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更新票
九千字的更新票我吞不下~囧囧有神!
摸摸,保持双更就很强悍了,我已经很久没双更了哈……
日更是正常,双更是暴发,至于三更,OTZ,我写不出来!
我是那今天发了三章,就要求自己写三章的人,我码了半天愣是码不出来……
所以摸摸,淡定,淡定呀!
关于更
68.灵乌的水培与收治新病患
过了几天后,等第一回主动找谢长青,因为阿容已经兴奋得什么都顾不上了,水培这本来就是她在现代跟着爷爷和导师研究过多年的药材水培驯化,这一门干起来都是老本行,感兴去而且容易上手。
这想法儿一通,她心里就透亮着,这事是她能干而且爱干的。这回进长青园也不悚了,进了长青园就见到了徐少南在那儿练剑,她跟人打了个招呼,脸上倍有笑容,让徐少南有点疑惑,心说这姑娘今天怎么笑得跟长了花一样。
这时候大公主和谢仪温自然是走了,姚承邺却是在的,不过这时候也顾不得最近烦姚承邺这人了。好在管事领自己过去的时候,姚承邺不在,要不然还是得憋闷一下。
“主意成了?”谢长青见这姑娘眉眼间有喜色,就心知这事儿怕是成了。灵乌要是能培育成功,也算是大功一件,到时候升她个药令,将来升药师也痛快些。
人开门见山就直入正题,阿容当然也不含糊,把图纸往桌上一铺,就开始给谢长青讲解。
“为什么要用青石水洗根?”谢长青在她讲解过一个问题后,就适时的提出自己的问题。青石水在这时代是用来给各类器具杀水用的。
而所谓的杀水在阿容眼里就是消毒,这青石水是炼浣异丹时留下的产物,具有消毒作用,当然效果不如现代的消毒水。但是要是用来洗根是再合适不过,无机物不含细菌,没有污染,当所有的条件都符合后,青石水自然就成了上上之选。
当然,跟谢长青不能这么解释,阿容想了想说:“青石水浸片刻后洗根,可以洗去表面的污物,而且可以抑致污物的再次生成。药材想要到水里光靠营养液的供济,就必需保证水的干净,如果水里有污物,会烂根甚至导致药材枯死。”
解释完,阿容自个儿先望了眼天,心说希望天下别劈个雷下来劈死自己才好,这解释听着好自个儿是吐血的。她总不能说,细菌是活的,如果不除干净会繁衍,而且通过营养液更好繁衍,所以这是水培的天敌啊!
其实阿容说得足够让这个时代的人认知并接受了,所以谢长青听得明白了,再问了几处后谢长青想了想说:“听着你说是可行的,但这个似乎很花费时间,不能广泛应用。”
“是啊,所以用来种灵乌这样珍贵的药材可以,但是如果要是所有的药材都这样种植,那就是豆腐花掉肉价儿了。”阿容或许是真高兴了,所以说起话来稍稍放松了些,连乡间的俚语都出来了。
这话让谢长青点了点头,又看了眼图纸说:“你可以多试几种药材,看看那些贵重的药材适宜这样种植。虽然种植的药效远不如野生,但也比没有要好,这个方法你先在甲九三三里试试,你需要什么就跟总房说,我会招呼下去的。”
话说到这事儿就算成了,阿容想着收了图纸赶紧去办,这时候谢长青又叫住了她,说:“这几天药师在山里,你记着多跟在药师身边,这事先不忙慌来。顾周山那边怕还要一段时间,也实在是连云山只有药师算是个合适的人选,委屈你了。”
委屈,这哪儿跟哪儿,阿容挠着头有些莫明,于是傻不愣登地回了一句:“没事没事,公子不用放在心上。”
既然人谢公子发了话了,那就开道去黄药师的药山,话说黄药师也替她背了不少黑锅,她还真有点不好意思见人。到了黄药师的药山,看大院儿的人连牌子都没验她的就说了声“请”,这让习惯性递牌子的阿容有点傻眼。
一边走还一边嘀咕:“不验牌子,到时候可别说我没给!”
走近屋里的时候,正听得黄药师在那念叨叨:“怎么会这样,这样竟然也能行?”
阿容探了脑袋一看,瞬间希望天下降阵雷下来劈死自己才好,黄药师拿着的是她去年炼的丹药,还是春试时留下来的。那会儿被总房留下备了案,因为她这药炼得奇特,当时她还没多想,现在看着真是想找个地儿钻进去。
因为这药丸,她就没少受盘问,现在真要再来个人问她怎么炼出来了,她准得撞墙想死。要知道春试的时候已经有很多人问过了,起码不下百八十回。
“阿容,正好你来了,来来来,说说你这药怎么炼的。我看过药方了,不过就是普通的袪湿丹加减,而且各方不同,话说你这一手怎么这么像老程?”两冤家对头,自然是最了解对方的,所以当然能够想得起来。
对于这个,阿容早就有了现成的答案:“在《十全书》里有组方的记载,去年我曾到郭药师大人那里去过,和郭药师大人一起炼过很多回袪湿丹,发现不同的病症时期用同一个方子加减会起到更好的效果。所以在遇到这个病人,也是主用袪湿丹之后,才有了这个组方。”
看着组方,黄药师皱眉了,药材用得合理不合理,对不对症他一眼就能看得出来。这药方是增一分嫌多,减一分嫌少,临场发挥能发挥成这样,不是疯子就是鬼才:“你跟我来。”
黄药师决定去试试这姑娘到底是疯子还是鬼才,天才他还真看不上,那意味着眼高于顶。而鬼才是黄药师对于一个人能力最大的肯定,所以说就这会儿,黄药师已经是很拿阿容当回事了。
当然,本来他对阿容的用药能力也十分肯定,但今天才知道这姑娘已经超过自己的想象了,只是究竟是超乎想象的好,还是超乎想象的差,那就只能是手底上见真章了。
“这是药山从前收治过的一个病患,又复发了,近来我忙着炼顾周山那位要用的丹药,可能没时间来关照他。既然是我的药山收下的病患,总不好交托给他人,正好你过来就交托给你。好在他也是常见的糜溃之症,你现在也是正式的药女了,这样的病人你是完全可以处理得来的。”黄药师其实是完全在这里忽悠阿容,在没升成药令之前,一应的施药制药一定要有许可与监督。有师父的就师父督管,没师父的就总房派人督管。
而黄药师之所以要忽悠阿容,就是因为他相信偶尔,但不相信碰巧,偶然治好一个可以说是撞大运,但再偶尔一回就是本事了。就像他说过的那样,这世上的好运气也是要能力来支撑的。
看着躺在屋子里的病患,阿容有点反应不过来,这就是谢长青让她过来的原因,因为黄药师要为顾周山炼丹药,所以她来替这个患者施药。
糜溃之症其实就是皮肤病,起水泡溃烂发脓,久治不好。这需得外敷加内服,标本徐徐同治,急不得,但好在眼前这位确实不是太严重。
但是阿容有点疑惑,这样的病症,随便谁都能医得差不离,为什么送到黄药师这里来了?虽然疑惑着,但是阿容还是接下了这个任务。
“这是病症书,药房和药炉你敞开了用就是,不必再跟我打招呼,回头药方找我签字就行,不用问过我。”这就是黄药师在吩咐自个儿徒弟了,按规矩,徒弟用药要经过师父的眼,而且还得有师父签字认可才行。
但是黄药师怕阿容放不开手脚去施药,还不如这样让她放心大胆去施治,反正她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施药,那病人好与不好一肯就看分明了。
不过这在阿容眼里很正常,因为在春试时就没人给她签过字,也没人告诉她药方要事先给谁看,这也完全因为大家伙都知道她是黄药师的弟子,他们哪有资格给人签字:“是。”
这回的组方相对简单,外用药内服药,外用药有洗泡用的,有外敷用的,内服则是三个周期一组方,共四套方子,组方在周期内随情况进行加减,这个是无法预料的。
方子开好了,阿容其实还是想给黄药师看看的,毕竟不是她收的病患,但是黄药师说:“你直接去药房开药,你只要想着我把病患交给你了,你要相信自己,这样病患才能相信你。”
这也是师父对徒弟的教导,这口气就出来了,阿容注意到了,只当是有意相授,毕竟黄药师是试训时带过她的,所以她也认为这语气顶理所当然的,而且她其实也听习惯了,黄药师可不一直拿这样的语气说话么!
“是,药师大人,我一定尽心尽力用药,不会让药师大人为难的。”阿容拿着药方这么回道。
药师大人?这称呼却让黄药师不由得看了阿容一眼,见她低着头站在一侧,不由得又摇头一笑,心说:“算了,也是还没正式拜师,就由着你先叫叫药师大人,从顾周山回来,我再好好的通报了,给你个正式的礼。”
黄药师当阿容是觉得没个正式的礼,叫师父不合规矩,他哪知道阿容现在还自个儿把自个儿蒙在鼓里头呐!
么么大家,一直很高兴的埋头码字,每天写六千字以上,虽然辛苦,但有这么多人在看,觉得很值得,谢谢大家!
另:
荐本朋友的文《名门贵胄》
书号:1715015
简介:当山贼要有品位,做暴发户要有格调
69.新病患的好治与难治
处置好了方子,阿容接下来要做的就是跟病患打交道,在现代医生和病人间的谈话,通常只是为了缓和病患的心情,并且让医患之间建立最初步的信任,让病患心里有个小底儿。
事实证明,一个病人如果对医生信任,那么用药处置都会达到更好的效果,因为病人愿意配合,而且从生理心理上来说,他都接受了医生治疗。人心往往就是这么一种玄妙的东西,敞开了就什么都好说,不敞开就什么都难办。
而阿容眼下就面临一个难治的病人,因为那病患一见她就说:“为什么黄药师大人不治我了,我的病只有药师大人才治得好,你们都不行,一个个施药制药都太差劲了。我前后看过多少药师,就只有黄药师大人的用药才让我有年头没复发。你是哪来的,我不要你治,你去找黄药师大人过来。”
这病患看来是有些儿身份的,这样的人越难处理,阿容想了想说:“方子是黄药师大人开的,我只负责每天给你送药传药,你看我一个小小的药女,哪里会炼什么丹药。只是黄药师大人太忙,不能按时来叮嘱您服药,所以才让我过来。”
跟病患解释她的药会有效,阿容心说自个儿还没这牌子,叫不响这名号,还是老老实实地让人背黑锅吧,反正她没少让人背黑锅。
那病患皱眉极不信任地看了阿容一眼,打从心底就不相信可小姑娘能把他治好,所以就又说了一句:“你去把黄药师大人请过来,我要亲自问问他才放心。”
其实这样的病患,阿容特想赏他一大大的白眼,然后再赏一大大的背影,但是她能么,不能。谁让形势比人强,她只好乖乖地去找黄药师商量商量。
当她把话跟黄药师一说时,黄药师却笑了说:“也是,这位确实是不太信人的,倒是你的心思用得好。确实,一个没法信任你的病患,是无法配合你的用药的,所以会出现什么样的后果难以预料,你的态度谨慎这是可取的。只是以后,还是要通过自己本身取得病患的信任才是,这才是最根本所在。”
听了话阿容没反驳什么,心里却在嘀咕,这本来就是您老人家的患者,信任您才是应该的。这么一想就不由得瞥了一眼黄药师,心说:半路转托病患,这本来就不符合规矩,也不知道顾周山到底是谁,竟然让一个两个都这么上心。
但是在黄药师那儿,师父接的不怎么严重的病人,当然是由徒弟来施药制药了,这太正常不过了。
到病患那儿时,黄药师就完全变了个人似的,态度端得极高,而且还显出几分仙风道骨的味道来了,反倒是刚才那有些微傲气劲的病患完全服帖了:“药师大人,听说您让这位药女来关照我服药,我是想总要确认一番,别到时候服错了药才好。”
“嗯,是我这么吩咐的,你按她说的办就是了。”说完干脆利落半步不留,人就走远了。于是阿容顿悟了一件事,原来高人就是这么高的,连态度都高高吊起来的。
这时候那病患就笑眯眯了,冲阿容态度也好了许多:“那就烦劳这位药女了,不知道药女贵姓?”
“免贵,小女姓盛,您称一声盛药女。不知先生贵姓,平日里行什么差事。”一个人的生活习惯也会导致病症复发,像这样的糜溃之症,多半是生活习惯所致的,当然也有可能是传染以及遗传,或是外界诱因引起的。
“免贵姓周,盛药女叫一声周先生也可,我在刑部总衙行差,小衙门见笑了。”这位周先生话说起来是客气的,但语气可半点不带客气,那小衙门听着也是极有气势的。
所以阿容也只是一笑,并没有称人周先生,而是开口说道:“周大人安好,小女想问问大人家里可有人跟您一样是有这糜溃这症的,或者您常接触的贵人里,有哪位家里或自身有这病症的?”
这话可能是说到点上了,那周先生一拍大腿,“哎呀”一声说:“盛药女这可猜着了,家父往年也有这病症,只是现在年事高了吃斋茹素的,莫明地反而不见了这病症。”
那是,阿容心说,中医讲究的是这类病症不能吃发物,如羊肉、鲤鱼、鸡等,看这周大人平时就是没少吃这些,身体这叫一个溜圆的。做为施药之人,这话当然不能咽心里,阿容于是冲周大人说道:“周大人平时可爱吃羊肉、鸡鱼之类?”
“是,这一到过年我就得吃羊,要不然浑身冷嗖嗖的,一吃羊肉就觉得浑身发滚,就穿单薄点也没事。”其实这位就是年节上吃了不少羊肉,所以一出十五就到连云山治病来了,阿容这话也是说到了点子上,所以这周大人也愿意说上一说,要是说不到点上,他肯定是半句也不搭理的。
劝人戒口是最难的,这个阿容是深有体会,她从前那导师,自个儿明白自个儿不能吃什么,可耐不住喜欢吃,知道不能吃临到桌上有就非吃不可:“周大人,药师大人方才还在跟我说,您这病症在山上的饮食万不可有羊肉和鸡一类,青金鱼也是不能吃的。除此以外,也不能过于辛辣,您看以后要是能不吃就不吃,想吃也少吃些。令尊之所以眼下之见病症了,就是因为茹素吃斋,所以才消了因子。”
“还有这么一说,从前黄药师大人还真是没提过,原来还有这事儿。可是不吃怎么行啊,这我一到冬天就得吃这个,要不就跟在冰窖里一样。倒还真不是我爱吃这东西,实在是不吃过不得冬啊。”那周大人说起也是直烦躁,他也不是个讲究口腹之欲的人,只是怕冷怕寒没办法。
“其实这个也好办的,不知道您知不知道郭药师大人,郭药师大人有一味三焦茶加减了,那温经脉的效果比羊肉可实在得多,而且更适合您。冬天的时候喝三焦茶,比什么都好,要不然您先吃几天清淡的,我再请药师大人给您配三焦茶,到时候您喝喝看。”阿容心说,是食物起的由头就好办,这家看来遗传是有的,可人家爹吃素就没这病了,说明羊肉、鸡鱼不吃,是确实可以抑止得住的。
每个人的体质不同,各人发糜溃的原因也不同,这得因体质来治症,看来这位周大人的根本还是在饮食上。
或许是阿容这几句话都说得对点,那周大人倒也同意了,当然最主要的原因还是阿容把黄药师给搬了出来,别人他不信,黄药师他是最相信的了。药王的徒弟兼外甥,当然是大有人信了!
解决了病患的信任问题,阿容心说接下来难治的治好了了,就剩下易治的了,这易治的还得这位以后收嘴才成,要不然再复发,他还得怀疑药没用。
进了药房里配药,她得把第一个周期要用的药配出来,顺便依据周大人的身体状况和需要,配三焦茶。药房里有现成的配药台和秤,阿容当然不会用秤,只是上了配药台闭上眼,然后长出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才好开始配药。
药房里侍候的药童见了这状况抬头看了眼,然后继续在那儿收拾药材,心里却想:“果然是师徒,连配药都一样不用人帮忙,还不好用秤。”
配药期间正好逢着黄药师来药房取药材,一看阿容在配药台上,连他进来了都不知道,于是就站在一边不出声看着。看了不多会儿就不由得点头,心说:“这配药的手法倒是好,不需要师父都自通了,果真是有几分天分在。”
“为医者需才厚德深,眼下倒已经具备上一样了。”黄药师想着又点了点头,看一眼阿容专注的模样,不由得赞赏。
而阿容直到配完了三焦茶才注意到黄药师在边上,连忙下了配药台给行了礼:“药师大人。”
黄药师点了点头,丝毫不吝啬对自个儿徒弟的表扬:“聚气凝神专于药,就是得这样,你这个习惯要一直保持下去,要相信这世上没有什么天赋是比专注慎重更重要的。”
“是,谨记药师大人训示!”阿容低下头应了一声,对这话她当然认同,一个太过于轻信自己的人,迟早会迷失了自己害了人,这样的错误她犯不起。
“好了,你去处理药材吧,我去找两味药材。”黄药师说着就进了后头。
阿容则拿着药童包好的药材出药房,接下来当然是得炼药和制外敷药,洗剂则是随用随煮。
一想到要炼药阿容就兴奋,因为她细一想因为自个儿老乱忙和,炼药还是上回春试时,而且后来被围观了,半点乐趣没找着,这回总没人围观了。而且这回选的是卫朝有的成方,药师们一出元宵也忙着各自升炉炼药,这时候天地有生发之机,卫朝的药书上大都人为,借着春天的生发之机,是最适合炼药的时候。
在笃信不会被围观的大前提下,阿容又大胆的开始了炼药制药……
70.炼药房里的师与徒
在黄药师的药山上,有专门备的小药炉,可供一个人操控。阿容最近对炼药的火候也有了很深的认知,毕竟她已经看了很多药师们的手札,对于炼药制药有了更深的理解。
这世界上最容易得来的经验就是前人之遗慧,但最容易把人骗进去的也是这些经验,所以阿容必需通过自己炼药来验证前人的经验,然后变成自己的经验。
所以对于这次炼药,阿容是分外认真的,从烧炉用的木炭拣选,到炼药用的水她都一一做要求,弄得侍候在药房里的药童脑袋都大了:“盛药女,木炭倒是好办,但是您要的水却不好办。”
“石中水很难取得吗?”石中水是夏天湿气比较重,在露、雨、雾后的大晴天,从山底的石头上流出来的水,乡间百姓称之为“山榨水”。
而卫朝的药书里认为,山榨水经土木山石,钟天地灵气,更加适合用来炼药。而在阿容看来,这是因为水质更加纯净的原因,经过泥土沙石的过滤,最后流出来的水是最没有杂质的,越没有杂质的水越能包容一切药材的药性。
但是没想到药童会这么为难,只听药童说:“倒不是难取得,而是一时没有准备,已经有很多年没用过山榨水炼药了。黄药师大人自来是用飞云泉的泉水炼药,所以这边药山没有备下,要不盛药女暂时先用飞云泉水?”
“那倒也没关系,就不用备飞云泉的水了,随便哪儿给我舀一缸水来,我先准备化露水好了。”所谓的化露水就是蒸馏水,阿容想着蒸馏水应该比那“山榨水”要更纯净得多吧,于是决定先开炉,炼化露水。
那药童听了直咂舌,心说:“这位炼药可真真是不怕麻烦,比黄药师大人还不怕麻烦,炼一小普通炉丹药,还要事先备化露水,要是将来炼回生丹一类,还不得麻烦死人啊。”
在准备化露水的期间,阿容正好顺便试试自己从药师们的手札里学来的对炉火的控制,免得待会儿在炼药时试岔了,反而毁了一炉丹药。
药童在那儿见她一会煽风一会抽炭,好不替她操心:“盛药女,要不我来替你炼化露水,省得您在这麻烦。”
其实吧,药童是觉得炼化露水要猛火急攻,这位这样折腾,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把化露水炼足量。到时候黄药师来了一看,哟,自个儿好好的徒弟不炼丹药,在这折腾化露水,你们炼药房里侍候的人干什么吃的。
一想到这个药童哪里还看得下去,这就要自告奋勇了。
没想到阿容笑眯眯的回头说:“不用不用,我正好学学怎么控控火候,也是顺道的事,从前我没自个儿摸过炉火,这会儿正好试试手感。”
这话说得药童大汗,他就是在炼药房里侍候炉火的,从阿容刚才对木炭的要求上就觉出来这是一炼药的老手了,没想到人还在学着控火候。可猛再一看,药童又嘀咕上了:“这明明控得不错嘛,猛火文火实火虚火都不过是在片刻间就能完成,这一手好歹也得老大工夫才能寻摸出来……”
于是药童得出一结论,眼前这位不愧是黄药师大人的徒弟,什么都好上手易学通。
炼罢了蒸露水就已经是大中午了,阿容在药山里用饭,这下吃的可就是上好的伙食了,全是小灶,跟主山食堂送来的就大不一样了。阿容想到从前在春华馆里也就差不多的待遇,吃着吃着似乎想起点什么,可又没抓住。
吃过饭后再去炼药房里时,黄药师也赫然在那儿,正起着炉火,黄药师听着脚步声是她来了,就顺嘴喊了句:“阿容,来来来,我也难得带着你,正好顺道跟我看看炼丹的火候怎么控。”
玩了一上午火的阿容一听这话,显得有些惊愕,心说:咱玩了一上午了,下午难道还接着玩。但是没办法,黄药师喊了还是得过去,于是她就过去蹲着呗。
“大部分些丹药,是实火到头的,可有些丹药,比如眼下我正在炼的这炉就需要四火相合,猛火升汤,文火煎汤,实火抽汤,虚火出凝汤。”黄药师说着,手上也没停下,那控制炉火的手法儿堪称得上行云流水了。
正在黄药师要把手里的木炭扔进去的时候,阿容连忙伸手去拦:“不能放了,再放就过了,药师大人您现在要的是实火,可不是猛火。”
“哟,看来你连这也懂得了,那我可就不跟你说这么多了,来,正好替我看着这炉火,我那头还在炼丹药呢,一盏茶后改虚火,虚火半个时辰后撤火。”黄药师这人倒也干脆,问都不问阿容哪儿学来的,直接就把一炉丹药扔给了阿容去收尾。
接着丹药炉的阿容有些哭笑不得,嘀咕了句:“早知道就不吱声了!”
黄药师炼药不好人帮忙,阿容炼药也同样不好让人帮忙,之所以黄药师让阿容接炉,那也是因为有意提携提携自个儿徒弟,但阿容可不知道自然嘀咕上了。
但是阿容却没有按黄药师说的干,虚火只及小半时辰时就撤了火,老规矩封投药口,用余温养药膏。这乌砂的丹药炉也是奇特,如果没人碰它,余温至少可以持续到第二天摸着还是温的。
要真让阿容炼药,阿容觉得到那时候才最合适出炉,可是一直没施行过,老是一个时辰左右就被取出来了。撤了这药炉的火后,阿容就开始炼自己的药,那周大人还等着她的药呐。
一边投药一边控着炉火,阿容浑然忘了身后随时可能蹦出一个黄药师来,不过记得也没事,她现在神经已经老强悍了。要知道她曾经在总房里,被几十人围观过,那日子都这来了,现在眼巴前不过是小阵仗而已。
“抽汤时可猛火实火每隔一刻钟一换,要不要试呢!”试吧,阿容舍不得药,不试吧又不甘心,最后她还是决定试,不试怎么知道没用呢,这个也只有炼药才能试得出来。
正当阿容不亦乐乎的更换着猛火实火时,黄药师从另外一个药炉后头走了出来,手里拎着两琉璃药瓶,里头装着刚炼好的丹药。再一看阿容看的药炉也撤了火,就走到阿容身后问道:“阿容啊,炉里的丹药取出来了没有?”
看着火的阿容一听声音,一时还反应不过来,明白过来后连忙起身说:“药师大人,还没出炉呢,这会儿应该可以取了。”
算算时间撤火也两个多时辰了,阿容心说这回的时间倒是比以往长些。
黄药师听了她的话却皱眉,在卫朝的大部分药书里,药放炉里久煨不善。但是黄药师还是没说什么,他打算等拿到药让这姑娘自己看看药差在哪儿了,自己发现的事总比别人告知的要记得更深刻一些。
所以到了药炉前时,黄药师就让阿容自己去取药,阿容也没觉出什么不妥来,就拿了药勺去取药。炉里这时候还是药气蒸腾的,一打开投药口就是一股白气喷了出来,待药气稍散后,阿容把药取了出来。
取药的时候阿容捏了捏,又闻了闻,发现药没炼坏,药味都是正的,所以就取了放在药盘里递给黄药师。
而黄药师正在那儿等着炼差了的丹药呈上来,等拿来丹药一看,心里就“咦”的一声,看着挺正常,丹药的成药性状色都没变,气味也正,这就说明药是炼成了的:“为什么不早些取出药来,万一久煨焦了药这炉药就废了。”
从前没人这么说阿容,那是因为阿容是黄药师的高徒,再说最后炼出来的药还更好,人当然一句话都没得说了。也只有黄药师,身为师父当然就算是药炼好了也可以训几句,他也是本着为阿容好的心啊!
“可是,这法子已经用过很多次了,现在药师大人和药令大人们都是这么炼药的呀。其实这要放到明天炉温不烫手时更好哩,只是没几个人等得而已。”阿容现在回答得理所当然了,反正这黑锅早被郭药师背了,而郭药师看来是三年五载的不会回来,所以暂且先背着吧。
“这样啊……”黄药师一寻思,心说山里的药师现在能耐了呀,竟然还敢试这个。不成,他也得赶紧去试试。但是让他再开一炉药他又嫌麻烦,于是看着阿容在炼药的药炉说:“你待着,这炉我来。”
……
得,刚才把他药炉的塞给她,现在又从她手底下抢药炉,真成!好在猛火实火已经轮完了,现在正是虚火也差不多成了:“药师大人,现在可以撤火了。”
黄药师只以为时辰到了,于是手脚麻利地撤了火,然后阿容在另一头把投药口也封上了。黄药师见了点了点头,若有所悟地在心里想着:“投药口封了药气就出不来,药气化水可以滋养丹药,这方法倒也实在……我以前怎么没想着。”
黄药师大人,您老人家没想着的东西多了,以后慢慢从您那高徒身上挖掘出来吧!
不知不觉双更都快要半个月了,要知道这是我从前一个月的稿量啊!泪奔,原来人真是逼出来的
71.小药女的施药与炼药
次日里,阿容早早起了,因为她得去给那位周大人送丹药和外敷药,只是到了炼药房里一看,还有比她更早的。这让阿容不由得摇头想:黄药师在炼药方面果然是个狂人,这大冬天七早八早的竟然就起来了,看起来是头发没梳、脸也没洗的就过来了。
这会儿黄药师正揣着丹药在那儿一会儿摇头一会儿点头的,连阿容进了炼药房都没发现,还在那看着丹药自言自语着:“我明白了一半,没明白一半,怎么越想越糊涂了,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变化?”
猛地黄药师一抬头,就看向了阿容。其实他这话不是问阿容的,但这一看着阿容就像是在问了,阿容突然间被这眼神儿一盯,就不由自主地交待了。当然,她也实在看不下去这位这么纠结,就一炼药方法的小小改动而已,别的药师们不都接受得顶快么,您老人家怎么偏接受不了了。
“药师大人,您可记得《女药》里的一桩,是以药材煮水,再以水汽罩脸,可以活血白肤少生疮?”阿容心说,药材沸腾后出为的汽水也是药的一部分,少了自然会缺失一部分药效,要不然那蒸汽药浴有个什么用。
她这话还真是让黄药师瞬间通了灵窍,一拍药炉说:“是啊,我怎么没想到,药气里也有药在,要不然怎么叫药气,水蒸出来的可不只能叫水汽么。是了是了,这一下我就想得通了,这就好比炖肉,小炎煨着汤,把盖密密实实地盖上,那香气就跑不了反而会全返进肉汁里,肉就更香。”
这比喻真天才,阿容正好还没吃早饭,被这肉啊肉汁啊的可不是馋着人嘛:“是,药师大人。”
终于弄明白了,黄药师把丹药往阿容手里一放,倍高兴地就从炼药房里走了。这时阿容看着黄药师的背影却佩服了起来,这么久了,都没人说到点儿上,这黄药师果然是有两把刷子的。
取了丹药和外敷药后,阿容往外来医患往的院所去,那位周大人单住着一个小院儿,阿容进了正见着那位在那儿吃早饭,桌上现在就全换成了清淡的素食了。阿容本来以为周大人会不喜,没想到这位吃着山里新发出来的小野菜倍舒畅。
“盛药女来了,要没吃早饭就坐下一块吃,连云山的小菜是越做越精致了,比起京城里的各大素斋楼子可是丝毫不差,反而更胜了山野之气。”周大人吃着爽牙爽口的,不好口腹之欲的人吃着也是倍加喜欢。也是这位平时吃多了荤腥,猛一吃山野小菜自然滋味鲜爽无比。
“我吃过了,您吃着。”虽然没吃,但是人明显是客气,她当然也只能客气着了:“倒是周大人昨天喝着三焦茶可好,夜里睡着暖和吗?”
说到三焦茶,周大人就放下了筷子,左右看了一眼见没人才说:“盛药女,我喝的这三焦茶里都加了什么,肯定是什么名贵药材吧,要不然怎么能有这效果。你别说,昨天晚上我一睡,出了一身的汗,半夜起来让人把炕撤了才算完。这三焦茶也是黄药师大人的独门方子吧,别说,黄药师就是能耐,外头的药师哪能比得。”
敢情这位把阿容说的话给忘了,她明明说过是郭药师那儿学来了,不过她还是经过了加减配伍的,当下也不跟这周大人再言明什么,只说道:“倒也没什么名贵药材,您喝着好就成,不过以后可不能半夜撤炕,那样反而易染寒气。您要是睡着热了,就少盖些少铺些。”
说到铺盖,阿容就想喷这位一脸,厚厚的毛皮铺床,底下还有三层厚丝棉垫被,上头盖的是细鹅绒被,厚得让人一看就觉得烧得慌,偏偏这位还要烧炕,这不是膈应人嘛。
这么一说那周大人还有点迟疑,啧了一声说:“我吧自小就是这么铺盖的,我就怕万一冷怎么办,我可是热了睡得着,冷了睡不了的。”
“您就放一万个心,今儿您少盖一床少垫一床试试,衣裳也可以少穿一件,您在屋里都这么穿,到外头不是更受不住了。药师大人常说一句‘捂三冻九’,您以后别再一转凉就穿得太厚实,穿衣可不是穿到手烫脚烫才好的,秋时稍稍冻一冻,冬天才不怕冷,而且也不容易着风寒。”阿容又把药师这金字招牌弄了出来用,主要是怕自个儿说不服这位,要知道这位是只信黄药师大人的。
“成,黄药师大人这么说了,回头我试试。”周大人可不是说自己试试,而是让别人试试去。
“嗯,那您看,这是饭后要服的丹药,这是外敷药,待会儿药童会来给您敷药,丹药需要微温的澄酒送服,我现在先去准备,等您药敷好了正好服丹药。”阿容叮嘱好后就把药交给了药童,然后说明了要怎么敷,其实她更乐意自己敷的,但男女有防,毕竟这位大人要脱了裤子才好敷药的。
一边隔水温着澄酒,一边估算着时间,澄酒送服药丸时要挥发掉一部分酒精,所以阿容得守着,等挥发得差不多了才把澄酒取出来。
这时候再去那周大人那儿,那周大人就已经敷好药坐在那头看书了,阿容把澄酒端上去,那周大人还说:“我这不是不让喝酒嘛,盛药女给我送酒,可别被黄药师大人知道了。”
那周大人当然知道酒是用来送服药丸的,这可不是在说句笑话嘛,他现在可知道这是黄药师的高徒了,让黄药师的高徒亲自来关照自己,这周大人可是倍有压力了。虽说他觉着自个儿身份也够了,可药王的徒孙这五个字一想起来,周大人就不由得战战兢兢了。
“那您可得赶紧喝了,别让药师大人瞧着了。”有感于这位跟自己开上玩笑了,阿容也就顺便回应一句,医患之间有良好的交流和沟通氛围,总比各自端着张脸要强得多。
给这位送服了药丸之后,阿容决定早饭午饭一块吃了,然后今天接着炼药。昨天炼的是给周大人吃的丹药,今天炼的么就是自己感兴趣的丹药了。
她一直对那些药效奇特的药材感兴趣,比如回生丹她就很感兴趣,不过那药材太贵重,她怕失败了自己会吐血。于是只好从稍稍不那么贵重一些的延年丹炼起,因为她手里还有上回留下的果子没吃完,后来干瘪掉了她就没再吃,而是晒干了留着备用。
吃过饭回自己药房里取了瑶朱来,其他的药可以在黄药师药山配,她配好了药去炼药房里一看,黄药师又在那儿炼药,见她来了还特惬意地招呼了她一声:“阿容来了,你今天不是不用炼药吗,手里拿的什么?”
“药师大人,我打算炼延年丹。”阿容扬了扬手里的药材说道。
“延年丹啊,噢……延年丹?延年丹要用瑶朱果,我记得药房里已经没有了啊。”这延年丹放外头那是一颗一金的贵重丹药,可这师徒俩一个是只关心瑶朱果有没有,另一个是完全什么都不关心。所以说,这俩能成为师徒,那也是冥冥之中自有天定的。
于是阿容又把揣在怀里的瑶朱果干拿了出来说:“您瞧,上回发现了几棵瑶朱果,我正好那啥,就取了一些吃,吃剩下的就晒干了。”
发现瑶朱果,正好那啥,剩下的晒干,等黄药师把这句话前后串明白时,就凑近阿容眯着眼说:“野毛子这死肥猴是不是跟你在一块儿?”
都这么问了,看来这位也是承惠过的,阿容老实地点了点头说:“嗯,我去甲九三三时,它就在那儿,一直赖着不肯走,所以我就留下了它。”
“死毛子,回头小爷抽不死它,喂不熟的白眼猴!”黄药师啐了一口,心里恨野毛子这肥猴啊!
于是阿容深表同感,那野毛子可不是喂不熟么。
但是黄药师怨念的完全和阿容不同,黄药师恨的是,他从前没少喂野毛子,就没见它带着自个儿去发现什么好东西,反而是阿容这才养多久,就带着她去寻宝了。黄药师不平衡了,看了眼自个儿徒弟,末了叹了口气,心说:“算了,自个儿徒弟,就不计较了。”
“那你炼延寿丹吧,我在旁边替你看看,要是有什么不妥也好给你指出来。药炼坏了没事,关键是炼药的规矩和手法不能坏了,药坏了总有炼好的时候,要是规矩和手法坏了,那就难得导正了。”黄药师如是说道。
“嗯,也好。我这炼药的次数加起来,一只数就数完了,要是有错的地方,还请药师大人指正。”阿容一边把药摆好,一边准备着升火。
于是这师徒俩完全没意识到他们在拿市价极贵的药材在试炼,直到开始炼的时候黄药师才嘀咕一句:“瑶朱还算是挺难得的药材,市面上少能买得到上好的了。”
得,您明明知道市面上难得买到上好的,您还让自个儿徒弟炼着试试。
72.药房里的炉中火与药王
炼药房里师徒俩坐在炉前——吃烤窖薯,眼下正在文火的时候,用来煨窖薯那是再合适不过了。
只见黄药师一边剥着皮,一边直嚷好吃,吃着还赞美着自家徒弟:“这脑子果然装了不少东西,我怎么就从没想到炼药的时候还能煨东西吃,还能煨什么,回头让他们准备好送过来。有时候炼药还真是连吃饭的时辰都记不上,这样正好。”
添了块木炭进去,阿容啃了口窖薯,含糊不清地说:“毛尖子、山牙子、土果、毛荚……其实鸡最好了,连毛都不用拔,直接用炉里的泥灰拌点盐和香料,文火的时候扔炉里慢慢煨着,转实火就提拉出来就行了。把泥壳一剥开,那味道别提了。”
这叫啥,叫花鸡呗,用这方法能做的东西多了,阿容也是就地取材不肯浪费。
“嗯,回头都弄来试试。该转实火了,赶紧把窖薯弄出来,别回头烤成了炭头。”黄药师对此大感兴趣,这是个好新鲜的人,炼药喜欢变新,施药喜欢变新,连吃个东西都喜欢新鲜的花样儿。
加了炭后,阿容就专注地炼药去了,在炼药里猛火和文火是相对好掌握的,而实火和虚火是相对难掌握的。所以阿容也顾不得说吃的了,一心一意地看着火,过了减炭,不够就往里添。
见她这么专注黄药师点了点头,不管是配药台上还是药炉前,阿容表现出来的专注都让黄药师很是赞赏。一个人要专注做一件事,实在是不容易,外物打扰,自己的心不坚定都可能让炉里的药出现差错。
实火需要一段时间来掌控,黄药师见她做得不错,就决定先去看看那周大人,要知道那位也是个难搞定的主,不止是刑部的官员而已,还是当今太后的亲侄子。不过倒不是个太招人厌的,就是有些事儿多,要不然黄药师也不会收。
到了收治病人的处所,黄药师又端出了高深莫测的仪范来,进了门也不打招呼,而是那周大人起身来说:“黄药在人过来了。”
“嗯,周大人怎么样了,好些了吗,腿脚是不是利落些了?”黄药师其实完全不是高深的人,就是在病患面前装成这样,人才会拿你当高人捧着,于是黄药师就拿捏成习惯了。
这话问得周大人面带喜色,连忙说道:“黄药师大人的药真是愈发好了,昨儿夜里睡得极踏实,浑身暖和得很。今儿早用过了药,又敷又泡又吃的,过了这么些会儿还真是轻便些了。脚上没那么痒了,感觉也不像昨儿那样酸胀。”
就刚服头回药,哪来的这么明显的效果,黄药师只当周大人是当着自己的说好话,所以也没往心里去,只是又问了几句话,然后叮嘱了些需要注意的,这才飘然离开。
就在黄药师出院儿时,正碰上来送午饭的,那餐盘里是一水的青菜萝卜绿叶子,黄药师心说难道连云山已经揭不开锅了,连来住的病患都开始啃青菜叶了。黄药师治这位周大人,或者说治这位周大人家可不是一回两回了,周家人个个没有肉过不了冬,现在竟然全是素菜,黄药师怎么能不惊讶。
“怎么全是青菜叶,周大人不是喜好荤腥吗,这些山野小菜,周大人不惯吧。”到底是病患,黄药师做为一个药师,总不好看着病患来受苦,人是来治病的,可不是来啃青菜萝卜减身来的。
“回药师大人,这是盛药女吩咐的,说是周大人的病症,少见荤腥才能得安稳。所以厨下里也不敢再做荤腥地给周大人食用,只做了这时令的野菜嫩芽和青菜萝卜供周大人食用。”那端着碗蝶的药女有些不太确定地回着道,心里只当是自己有什么地方做错了,这叫一个打鼓啊。
可是黄药师想了想,却没有说什么,只挥手让那药女送进去,而他自个儿则是回了炼药房里。再回来的时候实火已经改了虚火,眼看着就到了撤火的时候,黄药师知道这会儿先不便问周大人那里饮食的安排,还是等撤了火再说。
正在要撤火的时候,阿容忽然从投药口发现了炉里的变异,竟然有火焰在炉里燃烧一样,惊得阿容一跳连忙喊道:“药师大人,你来看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一听她惊讶的语气,黄药师连忙探了脑袋来看,一见炉里竟然似有明火一般,却又不是明火,一时间竟有些反应不过来。等反应过来了猛地一拍大腿:“是炉中火,竟然是炉中火,上古药书里就有关于炉中火的记载。阿容啊,你怕是又炼出什么了不得的药丸来了。”
……
可是她明明是拿的延寿丹的药材,绝对不会出错的,阿容有些发愣,怎么会这样。但是这时候也不是手足无措的时候,因为不知道炉中火应该怎么处理,于是阿容就问道:“药师大人,那眼下该怎么处理?”
“照常撤火,炉中火会自行消去,阿容,这可比药气粹药更直接更有效。上古时人炼丹药,但凡是出现炉中火的丹药就会杂质全无,成药皆是通透至极的颜色。传说中的丹药啊,也真是赶上了,也不知道你怎么炼出炉中火来了。”黄药师这下可不得不感叹阿容的好运气了,好运气是要能力来支撑的,可一个人的好运气到了阿容这样的程度,那就不单是能力了……
于是黄药师看了阿容几眼,心说:这姑娘倒真是屡屡出奇,看来将来必有一番变数。
因为出现了炉中火,阿容担心丹药会出问题,整个一晚上也不敢睡,这炉中火竟然持续到了第二天凌晨才渐渐消散。炉中火一消,炉温也渐渐降了下来,黄药师这时也像是掐着点一样的出现在了炼药房里,身后还跟着一老头儿。
见有人跟着一块进来,阿容也没什么反应,只看了一眼觉得这老头带着几分道骨仙风,也没往老头儿的身份上想,毕竟这位穿着朴实得很。
这会儿她一心扑在药上,就算这位穿的不朴实她也没工夫深究,打开取药口,阿容先是往里头看了一眼,于是眼就直了。只见炉里的药膏呈有些透明的朱色,也是因为瑶朱果的原因,瑶朱果汁浆都红,炉里的药气一出来,阿容就被这香气迷住了。
药炉里喷出来的药气带着些微诱人,香甜之意中半点不带药味儿,药炉里的成药台上就像是多了一砣草莓果冻,还得是加了不少色素的草莓果冻,颜色透透的亮亮的。
“果冻……”阿容心说这不会真成果冻了吧。
她这话一说完就听得身后的笑声,那老头笑得那叫一个不厚道,阿容看了眼有点幽怨。心想着把果冻炼出来就算了,还得当场被人嘲笑,这叫一个茶几上摆满了杯具啊!
“你这果冻两个字倒也是贴切,不过这得叫玲珑膏,取玲珑通透的意思。炼药后药台上如果是玲珑膏的话,那就说明经过了炉中火的淬炼,这样一来杂质更少药效更纯,通常这样一来药效会大大加倍。你先取出来看看,待会试了着药猴先试了药性再说。”那老头说起话来倒是极和气,而且面上也显得温慈。
大大加倍,阿容心想自个儿炼的是延寿丹,这下会加倍成S级的延寿丹么。反正不管什么级吧,延寿丹在阿容看来只是安慰安慰人的药而已,虽然长服确实有延年益寿容颜长驻的作用,但谁能坚持服上三五年,那花费可不是一点半点。
阿容其实是太低估了市场,这药丸可是王公贵族们热捧的东西,有钱有权谁不想活长久一点,哪怕就是个念想也成。
把药膏取了出来,三人围在一块揉药丸,一边揉着阿容一边心里想,小说电视里都直接出圆溜溜的丹药,为什么到了她这就是取出药膏来再揉呢。这场面,有点小崩坏,阿容叹了口气继续揉。
这一炉丹药,本来应该是有八十颗左右,但揉下来却只有三十来颗。阿容揉完一数就有点吐血,心说花大价钱才出三十颗,卖出去连配药的钱都不够,别说还加上那有市无价的瑶朱果了。
对于自己花大钱炼了没啥用的东西,阿容就下定决心,以后别炼这些听起来美实际上鸡肋至极的药了,浪费!
揉好的药丸有人取了两颗去喂药猴,另又取了一颗去备底,这时那老头才冲阿容招了招手说:“孩子,过来。”
孩子……虽然有点吐血,但是阿容还是走了过去:“老先生。”
“我是李泽生,是这免崽子的师傅,你就勉强点叫我声师公吧。”
药……药王……,阿容这下反应过来了,也没反应过来药王让她叫师公的话,只拜了拜,然后恭敬地称道:“药王安好。”
等阿容记起那半句勉强叫师公的话时,阿容就满头大汗了,她认为这是药王提携她,可不认为是自个儿跟黄药师有师徒关系的原因。要知道连云山里,谁都能叫药王一声师公,只看他老人家乐意不乐意而已……
我也想吃烤红薯了,要上街买,好麻烦~
73.延寿丹的变异与试药
在药猴试过药没有问题后,药王提出他来试药,这可吓着了阿容,心说:您老人家都已经是老人家了,万一试出个什么好歹来,那咱是赔不起命的。
于是阿容说:“还是我来吧,毕竟是我炼出来的,总不好让您来试药。”
“会功夫吗,知道怎么看药在经脉里的作用吗,知道怎么感觉药归于五脏六腑哪一处吗?”药王只三言两语就剥夺了阿容试药的资格。
所以阿容只能摇头,她这也是头回知道试药还有这么多讲究,因为关于新药的试药在药师手札上只有模糊的记录,因为卫朝已经好些年没出过这样奇特的药丸了。
见阿容这闭嘴郁闷的模样,黄药师不由得露出笑脸来,这姑娘就是个什么都想亲自试一试,不试就不甘心的。可这试药的事哪能小姑娘来,不说旁的,万一试出个好歹来,一没功夫二还小,自家徒弟自家疼,哪舍得:“还是我来吧,你们俩一老一小,这事儿怎么也该我来。再说也不是什么毒药,说不定是大有补益的。”
于是一老一小一想,嘿!也是哈,当即就不互相推辞了,两人看着黄药师服下两颗药丸。因为试药时,必需是药性更冲一些,才能猛然间冲进经脉里,并且明显得用内劲感觉药在经脉里的作用。所以一般用药是服两颗,如果不够再加,只是也从来没有人想过两颗如果药性冲到了一定程度会怎么样。
一老一小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这时候吩咐送来的茶也到了,两人喝着茶看着黄药师,这时候药王说:“徒孙啊,你说这药会不会没啥效果,怎么半天没什么反应呢。”
“应该不会吧……”阿容心说头回炼个贵重点的就出这岔子,那她以后还能敢用贵重一些的药材炼丹药嘛,别这样泼她凉水啊。
正在她这么想着的时候,炼药房外头响起一阵敲门声,阿容连忙起身去开门:“怎么了,这时候正在试药呢,不是叮嘱了不能来打扰吗?”
来的是不知道哪处侍候的药童,眼下是脸红脖子红,整个人就跟染了丹砂似的,说话时都跟掐着脖子一样上气不接下气:“盛……盛药女,你……你快去看看吧,刚才服过药丸的药猴现在发上疯了,怎么逮都逮不住。”
“啊……”刚才还说没用,现在试药的药猴又被认定是疯了,这可把阿容给吓着了。她想了想让药童先等会儿,她是转身去找药王讨个主意:“师公…师公…试药的药猴现在发上狂了,您说怎么办才好。”
没想到药王老神在在地搁了茶杯说:“没事儿,别着急,你这急得烧火一样的性子该改改。施药制药之人,要山崩于前而不色变,要不手怎么稳、药怎么准?”
“师公,这时候不说这些教条的,药师大人服了两颗呢,怎么这药一个多时辰后才发出药效来,往常的药不都至多一个时辰吗?”阿容主要是怕自己出错,曾经出过错的人,最害怕的就是再次出错,所以她才着上了急。
见她这着急上火的样,药王摇了摇头指着她说:“别急,润安功夫深不会出事的,至于药猴,多年试药下来,什么药都早有了耐性,发会儿狂也就没事了。你要是不放心就去看两眼,实在看不得,就下两颗静气丸,那就什么都好了。”
“那我去看看药猴怎么样了,药师大人这里师公您多看着点儿。”叹了口气,阿容觉得自个儿咋啥事都能撞上呢,炼个稍稍贵重一点的药材就能变成这样,还炉中火,这让她真是一点准备都没有。
直到现在,阿容还是没明白过来,为什么会出现炉中火,按说那时候炉温远不如猛火和实火的时候,为什么虚火反而会出现炉中火,这有点解释不通。
想到这儿又不由得望天,心说:“这世上解释不通的多了,我还不就跟做梦似的到这儿来了嘛。”
在心里感慨完就到了饲养药猴的地方,刚才喂了变异延年丹的药猴现在正倒挂在树枝上,在那儿晃来晃去的,抬头一看直看着人觉得眼晕得慌:“盛药女,您看,从前这药猴是最温顺的,别说倒挂在树枝上不让人逮,就是屋顶都不爬的。现在可倒好,刚才还差点把我给咬了。”
这药童说得伤心啊,他养了好些年的药猴,都养出感情来了,这还是头回被药猴给咬了,当然就有些不太适应。
“你别担心,可能是药性太冲了,它压不住才这样的。你能勾着它下来吗,我喂它吃两颗静气丸,才好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它挂这么高我也够不眘啊。”阿容看着这猴子就想起野毛子来了,实在是这俩猴一样的肥,看着都让人担心那树枝什么时候挂不住它了,那就跟掉了一大冬瓜似的。
药童还是有些办法的,哄了一会儿好歹是把那药猴哄了下来,阿容一针下去,把穴给扎住了,那药猴四枝使不上劲就在那儿“嗤嗤”地发怒。阿容就趁它张着嘴,赶紧塞了静气丸下去,静气丸就好比是镇定药一样,可以让兴奋地神经安稳下来。
等过会儿那药猴不发狂了才收了针,这时候那药猴才露出了平时的老实温顺来,乖乖地站在那药童身边,还不住地打量着阿容:“刚才施的是通泄针,看来确实是药性太冲,药猴受不住……咦,怎么这么脏。”
“是啊,昨儿才洗过呢,刚才一直挂在树上呢,怎么就全身泥乎乎的,黑得跟墨汁一样?”
这就让俩都有点想不通了,于是阿容和那药童一道蹲在药猴前头,直把那药猴看得上下使劲挠俩人都没想出原因来。
“有可能是刚才我没看着,它上哪儿弄脏了,没事儿就好了,劳烦盛药女了。”药童终于圆了个答案出来。
阿容听了想着也有可能,于是就没在意,这时候再折回炼药房里去,就听得里头安安静静的,于是也放下心了,至少黄药师没疯癫。
进了炼药房,就见药王蹲在黄药师跟前,正在那儿皱眉想着什么似的,药王见阿容来了,连忙说:“你来看,有几处穴道涌出了这些黑青的脏污,看着像是体内的污物似的……”
体内的污物?阿容心想,这难道是传说中的排除毒素一身轻松?这方行词一想起来,阿容就不由得喷了自己一脸,这样的效果要么是广告,要么是那种仙仙侠侠的故事里的。
不过阿容才喷完自己,就想起件事来:“刚才那猴子身上好像也有些脏污,也是这么黑乎乎的,难道……真有这作用。”
“对,也不对。”这时候黄药师好模好样地睁开了眼睛,看着阿容笑眯眯地,只是这笑多少有点狼外婆的味道。
药王扫了黄药师一眼说:“润安,这到底怎么回事,别卖关子了,赶紧说。”
“不管是药猴还是我,长年试药下来,身体里存了不少药材的杂质,有些是不能经由身体正常排出的。要是身强体健常年习武的,这些药材的杂质倒是没什么,运功可以从穴道里排出,不运功也可以缓缓经由各处排出。不过要是沉疴在身,杂质就会积在血脉里,最终毁人性命。”黄药师说到这儿就打住了,而是看着药王脸上略带着笑意。
这时候药王跟恍然间醒了过来似的,略带着些喜色地说道:“通经脉,袪沉疴,这是大疏经活络丹。”
别看就比疏经活络丹多一个大字,那药效和贵重稀罕程度可就不止大这么一点儿半点儿了。
这下阿容咽了咽口水,撇了撇嘴有点无奈,不过这回她是真不知道自己怎么弄出来了,要让她再试一回也未必能成。
不过阿容倒得出一个结论,炉中火果然是厉害的东西,延寿丹就是通过缓缓排出体内的毒素,慢慢改善身体状况以达到延年益寿驻颜等效果,但经过炉中火一萃取,这就升了若干个等级,有了立竿见影的效果。
“阿容,再备份药材炼一炉,这炉中火究竟怎么出来了,咱们得好好研究研究。”
“但是,不一定还能成的,药材都很珍贵,不好浪费的。”要让一对药材极执着的人浪费药材,那简直是在要她的命,阿容豁不出去这命,所以她舍不得。
听她这么说,药王瞪了眼说:“你哪怕炼废十炉,有这一炉也够抵消了,你待着,我去给你备药。”
……
药王走后,阿容看了眼黄药师说:“药师大人,天晚了,我还得去周大人那里一趟。”
“嗯,你先去吧,办完了赶紧过来。”黄药师挥了挥手,还在那儿看着自个儿身上涌出乌青稠液的穴道。
于是,阿容再次泪奔,让她浪费药材,让她炼这么逆天的药,她怎么能不泪奔啊!
那周大人那里,已经有药童按吩咐煮好了泡洗的汤药,她去的时候正在那儿泡着,她不便进去,只好温了澄酒再把丹药交给药童,细细地叮嘱了然后磨磨蹭蹭地回炼药房。
半道上才想起,自个儿给谢长青的图纸,不知道有没有开始办,她还惦记着灵乌呐!
荐朋友的文《名福妻实》
书号:1760814
简介:谁不盼夫荣妻贵,家和万事兴!
74.小药女的名正言顺与年龄问题
第二炉药没有炉中火,只成了普通的延寿丹,药效虽然长进些,但也没长进到哪儿去。于是阿容也不明白了,为什么上一炉会出现炉中火,现在她自己也想闹明白为什么会出现炉中火了。
对于没有再出现炉中火,药王和黄药师也不得其门,两人甚至各自炼了一炉延寿丹,也都没有出现炉中火。于是原本还兴奋着的三个人又冷了下来,最后还是药王说了一句:“可遇不可求,看来这炉中火的出现是个很偶然的特例。”
因为没有再出现炉中火,阿容的日子又恢复了平静,她也就专心致志地给那位周大人施药炼药。
却说这日周大人觉得自个儿好些了,活蹦乱跳地回了趟衙门,这下可好,再回来继续疗程的时候,周大人给阿容招来了好几名病患。话说那些病患也有遗传的,也有感染的,黄药师一看这苗头可不成,自个儿的徒弟可不是给他们专程治糜溃之症来的。
于是黄药师就安排了药山上的药令给施药,只不过全是按着阿容的方子来而已,这下阿容也腾出手来了。
这时候也是开春地气渐暖了,眼看着就该开始新一年的播种和种植药材了,阿容就禀了黄药师:“药师大人,眼见开春了,我也该回甲九三三去安排种药材了。”
而黄药师现在则在准备起程起顾周山,他其实也想带着阿容去,可明显阿容更喜欢待在连云山,那也只好随徒弟去了:“也好,有什么事等我从顾周山回来再说,另外那位小申姑娘的事,我已经替你跟钟药师透过话了。阿容啊,以后这样的事,透亮了讲就成,你堂堂一连云山大师姐,难道还要为这些个小人挂心。”
噗……又是大师姐,不过阿容想想,要是大师姐就能有这好处,她倒也愿意当上一当。不过她怎么就成大师姐了,这到底咋回事。
“药师大人,为什么她们要称我大师姐,我比大部分药女都后到。”终于还是问出话来了,这种事儿憋在心里不好受,所以趁着这工夫赶紧问了。
只是她这话问得黄药师盯着她看了很久,然后叹了口气说:“就为你这句话,我决定明儿给你开拜师典,省得你这脑袋转不过弯来。我的大弟子,药王的长徒孙,不是连云山的大师姐还能是什么。不是……我说你脑子里想些什么东西,愣是能管舅舅叫师公,就不兴叫我一声师父。”
师……父,阿容愣神了,咋就成师父了,难道自个儿天天拿这当挡箭牌,还就挡成真的了,还是黄药师拉不下这脸,只好承认了:“可是,为什么要收我为徒?”
听完这句,黄药师不想叹气了,他想吐血三升:“我能说我看上你这笨到姥姥家去了的脑袋吗,还为什么要收你为徒,我说你自个儿都已经承认了是我徒弟,现在想反悔都不成了。要不想认我这师父,早干什么去了。”
这下阿容听明白了,敢情黄药师早就收了她做徒弟,而她竟然是……最后一个知道的,自个儿揣着小聪明在那儿自以为是,结果就成了一大笑话。好在这笑话也就她自个儿知道,要不然真是丢死人了。
想通了这关节阿容就看了黄药师一眼,心里估摸着:黄药师的首徒,药王的徒孙,这似乎够她活得安稳些了吧。
招风是招风,可还有更大的树在自个儿头顶罩着,她想着也安逸,那也不错,她一想通了倒也老实,就低下头喊了声:“师父。”
这一声“师父”,可真让黄药师心里舒坦,那就跟大冬月里吃了人参炖鸡一样,这下看着自家徒弟是哪哪顺眼,哪哪舒心了:“这就对了,这声师父也没那么难出嘴不是。”
“师父,拜师典还是等您从顾周山回来再说吧。”阿容现在有点受不住,幸福来得太突然了呗。这就好比一人,一直以为自个儿是根不正苗不红,却装着根正苗红的,猛然间发现自个儿就是那根正苗红到不行的,那就真是跟捡着了一样。
这些时日的相处下来,阿容也敬黄药师对药地执着,所以认这师父也不单只是为了自己过得安稳,也实在是想将来好好跟着这位学习药材的知识。
已经吃了人参炖鸡的黄药师当然不着急了,阿容这么说也就由着她去:“成,等回来再说,那也正式些。”
再起程去顾周山的时候是二月初,正是新的一年试训要开始的时候,这一年是药童的试训,没阿容什么事儿。本来像阿容这样的药女,是会被安排一些试训相关的差事的。但现在阿容不是黄药师的徒弟嘛,这种差事当然不用她去忙。
这样一来阿容就有时间开始鼓捣灵乌了,这东西折折腾腾地也耗了她很多工夫了,越是耗精力耗得多,阿容就越想把它给弄出来,要不然从前的努力不是全白费了。
且说为水培画的图纸是给谢长青了,却没见这人有什么动静,阿容是个想到事儿就等不住的人,于是只好杀上门去了。
哪儿想得到还没见着谢长青,先见到了姚承邺,现在阿容最烦的就是这位,每回见了都能想到那天的事儿。阿容心想的是:“我这辈子没指望过什么幸福美好的爱情,但也不会至于给人伏低做小当侧室。这时代的庶出子女就不算是个正经的出身,到哪儿都低人一截儿,尤其是大家族里更作孽。”
“阿容姑娘,别拿这眼神瞪着我,小心瞪出一窟窿来。”姚承邺还是一贯来的说话语气,也不因那天的事有什么变化。
“姚东家,公子跟我说过,您是为了想报施救之情才有了这样的决定。但是您这样的决定还得得考虑考虑我的心思,我虽是寒门出身,却到底不愿意自薄了命途,还请您高抬贵手,以后切不要开这样的玩笑了。”既然碰上了,阿容就把话说出了口,她不愿意以后见人就躲,反而埋汰了自个儿。
其实这会儿姚承邺是真没什么心思了,他是订了亲的,而眼下这姑娘身份也渐渐出来了,也不是个可以为妾为庶的身份:“阿容姑娘,我这人有时候做事就是想当然,那天虽道过歉意了,今儿既然提及了就再道句抱歉。”
这话落定了,阿容心里一松,总算这位算是过去了,这潜规则还好没潜上。于是阿容心里一琢磨,可能真是自己太自作多情了,哪能就凭着穿越女这三个金光闪闪的大字就左右招人,不能啊,再潜规则也没这么潜的。
于是再去见谢长青时,阿容就抱了几分平常心,再不像从前那么苦着张脸存着逃避的心思了。
而谢长青在屋里正查阅着连云山去年一年来的进出,猛听得门一响还皱眉,心说:明明是吩咐了不让来扰的,怎么还有人来。
等一开了门见是阿容,谢长青那眉头就一下子散开了,竟是不自觉地就放柔和了眼神说:“是阿容来了。”
闻言阿容眯眯一笑,莫明地这笑意在谢长青眼里少了几分憨傻,多了几分娇软的姑娘家模样。
阿容可不知道谢长青心里在想些什么,当心里没有了潜规则后,一切JQ都只不过是浮云而已:“公子,我打扰着你了?”
“一些杂事,倒是你来有什么事吗?”谢长青可知道,这姑娘是没事儿不会来的,躲他还躲不及呢。一想起这事儿,谢长青就不由得多看了阿容两眼,心道:这姑娘今儿倒是落落大方起来了,也好,要一直那样儿以后还怎么说话办事儿。
见谢长青直入正题,阿容也不含糊,开门见山地道:“我是想问问交过来的图纸上的东西可办妥当了,要是公子这忙着,我就把图纸领回去自个儿跟总房的人商量着办。”
图纸,谢长青想了片刻才记起来,那事当时交待总房去办,好像最近总房是来回了说已经办好了。也是最近开春事忙,而阿容又在黄药师那儿,所以这事就一直拖着没办:“说到这事,已经妥当了,也正好我有事要去总房,就领你过去吧。也好看看这事办得怎么样,也顺道瞧瞧你这水培究竟是怎么进行的。”
当两人一道出书房时,徐少南和姚承邺早已经下了赌盘,姚承邺赌这二位肯定得一块出来,徐少南不信,愣跟人赌阿容会自己出来。事实证明,别乱跟商人打赌,会输得很惨,徐少南就输了一年的月例!
“姚爷,你心里就没点不舒服,你不是对盛药女顶上心的嘛?”徐少南对这位还能如常跟自己开赌局非常不理解。
“以直报怨不是爷干得来的事,以怨报直也不是爷的风格。”姚承邺是个重情义的人,要不然也不能和谢长青一路情义笃深到现在,早就大浪淘沙淘走了。
那出门的两位可不知道这里有人在拿他们开赌局,走到门口了谢长青忽然说了一句:“阿容,你今年该满十六了吧!”
“嗯,我秋日里生辰……”咦,不对呀,怎么忽然问起年龄来了,有问题……
这话总算说透了,阿容以后不用再揣着了~~
75.突如其来的疫症与施药
从长青园到总房路并不远,于是阿容和谢长青一路并肩行来,竟然也没惹多少人看几眼。谢长青是连云山上的药女、药童们见了就要退避开的人物,而阿容现在也开始光荣的加入到这个行列里来了。
从她有了做黄药师徒弟、药王徒孙的自觉的时候,她就明白,自个儿是注定要招一些风的。人要低调,有身份了她做的那些事才能低调,她也是这时候才想明白一件事,有了这个身份,她再做出什么来都不会被围观了。
以后不怕再被围观了,这可真美妙,顿时间阿容觉得人生真是太美好了。
“挺高兴的?”谢长青看都不用看,这姑娘高兴的时候,走路都透着爽朗气,只往身边一站就能体会出这感觉来。
闻言,阿容笑着点了点头,心里倍加透亮了。
见她这样,谢长青也不由得露出些笑来,到总房时正逢着总房的管事在那儿吩咐事儿,管事吩咐完事后一出门口就看着这俩了,当时心里就“咯噔”一下:“这二位咋连笑脸都一样!”
“爷,盛药女。”总房的管事弯了弯腰施了一礼,心里再犯嘀咕,礼仪总不能差的。
“起吧,那日交过来的图纸,办在哪儿了?”
总房的管事一听问的是这事,连忙领着两人去,水培室安排在了总房的后头。总房的管事也是个人精,要不然也走不到这位置上,一看图纸就知道是了不得的东西,再说了又是谢长青交待过来的,那当然是慎重了又慎重。
因此当阿容和谢长青看到水培室时,两人都被震撼了,连云山财力雄厚,阿容是一直知道的,可今天阿容才知道在连云山,金砖铺地也是完全有可能实现的。
连云山上的道儿,不管大道小道都是碧晴石一路从里铺到外,而眼前的水培池是顾山玉铺成的,排水渠和进水渠也都是上好的顾山玉。
顾山玉说是玉,其实是富贵人家铺花池用的,皇宫里也就有数的几个池子是顾山玉铺成的,据说顾山玉铺池鱼肥花好。想来也是这个原因,才让总房的管事选了顾山玉,要不然再有钱也不是这么用的。
“肖管事,这池子花了不少银两吧?”阿容不由得不这么问一句,然后心里想,医啊药啊果然是这天底下最挣钱的行业,更何况人还是垄断的。
“盛药女,您还不知道吗,这些都是姚爷送来的。”总房的管事一句话就道破了。
于是阿容不由得看了眼谢长青,然后说:“公子,您都不知道吗?”
看了眼水培池,又看了眼阿容略带着些无奈的表情,谢长青摇头说:“我不知道,只是跟姚二提过一句,没想到他手脚倒是快得很。这天底下也就姚二能这么奢侈,回头你该去姚府看看,那真是叫珠镶玉嵌。”
……
有钱烧的,阿容腹诽了一句。
不过她虽然这么腹诽,顾山玉的池子是真好用的,十几日后培育出来的灵乌苗经过洗根后移入定根网,再加到顾山玉铺的水培池里时,竟然没有出现不适应的状况。且连着好几日水池都清澈不生半分污物,倒进去的营养液本来应该造成水质浑浊的,但杂质却在顾山玉池里消失了。
被营养液养着的灵乌长得极好,因为后期才会出现朱线虫,阿容也没全把心思留在种灵乌上。她鼓捣着,再试试别的名贵药材。
正在阿容忙这些事忙得不亦乐乎,把什么都给忘了的时候,总房的管事出现了:“盛药女,不好了,上个月月末发水,泾河那边全淹了,当时就留意了怕生疫症,没想到还是起了这事。眼下疫症越来越厉害,药师们都已经到总房商议去了,几位药师点了你的名,让你也一块过去。”
一听是疫症,阿容也顾不上水培室了,前几日就听说了这件事,没想到现在变成这样了。疫症……这时代最可怕的就是这东西了,没有抗生素的时代,一个流行病毒可以改朝换代。
一路走,阿容一路在心里想着,有没有什么方子对疫症能起到很好的效果,有过非典有过H1N1,现代中医绝对不会对疫症束手无策。于是有几帖清瘟汤之类的方子被阿容想了起来,但是现在没见过疫症的情况,她也不知道什么样的才对症。
到了总房商议房里,管事给安排了坐在一侧的座上,眼下有名药师正在那说着疫症的症状和用药的一些记录。这正是阿容现在想知道的,当即就认真听了起来……
“染疫症后先是咳嗽,后至咳出血,后期有高热症状,至最后昏迷不醒,有少部分患者可能出现幻觉。最重要的是疫症一直在变化,开始的几十例只是咳出血,几丸清生丹就能治愈,但现在就是十瓶清生丹下去,怕也不见好转。”
病毒变异了,阿容不由得皱眉,这是最可怕的状况。说完了症状,现在就开始指派各人负责的工作了,派到阿容头上时,连云山的大管事停了片刻后说:“你师父也不在山上,你就替你师父管着药山吧。”
“不,大管事,我和药师大人们一块去吧,师父最擅长的就是疫症,我虽不足师父之万一,但也一定可以帮得上忙。”阿容心里想的是,疫症都已经传到连云山外几十里处了,就算猫在连云山也未必安全。
这时候还不如去看看究竟怎么回事,也好先有个准备,免得到时候束手无策。而且她也自信自己对流行病学的了解,远在这个时代之上,毕竟她脑子里的东西,就是建立在对历史的总结上的。
但是大管事可不能由着她这么来,只说道:“令师不在山上,我不能让你这时候出什么问题,要不然你让我怎么跟黄药师交待。你就不用再说了,安心待在药山上等你师父回来,再说你年纪也小,一个小姑娘家家的去疫症区做什么。药师们都去了,你去也帮不上什么忙,安心待着吧。”
听了这话,阿容知道,从大管事这是不可能有什么突破口了。当即她也不再说什么,她决定去找谢长青,这些日子的相处下来,她有些儿了解这个人了,就像他自己说的那相十足十的圣人癖,这样的事谢长青是绝对要插上一手的。
谢长青要插上一手,那她就顺道跟着要求也沾上一沾,这总也不算太为难的要求。而且谢长青身份总是比她尊贵得多的,谢长青都去了,大管事也没理由不让她去了。
但是阿容没有想到,当她找到谢长青时,谢长青竟然……
“谢长青,你这是……”
阿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好好的谢长青不是一直待在连云山吗,怎么会染上了疫症。她进书房时,谢长青正是在咳嗽,捂着嘴的帕子上溅出几点血花来了。
见是她来,谢长青拢了手里的帕子,只笑着说:“不碍事,我自己的身体总是明白的,已经服过药了,大抵无碍。”
阿容走近了谢长青,只见谢长青面前的纸上记录着一些关于病症来时的感觉,已经病症作用于哪里,会出现什么样的变化,每一个变化会出现什么症状及脉相:“为什么你会染上疫症?”
“前几日回京城,遇上一个从疫区回来的人,那是一位故人,我不能不伸手。”
这几句话阿容就明白了,敢情这位的圣人癖又犯了,这时候派谁去不是派,偏偏要亲自伸这手。这位怕是故意染上的,这圣人癖可真好:“您的圣人癖该收收了。”
其实是阿容不知道,能被谢长青称为故人的,大多也不是普通人,这位所谓的故人正是宫里的,谢长青又能耐何。大公主还阻止不了宫里召他去呐,他完全犯不了圣人癖。
至于染上病症,那倒不是故意的,谢长青已经足够小心了,没想到还是没能幸免:“我倒是想收,可是人不允我收啊!”
“那您就好好待着找药师大人来治呀,一个人在这做什么!”阿容不由得翻白眼。
“父亲现在在疫区,要是闻说我病了肯定得赶回来,还得惊动了母亲,母亲知道了肯定得怪皇上。阿容啊,我背不起不忠不孝不顾大局这八个字。”谢长青气息有些短促地说完了这句话,明显得是有些疲倦了。至于话外没说尽的,谢长青也不愿多提,世家子这三个字听着风光,实际底里也是无奈多多的。
也是这时候阿容才看出来,原来这位可一点也不活得轻省,这染个病还可能闹出个大场面来:“那你就这样儿?”
谢长青没有回答她的话,却问出一句话来:“阿容,我能相信你吗?”
这话问得阿容愣了愣神:“啊……什么?”
“拿着,不要声张,你尽力施为吧。”谢长青说话间,就把病症书递到了阿容手里,接着便又是一阵狠狠地咳嗽。
而阿容拿着病症书完全懵了,末了才反应过来,谢长青这是要让她施药……
公子不易啊,要装神装仙要做完人,哪是这么容易的活计!
76.小药女的压力与顿悟
拿了病症书的阿容倍感压力,施药制药的人最怕什么,怕在同行面前用药,尤其这位还是“药不过谢家”的谢大公子。
当时阿容就想拒绝,可一看谢长青眼下的样子,还是把拒绝的话咽回了嘴里。不管怎么样吧,不管是谁染了疫症她见着了人,都不能让人自生自灭,要是连这点心肠都没有了,那她还不如趁早出这行,别将来误了人命。
“那你得相信我,我用什么药你都不能置疑,甚至不要问我用的是什么药。”这样的病症,阿容没有把握不用到卫朝没有的方子,更不可能完全依靠这个时代现有的医药知识。
论起卫朝的药理知识来,她就完全是个书面的,经验实在不够看。她所有的经验都来自于实习,以及当初跟随爷爷和导师时的所受到的指导。
“好,我信你。”谢长青把“我信你”这三个字咬得很重,自打多年前他就不轻易地说出这三个字来了,轻易的托付信任,得来的却是些不堪回首的结局。但是今天,他又提起了这三个字,这不由得连他自己都叹一声:“不容易啊!”
或许是感觉到了谢长青这份信任的不易,阿容也慎重了起来,好在长青园里药材和炼药的用具都一应具全,甚至没有比长青园里更齐全的地方了。
徐少南被谢长青刻意打发出去办事了,又借口研究疫症不让旁人进园子里来,也是谢长青平时不怎么要不伺候,要不然这一关不过不了了。
处理好了外部的干扰,阿容又把病症书细细看了一遍,抬眼时见谢长青还在那儿端坐着,心说这位也不嫌累得慌,都什么时候了,还端坐得跟尊菩萨似的:“你先躺会儿吧,这时候最是要好好歇着了?”
“也好……”谢长青本来想,这姑娘不得问自己点什么吗,但他不知道阿容现在正在脑子里想着方子。
阿容想的是各种流行病的对症组方,她总相信连非典都扛过来了,还有什么流行病是扛不过去的。对于已经染上病症的人该怎么施药行言,对于没染上又经常接触病患的人,应该用什么药来预防。
传统医药讲求的是一个内气正则外邪不侵,这在西医可以解释为抵抗力强免疫力高,那么有哪些中药材是可以强正气养元气的。
“唉,本末倒置了,得先看谢长青怎么样了。”阿容一拍额头,然后才起身来,走到谢长青旁边时,谢长青正半眯着眼和衣躺着。那青衣温容在阳光下安闲的模样,哪里像是个病弱的人,反倒是显出几分清贵舒缓之气来。
正在阿容要喊谢长青的时候,谢长青却眉眼不动地喊了她一句:“阿容。”
这一声让打量着谢长青的阿容差点蹦了起来,稳了稳心神才应了一声:“嗯,公子。”
“我刚才忽然想了一件事,如果我一病不起了,这世上有几个人会真心实意地为我伤心。但这个念头,就跟你平时的那些念头一样的傻。如果去了,能真心实意伤心的人,但愿他半点不要伤心,那些虚情假意的又何必来伤心。”谢长青或真是病中虚弱了,竟然能想起这些话题来。
这话就听得阿容直撇嘴,心说:公子,您文青了,这种事儿想着有半点意思么。
“我只知道,如果您一病不起了,我肯定得真伤心的,您家那两位肯定得生吞了我,我这人最惜命了,所以您可千万好好活着。”阿容说着话坐下了,把病症书放到一边,示意谢长青把袖子挽起来。
谢长青一边挽袖子,一边看着垂目的阿容,那脸上有淡淡的光辉在流转,也许是他病中眼神也不好了,竟觉分外灿然动人。人一虚弱起来,果然是会出现幻觉的,这一刻谢长青便觉自己的眼前出现了幻觉。
这会儿阿容仔细地切着脉,哪有工夫看一眼谢长青是什么个表情,其实这时候她只需要抬眼一看,就能从眉梢看到谢长青的眼底心底去。只是这一刻,她没有抬头,而他也没有说话。
静静地诊着脉,就像是普通的医患之间一样静谥,诊脉结束后,阿容说:“现在还没看出什么变化来,跟您在病症书上写的一模一样。我记得药师大人提过一句,病症中期会有身上各脏府出现按压疼痛,你现在是不是已经出现疼痛了?”
“疼痛,好像是有一点,现在四肢开始发麻泛冷了,接下来不按也会开始疼了。”两对病症都心知肚明的人说起话来就是简单,三言两语就能把病症说清楚。
这时候阿容停下了诊治,坐在床榻边上低头想:够快的方子不够安全,够安全的方子不够对症,对症的方子又……惊世骇俗。
想到这些阿容不由得一声长叹,然后说:“我现在去炼药,您先歇会儿,盖厚实一些。我先去准备汤药,丹药炼了也得明天才能服上,今天就先喝汤药吧。”
走到门口时,阿容又回过头问了一句:“对了,吃东西了吗,如果没吃东西还是先吃些吧,你也是知道的,空腹喝药药效会打折扣。”
榻上的谢长青应了一声,却是动也没动,这时候他动了动都嫌累得慌,吃东西这种事儿还是再说吧。
但是阿容却对这事上了心,虽然她厨艺不行吧,好歹煮个粥还是成的,从前一个人住的时候不会做饭,就是靠煮粥过来的。再说煮粥也顺手,正好都可以在炼药房里看着火,煮白粥掺些药材进去,正好养养这位的“正气”。
这时候当然不能吃甜粥,人越到生病虚弱无力的时候,越得吃带咸味儿的东西,盐吃多了是不好,但盐最养生气和力气。阿容把先下药扔进药炉里猛火急攻着的时候,就在另一边的火炉上煮粥,煮的是地白骨碧芦粥。
“地白骨和碧芦都养元气,味道也好,加上点盐,要是再来勺肉松,人生就圆满了。”说到肉松阿容就想起从前只要一生病了,家里妈妈就会给做白粥,然后在白粥面上浇上一大勺的肉松,那香气就别提多诱人了。
一想到肉松,阿容就指着自己的鼻子说:“肉松太麻烦了,不做不做,打死也不做。”
这个说打死也不做的人,打死两个字才刚出嘴没多久,就老实地找肉去了,她还得一边找肉一边安慰自己:“一炉火是看,两炉火还是看,不怕再多几个炉子。”
“噗……”说完她自个儿也喷自个儿,得,她现在是越来越鸡婆了,明明一件事儿被她干成了四件事。炼药、煮汤药、熬粥、做肉松,她深深的觉得自己就是个事精啊!
肉是牛肉,长青园里每天都有新鲜的肉类和蔬菜送过来,所以阿容找起来倒是轻松。牛肉非常非常好,阿容一看就馋了,心想:“既然做了,那就多做点。”
于是长青园里小小的炼药房里,一会儿药香气,一会儿是米粥的香气,一会儿又飘出煮肉的香气。煮完肉的汤,阿容也没舍得扔了,可以留着下回煮粥,这牛肉汤煮粥味道好得能让人把舌头一块儿咽下去。
等撕牛肉的时候,正逢着到文火的时候,阿容一边悠闲地撕着牛肉,一边看着火,另一头的粥这时候已经可以了,正抽了炭改成小火煨着,当然还得不时搅一搅别让底下糊了。
最后阿容整整忙活到了傍晚才搞定,这时一看天都晚成这样了,阿容不由得张大嘴巴,然后长叹一声摇头:“我这没事招事儿的性子怎么又跑出来了。”
这一件事铺张出若干件事来干的坏习惯,阿容是以为自己早就改没了,所以端着粥去谢长青那儿时,她是一路叹着气去的。
其实阿容,你是希望谢长青吃得舒服一点吧,但是你不觉得如果真等你的东西吃,谢长青这会儿不病没了,也得饿没了么!
当阿容端着粥到谢长青歇的屋子时,谢长青竟然坐了起来,正在那儿拿着笔在写着东西,阿容走近时他刚好落下笔,然后就闻了闻屋子里突然跑出来的香气说:“地白骨、碧芦?”
什么鼻子,阿容腹诽了一句把粥放到了案上说:“地白骨和碧芦正元气,您这时候吃着正合适。”
谢长青看了眼粥,然后点了点头说:“以药入膳,这想法倒是很好。”
于是,卫朝连药膳都没有吗,阿容咽了口唾沫,低下头弱弱地说:“许多药材都是能吃而且味道不错的,有句话说得好‘药食同源’,一碗米饭还温甘养脾胃呢。”
“这说法倒是对得,药食同源,出自那本药书?”谢长青顺嘴就问了一句。
然后阿容就死死地忍住想捂住嘴的冲动,正想编个话来圆的时候,谢长青猛地咳嗽两声,一口血喷在了案台上空白的病症书上,人也在喷出这口血后倒了下去……
这时候阿容看了眼那沾着血的空白病症书,也就看到了另外一张写得密密麻麻的病症书,原来刚才主人拖着虚弱极了的身体在这,竟然是为了写病症书。
这会儿,阿容真不知道是该赞美谢长青的敬业,还是吐槽他的圣人癖!
得,您倒是晕过去了,这会儿就看我怎么过去了……
有鸭梨,才能有冻梨~
77.炼制药丸的失败与发现
且说这时的长青园里,伺候的都被调开了,就剩下阿容看着一趴在书案上的谢长青在那儿叹气。问为什么要叹气,这多简单,这位一没吃进东西去,二没喝进药去,三还昏在书案边上了,就她现在一萝莉身子也搬不动这位啊。
想了想也只好找来了针盒,开始给这位扎针,扎针的工夫又扔了片吊气的药材扔进了谢长青嘴里。好在谢长青是有功夫底子,要不然再施针也没用。
当谢长青悠悠转醒时,就见阿容睁着俩大眼睛看过来,猛一地看着时,谢长青还颇有点不太适应,可一适应了又觉得被阿容这么看着很舒坦:“中期最后的病症是昏迷,趁我还有些精神,你替我研墨,我把症状写下来。”
“你先上床榻上躺着去,这些我来写,现在你只是我的病患,做为一个病患就得踏踏实实地等着吃药好好养身体。一个不踏实安稳的病患是最不让人省心的,这点你比我明白。”阿容心想这位就是头牛,怪不得谢家会主掌连云山,据传那位谢大家也是对药理十分执着的人,估摸着就跟眼前这位一样执着。
闻言,谢长青一笑,就朝阿容伸出手来:“那就扶我起来吧,我这会儿是没力气了。”
噗……公子,您能不能别这么笑!
扶着谢长青伸来的手惯性地架在息的肩上,从前在医院和学校里,可不就这么扶体弱的病人么,于是她压根没意识到自己的动作有什么不妥。
但是谢长青却是身体一僵,脸上原本柔和从容的表情也是一滞,再看向几近在他怀里揉成了上小小一团的姑娘,不由觉得身体更软更没力气了,原本就虚浮的四肢,眼下就跟踩在了云上一样。
她的青丝也带着些淡淡的药香气,或许是这几年将养得好,一头乌溜溜的长发如染了黑一样乌亮,有几极撩在了他的下巴上,那些痒痒的感觉直撩到了心底。
阿容啊,你可知道什么叫男女授受不亲,卫朝男女大防虽不如前朝,却也还是有的。你这样扶着,将来被夫家知道了是会见怪的……
一想到这儿谢长青就皱眉了,他不大喜欢自己后头的那个假设,所以眉头越皱越深。正当他的心也要往深里思索时,阿容已经把他给放下了,动作不是太温柔:“你可真沉,等我把粥端来你喝下,我再去给你端药。别再晕过去了,这回神针一个时辰内施不了两回,你再晕过去了,我就只能由着你饿着了。”
语气也不是太温柔,谢长青愣了愣神,不由得失笑:“这姑娘怎么猛地凶成这样?”
于是谢长青把自己刚才应该深思下去的感觉给抛在了一边,他得集中注意力运功走一圈,别到时候再昏过去了,这姑娘只怕语气会更凶。
谢长青可不知道,阿容是猛地发现动作太过亲密,她尴尬了。出了门阿容就在那儿咬着嘴唇直怪自己迟钝到天怒人怨:“容雨声啊,猪八戒是笨死的,你是迟钝死的,你比它好不到哪儿去。”
吃完粥过会儿喝了药,谢长青这才踏实地睡下去,阿容还得去看着药炉,期间还给自己煎了碗药,这时候强中以御外邪才是王道。
喝过药后阿容猛地想起一桩事来,因为她看到了蹦过来找她的野毛子,这肥猴也不知道是来找她的还是来找谢长青的,总之就这么蹦了过来,然后她就想起自个儿和野毛子一起吃过的果子——甘来果。
想到这儿了,阿容就露出狼外婆式的微笑,冲野毛子招了招手说:“野毛子,过来。”
野毛子不明所以啊,平时阿容可从来没给过它这么好的脸色,但它毕竟是只猴不是人,哪知道这笑是属于哪个品种。于是野毛子欢欢喜喜地蹦了过去,正等着阿容赏它点啥好吃的呐。
哪知道阿容一下子揪住了它,狠狠地说:“野毛子,我知道你是只极聪明的猴,我说的话你是能听懂的是不是?”
这下野毛子吓着了,露出和阿容平时一样弱弱地表情来,那表情可以用一句话来形容,那就是——“别欺负我,我很乖的!”
阿容当然不能吃它这一套,凑过脸去盯着毛猴子说:“你再装,咱们都装的祖宗,你就别再这班门弄斧了。我现在要甘来果,上回咱们不是吃过吗,果核埋在土里了。今天太晚了,明天摘些来。别拽我衣角,我不去,我可不想知道那东西在哪儿,总之你给我摘些回来。”
可怜的野毛子,平时乱摘果子吧,这下悲剧掉了吧。
也不知道野毛子是不是真的知道她说了什么,其实阿容也只是听说过野毛子的种种光荣事迹后,决定试上一试的。然后第二天她就在炼药房里看到了甘来果,以及正在吃甘来果的野毛子。
野毛子见阿容进来了,就挑了个又大又香的甘来果递给阿容,然后期待地蹲在阿容面前讨赏。其实野毛子以为阿容馋了,想吃这个,于是它大清早屁颠屁颠地跑去采,猴肥嘛力气也大,一筐子是提,半筐子也是提,于是就采了好大一筐来。
见到了甘来果,阿容心里有底了,于是毫不吝啬地赞美了野毛子一通,然后还给了一小碗肉松给野毛子,这可把野毛子高兴坏了。
当小儿先天不足时,调养身体要炼的是益仁丹,给大人服的当然不能用同样的方子:“怜苦丹也不行,济生丸也不行,保和丹也不行!啊……到底要用哪个方子,野毛子,要不你来选一个……”
事实证明,有时候病急乱投医也能被医对的,过了没多会儿,野毛子就扔了本药书给阿容。那药书还是阿容看过的,可不就是《十全书》嘛。
《十全书》记录的大部分都是极普通的丹药,甚至很多是在民间广为流传的验方和土方子,以及写《十全书》的人对那些药方的论证和辩证,甚至还有对药方的改良及再组。这是一本很全的药书,但通常不被列为正经用的教科书用,因为有些方子实在不可取。
“《十全书》里有一节是瘟方会要,野毛子,你真是全天下最聪明的猴。”
瘟方会要才翻到第二页她就看到了合适的方子,但是这也引出了另一个问题,这个方子是上古验方,好是好但也《十全书》对其的评论却是——蔫不可取也,实是白龙有骨。
白龙有骨和鸡肋是差不多一个意思,阿容捧着书也不由得感叹了一声:“真鸡肋,要用炉中火来淬丹,我要知道炉中火怎么来的,我就和上古时那些药仙们一个等级了。”
炉中火,啧……未知原因地出现过一次,以后再炼药就连影儿都没见了:“野毛子,怎么办啊,难道要试试,这些药材多浪费啊,我现在也不知道炉中火怎么才会出现啊!”
出现过炉中火后,她也试着回想每一个细节,可是却什么也没有发现,甚至没有任何奇特的地方,要不然当初黄药师和药王早就应该发现异常,并且找出引发炉中火需要的条件了。
“试试吧,不试永远不会出现。”阿容麻溜地进了药房,把药配齐了后开炉炼药,心里暗自祈祷:“要成功啊!”
看着投进药炉里的药材,阿容在肉疼,她实在是个一遇上药材,就会分外吝啬的人。从投药口看着药材在猛火里升汤,滚着滚就成了乌黑的药汁,心里那叫一个虚啊,老觉得失败了会对不起那些长得漂干净的药材。
但是成功这种事,总不是祈祷祈祷就能成的,到虚火期没有出现炉中火,阿容就知道自己失败了。这失败却没让阿容有什么挫败感,因为她这人总是一旦失败了,就会比从前更加投入精力,就好比她种植灵乌一样。
“为什么会出现炉中火,炒菜烹油时会有火,喷酒也会有火,但这两种火都不会持续这么久。那什么才是炉中火出现的原因,水汽和火同在一炉,这实在是个很诡异的事情。”这东西没法用科学来解释,阿容心里这么嘀咕了一句,但她又一想,这世上不能用科学解释的事还少了。
“一定是有什么事是我没有发现的,再回想一遍,那天炼药究竟还做了什么。”煨过窖薯,对这个还没试过。
想到这儿阿容不由得直摇头,心说要真这么简单,怕早就被研究出来了,不过她倒是很快记起了一个几乎要被她遗忘的细节,那就是那天拿窖署时,好像见到木炭在火光的反射下带着金属一样的光泽。
金属的光泽?什么样的木炭会带有金属光泽呢?
连云山的木炭一直是由亭山专供,亭山的木炭出了名的无烟无味,易燃高温而且温度持久。在看这个时代的药书里的炼药篇时,有看到过专门讲木炭的,一想到这儿阿容就赶紧起身直奔谢长青的书房去。
如果真和木炭有关,谢长青的书房里一定有相关的书可以查阅。
78.炼药房里的温暖与惊觉
(我错了……没定时~~泪流满面,抱歉抱歉,以后一定不出这样的乌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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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浑金璞玉,敲之有玉謦之声,光照有金银之泽,谓金玉炭。其火先烈再弱至其后则实虚相间,时人炼丹煨药则属至上之选。然今人止闻金玉炭却不知金玉炭如何方成,实是一大憾事。又闻,南人有擅制金玉炭者,实乃天外之人也,世不可得,叹乎!”
金玉炭?合上《炉说》这本书,阿容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金玉炭的火势和炼药所需要的火是相同的,猛火后文火,然后实虚相间,这也说明实火和虚火确实需要轮换的。那天的金玉炭大概只有很少的量,不知道还有没有?”
这时候阿容也顾不得天已经很晚了,去马房里牵了马就往黄药师的药山去,这时候自然不会再好奇山门那儿为什么不验她的牌子了,现在她自个儿就是一牌子,黄药师的高徒嘛!
进了药山里,直奔炼药房而去,角落里还散放着一些木炭。侍候在炼药房里的药童见了她,连忙上来说:“盛药女,你不是和爷一块儿组治疫症的药方吗,怎么这就过来了?”
这药童不说话还好,一说话阿容就想起来,那天可不就是眼前这药童给她拿来的木炭吗,于是她也不翻木炭堆了,而是起身说道:“先不说这些,你还记得那天我让你取石中水和炭的事儿吗,那天的炭你是哪里取的,还有没有?”
或许是阿容太过急切,药童连连退了两步,然后才寻思了一会儿才说:“药师大人的木炭是亭山为药师大人特制的,取的是上好的金萝树和紫棠木。木炭从亭山送来是直接送到药山,不经过总房的,盛药女要是想用,我取来给你就是了。”
金萝树、紫棠木,既然一直是这俩样树,为什么从前没出现过炉中火。带着这样的疑惑,阿容让药童领她去炭房里看看。
到炭房的时候阿容小小的吃了一惊,她原本以为肯定是个黑乎乎的小屋子,哪想得到是个即干净整洁,又通风良好的宽敞大仓库。木炭都一袋袋整齐地码放在木架上,每一个袋子上都有亭山的标记,除此之外还有黄药师的药号——无涯。
本来阿容想,如果全堆在一起,肯定一眼就能看出哪里有金属光泽来,可是这一袋袋码放整齐的实在不好辨认,只好对药童说:“这里的木炭是谁来入库的,不知道现在可不可以找来帮我一个忙?”
“盛药女这话说得,药师大人不在,无涯山可不就是你做主嘛,那还有什么说的,我这就去把管事请过来。”那药童说话间就转身出门喊炭房管事的去了。
那炭房管事一听是阿容找,也顾不上吃饭就赶紧过来了,到库房里还抹了把沾着油的嘴说:“不知盛药女有什么吩咐?”
“管事好,你在炭房天天进进出出,不知道有没有见过声音特别好听的木炭,而且有金银器的光泽。”阿容这会儿也没时间瞎折腾,直接就奔主题去了。
那炭房的管事听了一愣一愣,心说木炭还有声音好听的,还发着金银的光泽?于是管事发懵了,他横竖是想不起见过这样的炭,还想着要是这样的炭得多贵啊!
见炭管的管事这模样,阿容就知道这事儿没戏,难道真要自己找,看着有近千平的炭房,阿容觉得自己头开始疼了。
好在这时候,那药童忽然插了一句话说:“盛药女,李管事,我上回倒是在那头见过发着金银光的炭,不知道现在还在不在。说起来,上回盛药女炼药时拿的那袋木炭少了些,我还从那头取过。”
这就对了,阿容眼前一亮,这就能解释上回为什么后来没有出现过炉中火,因为金玉炭在第一炉丹药炼过后就没有了,或者说量还不足够到产生炉中火的程度。一想到这儿阿容就激动不已,拽着药童就问:“在哪里,我们赶紧过去看看。”
于是药童和那管事领着阿容到了炭房最偏僻的角落里,那药童指着那堆炭说:“这些炭不是太好着,而且火力不稳。间杂着用没关系,要是一多了就容易出问题。”
不太好着,火力不稳?完全符合金玉炭的特点,但是所谓的火力为稳,却是最适合炼药的火势,没有比这更省事省力的了。至于不太好着,阿容也完全能理解,好着的木炭不经烧,不好着的木炭才更有可能持久。
“这样的炭有多少,唉呀……这时候不管这么多了,只要是这样的炭,都送到长青园去,眼下爷那里炼药正需要这个。”阿容是怕自己没太多说服力,就把谢长青也一块扯上了。
其实她已经够有说服力了,炭房的管事和药童听了二话没说,连签条的事儿都没提,赶紧就去安排人装车运到长青园去。
等阿容回到长青园时,谢长青已经醒了,阿容这才记起自个儿不吃饭没事儿,这位得吃饭,又着急忙慌地用小炉炖了汤煮了饭,顺手的就蒸了蛋羹炒了把蔬菜。好在谢长青竟然也不挑,就着汤就把饭吃了下去,蔬菜和蛋羹也都吃了些。
于是阿容觉得这位可真是好养,她自个儿吃得还没味道,谢长青倒是吃得像挺有滋味似的。她可不知道谢长青之所以吃得麻溜,全是因为这饭菜是她做的,他一大男人让个小姑娘忙前忙后,已经顶顶的过意不去了,再嫌弃人饭菜不好吃,那纯粹是招揍。
吃过饭了,阿容收了碗筷对谢长青说:“你还睡吗,睡不睡得着?要不去一块去炼药房坐坐,我趁这工夫正想再炼一炉丹药,你见得世面多,正好替我看看对不对。”
关于炉中火和那帖上古验方——升嵘丹,阿容没有多大把握,再加上升嵘丹还有一味甘来果这样的名贵药材,要是炼坏了,她觉得自己肯定得吐血。正好,横竖谢长青没什么事又睡不着的样子,就拉药房去做个参谋。
或许谢长青真是睡不着,就点头应了一声说:“也好,这一天躺得迷迷糊糊,也就这会儿清醒点。”
两人到药房时,谢长青一看那些炭就皱眉,阿容看了眼心说:“这位果然是行家,一看着这些木炭就发现不对劲儿了,亏得我这么长时间了才记起来。”
“我打算炼升嵘丹,是《十全书》瘟方会要里的一帖上古验言,主张强中御外,以……”阿容话还没说完呐,就见谢长青拿了甘来果,冲她扬了扬。
于是阿容就有点不知所措了,这东西她不是瞒下了么,这会儿又主动献出来了,她的人生啊果然就是一个大大的圆啊!
“甘来果,年份在七十年左右,是毛子发现的吧。”谢长青肯定的语气让阿容不由得泪流,而谢长青看着她略带着些愁云惨淡的脸,只觉得身上轻快多了,连带着精神也好些了。
而这时候野毛子大概是一直守在一边,一听谢长青叫到了它的名字,它就特欢快地蹦了出来。不过野毛子一见谢长青初还高兴地要蹦人身上去,但是快要近了的时候却停了下来,又是“嗤嗤”的一通乱叫。
“没事,不是很严重,你自己玩去。”谢长青果然是强悍的人,连野毛子说什么都知道,这一人一猴真叫一个沟通无障碍啊!
感慨完后,阿容赶紧起药炉,生怕谢长青跟她说甘来果什么什么的。起炉前,阿容先用普通的木炭烧炉,这样金玉炭才能着得起来,而这段时间是不能升汤的,火势不稳会炼坏丹药。
谢长青在后头看着阿容埋头起炉,也不说话由着她去,对于她异于平常的起炉手法也不多问。在谢长青心里,这姑娘奇异的举动多得秀,也不在这一点两点上。
倒是炉前那小脑袋小身子,蹦来蹦去像小火苗一样跳动的姑娘,让谢长青不由得多瞅了几眼,这一多瞅就移不开视线了。
这姑娘总是这样专注,只要一投入了就浑然忘我,谢长青欣赏认真专注的人,专注认真于一件事的人,往往带着对这件事的执着,而其他的外物就不挂于心了。所以这样的人少勾心斗角,少阴谋争压,就像眼前的这姑娘,说起药来总是一出一出的,可要说到心计上,却真个就像她表现出来的一样痴傻了。
阿容哪知道身后的谢长青在想什么,这会儿她正往炉里投先下药,然后注意着炉里的药,炉外的火。野毛子在一边老实安静得很,这让阿容很心意,到底是跟过药王的肥猴,还是有些眼力见的:“野毛子,你坐远点,万一被火星子溅着了,你这身天然的皮草就不保了!”
这话说得谢长青又是一笑,暖暖的室温和柔软的话语,都能让人昏昏然欲睡,谢长青便就着炉火小憩了起来。不过,他却也没能小憩上多久……
升嵘丹的升汤和煎汤时间相对要短一些,这是因为升嵘丹的虚实火轮换期更长,当阿容换到虚实火相间的时候,谢长青原本有些昏昏然的脑子一下子就清醒了过来。
“虚实火,上丹炉……”这是《十全书》里某个丹方中的一句炼制要决,所以谢长青一下子就明白过来,这姑娘竟然想炼出炉中火来!
79.并肩炼药的小药女与贵公子
当谢长青起身走到阿容身后时,阿容完全没有半点感觉,而是一心一意地看着火,注意着炉里的变化。她这会儿最在意的是炉里什么时候会出现炉中火,她必需验证自己这回是不是想对了,如果炉中火再不出现,阿容觉得自个儿真得去烤个窖薯才是。
这时的阿容,脸在跳跃的炉火里红红灿灿的,一身浅色的衣裳在火光之中有太阳一般的光泽,谢长青一靠近了便觉得这姑娘身上暖暖的,直暖到了人心扉里。
或许是谢长青的眼神过于有存在感,阿容这时侧了脸,一见谢长青在火光中那张表情莫明的脸,就惯性地露出笑脸来,自是带着点痴傻的:“公子,我应该没哪儿做错了吧,你看得比我多,替我看看现在的状况对不对。”
凑到阿容身边的谢长青忽然抬了手,直冲阿容面门去,在她的发丝上落了一片药材叶子,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沾上的。但是他这举动却让阿容下意识地就往后躲了躲,却被谢长青另一只手拉住了:“别动,金腥草顶脑袋上,明儿你就一身臭。”
于是阿容这才明白原来是落了金腥草在头上,于是傻模傻样地发了会儿愣,然后才“噢”了一声。于是她自个儿都在心里觉得自个儿傻了,那还不是一点半点的傻,简直是傻到老祖宗那儿去了。
好在这时候炉子里响起了“噼叭”的轻微炸裂声,两人都恍然地从这稍稍有点诡异的气氛里回过神来。为了避免再尴尬下去,阿容指着炉子说:“公子,虚实火已经两轮换了,还是没有出现炉中火。你看的书比我多些,你再想想炉中火还有什么相关的注解。”
“上回是第几轮后才出现炉中火的?”谢长青不答反而问了一句。
这一问就让阿容知道,自个儿在黄药师药山里那点事,怕是一字不落一点不少的到了这位耳朵里,撇了撇嘴,她有点不乐意了:“第四回以后,要撤火之前,难道非要过四回才成吗?”
说到丹药时,谢长青其实和阿容一样的执着,打小制药炼药,一生下来就是在药材堆里长大的,怎么会不执着呢:“阿容,我记得在《化丹》里有一句是这话说的,淬丹者,外火化内火。这外火化内火,指的大概就是当外火要撤的时候,炉中火才会生成。”
“外火化内火,那还要等几轮看看,升嵘丹要六轮转,还需要约一个时辰才行。要不公子你先去歇着,如果炉中火现了我再叫你。”阿容老觉得这蹲自己身边的人,下一刻可能就会倒下去,也不知道是火光在跳跃还是谢长青在摇摇欲坠。
这时的谢长青哪还顾得上昏沉,眼里一派的光芒璀璨:“没事,一个时辰我还能扛得住,倒是你也一天没歇了,明天可不能再这样炼药了。炼药一道最耗费心神,你一个小姑娘家,总要吃好睡好才能长出来。”
“公子,如果药炼成了,不对症怎么办?”这个阿容也担心,毕竟是“上古验方”,而不是她从现代看到的组方,虽然药性经过了细细地琢磨,但不是她用过或看过的方子,她还是会有些担心。
听她这么说,谢长青迎着火光静静地一笑,如同炉火里“噼叭”声过后的火花一样华光灼灼:“这世界上有些事,总要去试一试的,失败和不对症都不可怕。阿容,如果失败或不对症,你以后还敢这样试吗?”
侧着脸想了想,阿容觉得自己也没什么不敢的,不试怎么知道会失败:“敢,有个人失败若干次,都还能说出失败乃成功之母来,我失败个几回算什么。”
“这就是了,做什么事,总要失败几回,就像你种灵乌,这种方法试过了不行,那就再换一种方法。既然做了就不要怕失败,只有能踩着失败过去的人,才能看到成功的模样。”这算是师父教诲徒弟时说的话儿了,不过由谢长青说来,总带了几分悦耳好听,也没有拿师父仪态,只让人觉得这话中听得很。
而阿容呢,本来就是个容易哄的人,这几句话一哄,哪有不听的道理:“对,不失败怎么知道我想的是错的,对的还没找着。”
失败一回就排除了一个错误答案,阿容这会儿觉得自己真是具有阿Q的精神,自我安慰并自我满足着!
许久之后,阿容看着炉里还没有出现炉中火,不免有些失望,喃了一句说:“快要撤火了,还是不成啊,看来我又想到岔道上去了。”
但是当她低下头正准备撤火的时候,谢长青忽然抓住了她的手臂,力道有些大,这让阿容不由得看了谢长青一眼:“公子,我得撤火了。”
闻言,谢长青指了指炉里说:“别撤,炉中火要养一盏茶的工夫。”
于是阿容有点没反应过来,等她傻愣愣地看着炉里跳跃着的青蓝色火焰时,才猛然惊醒地蹦了起来,看着谢长青特不敢置信地说:“我成功了,真是木炭的原因,真的是这样……谢长青,我该不会也染上了幻觉吧?”
见她蹦着,谢长青的心里也高兴得很,不仅是因为阿容这份高兴劲,更是因为炉中火,传说中的炉中火竟然在他的眼前再次出现在这世上了。
阿容虽然蹦着,可也没忘了正经事,高兴了一通后赶紧蹲炉前来守着撤火,等撤完火后就剩下养丹了,养丹后出炉就得是明天早上的事了。
于是两眼都睁不开,却兴奋得不得了的人只好去睡觉了,睡前还细细地把炼药房的门给锁好了,这才放心去睡。
第二天醒来时,却已经是近午了,阿容一睁开眼第一个念头就是:“好暖和的被窝,要不再睡会儿吧,一会儿就好,反正没什么事。”
但是嘴里的话一念叨完,她就直挺挺地坐了起来,脸上挂着睡意朦胧的笑:“丹药可以出炉了,不睡了不睡了,去看丹药去。传说中的丹方,传说中的炉火,啊……”
于是睡意皆无,迅速地起身穿了外裳,头不梳、脸不洗的就往炼药房里跑,跑到炼药房里一看,还有比她更早的:“公子……”
阿容一看,谢长青今天的气色好像更好一些了,只是还是坐在那儿,看来力气还没有恢复,看来那些汤药还是起了些作用的。
见她来了,谢长青就冲她招手说:“你过来看,阿容,你确定你炼的是升嵘丹吗?”
“当然确定了,升嵘丹的药方,一分一毫的药也不会差。您不也是在一边看着的,药材和投药的顺序不会有错才对,需要的炉中火也出现了。怎么了,难道药还是不对吗?”阿容郁闷了,满心欢喜跑过来,没想到迎面就是一盆凉水。
“升嵘丹,强中益元养气,有外邪则驱之,无则养浩然正气。但是阿容,我服了两颗后,发现药效和升嵘丹有一些不同。”敢情谢长青老早起来,为的竟然是试药。
听到这个,阿容不由得翻了个白眼,心说:您老人家现在这模样,竟然还跑来试药,这小命是想要还是不想要了。不过听得谢长青说药有些不同,阿容脱口而出问的却是:“哪里不同,有什么不同,差在哪里了?”
“不像是升嵘丹,反而更像是至融丹。”谢长青其实是怀疑昨天他有些昏沉,听错了记错了,所以才会一开始就那样问阿容。
至融丹,这东西阿容觉得自己好像是见过的,却一时间记不起是做什么用的,于是问道:“至融丹和升嵘丹有什么不一样吗,可是明明没有配错药,为什么会这样?”
“至融丹,取名自其药效,如春至雪融可消诸疫,水患起时尤显奇效。”谢长青回答时脸上带着些笑意,明显是为阿容那有些忐忑的表情而失笑的,这姑娘就是这样的,总是小心翼翼揣着,生怕行差踏错……
是曾经行差踏错过么?谢长青心里不由得这么想,但却只闪过一个念头便消去了。
于是,正好对症是吧,阿容长出了一口气,心想总算没炼错,要不然那些药材不就白费了,还费了上好的金玉炭。这时她才多看了两眼谢长青的脸色,似乎真是比昨天要好得多了:“公子,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好多了吗?”
“是好多了,只是这两天进食得少,又伤了元气,还是要调养几日,服些强中益气的丹药才成。”谢长青是用内力行药,又服了两颗,自然要好得快些。
然而普通人是不能运内力行药,并导入经脉五脏的,所以自然会缓一些,药量也需要相对加大。以至融丹为例,谢长青再进服一天就大好了,然而普通人少则五天,多则七天,还需要加额外的药材调养元气。
一想受灾的面积,再想到需要用的药量,最后再想到金玉炭,阿容就叹气了,看着谢长青说:“公子,炉中火需金玉炭,眼下这东西实在不多。”
“金玉炭,你说的是如‘有金银光,发玉謦声’的金玉炭?”谢长青问过后见阿容点头,于是连云山主事的爷也开始皱眉了。就和炉中火一样,金玉炭也是早已经失传许久了的东西……
80.连云山的家底与小儿女心思
正在阿容和谢长青一起为金玉炭开始愁起来的时候,外头响起一阵脚步声,挑开帘子就有人走了进来,看着他们二人说道:“不就是个金玉炭,也能愁成这样,长青啊,你这连云山未来的当家可知道得不仔细。”
来人和说的话都让阿容无比惊喜,欢快地叫了一声:“师公……”
“嗯,乖了。没想到你还真把炉中火给弄出来了,原来是金玉炭,至融丹呢,拿来给我看看。”李泽生伸手就要看丹药,像至融丹这样的丹药,别人或许只听过没见过,但是药王之所以为药王,当然是见识广博的。
像至融丹和升嵘丹一类的丹药,药王都见识过,当谢长青递过丹药时,李泽生用药针取了一点放到嘴里尝,抿了抿味道然后点头说:“药味纯正,甘芳醇郁,隐隐带着甘来果的香甜气,正是至融丹的品状。不过,这样的药用在普通人身上就浪费了,起码有一半的药效会随之排出体外。”
“是,方才我试过药,药效强压在经脉里才没发出体外,要是普通人服用,只怕只能得三分药效。”见药王说不必担心金玉炭,那么药效的问题就是首先要解决的。
这时候阿容侧着脑袋想了想,然后说了一句:“药效太过,搓小点就是了。”
“这不是搓小一点的问题,阿容,这至融丹本来就是给有功底的人服用的,当初就没有考虑过给普通人服用。上古之时人人习功法,所以至融丹不过是当时普通的丹药而已,战乱经年到现如今,早不复当年了。所以阿容,你得想着让药效更再绵长温和一些。”其实李泽生已经有了主意,不过他想看看自家这徒孙究竟能到什么样的地步,所以才没有直接说答案。
普通人?阿容有点搞不明白,对于所谓的上古时她并不是太了解,毕竟那都是千八百年前的事了。不过很多名声大振的药书和药方都是那时候传下来的,所以她隐隐知道一些关于那个时期的事情,但真要她说出个子丑寅卯来,那就很困难了。
至于药王说要至融丹更绵长温和,阿容倒是有不少法子,加地白骨和碧芦,都是温正淳和的药材,又和本身的药效不冲突。当然最简单的方法还是加灵皮,灵皮本身就是用来和丹药的,最是包容温醇。
这时候阿容还没有说话,谢长青脑子里自然是有了答案,他见阿容低着脑袋在那儿似乎是琢磨着一样,又担心这姑娘一时没想起来,毕竟她犯起糊涂来的时候是一时转不过弯来的。谢长青就担心她在这时候转不过来,连忙上前一步说:“这事还得细细想想,可以加在至融丹里冲和药性的药材不少,得寻个最能扬长避短的。”
一听谢长青吱声了,药王就看了谢长青一眼,然后莫明地笑出声来,指了指谢长青说:“长青,你过来。”
听药王叫他,谢长青连忙上前两步:“师公。”
师……师公,阿容一听这声称呼不由得犯晕,不是说她才是药王唯一的徒孙吗,怎么这下又蹦出一个来了,而且是这么金光灿灿的一个。
她可不知道,连云山上,凡是年岁二十以下的,都可以称药王一声师公,只是看药王答应不答应而已。所以平时大家多称药王,是因为搭不上这趟车,要不然怎么轮得上阿容做那正正式式的徒孙呐。
正在阿容心里嘀咕着的时候,李泽生说了句:“起小儿女心思了吧,也是时候了,你年岁也到了,这连云山总得有个掌内的才是。”
这话说得阿容可听不明白,李泽生说得隐晦,阿容又自个儿在心里想事,哪能听清楚这话里的话。
她是听不清,可谢长青怎么可能听不清,当即也不否认,也不承认,只说:“父亲母亲年纪长了,总不好让二老为我操着心。”
其实在谢长青心里,阿容目前还只是个合适成家的对象,身份合适,人也合适,互相的不反感,偶尔的也觉得这姑娘有趣。但要谈及情爱,在谢长青心里,还远没到这一步。他已经不是那个能轻易托付感情与信任的少年郎了,经历的事多了,越发不敢轻易交托什么,尤其是男女之情。
“行了,你们这些小辈的事我懒得过问。走吧,还为金玉炭操心,我带你们去看看连云山的家底儿,好让你这连云山当家的主人有点信心。就为一金玉炭为难起来,你们俩也真是失了连云山的底气。”李泽生领着这俩出门时回头看了一眼,自家徒孙是眉眼和顺,瞧那态度是仔细又谨慎,再看谢长青端着的态度是如金玉在堂、白云在野,眼看着是不般配。
不过李泽生是看着谢长青长大的,又是眼神毒的,于是李泽生摇了摇头心里说了一句:“俩戴面具的,真好配一块儿,天天换面具玩去!”
这位的心思,阿容和谢长青当然不明白,俩人一路跟随着药王到了总房,总房的大管事老远就迎了出来,心里却直冒汗,心说:“今儿早上不知道是乌鸦叫了还是喜鹊叫了,这阵仗可真是够吓人的。”
药王是很少来总房的,谢长青有什么事也不过是招呼一声,反而是阿容和总房的人熟得很,不过眼下她排末座,前头那两位不说话,自然就更没有她说话的地儿了。
“总房怎么又换人了,我上回来还是那刘成管着事来着,看来真是老没来了……”人上了年纪就好感慨,李泽生也是这样。
总房的大管事连忙说:“回药王大人,小的冯田,刘管事正是小的师父,劳您惦记着,回头小的一定跟师父说上一声,就说您老还惦记着他。”
“成,替我带个好。你现在去查查看,老仓有多少年没开了,现在老仓的钥匙在谁手里。”
老仓这两个字从李泽生嘴里出来时,在场的另外三人都愣神了,谢长青是听过没去过,阿容是想着加个老字,当然说明里头有好东西。
而这叫冯田的管事则是看今天的情形这几位是来开老仓,当然得愣神,他当管事也有两年了,老仓也只是例行晒药养药时才开过,还真是没谁来取过东西:“回药王大人,老仓的钥匙在小的这儿放着,只是没有另一把老仓还是开不了的,不知那一把是不是带得来了?”
“长青,钥匙你带着来了吧?”老仓的钥匙,李泽生是有的,但是匆忙之间压根没带得来。老仓的另一把钥匙,按规矩是主事的人一把,连云山的大当家一把,李泽生有则是因为他地位超然。
钥匙,谢长青从袖袋里摸出一串来,大约是四五把钥匙,一把一把都是金光灿灿的,一看就是开重要的锁的:“不知道是哪一把,这几把钥匙自到我手里来还没用过。”
“雕兰花的那把,好了,冯管事前头领路,这俩孩子都是没去过老仓的,正好让他们俩开开眼。”
开开眼,阿容看了谢长青一眼,心说:“您这连云山的家当得可真是失败,连自家有什么都不清楚。”
当然,也由此可见,连云山是多么的家大业大,连当家的都不知道自个儿家里有什么。
老仓里有什么,当门一打开的时候,阿容和谢长青都有点反应不过来。总房一直是占着一座山的,有多少间屋子有多少间仓库,总房里大部分人都不清楚,更何况总房外的人。
眼前的老仓是挖空了山头上一块儿,专门腾出来做仓库的,这山体全是岩石,也不渗水干燥通风,估计面积大约有个几千平。点燃了灯盏四处一看,阿容就不想走了,金玉炭算什么,瑶朱算什么,甘来果算什么,在老仓的东西面前,什么都是浮云。
灵乌,那是小菜,没见随便堆角落里乱摆放着嘛!见过上百年的伏地么,见过红到发黑的朱果么,见过……阿容顿时间觉得自己不该来的,她手痒了,这个也想要,那个也想要。甚至很多药材是只在上古药书里见过名字,卫朝早已经见不到实物了的。
关键是药效以及丹方和成丹后的效果在阿容脑子里这叫一个乱翻腾啊,翻腾得她立马就想抱一堆药材出去,然后炼上好几年药,把所有上古药方全试个遍。
李泽生看着阿容的反应,当下就明白,这姑娘也是个对药有执念的,有执念就好,只要不痴妄就行:“阿容,眼馋吗?”
“馋!”阿容想也不想就回了一句,眼神就没离开过地些码放得整整齐齐的药材。
“加把劲儿,拿另一把钥匙,这老仓是有钥匙就能开的。”老仓的钥匙一式三份,连云山主事的一份,李泽生一份,剩下的那份是给连云山当家大奶奶的。
不过李泽生的暗示,阿容半个字都没听进去,现在跟她说啥也没用,她正在被老仓里的药材震撼着。
而谢长青呢,则是听了浅淡一笑,看着阿容有些痴迷的表情,便不自觉地加大笑容,心里想着:“如果非是要选一个人,这姑娘再合适不过了。”
是了,合适,在感情未托付之前,合适已经是最好的状态了。
只是公子啊,您心里寻思的那姑娘,眼下只寻思眼前的药而已,您就在这想合适两个字,不觉有些自作多情了?
综上所述,公子,其实您完全可以用药材砸这好装傻的姑娘,她说不定会认真考虑考虑的!
(好冷……大家要注意防寒保暖,别想俺一样不注意!涕泪交加中……)
81.小药女的求安稳与不安稳
“老仓是连云山最后的家底了,所以别想着搬出去乱用,但凡有办法的时候都别动这里的念头。至于金玉炭,要不是这次水患行疫太过迅猛,我也不会告诉你们。老仓里的东西,也只有到了这样的时候才能用。”李泽生看着老仓,想着这数百年来,连云山的人一代一代把老仓给置办起来的艰辛,实是觉得不易,所以才对阿容和谢长青说了这番话。
说到这儿,阿容弱弱地搓了搓手说:“师公,上回亭山给师父送来的木炭里有金玉炭,说不定咱们还能想办法补足回来。”
从对药材的震惊里回过神来,阿容也知道这里的药材来之不易,她甚至也能明白为什么连云山会有这么一座老仓。这就好比是粮食储备,有备无患,总有一天急用时会用得上,这一天不来没事儿,来了就一定要应付得地去。
听得阿容说这句,李泽生又是直乐,说:“果然是个当家的料,现在就想着补足了。长青,回头你找人去亭山那头看看,是不是能出金玉炭,如果能出是最好了,毕竟现在闹明白炉中火得金玉炭来燃。”
“是,师公。”谢长青看着眼前的老仓,又看了眼阿容,挑眉笑了笑,有那么一瞬间,谢长青觉得把这些交到阿容手里,他是可以放心的。
但,这个念头也只是一瞬间而已……
说话间,金玉炭已经装车整运了,而阿容有些舍不得走,最后特小声地问了一句:“我可不可以选几样药材。”
其实吧,阿容觉得自己这要求挺过分的,毕竟她现在还是一没炼过几回药的药女,让人把这么稀罕又高品质的药材给她,她觉得有点儿扯谈。
但是李泽生看了她一眼摇了摇头后说:“去吧,就当是我挑走了,冯管事回头记得造册登在我名下。”
“那我也选些药材吧,有些药材还真是没见过的。”谢长青这就是明摆着在替阿容打掩护了,于是李泽生看了不由得笑出声来。
选好了药材后,阿容就觉得自己跟踩在了云上似的,虽然每一样药材都没有多拿,但拿到手里的药材都让她非常心动,恨不能马上就去开炉炼药。
但是一回长青园的炼药房,阿容就想到了原本的目的,水患行疫还在加重,这些药材应该先放在一边才是,还是赶紧地把至融丹炼好。眼下最重要的还是改药方,让药更和融一些,加灵皮固然是个好办法,但灵皮本来用量就大,到时候灵皮见底了,还是不成。
这时候要选最常见,最易得的药材,毕竟甘来果本身就已经很难得了,所以就更应该要求其他的药材易得。当她改好药方给李泽生看的时候,李泽生看着看着不由得念了出来:“敷南山、砂竹、何连叶、尖荷风、百首、顿江衣、五部、苍地参、鉴月草、丹苓、竹里青、结尘、望江玉、苏紫青……”
“全是易见好得田间地头都长了的药材,只有甘来果难得一些,也好在用量不大,师公,你看这药方可行不可行?”虽然不是头回改药方,但是这却是头回改这么多,而且全改成了易见的药材,她有些担心药效会大打折扣。
“炼一炉试试,即是常见易得的药材就放力施为,也好在你是个用心的。眼下水患行疫发得快,前两天不过十八个洲郡,昨日接到呈报就已经有三十一个洲郡禁了出入。再这样下去,整个卫朝都得沦陷在疫症里。”李泽生长叹一生,把药方递回给阿容。其实他也有了方子,不过刚才想试阿容没试成,被谢长青给挡了,现在正好接着试。
药王一生,就一个徒弟,就黄药师这徒弟吧还没怎么承到他的衣钵,所以药王试阿容,是想着将来能不能好好传传,徒弟不成就徒孙吧,总要传下去才行。
有了炼至融丹的经验在,这回炼起来就很轻松了,实火虚火轮换过后,很顺畅地出现了炉中火,撤火之后三人就各自歇下了。
第二天再起来时,三人都早早到了炼药房里,药是李泽生取出来的,试药的活儿当然还是交给谢长青来。昨天服过至融丹服,加上今天早上又服了一颗运功发药之后,现在谢长青已经是好得差不多了。
试药的过程也非常顺利,药效温和且绵长,不运功也不会浪费药效。这药方和至融丹已经相差得有些远了,李泽生看了阿容一眼说:“既然是你改的药方,就由你来取名字吧。”
她……来取名字,顿时间阿容省悟过来自己干了些什么,找出了炉中火触发的条件,而且还炼出了可以治疗瘟疫的丹药,甚至已经到命名阶段了。
这会儿她就想找个地方默默地画画圈圈,默默地在心里泪流过后,阿容决定跟药王以及谢长青打个商量:“这名字倒是好取,甘来果做了主药,那就叫甘来丹吧。可是师公,这些东西不能落到我头上,您说我一小小的药女,说出去人都不能放心服用不是。病患信不信,也是关乎药效的。这方子从您手里出来,天下人人信服,可要是从我手里出,没名没信的只怕少有人信。所以,那个……嗯,那啥的……”
“那炉中火呢?”李泽生也不答应,只问了这么一句、
于是阿容侧着脸看了看谢长青,那意思多明显——这黑锅就让谢大公子背吧,反正人是天纵之才,连云山的未来当家人,搁他身上无非是锦上添点花,更让人赞叹而已。
可要落她身上,将来指不定得出什么事,她只想安安心心做她的小药女,研究她的小药材,名声这些东西只会招来嘈杂口舌。这些东西会打扰着她安心研究药材,那么她就不乐意。
见她这样,谢长青竟是带着几分纵容地摇了摇头,然后又叹息一声说:“随你吧。”
“没出息,将来你要是没名没姓,只能怪你自己没出息。”李泽生这叫一个恨铁不成钢。
阿容心想着,没出息也比树大招风好,她在连云山已经很招风了,再招风下去,她怕自己个儿就没法安生待着了。
药炼成了,炉中火要的炭,亭山竟然也在短时间内办到了,毕竟人已经无意中制出金玉炭来了,这回不过是找原因,多试几回。
当这消息一到连云山,就由药王发了药笺让各处加紧炼药,一时间连云山上下那叫一个惊喜连连。药师们一坐在一块儿交流,说的就必定是炉中火和甘来丹,炉中火的再次出现,几乎可以让这个时代的药通通上一个台阶,如果不是金玉炭不好得的话,只怕以后药师们就不会再用普通的木炭了。
连云山上炼的药材被陆续送到疫区,疫症渐渐地在好转起来,但是水患并不仅仅是疫症,更多的是其他病症。肠胃病和外伤,以及由天气变化引起的旧伤,一时间各地的药师、药令、药侍们都忙得团团转。
连云山上的众人当然不能坐视不理,于是由各药师带着队,开始赶赶赴泾河一带。泾河的主水域和支流几乎覆盖了整个卫朝,加上雨还在各地下着,水还在涨,受水患困扰的地方也越来越多,加这一下雨天冷下来,病患更是多得治都治不过来。
连云山里也挑选了很多人出去,连岳红都跟着她师父去泾河中段了,小鱼也跟着江药令走了,至于小寒她们还没出师房,所以不能出外山任务。
连云山本来就大,多人少人也没什么感觉,只从总房和药房的进出的繁忙才能看出来连云山最近有多忙和。
“盛药女,盛药女,你别看灵乌了,灵乌长得好好的,您赶紧去差事房吧,这一队出山的名单里有你,差事房那边正满连云山找你呢。”阿容最近忙,又是自家药田,又是黄药师的无涯山,还有长青园、总房、药房和药王那儿,她自个儿都不知道每天自己在哪里,差事房的人满连云山找她也是正常的。
“有我?我不是在药房领着差事不用出山吗?”开始她还想出山呢,可到差事房一问,人说你在药房领了差,又在总房种着药,不用出去。
“眼下人手不够使,灵乌又看起来不碍事了,加上这回是爷领着人去谢大家那儿,那头来人说是眼下黄药师大人正和谢大家在一块儿,所以这才把你加到了名单上。”
“师父也去了吗,看来水患还是没有止住。”在阿容印象里,水灾最严重的就是疫症,至于其他的她还真是没想到。
她总以为有了治疗疫症的药材,水患就去了大半,但没想到眼下连黄药师也去了灾区,那事儿就真到了很严重的地步了。
其实水患千里横行,何止是疫症,甚至最可怕的还不是水患,而是水患过后的收尾工作,以及后续的恢复生产、生活,这才是最难的。这其中都少不了药师,人越忙乱的时候,越需要药师,不止疗疾也安心!
这赶赴水患区的一路上,他们将会明白什么叫天灾人祸!
(咂巴嘴儿,扔炸弹,潜水滴娃们,也该冒冒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