就趁早留在扬子洲比较舒坦。”

    “谢谢黄药师大人,那我去跟她们说一声,先谢过您了。”阿容得了肯定的答案,连忙欢快地奔出去。

    在她身后黄药师摇了摇头,轻声说了一句:“要不是看在你是我徒弟的份儿上,我才懒得欠这人情,有能入老郭眼的还好,要是没有我这人情就欠大发了。”

    春华馆外的小姑娘们得了这消息,简直高兴得快疯了,尤其是小鱼,这姑娘听岳红说九子山离京城的街市很近时就叨开了,一定要去看看京城什么样儿。

    这天岳红和阿容是要宿在春华馆里的,所以几个小姑娘说了好久的话后只能依依不舍地说再见,阿容就让岳红先去打饭,顺便给她留一份,别让鱼啊肉的被别人先抢没了。岳红听了这话直翻白眼,心说:这笨姑娘,敢情还不知道春华馆的伙食没这么好!

    却说阿容送小申她们几个,正要快到正街上的时候,小申忽然问了一句:“阿容,那位少南公子是不是谢家的人啊?”

    这称谓让阿容挠头直愣神儿,少南明明姓徐,是谢大公子的随身侍从,怎么就成少南公子了,于是阿容很疑惑地重复了一句:“少南公子?”

    “对啊,那天少南公子来浣衣楼,大管事就是这么叫的呀,难道错了吗?”说这话的是小稻,看来这事她们也知道。

    少南公子……阿容想了想,然后就大致想通了,不都说宰相门房三品官嘛,这徐少南在浣衣楼大管事那儿被称声公子也很正常。这么一想,阿容就点了点头说:“他现在就在春华馆呢,好像前几天还看见他在药田里蹦来着。”

    也许是阿容这个“蹦”字比较崩坏,几个小姑娘齐齐“啊”了一声,阿容不由得嘿嘿一乐,迎着正渐下沉的夕阳却显得暖融融的,让人觉得分外温馨。

    一个多月以后,玉魄如黄药师预期的那样顺利成熟,十丈之内所有的植物都枯死了,这让阿容差点跳起来,心说这不就是天然的除草剂嘛,于是阿容对那株玉魄抱了很大的平常心。

    但是黄药师很快就打碎了她的平常心,说了一句:“十年之内,这块药田只怕要寸草不生了,倒是荒废了一片好地方。”

    春华馆的管事倒是笑眯眯的,有了玉魄,而且还没损失其他药材,更重要的是和谢家把关系搞得很漂亮,所以最大的受益人是春华馆,做管事的能不笑嘛:“阿容姑娘,给你预备的琉璃药瓶和匣子都已经备好了,你看是自己去拿,还是我们给你送来。”

    正在阿容要说话的时候,黄药师来了一句:“这东西我先替你收着吧,你现在带着这东西招人眼,等到了连云山再暗地里给你,这东西不可露白。连云山虽然家大业大,可不是每个刚进的小药女都有这么嚣张的东西。”

    “好吧。”阿容本来不知道琉璃药瓶很拉风,黄药师这么一说她就大概了解了,也许那真是份非常“狠”的谢礼。

    临到了起程的时候,黄药师忽然接到了药笺,所谓的药书就是连云山的传书,让他迅速赶到顾周山去,用的是连云山主的印,所以黄药师接到了药笺就赶紧离开了。离开时倒是叮嘱了阿容一句,先去连云山好好待着。

    跟着黄药师一块走的,还有同来的几个管事以及谢长青,只余下徐少南带队领着她们一块进京去,当然随行的还有护送的队伍,这一堆大小姑娘总一路上可不能出半点差错。

    “少南公子,咱们要不今儿就歇这了。”谢长青大家是从不叫公子的,只叫爷,而谢长青身边一直待着的少南则被称为公子。现在爷走了,自然而然的大家都听公子的了。

    “成,四处先察看一番,不要留下什么隐患,要知道咱们队伍里的姑娘可都是连云山的娇女,少了一个回头谢家上下都得心疼。”徐少南笑着说了一句,然后翻身下马去各处布置。

    这一声一声的少南公子,更是让大家以为徐少南就是谢家的公子了,当然了大家都不会在嘴上说。而且这少南在谢家确实享受着极高的待遇,毕竟徐少南的母亲和谢长青那公主妈有顶深的交情,所以说虽是侍从,却和兄弟无异,一声少南公子也算是名副其实的。

    徐少南这个人不端架子,当然了谢长青也没端过,不过谢长青这种人,不端架子就是最大的架子了,那样的人哪里还需要端着,往那儿一站就是浑然天成的贵公子气派,让人只觉可远观不可亲近。

    而徐少南平易近人又极雅致的举止言行,则是处处体现着温和可近,队伍里有心思稍灵泛点儿的姑娘,这时候已经开始渐渐萌动春心了。

    别说是刚通过试训的药女了,就连已经在连云山待了很多年的药女们都萌动着,这其中也包括岳红,所以阿容有点不适应了。心说这孩子不就笑得爽朗灿烂点,你们至于一窝蜂嘛?

    阿容当然没想到其中还有什么别的东西,毕竟徐少南在他眼里,就是那惹事的谢长青身边的侍从,除此之外,没有别的。

16.路途中的祸与福

    (昨天收到的长评大好,笑眯眯,加更午后奉上)

    这日里在客栈歇下了以后,竟连着下了数日的雨,让徐少南深觉得庆幸,要是错过了这宿头,前面就没这么好的条件可躲雨了,要不然自己领着的那些小姑娘们还不知道得乱成什么样子。

    雨停了之后,去探路的人回来说前头涨水,河把路封了,而且山也滑下来一大块,要等把路通了才能过,恐怕这一等就得是十天半个月了。

    头回接这差事的徐少南就遇上了这种事,心里就难免有点不大痛快,但是小姑娘们可不管这些,雨后天晴朗了,小姑娘们在问过徐少南后就上街玩去了,三五成群的在小镇上游玩着。

    这小镇的风物非常特别,小姑娘们看得目不暇接,自然是高兴极了。可徐少南心里头着急得很,要是不能准时到连云山,就算是谢长青保他,也一准还是得受罚的,受罚他不怕,怕的是堕了谢长青的脸面。

    “少南公子,不如改走水路吧,这两天水也平缓下来了,陆路不好走,水路还是通畅的,总该在十月初赶到连云山,要不就错过日期了。”

    水路,徐少南也不是没想过,只是这小镇上哪来的大船:“这里离水路总府还有多远?”

    “回少南公子,此地离水路总府约二十余里路。”

    二十余里,半天左右能一个来回,徐少南思索了一番后吩咐道:“找个熟悉这段水路的去水路总府,拿着谢家的牌子去调支平稳的船来。水路总府眼下应该是朱致谦大人在,如果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可以去找拉大人,朱大人是爷的表舅,遇了事总能给个方便。”

    做了这个安排之后,徐少南总算是舒了一口气,这时候也有了闲情四处走走,正预备出门时就看到了阿容和岳红她们,于是徐少南就打了招呼:“岳药女,盛药女,几位姑娘是要出门去吗?”

    “少南公子,你也出去吗?”岳红一见徐少南心里头这个高兴啊,想着待会儿可能和徐少南一块游个街什么的,就特激动。

    对于小姑娘们的那些心思,徐少南不是不明白,只是他跟着谢长青走南闯北,眼界早已开阔得很了,哪里还会因为小姑娘们心心念念着他而得意。所以这一路上,徐少南有些苦恼,即要保持距离,又得关照好她们,可把他给为难得狠了:“是啊,几位姑娘自便,切不可走远了,我上前头去看看。”

    见徐少南拔腿就走,岳红脸就垮了下来,看着阿容说道:“阿容,少南公子就这么逃跑了。”

    逃跑两个字让阿容有些想笑,但见岳红这垮着的脸,又拍了拍她安慰道:“就是为了跑给你追才逃远了的,所以你要努力啊!”

    这时候小申上前两步看向外头,然后说道:“阿容,少南公子在京里也是住在连云山吗,还是住在别的地方。”

    “啊,这个我不知道啊,问岳姐姐吧。”

    说到这个岳红就很怨念:“是住在连云山的,和爷一起来着,只不过藏得比谁都好,想见他一面真比见皇上还难哩。”

    一向比较羞怯沉默的小麦忽然说了一句:“少南公子真可怜。”

    大家伙齐齐看向小麦问道:“为什么?”

    “躲得很辛苦。”小麦很中肯地下了鉴定结果。

    阿容忍不住直乐,指着小麦说:“小麦,你真是不说则已,一出声就是直指本质啊,太犀利了。”

    几个小姑娘笑笑闹闹地出了门,看这也新鲜看那也有趣儿,于是一晃就到了大中午了,随意地找了家店吃饭,还竟然遇上了徐少南,这好运气让岳红眉开眼笑地奔了过去,于是原本几个小姑娘的聚餐里多了一个“少南公子”。

    “盛药女,下午你抽个时间来找我。”饭吃得差不多的时候,徐少南这么来一句,把小姑娘们都弄傻眼了。

    同样的,阿容也傻眼,指了指自己然后有些奇怪:“找你做什么?”

    “是黄药师大人有书信给你,夹在爷的书信里了,所以你下午你到我那去看。爷的信我总不能给你吧,你自己找时间过来。”徐少南说到这事也想把黄药师拎来揍一顿,好好的这家伙就好把信写在谢长肝信笺的背面儿,还用药水隐了形,这古怪的爱好真是招人揍。

    “呃,好。”阿容有些不大理解,黄药师写书信给她做什么,闲得无聊了写两句话来遥遥地调戏她咩,这个不良的中年大叔。

    于是下午的时候,阿容就去找徐少南看信,当然她小心翼翼地避开了姑娘们的视线,她可不想成为箭靶子。但是这世上有不透风的墙吗,答案当然是否定的,所以她去找徐少南的事还是在姑娘们中间传开了,虽然有岳红和小稻她们解释,可是那两小句解释在大把的言论里被淹没于无形。

    好在小姑娘们至多也就酸两句,毕竟才十一二岁,陷害和在背后阴人的业务暂时还不熟练,所以阿容虽然惹了很多酸言酸语,外加扎死人的眼神之外,倒还算太平。

    这是个隐祸,阿容叹了口气,心知这隐祸不解决,将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绊着自个儿,然后大大的跌一跤。但这事要怎么解决呢,阿容心里不大有谱儿。

    这天下午船回来了,船身上有水路总府的标识,徐少南见船到了就吩咐姑娘们准备准备,明天就起程回京。这天的晚饭是大家伙一块吃的,徐少南被重点关注着,阿容很没存在感地猫在角落里。

    正在她猫着努力往嘴里扒饭的时候,有个顶熟悉的声音传进了阿容的耳朵里:“这不是阿容姑娘吗,你怎么在这里呢?”

    抹掉嘴上的饭粒儿,阿容顺着声儿看过去,咦……竟然是清辉楼那个心宽体胖的姚东家,怎么好像瘦了很多啊:“是姚东家啊,好久不见了,您最近可瘦了,是生意不好吗,话说做生意就是操心啊!”

    这清辉楼的姚东家一瘦下来,还颇有几个敦实温厚的味道,原本被肉挤得经常眯成一条缝儿的眼睛,这会儿睁成了小小的月牙儿,看起来就不像是奸商了嘛,反而带了几分朴实可靠。啧……可见一个人的外貌其实还是很重要的。

    “阿容姑娘过来坐会儿,我这桌上有清辉楼的豆干,做出来后还没让你试试对不对味呢。”姚东家笑眯眯地邀请道。

    豆干,麻辣豆干,这好东西啊,看来有口福了!阿容立刻口水,然后小心翼翼地看了眼四周的状况,然后趁大家伙都没注意她的时候,慢慢地挪到了姚东家的桌上。

    当香辣有嚼劲的豆干在嘴里时,阿容差点泪流满面,这味道太熟悉了,这要是闭上眼,她都能认为自个儿是在家里吃在老家的父母寄来的豆干:“姚东家,味道好极了。”

    “好吃你还泪眼汪汪的,我还当很难吃呐。”姚东家递了温热的巾子给她,然后看着她这感慨的模样直乐。姚东家也莫明,他怎么就记着这小姑娘了,还老觉得这小姑娘有意思。

    “不难吃不难吃,太好吃了,就是太好吃了,让我想起以前的味道来了,好久没尝过了。”接了帕子擦了眼和嘴,然后再往桌上一看,不仅仅有豆干,还有腐乳哩,都是她从前就很爱吃的,不由得食指大动。

    见阿容这模样,姚东家笑了笑说:“待会儿给你一罐子,别瞪着它了,再看下去眼珠子都得掉桌上了。”

    姚东家的话让阿容不由得感叹,大叔什么的就是有爱啊,却忘了刚才黄药师还让她觉得大叔最可恶:“姚东家这是要去哪里,也被困在这里了吗?”

    “是啊,路封了,水路现在也过不了小船,大船又来不得调配。倒是阿容姑娘怎么也被困在这里了,你不在扬子洲待着,怎么跑到这里来了?”姚东家一大忙人,天南海北的四处有生意,当然不可能天天在扬子洲,所以他还不知道阿容的事。当然了,就算在扬子洲,只要不打听,也不会知道阿容的事。

    “那个,我通过药女试训了,现在正跟着队伍去连云山呢。姚东家知道连云山吗,就是谢家的药山。”阿容又有点神叨了,总觉得这胖东家越看越亲切,所以忍不住就多叨了一句。

    阿容的话多少让姚东家有些意外,看着阿容说:“你竟然通过试训了,真是了不得。说起连云山,我以前倒是经常去的,现在常在外头跑就去得少了。”

    经常去啊,于是阿容开始猜想,这胖东家究竟是个什么背景,不过比起谢长青那贵公子来,胖东家就算身份再高,阿容觉得自己也会觉得这位可以亲近,毕竟胖东家让她感觉没压力,而那位贵公子啊,只要出现在视线里就让人鸭梨大大的。

    吃完了豆干谢过了姚东家,然后阿容又摸回了那边的桌上,阿容以为和姚东家的相遇就到此结束了,没想到第二天上船后,却赫然在甲板上看见了正冲她笑着的姚东家。

    阿容直想指着姚东家说:你……你……你阴魂不散!

17.船歌里的胖东家和小药女(加更)

    (加更奉上……我不厚道,这是五百收藏的加更,早就该发了,拖到今天才和长评的加更一起奉上,咳,最近还会有加更的!)

    开船的号子声响起时,众姑娘们都已经安顿了下来,而阿容头一回在这时代坐船,所以倍觉得新鲜,在船舱里待了会儿后,就忍不住跑到了甲板上。

    因着是水路总府的船,船上总是能让人放心的,徐少南也就没约束着姑娘们哪里可去哪里不可去,而徐少南现在也不大愿意出现在众姑娘的视线里,太惹事儿了,这不好。

    一天的行程下来,姑娘们也大都倦了,用了晚饭后就各自回舱房里歇着去了,只有阿容有点歇不住,因为这姑娘发现自己有点小小的晕船,在外面还好一点,在屋里就更觉得胸口发闷。

    折折腾腾了好久,阿容还是坐到了甲板上,此时正值夕阳西下时分,阿容趴在栏杆上看着漫天仅剩下的云霞和暮光在那儿发着愣。

    正在阿容发愣的时候,一阵豪放至极的歌声响起,大抵是船工们唱的,带着壮实汉子的气劲儿,在夕阳渐落,波光潋滟之中竟也是荡气回肠的。

    “好听吗?”

    是姚东家,阿容不用回头都知道:“好听,特男人。”

    她这知让姚东家笑得有些合不拢嘴了:“小小姑娘家懂什么叫男人,还特男人。”

    “英雄无悔,儿郎有情,这船歌里就有情,所以特男人。”阿容往边上让了让,习惯性地让个位子给别人坐,这仅仅是习惯习惯而已。

    那姚东家也不讲究,胖胖的身体压在了条凳上,如同阿容一样趴在了栏杆上:“你个小姑娘倒是有意思,这些话儿都从哪里听来的,透着新奇劲。”

    顺着风小药女和胖东家坐在了一块儿,两人的头发一块在风里生后翻飞,连着衣带一起像跳舞一样,在夕阳的映衬下竟有几分温暖的美:“姚东家,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想跟我说?”

    商人逐利,阿容相信,单凭着豆腐不至于让胖东家这会儿特地来找她,就算不逐利,和一个只有过一面之缘的小姑娘这么亲切,也必定是有所图谋,要说纯粹只是也想出来坐坐,阿容可不信这鬼话。

    “阿容姑娘听说试训的成绩很出色?”

    药女试训,怎么又扯到这上面了,阿容心里开始犯嘀咕,但还是侧着脸回了话:“出色倒不至于,主要是黄药师大人面上狠,把姑娘们都吓着了。”

    忽然阿容又像想起了什么似的:“啊,您先等会儿,我去拿件披风来,我说怎么感觉有些冷呢。姚东家,您可别走,我马上就回来,好不容易遇着个跟我一样大凉天不睡来吹风的。”

    姚东家并没有多说什么,而是挥了挥手示意她去,等阿容拿了披风再出来时,姚东家果然还在那里,待阿容坐下后,姚东家就说:“阿容姑娘可知道附骨寒?”

    姚东家似乎是在问天气一样,非常的不经意,脸上的表情甚至没有丝毫变化。

    而附地寒,或许别的药女不知道,但是跟着黄药师的这组,估摸着都知道是什么东西,谁让黄药师这人是个大大的变态呢,于是阿容点了点头:“我知道附骨寒,是一味温吞讨厌的毒药,只是不知道姚东家问这东西做什么。我一没见过,二没有,姚东家可别打这主意。”

    “这些阴狠毒辣的东西,我一个商人打什么主意,只是有位故友身中附骨寒的毒,眼下已经开始毒发了。”姚东家说中毒真的跟说今天晚上吃了什么,味道很好或者不好一样,让阿容有点毛骨悚然。

    “毒发到身亡有十几年呢,不急,慢慢寻解药就是了。”附骨寒的这药的可怕就在这,十几年里可以把你折磨得生不如死,而且这药极为难以化解,所以黄药师讲解天下毒药时,就特地提了附骨寒,说这是最惹人生厌的一味毒药。

    销人志,损人神,最后伤人命,毁人身,但在这过程中,却能让你的身体变得前所未有的好,让人更加敏感更加清晰地感受到附骨之寒,剔骨之痛。这药确实像姚东家说的那样阴狠毒辣,没有比附骨寒更毒辣却又温润的药了。

    或许是慢慢寻找这四个字戳到了姚东家的痛处,姚东家向来温厚的表情也露出了一丝凌厉:“是啊,慢慢寻解药也是有可能的,只是我这朋友却性急了些,而且他身份有些尴尬,这附骨寒不仅是毒,更可能让他身陷万劫不复之地,并连累他的家人。所以他必需快些想办法找到解药,或者缓解附骨寒发作时的痛苦。”

    只是一味毒药,怎么还扯上这么多事儿了,阿容习惯性地挠着后脑勺,然后说:“解药我没有办法,那毕竟是传说中的东西,但是如果要缓解,我可能还有个小小的主意,只是不知道姚东家信不信我。”

    这时姚东家侧脸看了阿容一言,而后说道:“且说无妨,都已经到了这种地步,还有什么信与不信的,许我那位朋友愿意一试呢。”

    “引龙香,附骨寒的主药与引龙香的主药是相生相克的,所以引龙香可以缓解附骨寒的药性,只不过引龙香药性太过刚烈,如果用了引龙香,只怕附骨寒毒发的过程会缩短好些年。这是个饮鸩止渴的事儿,姚东家还请三思而行,也怪我才疏学浅,不能帮到您那位朋友。”这时候的阿容,几乎能肯定一件事了,那就是姚东家嘴里的“朋友”就是他自己。

    根据现代人的经验,当某人打着朋友的口号来打听事情的时候,八成那位朋友都是子虚乌有的,而事当然都是某人亲身经历着的事。

    阿容有些同情地看了一眼姚东家,然后轻轻地叹了一声:“怪不得有人说要怜取眼前人,莫待迟来恨。”

    “什么?”姚东家问了一句。

    “有美好的时光就要好好的去享受,不要等将来后悔自己没有享受过,那样会不甘心。”阿容心想,放松的心态,大概也是对抗毒药的一种办法。就跟癌症一样,宽和的心态,能让病症减轻,而过份的忧虑则会加重病情。

    姚东家笑了笑说:“小姑娘,你可真是说道多。”

    这时又是一阵船歌响起,不一会儿甲板上多了几个小姑娘,正在那傻愣愣地看着前方,有人推了推身边的姑娘说:“那不是盛药女吗,怎么和那搭顺风船的坐到一块儿了。”

    “是啊,她不是和少南公子亲近着吗,现在和那胖子坐得可真近。”被推了的姑娘看着那头,似乎有些小小的咬牙切齿。

    “哎呀,你们说我们要不要请少南公子出来看看。”

    这个提议很快被通过,等岳红她们出来的时候,徐少南已经在船舱口上了,只见徐少南摇了摇头说:“你们叫我来看什么,盛药女和姚二在一块有什么好看的,得了,没事别一惊一乍的,我回舱房里歇着了,你们也早些安置。”

    当徐少南转身走后,不明就里的姑娘们相互看了一眼:“为什么,这都不在意吗?”

    这时候岳红终于找到时机替阿容澄清了:“早就说了,互相不在乎,为什么要在意,是你们想歪了,都说是黄药师大人来了话要给阿容,你们偏是不信!”

    好吧,现在大家伙都信了,于是姑娘们讨了个没趣儿,相互推搡着回舱房里去了。

    而阿容这时候回头看了眼岳红,竖起大拇指灿烂地冲她一笑,其实当姚东家出来的时候,岳红就在姚东家身后,阿容这才计上心头,借着去拿披风的时候最终成了眼前这出。多么美好,隐祸解除,阿容心说:“姚东家,这就算是你的问诊费用了,咱们这会儿算是两清了。”

    “挺热闹的。”姚东家看了后头的姑娘们一眼,带着些了然的神色,不过却还是笑得极宽和。这时候的姚东家倒不像是一个商人,而更像是一个温厚的长者,包容着阿容的这些小动作。

    或是见得风雨多了吧,他竟觉得眼前的小姑娘稚而弥真,纯粹而不着点染,所以他才会这样对待。姚东家叹了一口气,当一个人被判了死刑后,还有什么值得去计较的。

    不不不……姚东家摇了摇头,有些东西非得计较到最后一刻不可。

    阿容不知道姚东家在想些什么,只是侧着脑袋看了看他,然后不好意思地说:“姚东家,你那位中毒的朋友最好吃素,附骨寒最见不得荤腥了,尤其是附骨寒发作的那几天,最好连荤油也别沾嘴。所以啊,那附骨寒还有个名字叫‘和尚毒’。”

    这也是阿容才想起来的,毕竟是黄药师玩笑一般的说的,幸好她还记得。

    “我替他谢过阿容姑娘了。”

    “不客气,还有,豆类都是发物,您吃没关系,您那位朋友最好还是别吃。”其实不是不能吃,而是阿容想确定一下,究竟是不是姚东家中了毒。

    而姚东家听了她的话愣了愣又道了一声谢,阿容心里有点小心虚,今儿晚上就说这么一句假话,应该不会被看出来吧!

18.暗室里的男与女

    (我终于想清楚一件事,本文其实就是一个自己天天招悲催的娃,哭着喊着折腾自己的过程……咳,我果然越来越恶趣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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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乘船去京城共要在水上行七日,加上有时候需要靠岸补给和修整,以及有些姑娘不适应坐船,行程被大大的延期了。好在徐少南对日期有了把握,也就不急着催促,而是悠着速度慢慢来。

    这日里停靠在了一个名为寒音台的地方,据传这是一位大琴师的故乡,如今还留有一把绝世名琴,但谁也弹不出当年的龙吟凤鸣之声,所以一直被搁置在寒音台里一间名为寒音馆的地方,而寒音台也是在那时候被命名的。

    寒音台也是船第二个靠岸的港口,相比上个港口的简陋来说,寒音台的干净华美无疑让小姑娘们很开心。姑娘们三五成群的上街去,为免出什么意外各队都有几名侍从相随,所以姑娘们也逛得毫无顾忌。

    这时候阿容正和岳红、小申她们几个在街上看布料,除了阿容之外,小姑娘们的手工都是极好的,裁布做衣那是绝对不在话下的。寒音馆同时也是著名的桑蚕之乡,丝绸是极富盛名的,所以小姑娘们都选得有些眼花缭乱了。

    阿容看了一会儿就不感兴趣了,就一个人往旁边的摊走过去,旁边的摊儿上卖的是绢花,摊主正在摊边上埋头仔细地制绢花,对这个阿容感兴趣。毕竟千百年后的现代,是很少有机会看到传统古法的绢花,更别提现场制作了。

    正在阿容入迷地看绢花时,有人在她旁边说:“觉得哪朵好看,我买朵花送给阿容姑娘戴如何?”

    “啊?”买花送她戴,这人也太发散性思维了,她却没意识到自己看得这么入迷,人当然说送她绢花了:“姚东家,你也下船来了?”

    “是啊,听说这里有把叫寒音的琴,不动则已,一动清绝天下,只是少有人能把它再弹出来。我虽然是个钻在孔方兄眼里的俗人,可也想去试上一试,说不定这寒音也好铜臭味呢。”姚东家看了眼摊上的绢花,心道远不及京里的细致,没想到这姑娘看得这么入神,到底是小姑娘啊!

    于是莫明其妙地,阿容就跟着姚东家去寒音馆了,当然了她跟岳红她们说了一声,但是大家伙都不感兴趣,就像她布啊衣服不感兴趣一样。其实她也未必多感兴趣,就是觉得这姓姚的可怜,她就牺牲一下自个儿,陪他去寒音馆看看那把叫寒音的琴吧。

    她可不承认,她对姚东家感兴趣了,这么一个胖胖的饭馆东家,能出入连云山,能坐上专门为药女为回京叫来的船,而且似乎还很有故事。

    “到了。”

    进了寒音馆后,交了二两银子,姚东家就坐到了寒音面前,这把名叫寒音的琴半点儿也不起眼,没有任何装饰,显得很陈旧了,上面还积了些灰尘。

    阿容心想,说不定就是因为太旧了才弹不出声音了,倒是那位大乐师的后人很会挣银子,碰一次就二两银子咧。

    正在阿容胡思乱想的时候,“琤琤”的琴声响起,起初还有些生涩,到后来竟如行云流水一般,有山岚之气,有松风之姿,有皎洁纯净之感。琴声落下后,寒音馆的琴堂里已经站满了人,大家都痴痴地看着姚东家。

    最后,人群中有一个人喊了出来:“有人用寒音弹出曲子来了,唉呀,那不是说这寒音以后就要跟着这人走了。”

    这话过后,阿容才知道,原来谁弹得动寒音,谁就可以拿走它,怪不得要收二两银子了。

    “那以后咱们寒音台就冷清了,只怕那些试琴的雅士们再也不会来了。”

    这时候姚东家站了起来,笑了笑说:“不足当年先生万一,这琴我不能取走,此生能得抚一曲,足矣。”

    好不容易挣脱开围观的人群,却已经到了回船上的时间,阿容摇了摇头,心说这人大概是觉得自己快死了,拿了琴也没意思,不如留在琴台算了。

    晚上用过饭后,阿容早早地睡了,实在是今天逛得有些累了,从人群里挤出来可费了老大劲儿了。睡到半夜迷迷糊糊被饿醒了,怪她吃了些零嘴儿,晚上就没吃东西,能不饿嘛。

    趁着月光摸黑起来,溜到船舱里放食物的地方,在顺手的地方摸了两个菜包子,一边咬着一边回屋里去。正在要开门进屋的时候,听到了一些很尖锐的声音,像是指甲刮在铁皮子上一样,让人身上的汗毛全要竖起来的声音。

    阿容抖了抖身体,然后把包子往嘴里一扔,一只手塞着耳朵,另一只手继续摸门在哪里,结果门还没摸到就听到一声像是很痛很痛的闷哼,再然后就是重物倒下的声音。阿容心一惊,难道有水匪,这也太大胆了,竟然敢劫水路总府的船。

    悄悄地溜到船舱尽头看了眼,刀光没有剑影没有,她也不用赶紧跳河逃跑,疑惑着往回走的路上,一阵很小声的闷哼让她停了下来,阿容皱了皱眉,发现旁边有月光从门缝里透出来,往里一看就见一个人趴在地上。

    “是姚东家?”这是他的舱房,在起手第二间,所以阿容才记得清楚。

    想了想阿容觉得这麻烦不惹比较好,但是走出没几步又折了回来,好吧,她也不能看见了不管,反正这大黑夜的也不会有谁知道。

    “姚东家,姚东家……你没事吧?”其实阿容更想问的是,你还活着不!毕竟附骨寒的药性太厉害,顶不过去的人说不定就死掉了。

    那原本小声哼叽着的姚东家像是知道她心里问的是什么一样,回了句:“还活着。”

    不过姚东家的声音可比白天衰弱多了,白天是掷地有声的,现在就跟片羽毛似的,轻轻扫过没半分力气。于是阿容蹲了下来,冲他说道:“姚东家,您认穴吗,其实只要把气合,九里,海同三个穴道封一刻钟,等这劲儿过去了就会好些。不过过后会脱力,您得小心着些。”

    她的话音刚一落,姚东家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伸手就迅速地封住了阿容说的那三个穴道,然后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说:“谢谢你了,阿容姑娘,我又久你一次。”

    “没事没事,债多了不愁,虱子多了不咬,要相信欠钱的都是黄世仁,债主才是杨白劳呢。”这故事阿容跟小姑娘们说过,当然了这是为了搞好外交关系,没想到后来船上的人都知道了。

    听了她这话,姚东家不由得扯出个笑脸来,在月光下却让人感觉得出来有些虚脱了:“阿容姑娘,你倒是个乐天的,却不知道这世间有多少烦心事,不是笑一笑就能过得了的。”

    “烦心事,谁没有呢。姚东家,别看您比我年长,可人生苦痛您未必见得有我多。不要以为我是个小姑娘,就什么也不懂,颠沛流离之中看的世情不见得比您走南闯北看得少,所以就不说这些了。我总觉得吧,笑也是一天,哭也是一天,我可不愿意将来回想起自己的一生来,全是在眼泪水里泡过来的,那多么作孽呀。”阿容说这几句话时,也忍不住用上了极沧桑的语气,毕竟两世为人,怎么可能不沧桑嘛,只是平时自个儿拿自个儿当小姑娘而已。

    “你今年十几了?”

    “十二,又或者十三,说实话我也不记得了。很多事情我都不记得了,不过我倒是记得一句话,开心呢就是把所有不开心的事忘掉,剩下的就全是开心了。”也许是觉得此时的姚东家在暗室的月光下,像极了曾经的自己,傻傻地一个人在月色里,孤独地等某个再也不可能回来的人,那么绝望与寒冷。所以,阿容的话不自觉得的多了起来,甚至还带着几分过来人的味道劝慰了起来。

    这惹得姚东家又是一阵轻笑:“阿容姑娘,我比你大八、九岁,可总觉得自己像是已经入土半截儿了。”

    二十一?还是二十二,阿容算不清楚,她数学本来就不好,只是这年龄和姚东家的形象可完全不相称,姚东家的样子看下去起码得三十来岁了,也许是圆滚滚的原因!

    这时候阿容看了眼窗外,月光已经渐渐被黎明的曙光所代替,她不由得蹦了起来,然后看着姚东家说:“那个……天都快亮了,我得趁天亮前回屋里去,要不然问起来就糟了。姚东家,你得赶紧把穴解开,现在应该不疼了,以后发作起来就把这三个穴道封住,不过最好还是能捱就捱过去,封穴也是饮鸩止渴的法子,到底不牢靠的。”

    见她这样姚东家就朝门那儿伸了伸手,作个你请的手势,阿容就点了点头赶紧走了,留下姚东家看着她摇头笑了笑,然后侧过头冲阴暗处说了一句:“戏好看吗?”

    “你应该好好的待在扬子洲将养着,京城里的事何必再多掺和?”

    姚东家继续看着阴暗处一笑,说:“他们也许以为我会像你这么想,但是越是这样我越要掺和掺和,我也愿意像你那么爱命惜命,可是这不是逼着来了嘛!”

    阴暗处的人这时已经走了出来,背对着窗户看着姚东家摇了摇头一声长叹。

19.贵公子的来与去

    第二天起来时,江上起了很大的雾,整个江面上都是一片白茫茫的,两米开外就见不到人了,这时候船也暂时依靠在附近的泊船台。

    但是与往常不同的是,药女们今天都被告知,不能四处行走,如果没事也不要出舱房,尽量在屋里待着。药女们虽然有些奇怪,但都老实地在屋里绣花、裁衣,做着各自的手工活计,只有阿容这针拈不得,线穿不得的闲人在那唉声叹气。

    往常这时候她早跑甲板上看风景去了,要么钓鱼,虽然工具简陋,但这也就是个打发时间的途径。今天倒好,不但不让出舱房,连窗户也不让随便开,全闷在里头了。

    “阿容,快过来,我给你量量身,回头给你做身衣裳。你这瘦瘦小小的,给你做件浅红的甲子好了,里头配浅灰蓝上袄和梅红马面裙子,都绣海棠花儿,最衬你现在的模样了。”岳红拿着软尺给量好以后,又拿各色的布比对了一番,这才定下了颜色和花样。

    “岳姐姐,你找件事给我做吧。”阿容郁闷极了,看着她们都忙着,自个儿个没事儿人,她闹心。

    没想到岳红看了她一眼说:“你会绣花还是裁布,会针线活计还是能描花样儿?都不会吧,那就老实在一边学着点,总不能一辈子不做衣裳吧。”

    学做衣服,阿容看了那繁复的工序头就大了,这树业有专攻,她还是老老实实种药草就行了:“好吧,我自个儿待着。”

    好在她也没待一边凉快多久,舱房外就有人敲门:“阿容姑娘是住在这间吗,姚东家有请。”

    “那胖胖的东家找你做什么?”小稻正好绣完了一朵花,这才得工夫开口问了一句。至于胖胖的东家,因为阿容跟她们形容的,所以小姑娘们就跟着她一块这么称呼了。

    “不知道,也许又有什么好吃的了,我去看看。”阿容觉得可能是有话想问问她,或是要封口之类的,想到封口阿容就抖了抖,很容易就想起了杀人灭口这四个字。

    姑娘们都点了点头,这些天没少跟着阿容吃豆腐干、腐乳一类的东西,外头又是连云山的侍从来请的,所以阿容就欢欢喜喜地打开了舱门出去。

    外头安安静静的,没有了往日里姑娘们叽叽喳喳的场面,倒让人有些不适应。阿容跟着侍从走到甲板上,便看到姚东家背对着她坐在前头,一左一右有两张太师椅,有一张正空空正从雾气中穿过。

    “阿容姑娘,来坐吧。”姚东家头也不回地说了一句。

    阿容给自己壮了壮胆,然后坐到了姚东家旁边:“姚东家找我什么事呢?”

    “我要走了,总觉得跟阿容姑娘有缘份,所以想跟阿容姑娘说一声,这一去再见面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说不得要一别隔阴阳,自然要跟阿容姑娘道个别的。”姚东家正喝着茶,小几上还放了些小点心,像是专为阿容准备的。

    对于姚东家要走的消息,阿容并不觉得奇怪,毕竟这姚东家是个行商的,指不定哪天就闪人了。至于姚东家专程来跟她道别,这倒让她有些奇怪:“姚东家必是有福气的人,这一别必定是事事承平、事事顺意,姚东家宽心些。”

    “我有位朋友是累世的医药之家,但连他都束手无策,只怕我这回是真的凶多吉少了。”姚东家说这事的语气总是极平淡的,真就像是在说别人的事一样。

    “那你去哪里?”阿容也只是随意地问一句,并没想过还会见面之类的事,毕竟事实就是姚东家说的那样。

    这时候姚东家忽然站起身来,走到船边上看着江面说:“阿容姑娘觉得,一个将死的人要做的是什么事呢?”

    这问题不是明摆着吗,阿容觉得姚东家大概还是寒了心,所以今天没有那天说起附骨寒时的气劲,反而显得很颓废:“等死吗?”

    “是啊,一个将死的人,不等死还能做什么。”姚东家笑了笑,没有再说话。

    而阿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明显的在这一段时间里,姚东家又想了些什么事,不过这不是她应该关心的。她得关心的是连云山越来越近了,京城里会是怎么样一番场面,而她和那个钦犯容先生究竟是不是父女关系,如果是怎么能保证自己的安全,这才是她目前最应该关心的事。

    而对于姚东家,阿容只有一个建议,那就是:“姚东家,我对这天下的事知道得不多,不过如果别人都没办法的时候,您不妨去找黄药师大人试一试。我总觉得黄药师大人对天下的毒药很了解,甚至比他对药材和制药更了解。”

    “黄药师,连云山的那个?听说是药王的外甥是吧,倒是一直没见过,以为只是个对药材和制药痴迷的人。阿容姑娘,我好像习惯了向你道谢,这下又得说一次谢谢了。黄药师如今在顾周山畔替人制药,正好我去探探病人,顺便与黄药师见上一面。”姚东家并没有太放在心上,但是阿容提了,他还是会去见的,毕竟阿容自己说那些关于附骨寒的信息都是来自于黄药师,说不定黄药师还有更多的认知呐。

    “不必客气,我学疏才浅不能帮你什么,但愿姚东家能好起来。”

    这话说完后,两人都没有再言语什么,待到雾渐渐薄的时候,江面上驶来了一艘船,很快就靠近了水路冲府的大船,尔后姚东家就起身了。

    这时候阿容才朝那艘驶来的船看了一眼,那船头站着的赫然是谢长青,阿容揉了揉眼睛,还没有消失,这才确定自己没眼花。她远远地请了个安,然后扭头就跑掉了。

    “我还头回看有姑娘见你就跑,这小丫头片子果然有些意思。”姚东家冲谢长青说了一句。

    “她劝你不动荤腥,这荤腥里也包括情欲,所以附骨寒才叫‘和尚毒’。”谢长青如此回道。

    这话让姚东家瞪大了眼睛,啐了谢长青一口说:“禽兽,我不好这口,那么小点的姑娘,亏你能想到这上头去。我只是觉得这姑娘有意思而已,老感觉有些熟悉,像是曾经见过似的,可我又确实不认得她。”

    “是你自己想歪了。”

    “对了,长青,豆类也不能吃吗?”姚东家忽然就想起这事来了,这只是因为他前段时间吃了不少豆腐之类的东西。

    对于这个问题,谢长青的回答非常干脆:“可以吃,谁告诉你不能的。”

    这下姚东家脸色可就精彩了,最后只能叹了一声说:“没想到啊没想到,终日打雁,终于还是被雁啄了一口去。你说这小姑娘,怎么还能诈我一道呢。”

    “原来是盛药女说的。”谢长青笑了笑,又道了声“活该”,然后便和姚东家一块进了船舱。

    而阿容呢,进了船舱后被告知,还有三天就可以到最后一个港口了,到那儿就会有连云山的人来迎接,去连云山的路上还要走大约一天,所以会先在港口附近宿一晚。

    三天后船靠岸时,不少姑娘们都是一脸菜色,原来还有不少坐不得船的,阿容摸了摸自个儿的脸,心说幸好她晕得没这么厉害。

    晚上住一宿,第二天清早阿容和小申她们就要分道了,药女们坐了连云山来迎接的马车离开,而小申她们则由徐少南相送。

    去连云山的路上走得颇有些快,等到连云山的时候正是黄昏时分,岳红掀开帘子指了指外头说:“你们看,那就是了,马车应该会直接开进内山去,待会儿你们就会见到连云山的大管事,大管事是个很好的人,处事最是公允,为人却极和气,连云山上下都很敬他。”

    接着岳红又皱了皱眉说:“不过那差事房的管事可不得人喜欢,对了,待会儿你备些银钱,这管事的最是贪财,你可得会事些。”

    银子?阿容摸了摸自己的荷包,来的路上已经花得差不多了,岳红说给她做衣裳,她看人手工这么好,就忍不住买了上好的料子,还顺带着小申她们买了一些。心里想着,反正到了连云山吃穿不用花什么,而且每月还有一两银子,哪想得到竟然还会有这么一出。

    “新来的药女是没有师傅的,统一由师房里教,等两三年后学成了才行,阿容,我去跟师傅说,过两年一定把你要到我们药山来。”岳红一路上见阿容花钱这么爽快,也就没往阿容没银钱上去想,光想着等时间到了把阿容要过去作伴。

    这下可把阿容给愁死了,送礼这种事儿当然不新鲜,可关键是现在她啥也没有,怎么送?有套琉璃药瓶还在黄药师那儿,他难道去装黄药师行礼的车上说,那套东西是我的,现在给我吧!她可没这份气魄,再说送琉璃药瓶还不定对路,真是愁死人啊!

    咋办呢?装傻混过去呗!

    阿容可没料到,这一装傻,就杯具了,当然这杯具也只是相对而言的……

20.差事房里的收与受

    (下章换卷,连云山的小药女人生将开始……带着小容容来求收藏、求推荐、求粉,嗯……还有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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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连云山的内山以后,阿容和岳红也分开了,岳红回药山去了,分别时还指了好几遍她所在的药山,让她得了空就过去玩。阿容跟小鸡啄米似地点了好一通头,岳红才三步一回头地回药山去了。

    而阿容和新进的药女们都跟着一名管事前去大管事那里,连云山的规矩是,新进来的药女先去拜见了大管事,由大管事说一说连云山的曾经与现在,上上政治课洗洗脑之类的。

    被大管事洗过脑以后,新进的药女们就被领到了衣房里各自换了衣裳,衣裳都是几个月前就送回尺寸来,根据各药女们的尺寸定制的,自然是再合身再服帖不过了。

    豆青色的袄,深蓝色的裙和裤,还有甲子和鞋帽都一应俱全,从扬子洲来的药女们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一时间不由得都呆愣了。

    换好了衣裳后由管事领着去差事房,在路上的时候管事的提醒道:“在差事房领了田房牌后你们就得自己行动了,当然待会儿会有地图给你们,地图上该去的能去的会一一标出来,不能去的也都标得明显着,记住喽万万不可以乱走动。当然了,在能走动的地方你们尽可以在安排好自己的事后,四下里动晃动晃。”

    走了一会儿后,那名管事说:“好了,我就送你们到这了,接下来会有人来接你们进去,一个一个慢慢来不要喧哗。”

    不久后果然有人出来接她们进去,大堂里有名圆滚滚的中年人坐在正位上,看着药女们是满脸笑容,那就像跟见了财神爷一样两眼放光。阿容有充分的理由相认这圆滚滚的中年人必定是差事房里的管事,岳红说的那个有点贪财的人。

    “欢迎欢迎,一年一选的药女,今年又迎了七个来,虽然比往年少两个,但一样是件好事嘛,我就喜欢看新人进来,显得连云山多有朝气……”

    胖管事说了好大一通欢迎光临之类的话,然后话锋一转说:“好了,待会报到谁的名谁就到差事房里来抽田房牌,这抽田房牌就全看运气好不好了,运气好了就是一等一的福地,种什么活什么,运气不好分到那尽是沙石的地,那也不能怪谁,只能怪运气不好。当然了,沙石地自也是可以种药材的,看你们怎么用而已。罢了,废话也不多说,在这等着,我去准备准备。”

    准备个什么,那胖管事才进去,就开始报号码牌叫人进去,好巧不巧的阿容竟然是第一个,这多么悲剧。阿容是知道的,扬子洲来的少有几个银钱,到最后那胖管事明白了,应该不会为难她,没想到她竟然是第一个。

    她的药牌明明是正面七十八,背面二十一,代表她号码是二十一啊,她前面那二十个姑娘也太不争气了!

    阿容悲催无比地进屋里去,在胖管事的左暗示右明示,到最后甚至明着索要贿赂的情况下,只能嚣张无比地装傻:“不是说来挣银子的吗,为什么还要收银子呀,我没带,要不我回扬子洲给您拿。您可不能把我赶出去,我好不容易来的,坐了好久的船好久的车,好累人的,我可不想再做好久的船好久的车回去。”

    那胖管事翻了个白眼,瞪着阿容心里无比郁闷,心说今天怎么开门都不红呐,净遇上个傻的。至于阿容刻意提到的赶,胖管事不是没这个想法,而是没这个能耐,进了连云山的药女,除非是大管事要赶,否则就只有谢家人才能赶了。

    胖管事看着阿容,叹了一口气,指着那边角落里的一个大箱子说:“自己去抽田房牌,没想到是个傻愣的,真不知道怎么通过的试训,这试训果然是一年不如一年了啊。唉,还是在富庶地试训更好,至少不会碰上这样的,晦气真他X的晦气。”

    抽了田房牌后,胖管事又问道:“报号。”

    “丁三七一。”

    “咦,还有这号,那里不应该是丙吗,以成丁了。唉,只能怪你运气不好,本管事看在你傻模傻样不容易的份上,想着给你丙算了,没想到你能在丙的箱子里抽到丁,这运气真是太背了。得了,你下去吧,去门外领地图。”胖管事摇了摇头,心说这傻姑娘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被赶出去。

    阿容是巴不得被赶出去,哪知道她提了这选项人都不选,非把她安连云山某个角落里不可。出了门云领了地图,领地图时那负责的人又叮嘱了她几句:“三天后到师房报到,以后每三天去师房一次,有什么疑问可以随时去问。除了地图还有一份日常事宜的明细册子,有什么不明白的看看也就该明白了。”

    出门时阿容抱着装衣服的包袱一个,地图和日常明细册各一本,以及不太牢稳的心一颗。出门找了个角落放下了包袱,她摊开地图来找那丁三七一,找了好久好久才在一个很不起眼的角落里看到了淡红色的一小块阴影区,上面有很小很小的丁三七一的字样儿。

    然后她把日常明细册先放包袱里,背起包袱拿着地图就去找以后她种药和住宿的地方,曲曲折折地找了约半个时辰,终于在太阳快落山之前找到了丁三七一。

    只见那小小的山坡上有两间屋子,屋子上头立着一块木牌,木牌上赫然就是丁三七一的字样。阿容大大地囧了一个,也不知道谁这么有创意,青木牌大红字儿,正是妖艳拉风啊!

    等走近了的时候才发现,丁三七一不止两间屋子,而是几间屋子和一个院子,不过阿容可没高兴多出几间屋子来,而是愈发愁苦了。这里可够脏的,又脏又乱,恐怕从来没人住过,也从来没人整理过。

    屋子外头的药田也是荒的,看来是没种过药的,阿容摸了摸脑袋,自从被揪头发后,她就留下了这个习惯,但凡是遇着头疼的事儿后就不由自主地挠头。

    好在也没让她挠头太久,趁着夕阳的余晖照在屋子上时,远远地有声音传过来:“请问是不是七八二一盛药女?”

    七八二一?确定不是九五二七咩!阿容不由得一笑,然后高声应道:“是,我是七八二一盛雨容。”

    “唉呀,找到你就好了,我差点还以为地图上标错了。我是侍候这块的药农张菊花,这不给你收拾屋子来了,顺便给你捎了些东西来。你怎么不选去物房里领了东西再过来,这大晚上的要是再去领一趟东西可就麻烦了。”说是药农,其实是个婆子,大约是做惯了农活的,显得有些粗壮,不过气色倒是很好,感觉力气很足的样子。

    “麻烦你了张大婶儿,我这刚离家什么也不懂,还请您多照顾着些。”阿容连忙上前帮着拿东西,顺便搞搞外交。

    “唉呀,什么麻烦不麻烦的,这本就是我该做的事,这丁字区是八百年也没人来的,所以……平时打扫上自然没那么讲究,倒是请盛药女千万包涵,可别那啥……”张菊花笑了起来,话里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那就是别往外传。

    听了这话,阿容连连摆手说:“没事的,我看了下,您一个人要管一百号田房牌,顾不上是正常的,咱们还是先打扫了再说。”

    她的话让张菊花连连摇头说:“那哪用盛药女动手,您在一边看着,我这领着人一块收拾,包让您尽快地住上干净屋子,吃上热乎饭菜。”

    敢情还不是一个人,那这张菊花还大小算个管事儿的了,只见张菊花上外头一会儿就领进了七八个人,那些人手脚麻利地把屋子收拾了,所谓的热乎饭其实是从连云山食堂取来的,只到灶上再一过火再蒸个米饭就成了。

    半个时辰不到,原本脏得让人受不了的屋子竟然被收拾得窗明几净,这一收拾简直是换了个模样,家什都是上好的,一应器具也都齐全而整洁,看来这几个人是果然平时顶偷懒的。

    又过了会儿饭菜也好了,阿容一边吃着饭菜,一边看着他们进进出出,等她吃完了饭,里里外外也就彻底收拾干净了。

    这时候张菊花说:“盛药女,明天我就来给你翻翻地,到时候您再看看种什么好,今儿我就不打扰了。您放心,这山上是极安全的,晚上还有侍卫骑着马四处巡视,山上也没猛兽,你安歇着。我这就领着他们先退下了,明儿我再来给您道早安。”

    “嗯,不碍的,你们各自回去歇着吧,这也晚了,倒是劳烦你们了。”阿容当然不怕,连云山这么安排了当然不会有什么疏漏,必定有什么规矩在,要不然怎么能放一个小姑娘住这样的地方。

    但其实是阿容脑子里现代人的思想作祟了,在这时代,这么些小孤女,或者说穷人家的女孩儿,谁不是一个人荒山野地里过来的,哪里会害怕些什么。

    待张菊花他们离开后,阿容又里里外外把屋子都看了一遍,然后赞叹了一声:“这就是速度啊!”

    这时灶上还烧着水,阿容就打了水洗澡,一边洗一边感慨:“唉,连云山啊,我还是进来了!不过这地方似乎顶偏僻,那得多巧才能碰上不该碰上的人啊!”

    但是姑娘啊,这世上的人偏偏就是这样,越是你认为不该遇上的人越容易遇上,再不巧都会遇上!

21.丁三七一的房与地

    (换卷,这一卷叫“连云山里”,成为一名药女,这是又一个起点!另求留言,求推荐,求收以及粉、PK……摸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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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胜春朝。晴空一鹤排云上,便引诗情到碧霄。”

    连云山的秋很美,便如同刘禹锡的这首诗一样,秋日胜春朝。

    清晨在浓厚的雾气之中,山叶有红、黄、碧、褐等各种颜色,山间的鸟群也是竟相飞来在空地上觅食儿。鸟儿们见了她站在门口还不时的看着她,像是在端祥她这初来乍到的新人一般,竟是半点也不怕生的。

    正在她看着鸟儿觅食的当口上,空气中飘来一股清甜的桂花香气,于是她便顺着香气过去,在屋边就看到了一树丹桂,花色偏朱便言丹,所以当然是丹桂无疑了。

    丹桂旁还种着几株银杏和无患子,银杏自是可以入药的,无患子也是药材的一种。丹桂与银杏、无患子种在一起是极适合观赏的,一入秋便金红相杂,色彩层叠之下极似一幅油画。想当初开辟连云山的人非常用心,连这不起眼的小角落都美极了。

    当然了丹桂与银杏、无患子在这都不叫这名,分别名为香陈、扇落、苍玄。最让阿容动心的就是苍玄了,苍玄在现代还有一个名字——肥皂果,顾名思义当然可以用来当肥皂用,洗衣洗澡洗头都是很好的,虽然不如专用的洗涤剂,但也总没有强得多了。

    在阿容正蹲在地上拣苍玄的时候,一个约摸三十来岁的中年妇人走了过来:“盛药女起了,萍姑见过盛药女。”

    “啊,您别客气,我这捡两颗苍玄果,待会煮了好用来洗涮。”阿容连忙起身,心想这里的人怎么走路都没声的,这要是大晚上可得人吓人把人吓死的。

    “我是来替盛药女翻药田的,盛药女看先翻哪块?”萍姑只是一味的客气,这些妇人都是连云山附近的农家,男人们忙着自家的田地,妇人则大都在连云山领着差事。大抵都是些不识字的中年妇人,所以对连云山上的药妇总是一味的客气恭敬。

    见萍姑这样阿容也没有多表示什么,就指着离门最近的这一块说:“那就先翻门口的吧,回头我再去物房看看都有些什么种子,再看看这里适合种什么。”

    她这么一说萍姑就熟门熟路地去一侧的杂屋里拿出翻地的农具来,然后把袖子一抡就开始翻地,只是一锄下去萍姑就皱眉了,又连着翻了几下就停了下来看着还在那边捡无患子的阿容说:“盛药女,这地里全是沙石,要不要换一块?”

    “啊,这样啊,那成换一块吧,你看着哪里合适就换哪里好了。”阿容没太放在心上,毕竟就算沙石地也有适合沙石地种的药材。

    但是在萍姑连着换了几块以后,阿容就有些奇怪了,走到地里蹲上来抓起一把来用手一捻,竟是沙石多泥少。

    沙化地?阿容心说这简直胡闹,这样的地要种什么,还是种一年生能交的。这样的地当然也有能种的,不过都是些要年头的,比如沙地金、诸葛木、金叶橖等没有一样是速成的。

    阿容这下看出自己的杯具来了,怪不得那胖管事说什么她运气不好,看来这丁字打头的药田是最差劲的,但是为什么还要在这里开块药田,而且还很费心思的把房屋一侧的小景都搭得极漂亮。

    “萍姑,先别忙了,既然这样就先停下来,等我想想再说。对了,这丁三七一以前有没有人住过?”阿容忽然想起来这个,于是多问了一句。

    正在收着东西的萍姑想了想,然后说:“回盛药女,听说十几年前有位药女住过,还是个好厉害的药女呢,不过那位药女有一次出山去采药就再也没有回来过,听说是在海上遇到了风浪。那一回有好多药女失踪了,这件事当时议论了好久,说起来那会儿我也才刚嫁人,正好就碰上这件事。”

    好厉害的药女,阿容揪着头发挠了挠,她又开始头疼了,那位好厉害的药女究竟在这块弄了些什么呢,看来这些丹桂之类的全是那位药女弄的。而丁三七一之所以一应俱全而且比阿容想象的更宽敞干净一些,可能也是因为从前那位药女“很厉害”。

    “嗯,那萍姑等我想起种什么了再找你吧,平时我要去哪里找你们呢?”

    听到这问题,萍姑笑了笑说:“看来盛药女还没看册子,您得了空就看看吧,那上头写得很细的。至于怎么找我们,您只要在屋顶上升蓝色的药旗,我们看到了就会过来。您要是不愿意被人打扰,就把药旗升起来,我们看了就自然不会来搅您的清静。”

    “成,我明白了,那等我有事了再找你。”

    眼看着萍姑离开,阿容依旧还蹲在药田里,抽到这么一个药田当真是运气不好:“有可能上一位药女在这里的时候地还没沙化,所以能成为很厉害的药女,我咋就这么悲催呐。”

    药女一年要交两次药材,可以一次交齐两回的。初级药菜需要交十样,晒干后各一斤,中级药材交六样,各一斤,高级药材……高级药材三种,各一斤。这是阿容按着萍姑说的去看册子后的新发现,原来高级药材只需要交三斤就行了,而且也可以一样交三斤,只高级药材可以这样,低中级的都不能这样换。

    “那我种高级药材吧,来看看高级药材有什么。”阿容立刻把册子子翻到最后面去看药材等级的注释,不看还好一看更杯具,高级药材一共有六百余种,分为十二部。高级药材啊,这东西对什么要求都高级,所以说不好种啊,沙石地更是万万种不出来的。

    再看中级药材也都对环境要求相对严格,别说中极了,就是初级沙石地也种不了:“啧,那可怎么办啊,一年要交二百斤初级药材,我这里只怕连一片叶子都种不来。”

    当然了,香沉、扇落、苍玄是现成的,一年每样两斤应该不成问题,还剩下七样咧,拿什么去交?

    再往后翻,阿容就更加觉得自己是个大大的悲剧了:“什么,一定要从药田里出来的,药田以外所有的都属连云山所有,不能充做药女交药之用。”

    看到这里阿容忍不住出门去看了眼杂草横生的药田,然后在心里泪流不止:“就这样的药田让种出药材来,那简直是痴人说梦,连白菜萝卜都不长好不好。我是人又不是神仙,让我怎么从沙地里种出药来,还得是一年生的,不带这么为难人的。”

    “阿容,阿容,你……你怎么在这里啊,知不知道我找了多久才找到这里。”岳红气喘吁吁地跑到山坡上来,看着阿容说话都有些上气不接下气了。

    一见是岳红阿容就特想抱着她痛哭,然后告诉她自己目前的境遇有多么糟糕,再问问岳红有没有办法替她换个地方,但凡是土再贫也成。

    但是岳红接下来的一句话打消了她这个念头,岳红说:“你知不知道山里都传遍了,说这回新进的药女全抽到的是丁字打头的药田,你们的运气也太背了。本来有管事提说让你们重新抽签,结果不知道谁这么缺德,说不如让你们试试,看看这些药田里能不能发生什么奇迹。阿容,你说可恨不可恨,怎么还有这样的人啊。”

    “呵呵,奇迹……”阿容脸上在笑,心里在哭,当然还不忘把那个缺德冒烟的家伙诅咒一番,太可恨了!

    “不过你也不用太担心了,因为丁字打头的药田实在不好,大管事说你们规定上交的药可以减半。不过减半也有些麻烦,不过我们想想办法应该能交得齐的。”岳红一边欢喜一边着急,看着阿容发愣的样子更有些担心。

    “嗯,想想办法呗。”阿容长叹了一口气,然后挽着岳红的手说:“走,进屋里去,我好歹第一回住这么大的屋子,岳姐姐,这屋子可真是不错,又大又宽敞什么都齐全。”

    没想到岳红白了她一眼:“这还叫好呢,你有空了到我们药山去看看,我师傅那屋子才叫好呐,全是上好的金楦木,你见了就知道了。”

    金……金楦木,阿容差点把舌头咬了,金楦木又名药木,常闻可以宁心神、袪外邪,通俗点就是防百病,太奢侈了……

    “对了,岳姐姐,你知道的药材里,有没有什么适合种在这样的地里的?”坐下谈论了许久之后,阿容还是问了这个问题,毕竟眼下这事是要紧的。

    这问题岳红也只能摇头:“我不知道,要不我回去替你问问师傅,如果有答案了再告诉你。”

    “也好,那就麻烦岳姐姐了。”

    十几亩的药田,阿容在想明天是不是应该进行一下地毯式的搜索,然后看看能不能找出一块能种的。想着那杂草繁盛的药田,阿容觉得自己头又开始疼了,好嘛,最近头疼得越来越频繁了,这事真是闹心啊。

    能找出些什么来呢?咳,一切皆有可能的,沙子里也能淘出金来……

22.药田里的沙与金

    地毯式搜索进行中……

    ……

    在细细地搜索了大约两亩地后,阿容什么也没发现,除了杂草和沙子。那些杂草长得比她还要高一些,阿容在药田里要是不踮起脚尖来,估计连山坡上的屋子也看不到,可见这草真是好养活啊。

    这让阿容很怨念,你说要是长的全是药该多好,上一位住这里的药女不是很厉害吗,怎么这么多年过去后,连个药渣都看不到。

    “扬黄草、沙草、王芒,要是春天还能吃个芽苗,新生的嫩根可以炒菜,但是现在这老叶老根的给牛吃牛都嫌弃。”阿容随意地拔几一把草,这三种草在十几亩的药田里占着大半天下,是连牛羊都不愿意吃的杂草。

    随便找个草厚实一点的地方躺上去,暖暖的太阳晒得她不想起来,属于枯草独有的香气在身边回来荡去,这画面真是美好。当然了,如果是躺在药材上,阿容会觉得更加圆满。

    躺在枯草上阿容闭上眼睛滚了滚,然后蹭了蹭自己的头发,软软的舒服极了,正在她要继续打滋的时候有东西勾住了她的头发。她猛地一起身就更疼了,赶紧又躺下把头发解开,等看到罪魁祸手时,阿容瞪大眼睛几乎说不出话来……

    “玉……玉,玉节草?”阿容差点把自己的舌头咬掉,玉节草是一味在卫朝极期珍稀的草药,阿容只在一本很古旧的药书上看到过,是一味据说是可白骨生肉、愈后无痕的闻伤神药。

    当然了要只是这样玉节草还贵不到哪去,毕竟这些作用都是可以被替代的,玉节草独草入汤大补元气,养气生血蕴精。这玉节草在卫朝就是人参一类的药物,十年以下的不稀罕,十年以上的就稀罕了。

    想到这里阿容赶紧弄根小木棍小心翼翼地扒开泥土,然后从泥土里取出玉节草的根,玉节草的根是整株药材最贵重的部位,从根上也可以辨别出年份。

    仔细地端详了许久,阿容喃喃地说:“这起码得有二十年以上吧,二十年以上的玉节草,等会儿……我想想看,一年一茬儿的玉节草是普通药材,只能当创可贴用,五年生的是中级药材,可以治疗外伤,并且不会留下疤痕。嗯,如果十年以上就是高级药材,才可以独草入汤用来补元气生精血,这二十年的是个什么概念啊……”

    掏出随身携带的册子,阿容翻到最后面,最后面是拉开是一张折页,摊开了一看,上头有天地人三部,这是高级药材以上的药材所划分的级别。天字类的不用说了,那些东西只存在于传说之中,地字部的全是需要百年以上的时间,深山老林里才会有,人工种植要耗命,一般人耗不起。

    人字部共有一百九十七种药材,玉节草排在第一百四十四位:“这不是真的吧,这不是真的吧……啧,前辈,我要膜拜你,竟然在沙石地里种出玉节草来了。等会儿,玉节草不是要生于有山泉水流淌的浅滩或乱石丛中吗,怎么会生在这里。”

    难道说……这里有地下泉水,阿容想到这里连忙奔回屋里去,再回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把小药锄,把杂草翻开,找了个绝对没有玉节草的地方很小心地开挖。

    “地下泉水如果太深,玉节草是吃不到水的,看来这泉水很浅。”阿容如是想着,所以才自己动手,在她去取药锄时,还顺手把药旗给挂上了,玉节草这东西自己知道就好了,没必要弄得人尽皆知。再说了,还不一定的事,要是叫萍姑来挖,肯定会横生枝节的。

    挖了大约半米左右,药锄忽然砸出了一声脆响,好像是砸在竹子上的声音,本来正在蒙着脑袋往下挖的阿容朝挖出的坑里看了一眼:“咦……碧油竹?”

    碧油竹干后上若干次油,经过数道工艺后可数十年不腐不裂,这是卫朝的水管,不过接受度不高,因为大家都习惯了在家里打口井,而不是用碧油竹接引泉水到屋子里。

    忽然在药锄下看到了碧油竹,阿容有点摸不着头脑了:“在地底不到半米的地方埋碧油竹,好像也不是下水道嘛,这么细的下水道能做什么,一把头发下来就得堵了。”

    不明白就想明白,阿容蹲在自己挖出来的坑边上,看着那截从沙土里露出来的碧油竹,脑子里有些恍惚:“如果是要浇灌,碧油竹就细了些,浇十几亩地怎么也不够。种玉节草的话,见不到水还不是一样没用。”

    想了想阿容决定去有玉节草的地方再挖一回,这回挖下去,阿容看到了玉节草的根部和碧油竹紧紧地附生在一起的情景。阿容狠狠地把碧油草拔开,也顾不得碰坏了根须,然后在玉节草之下,阿容看到了一个鸡蛋大小的孔,有些玉节草的根还留在孔洞上。

    再看手中的玉节草,最底下的根果然是干净而水灵的,连半点泥沙都没有,“活水生玉节”,这是玉节草最重要的生长习性。玉节草对土质完全没有要求,它需要的只是水,以及可以把它固定在水中生长的乱石或泥滩。

    “蛋壳?”阿容忽然像是明白了什么,又跑回屋子里去拿了个昨天炒鸡蛋剩下的蛋壳,然后往碧油竹上一安,大小正合适。

    “咦……”在鸡蛋壳放下去后,水顺着鸡蛋壳的另一端流进了蛋壳里,大约有四五厘米深浅,阿容扔了颗玉节草的种子下去,正好就被水泡着了。阿容想了想又扔了小半把沙子进去,原本正晃来晃去的种子不动了,安安静静地躺在蛋壳里。

    阿容这下一拍巴掌:“我终于明白了,玉节草喜阴湿,所以这里才全是杂草,因为要让玉节草躲在下面享阴凉。玉节草发芽后,根系慢慢地长成熟,然后蛋壳会被根撑破,根就一部分在沙土里,另一部分顺利地扎在碧油竹引来的泉水里了,所以玉节草才能长在这片药田里。”

    “啧,前辈您老人家可真是天才一样的人,天才一样的想法和做法。”

    感慨完后,阿容又掏出册子来翻了一下,看明白细则,别到时候不但非得是药田里出来的,还非得是自己种的不可。幸好看完相关的细则后阿容发现,册子上有明显的注释,只要是药田里的,不管是从前的药女留下的,或是自己重的都可以当成药材的定额上交。

    手舞足蹈之中,阿容赶紧把她刚才挖出来的两个坑给埋好,然后又看四周一眼,掩用枯黄的杂草把这里给遮掩好了。

    “果然是天无绝人之路,二十年以上的玉节草叶呈深紫色,干后对光有很细微的金色光泽,最重要的是它是高级药材,高级药材可以一种交三斤,定额就完成了。前辈,我太爱你了。”阿容顿时间觉得,生活真是太美好了。

    不过阿容忽然又生出了个疑惑来,既然当年那位药女那么厉害,为什么她失踪后没有人来这里跟她一样进行地毯式搜索呢?连云山虽然家大业大,可不会随便地荒废了药材吧!

    关于这点,阿容真有些想不通了。所以说,人有时候真的容易被思维惯性限制住,阿容也不想想,十几年后的现在,她能被玉节草茎上的刺勾出。

    这要是十几年前玉节草估计才刚在地面上冒出很小很小像杂草一样的芽来,虽然冒芽的玉节草就已经是长了几年的,但很容易被忽略过去。大部分种子发芽时,都是差不多的两片小芽,谁能分得清玉节草和小白菜、杂草芽的区别。

    “盛药女……盛药女……你在哪里,我给你送了饭菜来,都已经得了,您赶紧回来趁热吃。还有,今天下午要去师房学习,您可别忘了。”喊话的是张菊花,见屋里没人就想着阿容是在药田里转悠,张菊花也没想过要到那草比人高的药田里找人,于是就在屋子外头喊了起来。

    在药田里的阿容一听到这声连忙应了一声,张菊花听到阿容应了就说了声:“盛药女,有什么事您挂旗招呼一声,我看到就会过来。”

    阿容又应了一声,张菊花就转身走了。等张菊花走了后,阿容才慢慢悠悠地从药田里上来。麻利地吃完了饭,然后洗澡换上统一制的衣裳,拿了那天领的地图就找师房。

    师房在主山这边,离阿容这片药田要走约半个时辰,换成现代的时间就是一个小时啊一个小时,阿容走到半路上就想问:“有……有顺风车搭吗?”

    她这小身子,细胳膊腿儿,走一个小时还真是要命啊!

    “咦,盛药女,您怎么走路啊,您怎么不挂旗,我们正在说着您怎么不要马呢。”说话的还是张菊花,这一句话让阿容无比想哭。

    她倒是会骑马,只是没看到马,就以为要走路去:“菊花婶儿,赶紧给我弄匹马吧,我走不动了!”

    “您就骑这马过去吧,我正好要到前头的药山去看陈药女有什么事,离这不远了。”

    打这儿之后,阿容就学会了一件事,干什么之间都可以挂旗,把人叫来一问事就好办得多了。

    有了马去主山的时间就大大缩短了,一刻钟后阿容就到了主山,有小厮上来牵马并登记了她的号牌,然后就指了师房的方向给她让她赶紧过去。

    师房啊,俺来了!

23.师房里的傻叉与牛叉

    (吾失眠鸟~~~昨天不该吃消夜的,一晚上不消化,我果然是多吃一点点都会胀着的主儿。于是今天有加更,午饭之后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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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进了师房后,阿容看了一圈,就想找个不起眼的地方猫着。

    而现在师房里的药女除了刚刚新进的,还有前几年进来的药女,药女如果在五年内不能获得师房的认可,就会被遣送回原籍,所以这里有在连云山待了一至四年左右药女。

    最大的约十八九岁,最小的就是刚进来的这拨,阿容看了一眼四周,发现新进的药女服色更浅,而那些年龄更大些的药女服色更深一些。

    进门没多久,四下里张望的阿容就被一个小姑娘给拉住了,这小姑娘有点眼熟,阿容似乎在来的路上看过她,应该是扬子洲那头的姑娘:“盛……盛药女,要不要过来这边坐?”

    见这姑娘招呼她一块坐,阿容遂露出暖意融融的笑脸来,冲那小姑娘说:“好啊,我正愁不知道该坐哪里呢。对了,你叫什么,我呀是个没什么记性的,你别见怪。”

    “我叫陆小寒,是小寒那天出生的所以叫这个名字,盛大药女呢,我其实也不知道你的名字了,不过有听过岳药女管你叫阿容。”陆小寒让阿容想起了小麦,有些怯怯的,但和小麦不一样的是这姑娘顶爱说话,阿容也总算有个可以搭搭茬的了。

    “陆药女,唉呀,我们还是别这样叫了,你叫我阿容,我叫你小寒好了。我的全名叫盛雨容,下雨的雨,音容的容。”阿容挤到陆小寒身边,然后和她蹲一块看着那些服色更深的药女。

    这陆小寒比她先来,当然场里的情形就更明白些:“那边坐着的据说是庄药师大人的女儿,那边的是方药师大人的妹妹,两个人在药房里很……很……”

    嚣张,陆小寒没找到形容词,阿容替她找到了,可不是嚣张嘛,那庄药师的女儿正洋洋得意的说着自己的父亲,说庄药师有多么的受谢家重视,她小时候还经常见到大公主,她和谢家的二公子还特别“熟”。

    说这个熟字的时候,庄药师的女儿还说得特别暧昧,只要稍微有点眼力见的人都能听得出来,这“熟”是什么样的类型。

    “虽然有大半年没有见到二哥哥了,不过二哥哥还经常写信给我哩,说春节前会回来看我的。”庄药师的女儿如是说。

    而那位方药师的妹妹则不屑级了,回了一句:“哟,二哥哥啊,你不是经常见到大公主吗,怎么不想着和大公子熟一熟啊。”

    大公子?谢长青咩,想起这个名字阿容就一抖,心说和这位还是别熟的好,药师的女儿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身份,除非到药王那地步了,再去和谢长青那样的人相提并论才不显得寒碜。

    明显的,一提到谢长青那位庄药师的女儿就瘪了,却还是要强辩道:“那是郡王爷,谢家的下任家主,可是郡王爷年龄大了一些,要不然也是合适的。”

    大……大什么,那谢长青至多不过二十左右吧,庄药师的女儿估摸着十三四岁的样子,差个六七岁不正好合适么。

    老翁尚娶妙龄女,何况少女配少男。

    “就你这点出息,古人说得好宁为鸡首,不做凤尾。要我呀,还不如好好的认真学,早早从师房里出去,也绝不像某人似的,成天想着攀龙附凤、鱼跃龙门。一个药女最大的出息就是做天下一等一的药师,而不是天天在那儿炫耀裙带关系,你也不嫌丢人!”这方药女倒是有点意思,说话也直接,而且够让庄药女吐血了。

    但是她低估了庄药女的神经,只见庄药女回话说:“一等一的药师又怎么样,最后还不是要嫁人的,听说当了药师只要愿意就能进宫做皇上的妃子,难不成你惦记的皇上?哟,不过小时候远远见过一面,你竟然惦记到现在呐,真是有恒心啊有耐性。”

    “药令大人到。”

    众药女们听了赶紧站好,一个个也不斗嘴了,都恭恭敬敬地看着门口,有名药令正从那缓缓走出来。那药师约摸四十岁的样子,一身灰色长袍,往台上中间一站先看了庄药女和方药女一眼,然后冷哼了一声说:“今日正值年终小考,新来的药女凭力而为不必在意成绩,倒是你们这边的,如果再过不来,自个儿去领罚。我不管你们是谁的女儿,谁的妹妹,将来要做什么人,只管你们现在的成绩怎么样,成绩不好什么都是空话。”

    这话说得庄药女和方药女都低下了头,但明显的不是什么认识到了错误,而是正压抑着发不出来的怒气,看来庄药女和方药女对这位药令不是太尊敬,有药师做后盾嘛,也不会太把低一级的药令放在眼里。

    傻X,县官不如现管,冲着现管的这位满怀怨气的话,就算不是傻X也迟早会变成傻X。

    “现在师房里共有五十一名药女,有七名是新进来的,年终小考的规矩历来一样,最后五名立罚俸一年,新来的药女除外。”接着那药令就冲右边抬了抬手,有小厮就拿着东西上来了。

    那名药令接过东西后又冲下头说了一句:“还有一个规矩我得提醒你们,如果师房里待过一年以上的药女排名在新来的药女之后,就会被逐到外山去,你们自己心里要有计较。好了,下面开始公布考题。”

    考题的内容多么简单啊,只是药物的药性和药理,以及生长习性和采收的季节和日常管理的方法。这些东西背书就知道了,哪是什么难事,这就好比现代考试里的文科考试,只要背得好记得好,加上平时运用得当绝对能通过。

    当然了,就算现代文科考试也有考得好的考得渣的,更何况药书比文科知识还枯燥无味,需要五年之内来通过也是件需要用心的事。

    “最后一题是各种药物的可间种与不可间种,把可间种的列出来,并写明原因,不可间种的列出来,并写出间种后带来的后果。”

    实践出真知,阿容现在脑子里对每一个考题都很有把握,她跟药草的孽缘从那么小就开始了,她要是还没把握就真是造孽了。

    不过阿容也不会每个都答,捡一些比较平常的,不太容易被人觉得妖孽的题答了,然后就在一旁看着别人答题。

    她可不知道自己这样早已经被台上那位药令收入眼底了,不过可不是什么欣赏与好奇,而是冷眼与薄怒。一般来说在考场上四处张望,八成就是那种什么也不会,希望天上掉答案的那种人,而阿容现在就被当成了这样的人。

    “好了,时辰到了,交答案。”

    轮到阿容交答案时,那药令冷哼一声,因为阿容交上来的纸上连一半都没写到,而跟她一块进来的药女,大都写了整整一张满满的。这就像现代考试,你就算不懂也弄点上去,考官见你认真的份上也会给两分的,你要空在那儿就是态度问题了。

    阿容现在明显地被药令认为态度不好了,但是阿容可没这知觉。

    考试完了后药女们就出了师房,到广场上去等待结果,她们交上去的答案会在半个时辰内审阅好,然后出成绩。

    这时药房的院子外头来了一名头发花白的老人家,已经待了几年的药女们纷纷起身,阿容她们这些新嫩当然也就跟着起身了:“李药令大人。”

    李,不是药王咩。阿容一下就想岔了,这李是大姓,还不兴连云山有姓李的药令嘛!药令,级别不高啊!在连云山男和女唯一的区别就是小时候刚进来时,姑娘叫药女,男孩子叫药童,往上的称呼就都一样了。

    “都坐着吧,别拜来去。”那李药令倒是随性极了,挥挥手就让药女们都继续坐着,而他则穿过门廊进了师房里。

    “阿容,你答得怎么样?”陆小寒问道。

    答得怎么样,阿容心说只要答了的应该就差不多是对的,之所以差不多是对的也是因为她故意答错了几个:“还行吧,不是说每个考题十分嘛,总共十道题,我应该能有三十分左右吧。”

    “三十分……”陆小寒默然。

    阿容挠挠头,心说难道太少了,不会吧,她算着六十分及格吧,答个三十分左右应该是正常水平吧。啧,吊车尾什么的,最难看了。

    “不好吗,糟了,你说不会第一回就丢这脸吧。”阿容后悔刚才心里想着什么要低调不要妖孽,结果好了吧,真是太低调了,低到都没有调儿了。

    “我最多有十分不得了了,你都有三十分还不好呐。”陆小寒小声地自言自语,其实她挺想掐着阿容的脖子,然后狠狠咬一口解解气。

    陆小声小声的话阿容并没有听到,而是自个儿在一边悲催着,无语望天有种泪流满面的冲动,然后又安慰自己:“没事没事,下一回咱再考好就成了,不计较这一时的。再说了吊车尾也比树大招风抢,不受关注不是很好嘛!”

    嗯,不受关注很好,但是姑娘你已经惊世骇俗了,这会儿师房里已经为您那少少的答案讨论得热火朝天了。

    综合历史,总结经验教训,我们能得出一条结论——往往越是看上去牛X的人,实际上都是傻X,越想低调的人,到最后都会被火点着,这就是华丽丽的事实与真相啊!

24.药草的枯死与虫害

    (加更奉上,亲~~~)

    正在阿容在角落里悲催着的时候,师房里走出一个人来,冲场院里喊了声:“谁是七八二一号,赶紧跟上来。”

    其实阿容一直对七八二一号不大感冒,所以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是自己,然后跟旁边的所有姑娘们一样四下里乱转,等着看谁会被叫进去。

    然后站在师房门口的那个人冲里边问了一句什么,再来喊时就目标明确了:“七八二一号盛雨容,赶紧跟上来。”

    其实就算是叫盛雨容阿容也没反应过来,主要是她觉得不可能会叫自己啊,等意识到后立马看了眼四周,挠着脑袋也不敢回什么话,蹑手蹑脚地就跟了上去,远远看上去浑似是一个做贼的。

    场院里有某个药女说了一句:“这是谁啊,瞧她怕的,看来是考得极差了,这下好了不用担心垫底了。”

    “我看你还是接着担心吧,那衣服颜色多浅啊,一看就是今年新来的。”

    “新来的?不会交了白卷儿吧,啧……刚才李药令进去了,这七八二一号肯定得挨好一通训啊。记得我们刚进来的时候,就有一个药女活生生被训得第二天就递了药牌出山去了。”连云山不好进,连云山也不好出,所以那药女的遭遇可谓闻者伤心见者流泪了。

    而阿容现在跟着人进了师房,已经做好了让人闻着伤心见着流泪的准备了,低着头把手缩在袖摆里,也不知道是冻得还是紧张的,莫名地就有些发抖。

    师房里现在气氛正是诡异的时候,阿容偷偷瞄了一眼,然后觉得好像一个个都跟斗鸡似的,满身热腾腾的都是鸡血,阿容心说自己别成了鸡血之下的炮灰:“七八二一号盛雨容,见过药令大人。”

    “扬子洲新来的?”那头发花白的李药令问道。

    点了点头,阿容心里直打鼓,这到底怎么回事,为嘛呀这群人恶狠狠地瞪着她,她一身排骨,实在不好吃:“是,药令大人。”

    回完了话后,那李药令似乎还想问些什么,但却被旁边那名发考卷的无名药令给抢了先:“重云和往生花、霄木、白珠藤间种会出现什么样的后果?”

    咦,这不是今天考试的内容,阿容回想了一下自己怎么答的,似乎没答错吧,然后就开口说道:“重云喜阴,往生花喜阳,霄木喜欢湿,白珠藤的根则逢下雨会蓄水,所以这四样种在一起本来是极合适的。但是重云偶尔有单株会出现枯叶,重云枯叶没关系,但是重云如果枯叶,会如同瘟疫一样染遍附近的草木,所以这四样可能会和重云一样枯叶。”

    答完后阿容又看了眼在坐的所有人一眼,头埋得更深了,心说:“这就是传说中的枯叶真菌啊,只是没法跟你们解释,只能用瘟疫来形容了。”

    “那么绛香和玉骨、附白子怎么又适合间种呢,玉骨只能独种,太霸道占光占水占肥。”李药令如是问道。

    这下阿容忽然听出点苗头了,难道是她不但答对了,还答得有些出乎他们的认知,所以……阿容有了这个念头就赶紧把要说的话塞了回去,然后猛地摇头说:“不知道,只是见有人这么种过,而且伴生得非常好,我只是相信看到过的事实而已。”

    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方式,见没法解释了阿容就把这条搬了出来。

    “七八二一号是吧,记下号码牌,如果试种后出现任何问题,问责于她。”那无名药令下了最后的结论。

    这下阿容可就囧翻了,这关她什么事,她只是回答个问题,招谁惹谁了,就算答错了也不用这样对她吧。

    当然了,阿容相信自己的答案是没错的,因为曾经在现代她家院子里这三样儿就种一起,互不干扰天下太平,而且玉骨也不易害病虫。就为这事她特地提过问题,得到了她爷爷的答案后才有了今天这样一个答案。

    出了问题要问责,阿容挠了挠头,装傻充愣地替自己要福利:“那个,如果能成功,有没有奖励……”

    师房里正在喝茶的几个人齐齐喷了出来,其中有一个人拿着茶碗的盖就指着她说:“没见过人这么明目张胆伸手讨奖励的,你先确定不会受罚再说吧,真是傻大姑娘一个。”

    啧,看来这个傻字她还真有可能越来越没法撇开了,于是阿容眨了眨眼又特小模小样儿地回了一句:“我只相信赏罚分明才能激励人。”

    这话一说完,那李药令就笑出声来说:“你还相信什么都一并说了,我们好都听听。”

    “啊……”

    “李老,您就别逗她了。其实事是这样的,绛香、玉骨、附白子三样正在试着间种,你加了一句如果可以最好辅种甘芦,我们想问问你为什么。”问这话的是无名药令旁边的另一个无名人。

    “我能答不知道么……”阿容心里这么想,可没敢这么答:“甘芦是高级药材,和这三样一起种不会对甘芦有任何增益,只是甘芦有驱虫的作用,而绛香、玉骨、附白子都是招虫的,间种甘芦可以免于虫害。”

    现代所谓的驱蚊香草其实没有多大效果,久放在室内还会对人体有害,甘芦也一样,气味对人畜都有害,甘芦生长的方圆几十厘米内,连蚂蚁蜂蝶都没有。正好绛香、附白子都不需要传播花粉,所以没有了昆虫也没干系。

    而玉骨,这家伙长比较彪悍,风一吹花粉跟下雨似的,这家伙还需要昆虫来传播花粉就太没天理了。

    “甘芦可以驱蚊虫,你怎么知道的?”

    “我不知道,但看到过。”至于哪儿看的,我小忘了!阿容眯着眼睛,露出一副迷茫得不得了的样子。

    “也不知道哪听来的,若是错了你就自个儿领罚去吧,甘芦不好育苗,而且种子也极为稀少。”那发卷的无名药令好像特针对阿容似的,这让阿容很难理解。

    等最后她从师房里出来已经到了午饭的饭点,连云山的规矩是,在主山就去主山食堂吃饭,于是阿容就和药女们一块上食堂吃饭去。在食堂里,阿容彻底找到了当年读大学的感觉,浩浩荡荡地排队打饭的情形让阿容觉得恍如隔世。

    呃……已经隔世了。

    连云山的伙食比大学食堂要好得多,这是阿容打到饭菜后唯一的想法,但是为什么没有鸡腿和排骨,阿容又忽然想起这事儿来了,于是就忍不住趴在饭桌上嘀咕:“小寒,以前药女试训的时候都天天有鸡腿、排骨、鸭肉、鱼肉的,怎么现在就剩下肉片了,还这么肉少菜多。前后差得真远,为了引我们进来,竟然用好吃好喝的吊着,现在进来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她的话让陆小寒睁着溜圆的眼睛看着她,然后用筷子戳了她一把:“你有妄想症,得治!试训的时候天天吃的远不如现在好吧,你这白日梦做得可真美。”

    “啊,是你有失忆症吧!”不过阿容回头想想,她就没怎么去过食堂,一直是岳红领了饭两个人一块吃,要么就是她上厨房要,人一问她几号就把饭给她。她和岳红是从来没有在食堂里和大家一块用过饭的,但是大家也都很少在食堂吃啊!

    于是阿容纠结了,她当然不会怀疑自己有妄想症,要妄想也妄想点山珍海味好不好,妄想鸡腿、排骨也太没出息了。

    “是你有妄想症,不信你问问她们是不是天天鸡腿排骨当饭吃。”陆小寒指着旁边一块坐着的几个从扬子洲来的药女,那些药女们纷纷摇头。

    那为嘛差别待遇了,猛地没有鸡腿排骨吃了,阿容觉得自己老不习惯了:“呃,好吧,我做白日梦了。”

    吃过饭后阿容就把这茬给扔脑袋后面去了,整不明白的事以后再说,现在没线索以后会有线索的。因为上午的成绩还没有出来,下午药女们还得去师房的场院上等成绩,成绩出来了再回自己的药田,等三天之后再过来。

    到场院的时候,师房门口的布告板上已经刷上了字,阿容看了一眼心说幸好,自个儿排在第四十一名,这名次不起眼啊不起眼。

    但是她觉得不起眼,在别人眼里可就很扎眼了:“这七八二一是哪个,七八不是新来的药女吗,怎么能排到四十一,不是说这回新来的药女都很蠢笨吗,怎么可能有排四十一的,是不是审错卷了!”

    新来的药女都很……蠢笨?阿容看了眼自个儿身边的几名扬子洲来的药女,猛然地就觉得气氛不对劲了!好吧,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女人的地方就有菜市场,虽然眼下只是一堆还没成型的菜市场,但是若干个在一块,这规模就很吓人了。

    “你说什么,谁蠢笨了,你才蠢笨呢。唉呀呀,好像药令大人说过,如果谁排名在新药女之后的话,就要被送到外山去做药女吧,你该不会就是那四十二或四十三的其中一个吧。”

    这么一说大家伙就都想起来了,阿容也想起来了,这一瞬间如遭雷劈,瞅个空当头也不回的就跑了。幸好成绩下来了就可以跑路,如果没人认得自己的脸,应该就不会知道她是谁吧。

    于是阿容做了个决定,以后绝对不报号了,也不说盛雨容三个字,只管自己叫阿容就行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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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怀缱绻介绍:
到古代后一穷二白
是奋斗,还是攀权贵
这还用考虑吗
所谓豪门诚可贵,自力更生价更高
但是公子您要做什么
您在那儿春怀缱绻,春心荡漾没关系
别妨碍我自力更生啊!
泪~~~贵公子什么的最讨厌了
————————
(坑品良好,完本保证,所以伸出小手来圈养俺吧)
(12月PK……留保底粉票票给我咩,鞠躬,谢谢大家)
春怀缱绻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春怀缱绻,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春怀缱绻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