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7.公子的求婚与变脸
“婚宴?”阿容看着谢长青这下是真傻了。
当谢长青说这句话的时候,天边忽然出现了一抹霞光,接着太阳就从云层里跳了出来,然后整个天与地都是一片灿灿的光辉。雪上尽是阳光的光泽,暖意融之间,阿容觉得这是个梦。
一片雪白与金黄之中,谢长青伸出手来,冲阿容说:“阿容,我和你一起携手在这世上安身可好,你说天下之大不知何处安身,从今以后安在我这儿吧。至于安心,阿容我们一块儿边走边行可好?”
可是……这算是求婚吗?阿容眨了眨眼睛,然后讪讪地吐出一句话来:“这样就想把我骗走,你不觉得太没难度了吗?”
“那阿容希望我怎么骗你,什么样算是有难度的骗?”谢长青伸手拽住了阿容的一只手,她没有挣扎,谢长青就笑了,然后又揉了揉她被冻得泛红的耳垂,脸上的笑意不自觉地露了出来。
“至少来点什么山盟海誓,天荒地老之类的,怪不得你哄不到姑娘家,都这样哄的谁信你呀。”阿容心说,啥也没有,就这么光着手来求亲,他们谢家就是这么教人求亲的,也太随便了吧。
谢长青笑着看着她说:“这辈子哄一个就成了,我哄了,阿容你不也被哄着了?”
这话直让阿容无语凝噎,因为她果真是被哄着了:“我不嫁……”
瞧瞧这悲愤的模样和语气,谢长青忍不住放声笑了出来:“好,等着我娶你便是了,阿容喜欢盛大些的婚宴还是寻常些的,到时候我好准备。”
“啊……钟药师大人、杨药师大人,你们回山里来了,太后和姚太夫人怎么样了。”阿容见赖是赖不过了,干脆地转移了注意力。正好有人来了,可不借这机会逃过了再说嘛。
且说另一头被拿来当避风港的钏药师和杨药师其实是有事而来的,京里愈发地乱了起来,因为姚太夫人过身了,而太后虽然醒了却半身麻木,已经说不出话来了,甚至是神智也不太清楚了,这已经算是好的了,毕竟命还在。
只是这回姚承邺的婚事是办不成了,守孝需及年方能成婚,这一年内府里是不能办喜事的,所以婚礼只能顺着往后延一年了。
“姚太夫人的丧事定在三天后,大公主吩咐我们给爷带句话,说是至好别去,现在京里不太平。而且事儿还有针对盛药侍来的,所以千万不能回京去吊唁。”钟药师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会和阿容扯上干系,但是大公主让带话她就踏实带就行了,知道得太多的人往往死得早。
针对盛药侍,阿容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心说:咱真是躺着也要中枪。
末了谢长青和阿容说道:“哪就不回,阿容你最近多到连云山的外设药馆去坐诊,近来药师总说你在书房里待着学不出什么来,还是要多接触病患才是正经的。”
这倒好,正对了阿容的胃口,她几回坐诊都没能正经地坚持下来,不是这事儿就是那事儿,现在看来这回总不会有意外发生了。
一过正月十五,连云山的外设药馆就对外开放,阿容虽然不是头一回坐诊了,但还是头一回这么正式地坐上了独间儿。当然她目前是没有这个资格的,坐的是黄药师的外设药馆诊间,大师弟子待遇不同,更重要的是这位不是未来的当家奶奶么,谁不得捧三分。
发过来的病患也多是病症明显,施药方便,又好长经验的,前头对这边的病患进行了筛选。这事儿阿容当然不明白,还是认认真真地诊着病患,这会儿正诊着一名患有湿寒的病患。其实这也就是延保的事儿,阿容问过了从前用了什么方子。
“用三焦丹加减,再加一帖药外敷,丹药早中晚各一次,外敷药则在晚上睡觉时敷。敷药之前一定要烫烫脚,水没过膝盖多泡一会儿,要是凉了就掺热水,等到把腿脚泡得发红发烫了再把药敷上去。”说罢阿容就开始写药方。
把方子增减后改了大半,并不是每个病患都需要一症多方随时变化,这就像炼丹,有些丹药是实火到底,有些则需要各火轮换。湿寒是卫朝的常见症,多湿冷且春天尤其湿寒,人一旦年岁上了,老胳膊老腿的大抵躲不开这症状。
“三焦丹对症吗,药侍大人,我从前都服聚元丹,三焦丹会不会没这么好。我服聚元丹挺好的,要不还是聚元丹吧。”那病患倒也知道三焦丹更便宜一些,聚元丹稍稍贵那么一点点,但是人的心理都一样,贵的更有效,便宜没好货。
这世上好捡便宜的人很多,但在服药方面,舍得让自己小命经受考验的人还是少,尤其是眼前这病患怕还是个富贵之家来的,更不愿意服用便宜而且从前没服过的三焦丹。
阿容看了那病患一眼说:“先服三天,如果不成,我给你开聚阳丹。”
对病症的心理,阿容还算明白,聚阳丹是聚元丹三炼而成,所以效果更好,价格更贵,且必是药师才能炼得成,所以价高又难得。那病患一听,勉强地接过了药方去炼丹处,丹药要次日才得,所以病患会在连云山外设药馆休息一晚。
当晚就敷了阿容给开的药粉,特地把全身上下都泡水里了,泡到发红发烫然后再敷上药。晚上睡觉的时候好病患还看了看药喃喃自语:“小姑娘,也不知道可靠不可靠,据说是黄药师大人的弟子,啧……希望有效,要不然黄药师大人这牌子可算是砸了。”
阿容当然不知道病患是这心思,她这会儿收了上病患需要用独草煎汤,这世上最难的就是独草煎汤,火候要拿捏,时辰要拿捏,的份量和水的份量是增一分减一分都会有变化。
守着小炉子煎汤药,阿容浑不知身后谢长青正在看着。
看着阿容认真专注的模样,谢长青眯了眯眼,他总是喜欢看阿容专注于一件事时认真执着,心无旁物的样子。这让他觉得阿容一理选定了一件事就不会有抛开,甚至会一直专注执着于此。
“阿容,汤药火候过了些,快抽些火。”谢长青见她不知道在想什么,竟然像是没注意看火似的。
可是阿容却像是没听着一样,还在加炭:“这是沧江根独草汤,要一点点加火,这样可以逼出沧江根里的毒性,沧江根毒性高温化汽,一定要排出来才对。”
沧江根?谢长青皱眉:“沧江根怎么会有毒性?”
“沧江根能用来毒鱼,你说有没有毒性。在楚洲那边,沧江根用来薰茶叶避虫,薰过烟就连虫都不长了,所以沧江根是有毒性的。”阿容其实不知道这时代的药书上有没有写,之所以她知道,完全是因为她那教授的家乡就是用这来薰茶叶。
据说湿气重,茶叶容易霉变长虫,这样可以保持干燥而且不生虫,更兼有一番别样的烟薰之气。阿容从前特意喝过,去教授的家乡时也看到过薰制的过程,所以她记得很清楚。
“阿容,药书上没有类似的记载,你确定你的书没有看岔,你也没记岔。”谢长青自觉对药材是胸有成竹的,但阿容这一来就让他不由得怀疑,是不是阿容记错了。
“不是书,长青,我信事实剩于书,真理不是每一条都会被写成文字记在书册上。我相信眼睛看到的事实,但我不相信听到和看到的描述。”阿容认真地说完,然后继续添炭,添到最后火旺得把炉子烧成了红色,正在这时候一缕灰色的烟雾飘了出来。
看见了烟雾,阿容就伸出手指去蘸了蘸,放到鼻尖闻了一下,味道果然是和记忆中的一样。阿容抽出银针往烟里伸着,等烟完全过后,银针上果然有一些微微的黑色。
谢长青见状不由得侧目,拽着阿容的手闻了闻,也没注意到这动作有多么暧昧,只想着趁气味还在,赶紧闻一闻:“闻不出来,倒是像带着些烟薰过的淡淡香气,竟然会有毒。”
“所以啊,尽信书不如无书,看书一是要抱着学习的态度,二是要持怀疑的态度,尤其是像这些可以被证实的地方,更是要多学多疑,有问和有得嘛!”阿容这时候撤了火,通红的炉子继续煨着药。阿容见状拎了把手,把药放到了药盘上。
药多要趁热喝,所以立马就传来名药女来,把药端给病患服用。
正在阿容和谢长青要一块离开久设药馆的炼药房时,一名药女气喘吁吁地走了过来,看着阿容上气不接下气地说:“盛药侍……盛……爷。”
原本药女声还挺大,一见谢长青在,连忙声音就降了几十分贝,先行了礼才侍立一侧道:“盛药侍,您白天收治的那位病患眼下正在嚎着呢,直嚷着您乱开药方,把他治得更难受了,您快些去瞧瞧吧。”
对此阿容就问了一句:“药绑得紧吗?”
“绑得很紧,不拿剪刀是肯定拆不开的。”那药女特得意地保证。
“那就行,走吧,看还是要看一眼,总得安安他的心。”其实阿容更想说,疼就疼着吧,反正一个时辰后会好。那帖药敷下去会像被蚂蚁啃着骨肉一样,又痒又疼,受不了也在常理之中。
只是她没想到那病患骂得这么……宏伟壮观,壮观到谢长青脸色都变了……
公子啊,您也有怒火往脑门上冲的时候啊!
128.被骂了的阿容与气恼的公子
且说阿容和谢长青两人到了病患住的侧院门外,老远的就听到了病患在高声骂着,骂的什么内容且不细表,总之非常难听。上及八代,下及八代,能骂的全骂了,甚至捎带的把阿容未来的夫家也咒上了。
当然这位不知道阿容将要嫁的是连云山当家,要不然人还真不会这么骂,得罪谁也不能得罪了这位不是,谁让人掌管着天下大半的药材。
最关键的还是骂阿容的那些话实在难听,连阿容这从现代来的人听着都觉得口味太重了点,谢长青怎么忍受得了,当药女尴尬地把门打开时,谢长青抬脚就进去了。一上眼看,哟,还熟人一个,不是旁人,正是和谢家惯来有些生意上往来的商户。
于是谢长青在前头一站,那商户就蹦起来说:“郡王爷,您可是来了,您可是不知道贵山的药侍怎么乱行方的,看我这疼的,本来还没这么疼,现在疼得都睡不着觉了。”
在谢长青面前,那商户的嘴当然干净得不能再干净,谁都知道这位谢小郡王神仙化人,这样的脏言秽语当然不能近了这位的耳朵。
只是这回谢长青不仅听到了,还被问候了,就在刚才听得一清二楚:“克夫克子,进门就死?”
“哟,郡王爷,我也是个有口无心的,这不正疼着嘛!您也知道我向来就是张破嘴,再说了那姑娘谁娶谁倒霉,我不过是怀疑她方子不成,她就给我开这个药敷,真是把我给疼死了。”那商户说话间虽然收敛得多了,但是还是没干净到哪里去。
看着眼前这一幕,阿容觉得人生真是戏剧与悲喜的组全,真个全是悲喜交加的剧情啊。阿容对于被这位骂,其实没多大感触,现代医生也没被少骂,当然也不乏缺骂的医生和喜欢闹事的病患。世上的人一体两面嘛,不能说哪个人群尽是好的尽是坏的,这样不尽不实。
“这是寒湿消毒散,在药书上尤为对症,比您从前敷的温融散药性更猛一些,温融散是太平方子,历来是只保不除病灶的。您要是想好,温融散就是个阻碍,不换不成。”阿容反驳了这么一句,由不得他不反驳,实在是这位怀疑到现在,她有点受不了了。
“阻碍,阻碍什么,我看你才是个阻碍,给我开这样又疼又痒的方子,亏得我还信了你的话,还认真地泡了滚水,把自己泡得浑身都皱了才出来。结果就是这样的,你来试试这滋味,又疼又痒,我是来袪疼止痒的,结果更疼更痒了,这叫什么事儿。郡王爷你来评说一番,看是不是这个理。”那商户是满以为谢长青会站在他这边。
他哪里知道这两位之间那是亲得不行,又怎么可能站在他这边,再说本来就是他这乍乎。刚才谢长青已经看过了病症书,行方上明明白白地写了头一个时辰敷药会出现的情况,这位却跟没看到似的,骂就骂了,把阿容又X又O的,这让谢长青受不了。
“齐东家,病症书上写得明白,不知道盛药侍有没有叮嘱你看?”谢长青压着火问了一句。
“倒是说了那么一句。”那齐东家也不作假,因为他相信谢长青会给他主持公道,还不是那不名没姓的小医侍。
于是谢长青把病症书拍在桌子上,指着阿容特轻飘地说:“齐东家,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盛雨容盛药侍,如若不出意外,明年你就能喝得上我们的喜酒。”
然后那齐东家懵了,愣愣出神地看着阿容,末了咽了口唾沫说:“郡王爷,咱们都明白您是好心的,但是您何必为了一个小医侍,损了您自个儿的身份呢。”
“齐东家,今年的荣华馆生意咱们看来还是得再谈,过几天我让人过去。”说罢谢长青拽着阿容的手就往外走,还表现也亲昵的态度,直把那齐东家看得眼珠子都滚地上了才罢休。
……这下齐东家觉得真实了,这……这不起眼的小黄毛丫头,竟然掳获了京城姑娘们的梦中头号选手,顺利地拔得头筹,这位即将失去小半生意的齐东家表示他很有压力。
和谢长青一块出了收治病患的院子,侧着脸看了眼似乎真有些火气的谢长青,阿容忽然笑了:“没想到你也会生气,长青,从前我觉得你是神仙,没脾气也没个不笑的时候,原来也是会生气的!”
这话可是让谢长青没好气地看了阿容一眼,他哪里是没有脾气的人,只是在外人面前多已不外放了而已。这么一想,谢长青也意识到,自己把阿容放了几分在心上,要不然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
伸手拂了阿容被树枝拽住了的袖摆,谢长青才说道:“你从前惯是痴傻,如今在我面前不也没扮了吗?面具戴久了也总要放放,要不然——累。”
“长青,这是什么草?”阿容指了一株她认识,但不确定在卫朝名字是什么的药草问道。
顺着她的手指,谢长青看了眼那株杂生在野陌上的草,仔细地瞅了两眼才说:“罗案,杂草无实,倒是好生好长,也不讲究地贫地肥。”
……杂草,这意思是大好的药材在卫朝竟然没有用的?阿容忽然给自己定了个任务,那就是把前后两世认得的药材再对一遍,看看有什么药材是卫朝没有,现代却有记载的。
这是一个细致的活,讲究的是耐心和时间、精力,所以这件事倒也不能操之过急,毕竟她还有很多事没做完。一是看那些上古药书,二是把长安药山里的那些药材都认明白,从前总是没这么全,如今是肯定能认全了。
“长青,我忽然觉得自己有很多事要做。”一是药,一是医,这时代重药不重医,医药医药,当然是密不可分的,然而卫朝却是药师的天下,就是平民百姓也不愿去医师那儿就诊。
因为去了医师那里,还是要到药馆去领药,不如顺道就在药馆直接看诊得了。但是一直以来,除了黄药师医药并重以外,连云山里的其他药师虽然也习医术,但大抵还是药材为重的。
见她感叹这个,谢长青遂问道:“嗯,例如?”
“长青,你对医师怎么看?”做为连云山的当家,阿容想看看这位的眼界如何。
没有直接回答阿容的话,谢长青只答道:“多年来连云山一直着力于培养医师,只是愿意学医的人实在太少,成药师名垂天下,成医师却不是个有前途的,招医女、医生难!”
医生……阿容头回晓得,原来医师们的称谓半数和现代相同,医生、医侍、医令、医师,想了想她说起了在扬子洲的事儿:“……就像钟药师,一炉丹药炼得出神入化,却过于依赖于药,就像这件事,钟药师却是非药不可的。但是据我所知,在医师那儿却是不用依靠丹药就可以救人一命的。”
“阿容,我也是医师,你说的我自然明白,但不是人人都明白。自上古以来,这天下就是药师独领风华,医师不过是药师风华之下的陪衬而已。”谢长青身为连云山的当家,当然是医药双通,他也算是黄药师半个弟子,黄药师医药双绝,他自然不能落下。
“长青,为什么医和药一定要分开,不能一起学吗?”这才是阿容最终想问的。
看她疑惑地看来,谢长青沉默地皱眉想了想说:“人生精力有限,毕竟不是每个人都像药师一样生在医家长在药家,自然医药双成。”
“是了,晋溪黄家是纯粹以医见长的,可见医到至处也照样能受人敬重。”阿容心说既然这样,为什么还是没什么人学医,也不是,为什么没有人把医和药提到同等重要的位置上来。
阿容从前老以为每位药师都擅长诊脉,近来在外山坐诊得多了才明白,她才知道多数人是拿着病症书直接来取药。
病症书是医侍、药侍以上都能开具的,也就是在这里就显出不同来了。医侍们开的病症书少,但且多比较完整而且细致,而药侍们开的病症书多只论个病症名和症状以及脉相,其他的就不分明了。
“这世上有无数药师名垂天下,却只有一个晋溪黄家。”谢长青这话当然一语中地,再也没有比这更直接的了。
“无妨一前学,像药女、药童们只学植药,医女、医生们只解病症,那样医不解药,药不习医,未必是福。”类似的话药王也说过,药王一脉一直是医药并重的,阿容也只是多添了些自己的想法而已。
其实药王把这些话说给阿容听的时候,多是出于炼丹空闲时的杂话而已,但是阿容却真上了心。
也许药王也存了这姑娘以后要当连云山的家,这事儿或许还真能成,谢长青虽然医药都通,但到底还是药家出身,对医始终没这么热衷,虽然有意识,但这意识还是欠缺了些。
阿容也能感觉到,谢长青在谈论这些的时候多少有些随意,不过不要紧,总有时间慢慢来……
只是阿容,你待在连云山的时间真不多了!
129.不能去的京城与故人信
又过了几日,在连云山外设药馆坐诊回去的时候,阿容半道上被一名管事拦了下来,那名管事递了张条子给她,说是柳令令捎来的。
张开字条一看,上头是这么写的:“阿容,千万不要来京城,随着车队避到扬子洲去,那里鱼龙混杂却不是谁都能插一手的,那里安全。”
当看完小鱼传回来的字条时,阿容不由得惊呆了,昨日谢长青才暂时离开连云山,赶到京城去处理一些事情。今天就有小鱼传了字条回来,而且看起来写得很匆忙,也不像小鱼惯常从容不迫的漂亮字体,虽然看得出来是小鱼写的,但透着急和慌乱。
她一想,谢长青怎么不给她来个字条什么,这样不是应该更正常吗?而且她用什么理由离开连云山去扬子洲,谢长青倒是说过带她去看药材,但是这会儿不是还没提到日程上来嘛!
“会是什么事,小鱼,你为什么说明白一点。难道真的出了很危急的事儿,你连多写一句都来不及?”阿容从前觉得自己了解小鱼,她从学字而来都是自己一点点看着的,她学得快,自己不曾疑,她写得好也不曾疑。可是现在,知道了小鱼是柳侍郎的女儿后,她就开始觉得自己不了解小鱼了。
柳侍郎的女儿,怎么可能没学过字写字呢,但是她却藏得极好。犯官之女,成了药令后可以免罪及身,而且柳侍郎也故去多年了,这桩事也早已经了了。
但是下意识的她相信小鱼的这张字条,不过她还是多问了一句送字条来的管事:“管事大人是今天才从京里回来的,这几天京城里发生了什么事吗?”
“倒也都太平,至少看着是这样的,爷进宫里去了,太后似乎是不大好了,爷和大公主从昨儿开始就一直在宫里没出来。爷也请盛药侍遇事多安心,千万别到京里去,不管京里出了什么事儿,千万别近京里。”
管事的话让阿容又是一惊,这简直和小鱼的意思一模一样,只不过小鱼还加了句让她远避扬子洲,又告诉她扬子洲安全。
莫明的阿容开始想,小鱼在凤西家是不是知道了什么,这才写了字条来告诉她,又不方便说得太明白:“管事大人,不知道近几天各大家什么动向儿?”
“姚府和各大家都忙着准备听宫里的动静,太后眼下不成了,总要多关注着些。眼下看起来各家也都太平,只是凤西家那头最近出入京城的人较多。我眼力浅,看不出什么为,只知道京城里一片风雨飘摇,盛药侍还是听爷的劝慰,万勿到京里去才好。”
凤西容家出入京城的人比较多,就这一小句话,阿容格外地留了心,小鱼在容家,那么小鱼想传递的信息可能也和凤西容家最近的动向有关。
送走了管事后,阿容还在想着这事,但她没有动起程离开连云山的心思,世事不能尽信,但需听得几分。所以她留了心,却没有立即起程。
只是接下来几天发生的事却让她有些措手不及,先是黄药师和药王双双被召回京里去太后那儿侍疾,再是药师们多不在山里,而且那位连云山大管事也在这时候病倒了,眼下连云山由连云山大执事管着。
这大执事就相当于是副手,大管事年老多病,多半事务早已经经由大执事接手,所以这也不算什么在事。
不过阿容隐隐觉得有些不对,等真正不对的时候她又有些傻眼:“……经年未交份例,故逐出连云山……”
整张从差事房出来的“放书”上只这一句是阿容看明白了的,其他的要么是空话、虚话、假话,要么就是套话而已。
不过只有这一句就足够了,未交份例,开什么玩笑,没拜师前交足了,拜师后不用交,黄药师说的。
结果她一问,人说:“非药令以下,拜师也是要交的,请盛药侍仔细回去看看连云山的规矩。”
就这会儿,阿容是真想去京里找谢长青问个清楚明白,还是那句话——开什么玩笑,她虽然一直不大能接受当家奶奶的身份,可哪有把当家奶奶赶走的。这玩笑开得真大发,谢长青前几天才走,她就被放出山了!
细想了想,阿容总觉得事儿不是这么简单,先是小鱼的字条,再是谢长青捎来的话,不再是让她安安生生地待连云山里,而是让她遇事安心,不要去京城。
“阿容,你说他们开的什么玩笑,竟然要把你赶出山!”看吧,不是她一个人这么想,知道了事情后赶来的小寒和小稻、小麦也是这么想的,连同刚到门口的岳红也点头。
“我不知道啊,山里的事又轮不着我管,就是谢长青也管得不多。”阿容看着眼前赶来的四个姑娘,不由得又挺高兴,风风雨雨过了,她终还是觉得这些姐妹也是暖融的。
从阿叶到小鱼,她们的只手回护,她也终是看明白了。原来有些人,不是你想着她们不好,她们就不好了的,骨子里还留着旧日的情谊,只是……选择不同,眼下的她只能这么解释了。
一路是岳红看着阿容走过来的,从傻模傻样的试训药女,到现在的盛药侍及未来的当家奶奶,岳红以为她会看着阿容荣极贵极。哪想得到来一个这么大转折,在所有人都没这准备的时候,有人把当家奶奶都赶出山了:“阿容,要不先捎信去京里请爷回来?”
“他眼下出不来,正在宫里呢,太后不大好了,他这时一步也走不开。”即是外孙又是施药行方的人,这时谢长青脱不开身,所以阿容想都没想过这茬儿。
“那怎么办,你总不能真就这么走了吧,这不对啊!”小寒经事虽多了,却还是这么副性子,直率得很。
小稻也说道:“阿容,你不能离开,我们才刚来你就走,我们怎么办。”
“打听消息看风向,阿容你要想明白个中原因,去和留不重要。”小麦总是看得比别人更深一些,虽然多是沉默,但一旦说出话来,就必定很有总结性。
“对,听小麦的,这连云山将来都是你做当家奶奶,还怕回不来,再回来咱让人捧着哄着,不在这一时。”岳红像是忽然想明白了什么一样,遂附和起小麦的话来。
这时的阿容原本就在看着岳红,因为岳红在山里最久,而她那位师傅向来是最好打听事的,看来岳红知道什么,只是不方便说:“那你说我们去哪儿?”
“不能去京里。”还是小麦的话。
小寒却有些摸不着头脑:“为什么不能去京里,这时候正应该去找爷说说理去吧,连云山里这些人还真能翻了天不成,趁着药王和黄药师大人还有爷不在,就赶起阿容来了。”
敲了小寒的额头一下,岳红说:“笨,那三尊大神罩着都还有人这么干,你觉得连云山能安生到哪里去。爷现在又在宫里,消息也传递不上,而且京里一在乱得一锅粥一样,多少人都避开了,咱不能上赶着去。”
果然岳红知道一点,但看来也不是太清楚:“那我去哪里好?”
“师房有车队会去扬子洲收药材,因为眼下只有师房的人最空闲,恰好是李药令领着人去,李药令是可以放心的。”岳红忽然觉得这些事怎么跟安排好了一样,全在一时间齐了,而且李药令这一行去,因为多有贵重药材,带的侍卫队伍也庞大得很。
于是岳红深深地认为,眼下在宫里的那位爷,只怕对什么都了如指掌,甚至把一切安排得极巧妙。
扬子洲,李药令。
其实阿容知道扬子洲最大的手是谁,不是旁人,正是那忙着办婚礼的姚承邺。姚太夫人娘家是扬子洲附近的大户,当年的扬子洲只是一块绵延方圆百里的江滩,而当时这江滩不过是姚太夫人的陪嫁而已。
姚家在这里一点点经营,姚家在扬子洲当然是实力雄厚。所以阿容也有理由相信,依着姚家人的习惯,他们不会看着自己地盘成为别人家的主场,扬子洲安全,这她可以肯定。
“李药令可以放心?”
“你相信爷吗?”岳红如是问道。
想了想,阿容点了点头说:“信。”
“那就相信李药令大人,他一家被人害死了,当年是谢大家救下了李药令大人,还替他平了事,那儿以后李药令就恨不能倾尽所以相报。”
“好,那我去扬子洲。”阿容听完后下了这个决定,不是因为李药令可信和姚家在扬子洲的势力,而是因为她忽然觉得这偌大的一盘棋,下棋的其中一方必定是谢长青,就算不是也有他在背后。
但是谢长青为什么不跟她说,难道怕她演得不像?
不对,应该还有别的原因,连云山里的人大概谢长青也不能尽信,所以谢长青不跟她说是怕漏了口风?
想了许久没有答案,冥冥中阿容觉得,也许很快她就能再见到谢长青。但是在这之前,阿容觉得自己的小命得好生看护着,要不然谢长青没见着她就得一命呜呼了!
130.春怀堂的挂馆开堂与论方
且说阿容一路随着李药令的车队去扬子洲,这路上可谓是声势浩荡,甚至入各地还有官兵接应,人人见了她都不例外地称一声“盛药令”。原来她离开之前,药令的牌和籍都已经制好了,只是不曾发下来而已。
她可真是连云山头一位,前一手拿药令的药牌,领了衣裳,后一手就接了放书跟着被逐出了山。可也没谁拿她当个笑话看,竟然是一路上捧着端着过来的。
起先她并不明白其中的因由,结果还是李药令一句话点醒了她:“盛药令,这世上的事,要么阴暗浑晦无人知,要么光明正大使人知。”
末了她点头道:“好光明正大的一坑儿!”
可不是么,多光明正大的坑,咱就在这儿,百人的虎卫,数百余名一等侍卫,个顶个的都是连云山培养多年的好手。甚至就连阿容的身边,都一天到晚十二个时辰有近身的女卫一步不离的随侍着,表面上看起来却像极了柔软可人的侍女。
就这样的情况下,她们竟还真安全无恙地到了扬子洲,一到了扬子洲队伍就化整为零各自归山,只留下几名女卫仍旧留在了阿容身边。只是这几名女卫也没停留多长时间,停留了半个月后也离开了扬子洲。
这时候阿容被安置得很妥当,女卫安置好了住处,也安排了两名与自个儿年龄相仿的小丫头来侍候,甚至还留足了银票。
说到银票,阿容就开始翻起当时从连云山带出来的几口大木箱子,翻来找去总算找出点东西来了,不是别的还是银票。最后掐着手指一算,阿容觉得够自个儿安安全全过完这辈子了,这样好,不用为银钱发愁。
“可是,谢长青,你到底在干什么,为什么要把我安置在这里,也不问问我愿意不愿意被安置。”说完叹了口气,这时候她当然不能拖人后腿,还是乖实点好。
说起来,阿容有个比较特殊一点的癖好,那就是把银票摊开来,然后就这么看着,感觉自己有多么“款”。
款是款了,可不能真这么款下去吧,想了想去阿容决定开个药馆。被逐出连云山后,连云山所有的产业都不能沾手,她也一样。
“小雨、小月,走,咱们出门找铺面去。”小雨和小月是她新得的丫头,说是来侍候她的,可阿容觉得这两位更像来监视她的,这不许去,那儿不许走。
“盛药令找铺面做什么,是想做什么活计吗?”小雨一时反应不过来,只以为阿容那满脑子的奇思妙想又蹦出来了。
这时小月不认同地说:“盛药令,街面上什么人都有,您还是安歇在屋里就好了。”
“既然在这里是安全的就不用担心,你们俩也不用天天跟我跟得这么紧。这里不是姚家的地盘么,凭着姚二的性子,他安枕的地方哪容得别人来沾手。所以不用这么紧张,再说在扬子洲我也没少待过,比你们俩还长着哩。”阿容发了狠一定要说服小雨和小月,要不然真等到谢长青来了,她不是被人杀死的,是被无聊无趣这四个字给压死的。
就这么着找了铺面,请了人来重新装点,末了小雨问她这药馆叫什么名字,她是想也不想就回答道:“春怀堂。”
从前,她记得回祖宅时,爷爷住的院子就叫“春怀堂”,当时她还记得爷爷说的是:“医者当以妙手回春为襟怀,是名春怀堂。”
“春怀堂”开始挂馆开堂时,阿容心知一个人是忙不过来的,于是有意识地教小月、小雨一些东西,其实这俩姑娘本身就是连云山里出来的,虽然不是药女出身,但耳濡目染之下当然也好教。
“淤塞症是经脉阻塞所致的,可以用小活络丹,小活络丹成方共六张,但是主药都一样。和大疏筋活络丹不同,小活络丹没有珍稀药材,用的全是易取易得的。但是小活络丹只对新症,不解旧疾,如果积年淤塞,就非大疏筋活络丹不可。”阿容也没有时间另外教,于是一边施诊一边跟小月、小雨说这些。
“药令大人,既然有六张药方,哪到底哪张方子更好?”这是病患的问话。
其实病患也新鲜,病患之所以来春怀堂,全是冲着阿容那“盛药令”的名头,盛药令是药王的徒孙,总该比别人更让人好奇一些。一来果然新鲜得很,这也是病患头一回知道小活络丹还有六张方子,于是好奇之下就问出了这话儿。
见病患先于小月、小雨之前问这话,阿容心想着,到底是病患更急切于了解对症的药方:“没有哪张方子更好的说法儿,比如您是气淤,可以选用张方、袁方。要是血淤可以选用李方、何方。”
所谓的张方、袁方,其实是以立下这成方的药师或药令的姓氏,好比药王来说,光是李方就有整整三大本厚厚的书,由此可见药王为什么被称为药王了。
“张方、袁方?我用的一直是李方,难道药王大人的药还不好吗?”病患呆愣了。
“不是不好,只是对气淤来说,张方、袁方更对症一些,你要是血淤,搁我也得开李方。您看,病症书上我给您标注一下,以后用袁方,袁方有一味阳心草,您多在水上,这阳心草也有除湿之用。”阿容标注好了以后,就在写过的地方用了印。
接回了病症书后,那病患又问了一句:“那张方又怎么解?”
“张方更宜老病体弱之人,温和养善。”阿容说完就让小月有去请下一位到诊台前来。
那病患一上前来就把病症书递给阿容:“药令大人,我是湿症,袪湿丹又有多少方子?”
袪湿丹?阿容心说,那您真是问对人了,这就是咱起家的丹药:“袪湿丹有百方百味的说法,也就是说每一位药师所用的袪湿丹都不同。常见的袪湿丹多是李方,是师公的方子,最正中平和,有症解症,无症也不伤身。”
“是啊,我平时就多用李方,药王大人的药当然是最好的。”
“您经常咳嗽,师公的药方里有一味升平叶,升平叶升热气入肺经,所以您常年咳嗽,不宜用升平叶。说起来,您倒更适合用师父的药方,师父的药王里有一味江边藤,平时不是老拿来煮糖水清肺镇咳嘛。”阿容又加大力度按了按病患的脉门,确认没有其他病灶,这才问病患是不是要改方子。
病患一听就说:“那就改吧,黄药师大人的方子也是好的,也易得。”
其实病患心说,都是一家人,怎么还能这么不同呢,这么一想病患又加问了一句:“那药令大人有没有袪湿丹的方子?”
正在改药方的阿容听和病患这么问,想了想才说:“没有。”
其实她被病患问得有些懵,袪湿丹的方子在卫朝已经很完整了,她只随方加减,从来没有想过自创药方的事。而且要让她来针对湿症行方,她绝对会开出一个完全不一样的方子来,因为她看过的药方,针对湿症的是完全不同的方子。
不说那方子经过了多年的辩证和施用,更重要的是经过了现代实验室的测试,当然是精中选精,优中选优,已经是最稳妥的方子了。中成药到药房里,会被任何身体状况的人买到,所以选方自然是慎重了再慎重的。
听她说没有,又沉默了很久,病患以为阿容有点不大好过,于是还安慰了一句:“药令大人年纪还小,将来肯定会有方子的。”
“已经改好了,您拿了去取药吧。”取药的活儿当然是交给了小月和小雨,这俩姑娘识字,这倒是方便了。
丹药都是这几个月来炼好的,可真是费了她不少时间和精力,以及……银钱。这就更加坚定了她一个信念,她要建方,一个袪湿丹就要炼好几个不同的方子,太费时间和精神了。
“下一位。”
……
就这么着,春怀堂在扬子洲挂馆开堂了,阿容也开始了她的独立行方施药之旅,而春怀堂自立于扬子洲那一天开始,就倍受关注。不仅因为春怀堂的坐诊药令是药王的徒孙,更因为阿容坐诊问诊时分外新鲜有趣,而且她开的丹药确实效果不错。
好在她的另一个身份,连云山未来当家奶奶的身份没被捅出去,也没谁会闲得这么无聊。
这日里放了堂后,阿容领着小月、小雨去清辉楼吃饭,她最近老去清辉楼吃饭,而且还不给银钱。倒不是她不给,也不是人不收,而是前段时间掌柜送了信去京城,京里又回了信,姚承邺说了:“小姑娘家家的别做饭,仔细被烟火薰黑了,将来嫁不出去,哥可不养老姑娘。以后按点儿到清辉楼吃饭,哥让人给你准备。”
于是人都“哥”上了,她当然就从善入流,而且她本来也不愿意做饭,她除了煮粥拿手点,其他的抓瞎,而小月、小雨做的饭菜也就那么个味儿。
而且这信来了,还带来一个消息,那就是姚承邺已经知道了她是容雨声……
那么,还会有更多的人知道吗?
131.姚承邺的到来与惹是非
在扬子洲安置下来,又开了春怀堂,阿容自觉得日子还是顶美的。可是这些日子她总是不断地想起谢长青来,也不知道京城的波谲云诡里,谢长青有没有个安稳地庇护所。
也许是知道她的担心,也许也是念着她了,谢长青的信来得很频繁,不过每次都是只言牌语,似乎传递消息也很困难一样。
五月初的一天里,阿容早起一开门发现对门几家客栈茶馆都披了白,再放眼一看去,整条街都披上了一片白色。于是阿容知道,她不但失去了外婆,还失去了姨婆,而且这两位必都是死在阴谋与疾病双重夹击之下。
这天却出奇的好,万里无云有风,凉爽爽的初夏天气,只是却没有了欢声笑语,没有了处处五彩斑斓,连街上的行人也是多着素色。
她想,她也许是有些悲伤的,只是这悲伤不是为谁的离去,而是为命运,从哪儿来她知道,可是去哪儿她不明白。
正在她泛酸文青的时候,一声响亮的口哨从前头响起,一驾马车上高高地站着个着旧色麻衣的男子,远远看着看不清面目。只觉得那人穿一袭旧色麻衣也尽得风流,就在她正要转身的时候,马车上的人老远就喊了一声:“阿容……”
噗……姚承邺,顿时间阿容脑子里就剩下一个想法,这家伙不在京城好好搅浑水,怎么跑到扬子洲来了。这时候扬子洲是太平无忧了,不过京城里瞬息万变,不在会很吃亏吧!
“姚东家,你怎么来了,京里不用看着吗?”她脱口而出,叫的还是姚东家。
这可惹得姚承邺一脸的不满,跳下车看着她说:“按说来我是你二表兄,你得叫我二哥。阿容,你可藏得真是够深的,要不是长青跟我说起,我只怕还不知道你就是声声。也怪我从前没往这上头去想,结果竟然连连错过,连外婆都没让你叫上一声。”
“真叫哥呀?”阿容不厚道地想起韩剧来了,一般叫哥或叫叔的最后都会和女主角“哥”成一家儿,于是这也算吧,阿容这一想差点呛死了自个儿。
只见姚承邺走到她面前来,然后伸就手就拍她脑门,响亮地“啪”了一声,姚承邺才说道:“赶紧,你不叫哥,京里的事放着不管,我千里万里的为什么而来啊!”
“……我叫不出口,要不折衷一下,叫姚二哥好吧。”阿容心想叫“长青”还是好不容易才叫出嘴的,这猛地要管姚承邺叫哥,她真是不习惯。而且这位前头的行径实在可恼,所以她还真是有点叫不出来。
听了她这话,姚承邺又瞪了她一眼:“叫二哥,我说你不是还记恨着以前的事儿吧。”
这话说得,好像她不记恨才理所当然似的,她小心眼儿又爱记仇,就是记得怎么了,阿容这么一想张嘴就说:“你做得出来还不许人记恨啊!”
于是姚承邺撇了撇眼,然后露出些讨饶的笑来:“我错了我错了,我从前混帐,不该那么试着玩,成吧。”
“信给我!”阿容眼尖地看到了姚承邺袖袋里露出来的一角,分明是一封书信,这么远谁能让姚大公子带书信啊,除了谢长青没别人了。
“叫二哥就给,不叫不给。”姚承邺莫明地有些惆怅,有些人有些事,一经错过竟再也无法回头。他总觉有时间有时间,急是急不来的,却没想到半道上被人截走了。
阿容,我们就做一辈子兄妹吧,虽然也有不甘,可长青很好,只是这人过于爱藏,也过于寂寞。
“不给就不给。”阿容才不受威胁,好说好说的可能她还就这么叫了,可姚承邺非这样儿,那她不干,于是阿容一想转身就走。
在后头看着她转身,姚承邺愣神过后问了句:“阿容,你上哪儿去?”
只见阿容容头也不回地答道:“回京!”
“回京……别别别,信给你,千万别回京里去。”姚东家啊,论斗小脾气,您实在不是小姑娘的对手,趁早投降是个明智的选择啊!
得了信拆开看,讲的是京里最近的情况,不过谢长青讲得大抵都是报喜不报忧的,偏生从姚承邺嘴里又问不出什么来。这位巴不得她不回京里,当然是只讲好的不讲不好:“二哥,要开诊了,要么你在这儿先歇会儿。”
“我随处坐坐,你去开诊吧不用管我。”说罢姚承邺就自顾自地在园子里看了起来,春怀堂是前店后院儿,小院儿里的景致还是不错的,趁这春来的时候满院的点紫花开得正好,姚承邺也时不时地关注着阿容那儿的动向。
这一上午,阿容接待的病忠大多是中老年患者,到半上午时,有个汉子坐到了阿容在前。阿容照例望闻问切了好一通,却发了人压根没有病,可容也没多想,就直接说:“这位大哥,你身体好好的,哪儿也没事儿啊。”
“怎么没事,我头疼,疼得冒冷汗,你没看见我衣裳都湿了,你还从连云山出来的药令呢,怎么看诊的。要是没点本事就别拿出来丢人现眼,扬子洲虽然地远人贫,可不是谁都能忽悠的。”
这话一出来,阿容就认为这位是来找茬儿的,仔细一看这位外层是棉衣,里层却是丝衣,丝的光泽和棉麻当然有着明显的区别,而阿容现在已经能分得明白了。
“这位大哥,我虽然是连动云山出来的药令,但我从前就是扬子洲的人,要论起扬子洲的乡土话,我可比您标准得多。”
这时阿容的手还搭在这位脉上,正在她要收回来的时候,却猛地又是一沉,然后脸色就跟着沉了下来:“你中毒了!”
“放你娘的狗屁,老子哪哪都好,中什么毒,大家伙来看看嘿,这春怀堂就是这么哄骗人的。”那人非旦不信阿容的话,反而张嘴骂上了。
正在那人问候着阿容的爹娘及其他长辈时,姚承邺挑了帘子从后头出来,凉幽幽地说:“你骂别人我管不着,可是四赖子你骂我姑姑和祖母就不对了,你说我姑姑、祖母哪儿得罪你了。且我祖母还新丧,怕是经不得你这样骂,她老人家要是在地底下不安生,我就得让你不安生了!”
当姚承邺一出来,那叫四赖子的人脸色就变了几变:“姚……姚二爷,您说哪里话,令姑母和令祖母我哪敢张嘴!”
“坐下,你中毒了,再激动下去只怕要血溅五步了,要是不信你走两步试试。”阿容也凉幽幽地,要不是这人到她面前来了,她还真不想诊治,这样诨名的人只怕在乡里也不是什么善主。
“不可能,你胡说。”那四赖子虽然这么说,但是却真是一步都不敢动了,就这么愣在了原地儿不敢迈腿儿,刚才见到姚承邺他站了起来,现在就坐也不是站也不是了。
“嘴里的蜡丸破了吧,叫你来办这事儿的人就不单纯,你偏生还上这当。”姚承邺一语中地,把四赖子说得面无血色。
“五步梅,针对有功夫在身的人最有效,你还是速速去找人要解药吧。”阿容只见过五步梅的方子,当时只有趣,可不是像《唐伯虎点秋香》里的桥段嘛,这毒的脉相也藏得深。如果不是在这人脉上多压了一会儿,如果不是吵了起来,只怕她还真发现不了!
她这么一想,就觉得姚承邺说的“叫他来办这事儿的人”确实不单纯,只怕是什么都算计好了,而且把四赖子也算计了进去,这人的手段真毒辣!
这下那四赖子懵了,看着阿容说:“盛药令,您可一定要救救我啊,您要是救了我,我什么都告诉您。我上有老下有小,老母亲年已六十,小儿还嗷嗷待哺,您可不能见死不救啊!”
瞧瞧,现在又泪流满面煽情上了,只是词儿可真是老套了点,阿容摇了摇头说:“不是我不救你,而是来不及炼制解药,你在三个时辰内没有服用解药,就会七窍流血而亡。”
这时春怀堂里已经没了病患,小月和小雨见这状况早把病患先请了出去,让他们下午或明天再来,且把门也关上了。加上姚承邺叫小月小雨配合着喊了几声,足可以制造一种假象,就是这病患已经治死了,背后的人可以站出来接着演戏了。
“说吧,是谁,我倒是可以考虑救你一命。”姚承邺满嘴江湖味儿地开口道。
那四赖子一听连忙激动地说:“姚二爷,我说,我说……是关祖山,是关祖山让我这么干的。说是只要我能把春怀堂搞臭,让盛药令离开扬子洲,他就在把承畅园赏给我。您也知道,我就好承畅园里那玉香晚,在祖山说要把承畅园送我,我哪有不干的,况且也只是为难为难,又不是在伤害盛药令,我……我真是有眼不识真金,差点……”
“闭嘴,你说的可是红叶湖的关祖山?”
“是!”
“阿容,关祖山是凤西家的姻亲!”
于是,这事儿是因凤西家风闻了什么则起的吗?
132.风波中的京城与扬子洲
(没存稿了,泪流满面中……过年果然是万恶的!!)
因为出了四赖子的事,姚承邺很恼火,他没想到的是在自家地界上保个人,还能出现这样的事儿。姚承邺是个任性施为的人,这一番下来就是一通整肃,幸是因为还在孝期里,不至于动刀兵见血。不过这世上,最可怕的原本就不是见血,这世上死的人,有多少是见血而亡的。
且说这天阿容踏踏实实地开堂坐诊时,姚承邺见缝插针地叫了她过去,脸上是少有的严肃:“阿容,我得回京城去,扬子洲这边我已经关照好了,你还是要小心些。这天下铤而走险的人实在太多,有什么事到清辉楼去说一声,自然会有人给你办妥。”
见姚承邺说话慎重,表情严肃,阿容就猜想得到,大概是京里出了什么样的变故,所以姚承邺才急着回京:“很严重吗?”
“还好,你不用担心,不论出了什么事,总要保下你就是。纵使我不成,不还有长青在嘛,谢家从前朝到卫朝立世数百年久经沉浮,总不是虚来的。阿容,你记住一件事情,除了我和长青来,否则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人。”姚承邺自觉得有些事,还是不要跟他这表妹说的好,毕竟小姑娘家的听多了阴谋之论并不好。
其实阿容现在担心的哪里是自己在扬子洲出不出事,真正的战场在京城里,她这远在边陲的不过能打打酱油而已。说起来她还算是清闲的,才遇上点事也被姚承邺化解了,那还能有什么事儿。
“二哥,我也不能劝你不要去争,我只能说一句,永远不要认为自己是聪明人,聪明人犯起错一旦被人揪了个正着,那就是苦乐由人了。”阿容心想,自个儿以前就是那自以为聪明的人。
或许,她现在还是那自以为聪明的人,话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说得可不正是她这样的么。
说话的次日,姚承邺就离开了扬子洲,只是出城却是向东行,压根不是回京城的路。虽然阿容有些好奇,但既然姚承邺没有问,她忍住了在嘴里没问。
再去说眼下的京城如何的风雨飘摇,表面上却仍旧保有和从前一样的繁华与气派,街上的行人当然感觉不到天正在变幻着,所以他们依旧过着平淡安定的生活。
太后下葬已经有时日了,京城里处处披白的景象也渐渐如雪化一般消融了去,只是在各大家之间的那些暗流却从没有一刻消融,反而在太后和姚太夫人过世之后更加的变本加厉了。
“扬子洲是招败棋!”说话的是容家的某位长辈,这位长辈自然是站在容璟福这边的,其实容家的长辈多不和容璟福通气。
眼下的容家长辈没几个看得起容璟福,庶出就低人一等,这些长辈虽然多也是庶出,但也正是因为这样,他们更不待见容璟福。都是庶出,凭什么你能主家,而我们就只能在族里做个族老,那不是没半点意思嘛!
面对这位容家的长辈,容璟福却是小心翼翼地,因为他眼下得靠着这位才行:“三叔,事已经办了,悔也没办法。眼下还是想想京里的事怎么应对才好,谢家那小浑子在宫里,他们倒是甥舅一家亲了!”
“我再问你一句,太后和姚太夫人的事,真的不是你派人干的?当年璟弘的事就不说了,你现在只要把眼前的事交待明白。不管是不是,总要想出应对来,你也看到了,眼下宫里是拿咱容家当眼中钉了。皇上历来是个大大的孝子,你也明白,皇上这即是在借机打压各家,也是在趁势收权。”容家这位三叔,人称容三爷,是个老成精一样的人。
这位之所以捧容璟福,是因为他不能确定要是那容雨声回来,要是真的主掌容家,那他们的利益会不会受损。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句话从来都是正确的。
说到太后和姚太夫人的事,这容璟福既不好说是,也不好说不是,这事儿有他的原因在,但让他来承认这种事,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何况做了这样的事,那就是什么时候,什么人都不能交底的。
“自然不是,三叔也说是皇上借机打压,这不过是给咱们安个名头,他才好行这事罢了。”
当容璟福说完这句,外头就传来了一声:“报……”
“进来!”容璟福连忙开口,心里高兴啊,总算府上还有会眼色的,这时候正好把事儿岔开了。
不过当来的仆役一开口,容璟福就没有了高兴地劲头:“三太爷安好,老爷安好,是大公主府下了帖子,说是要来府里和老爷会面,却不知道要怎么回了来人?”
大公主府,那现在就是一个炸药桶一样的地方,一听说这四个字容璟福就有些悚,但还是压了压不安说:“当然是扫榻相迎,难道还能拒见不成,好好地侍候着,我去回个帖子给大公主府那边。”
和容三爷进了里屋,容璟福问道:“三叔,你看这事该怎么看?”
“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小心应付。”容三爷对于不关己身利益的事压根不会多费心思,所以对于容璟福的问话,只是随便地答了一句。
等回了帖子再返到大公主府时,已经是午后了,这时的谢长青刚从宫里出来没多会儿,为的就是明天去凤西容家登门拜访的事儿。谢长青一回府,先是和大公主各自通了气儿,然后就招了人来问阿容在扬子洲的情况。
问罢了后又思量了一番:“少南,你去山里安排一番,过些时候我去扬子洲,一定要保连云山不出事。谢家真正的根基,不是满朝的关系,更不是裙带,而是屹立数百年的连云山。从今以后,连云山的事你要多上心一些,大管事眼见着也年事高了,也是你该多去接触的时候了。”
“是,爷,您安心布置,我在连云山必不会给您拖后腿。”徐少南这时也经过了许多事,尤其是这几个月来,先后是俩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女人过世,他和谢长青一块出入各府及宫廷,更是成长得迅速。
人经的事多了,自然不会像从前一样,所以徐少南也不再是那个只关心谢长青和哪家姑娘终生厮守的小侍从。
对于徐少南的成长,谢长青怎么可能会看不到,所以他才选择了在这个时候把连云山交到徐少南手里。这是最考验人的时候,虽然拿这样的大关节来考验,确实有点冒险,可谢长青现在必需得冒这险。
“你明天上午就走,连云山就交妥给你了。”
“是。”徐少南这时自然是肩上的担子一重,就更加褪去了脸上的青涩,转而显出从前没有的沉稳来。
说起来,谢家并不是个一言独断的人家,只是到了这一代,多是由谢大家和大公主拿主意而已,也是因为大公主身份。不过这些年来谢家宗老们还是一直在影响着谢家的每一个决定,只是相对来说,他们影响得手段更软了一些。
而谢长家则是宗老们最推崇的当家继承人,虽然说就这么个嫡子也没得选择,但满意和不满意就是不同的。因而在婚事上,谢家的宗老们很慎重,而谢长青也一直没去碰这块儿,从前是不在意,而现在是阿容的身份在那不必在意。
然而这也是一个爆点,不过爆得不会太大,毕竟这还是以个人意志为主的事儿,但是如果要拿来作文章,这就可以爆得很大。
而现在谢长青要的就是爆得很大,所以他得先让阿容回来一趟,趁着眼下京城还算平静,赶紧把这事办了:“阿容,其实这浑水,我也不愿你来搅和,只是却非你不可了。也好,这样不是又能见着你了,也有日子没见了,也不知道你好不好。”
这时候阿容在扬子洲好得不行,天气好,病患也渐渐地多了起来,不像从前总是那少少地几个,也是她的名气稍稍起来了。药便宜、诊断准,加上又是个柔和可亲的小姑娘样貌,当然让很多人乐意到她这里来。
这天正当她诊着病患的时候,外头来了人说是春华馆的,非要求见她不可。说起来这却还是阿容头回被人“求见”,人都求见了她当然得见。于是抽了个空档去见春华馆的人,来人是春华馆的管事,可也巧了熟人么,都不是头一回见了。
还就是这位大管事给她的琉璃药瓶,虽然至今没见着是什么个模样儿,既然是熟人,好就好办事儿:“不知道管事为什么而来?”
“盛药令,当家年前盘下了春华馆,转眼这就开春了,春华馆又还没并入连云山,有不少事儿是需要当家来做个主的。我是瞧着爷也不在,就只好来求盛药令给个主意,您看……我把春华馆里的事总了个呈报,您请掌掌眼。”
这时阿容才把春华馆想起来,再一看春华馆、春怀堂,咋听都像是一个妈生的,也难怪管事要找上门来了……只是小小一春华馆,还有什么是这历来精明的管事拿不了主的?
133.温和的笑容与不温和的恐吓
春华馆的事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春华馆虽然没有连云山这么丰厚的家底,却也是百余亩深山老林,又长着些别地方没有的稀罕药材。当初的东家借的就是这地利,所以春华馆垂名就垂名在一个“奇”字儿上。
不得不说春华馆的管事不那么像个药令,反而更像是一名地道的商人,这天下有三味药材,九成是出自春华馆。除了每年份例给连云山的一半,还剩下一半是让天下各药馆分的,“奇”货通常可居,所以每隔三年春华馆就在春里召集各家商量这药材怎么分,这时候的春华馆就会分外热闹。
为嘛热闹,这话问得好,当然是为了这三味药材。这三位药材一在贵重、一在珍稀、一在奇效。这春华馆三宝就好比东北三宝似的,药品上好的多出自春华馆。
“招投?”这可不是招标嘛,亏得春华馆那先前的东家想得出来,用这一招让“奇”货更加可居,这三味药材是一年比一年更多人来投标,今年更是多达二十三家。
“是,盛药令。今年这二十三家里,有十六家是曾经投是过的,其他七家不曾投得。”春华馆的管事见这位是一眼就把重点看出来了,不由得长吐了一口气,这要比那只知道炼丹施药的好。
看完了管事写好的呈报,阿容揉了揉眉心说:“是给一家,还是匀出来给几家?”
这话当然也是问到了点子上,春华馆的管事说:“历来是每一味药材投给一家,投过了得给出对外的定价,这是为了避免恶意抬高药价,这可是大罪,从前东家怕罪及己身,特意设了这个章程。”
听了这句,阿容怎么听都觉得这管事是在说:“您不用怕罪及己身,所以不用管这个,抬高了价儿正好,多挣点银钱嘛。”
抵制诱惑,再说她也到卫朝来,还真没怎么花过银钱,所以这也没什么欲望。不过在这之前,还有件事得说清楚:“我也是做不了多大主的,这事儿我代你顺道问过长青,看看他是怎么个说法。”
听着阿容这么说,管事心里多有腹诽,心说:“都是一家人了,还在外人面前摆公事公办的架势,可是得吓着人嘞。”
当然了,人管事当然不会这么说出来,嘴上只应了:“也好,那就劳烦盛药令了。见到您了那就再说件事,春华馆原来的药令归乡去了,眼下没有合适的药令来坐诊,药女、药童也是缺的,您看什么时候能把这茬儿给爷通通气。也是见不着爷,要不然这些事儿也该早办了。”
因为没并到连云山,还没有正式的程序,所以管事目前只能直接跟谢长青联系,可管事没这胆儿啊,那位是谁,岂是随便能打扰的。正好最近看着阿容没这么忙了,这才挑了今天上门来说事!
管事的话说得阿容直想摊手说一句:“咱也老也没见着您口中那位爷了,您让我上哪儿办去。”
不过人找上门来了,也不能真这么搪塞了过去,阿容只得应下了说:“那等见到长青了,一定跟他提及,春华馆的药山我向来很喜欢,当然也不能看着它荒废了。积年心血也不容易,怎么也不能毁在咱们手里啊!”
“是啊是啊,盛药令说得对极了。”管事又是心一松,看来今儿还真来着了,办的事儿都顺利。
等送走了春华馆的管事,阿容就开始提笔给谢长青说事儿,生怕自己转个背就忘了。她可还记得上回谢长青写人来,那语气真是老幽怨了,埋怨她连着三封信没回,当时把她雷得那叫一个外头酥里头脆,整个就成了一XX小小酥。
信写到最后,阿容画了个笑脸,习惯而已,画得顺手了又画了太阳,表示最近天气很好,心情也不错,最后她还在背面写了一句:“见信勿回,写回信很麻烦的,要是忘了回你还得数落我的不是。”
她可不知道,接到信的时候谢长青正准备往扬子洲来,别人去接他不放心,毕竟这非常时期,而且他去扬子洲确实也是有事要办。
而与此同时,阿容以春华馆半个主人的分被请到了春华馆里,面对的是二十三家各地来的药馆、药商。眼下知道阿容身份的毕竟还是在少数,尤其是这些走南闯北又不关心八卦的行客,因而阿容一出现,他们对阿容是有几分轻慢之心的。
更有甚者,他们开始算计着今年能多挣多少,算计着怎么压价儿,怎么好好打压阿容,以求让他们的利益更大。
“盛药令,您看,这是从各药商、药馆来的投书,上头罗列了各人所长,对于想投哪样药材从前投过哪些药材也有注明。”说话间管事又掏出一本册子来,递给阿容说:“盛药令,这是对各家的查证,您看看再做决定,正好让他们多等等。”
既然管事说让他们多等等,阿容就开始看那本册子,上头记载的多是和各大家的势力纠葛,以及当家的喜恶也写得一清二楚。
一本一本看完来,阿容见上头写得详细又干脆,于是对各件事有了大致的了解,也对这每年的招投有了一定的概念。等合上册子时,她大概就能成竹一半在胸了,等到招投正式开始时,她就不至于什么都不懂了。
且说第一天是相对来说对不那么抢手的药材,比起其他两味药材来,这味药材就显得稍稍寻常一些,所以头天的场面很和谐。当然每的的第一天都相对比较和谐,真正起身端的是第二、三味药材。
第一天的招投结束后,要过两天才会招投第二味药材。所以阿容有两天的时间更全面地了解各家背后的一切,不过她是以为自己有时间了,各地来的药商、药馆却没有给她太多时间去了解这一切。
次日里大清早,她就收到了帖子,是有两家在清辉楼宴请她,说是“务必赏光”。
“去还是不去?”阿容隐约觉得如果这事处理不好,是要出大问题的,所以才把管事叫来商量了起来。
对此管事先是点头,后是摇头,说道:“去是要去的,但您只有两天的时间,最多能吃上四顿请,您自个儿得掂量掂量,哪儿是要去的哪儿是可以不去的。”
于是阿容扬了扬手里的帖子,问管事:“那管事看这是一定要去的还是可要不用去的?”
管事的又是一番摇头,于是阿容就把帖子放下了,然后想着该怎么拒绝,抬眼一看春华馆的管事在那儿老神在在的,她就一撒手把帖子给了管事:“那就由管事来解决这事儿吧,我毕竟经验不足,也没处理过这些事,既然长青说了交由你放心,那我也安心。”
可是再放心,也会出现纰漏,次日里在去吃早点的路上,阿容就见到了这纰漏:“陈当家,劳烦您清早在这儿相候,却不知道您所为是什么个事儿?”
这就纯粹是明知故问了,剩下两味药材,这时来当然是为了后天要招投的那味。陈家历来制小还丹出名,安排在中间招投的这味药材是小还丹的主药,所以几乎每三年,陈家都会在这上头据理力争。
毕竟,这世上谁也不愿意自己被卡住了脖子,而陈家就一直被卡着,因为这味药材陈家一直就没招投上。陈家也正是好在十六之外,还是没有得过标的,所以陈家这回一见人是个小姑娘,看起来攒好“打交道”的,这才动了这招。
“既然盛药令是爽快人,我也好办,只是请盛药令后天高抬贵手,把复生果未来三年的出量全压给在下。”那陈家的人摆了一副有事儿好商量的口吻,只不过他带着的那些人各各长得是一副一点儿也不好商量模样。
“要是我拒绝呢?”阿容看了眼,心说:兄弟,这可是清辉阁,咱的地盘。只要一个响指,立马有人冲进来把您给办了。
却不料那人是一声笑,温温和和地看起来真是无害得很,可阿容对这样的笑免疫啊,谁让她平时看惯了谢长青的笑。
只是那人笑得温和无害,说出来的话也无害,只不过举止可真是和四害同一级别,只听他嘴里说:“盛药令这话说得,怎么好拒绝呢,我如此盛情,你怎么忍心拒绝呢?”
与此同时,这陈家的人还一挥手,后头站着的几名精悍的随从就开始目露凶光。
对此,阿容只是看了一眼拍了拍胸口,然后配合地露出点害怕的模样来,眼睛却直愣愣地看着陈家的那人。只是阿容的眼神可半点不露害怕的模样,反而是逼视过去,这叫输人不输阵:“我这人最惯常做的事就是拒绝旁人,你说我要是连拒绝两个字都不忍心,怎么能坐在这儿呢,早就不知道哪我去了!”
这时那陈家的人脸色僵了僵,似乎是有点绷不住笑脸了,于是那陈家的人就干脆不绷了,一挥手就冲后面的人示意,先恐吓恐吓阿容再说……
只是光恐吓,火候能够吗?
咱还真是吓大的!
134.被惦记的阿容与看人品
被惦记的阿容与看人品
历史会证明,在龙王庙前说要淹死龙王是件很可笑的事,历史也会证明,在人地盘上威胁东主是件很傻的事儿。而陈家那几位,这时正在做着这样的事。
赴这场邀请时,春华馆的管事就说过会有危险,阿容早就有了准备。她上来前就跟清辉楼的管事说过,把人安排好,要是有什么动静就看着办。
所以眼下阿容当然是安安稳稳地坐在那儿,嘴角噙着笑看着陈家的人不说话。
陈家的人也不缺心眼,见阿容在那儿胸有成竹,半点也不悚的模样就知道这小姑娘怕是个硬点子,当然要么是个虚点子。
可人一小姑娘,陈家毕竟家大业大,就是个虚点子也不敢就这么踩下去,万一踩实了可就要扎出血来了。
“开个玩笑,您看我这个就是这样,见盛药令是个小姑娘,就想着一块逗个乐子,这也省得咱们之间说起话来那么沉重不是。”陈家的人退缩了,可是眼下的退缩只是为了回去好好打听打听这点子硬在哪里。
“那您这玩笑可开得有点冷了,不过还挺有趣的,既然玩笑开过了,哪咱们就来谈谈正经事如何?”阿容既然来赴约,就是想改变一些东西,要不然她又何苦来的!
“正经事,不知道盛药令的正经事指的是什么?”陈家来人依旧很难拿正经的态度待阿容,毕竟这只是个小姑娘。
“正经事,当然要跟正经主事的人谈,还请您把陈少东家请来为好!”阿容看着陈家来人,知道这时的陈少东家就在清辉楼的某一处,跟眼前的人谈是肯定谈不出结果来的。
陈家来人见阿容这般态度,思索了会儿便出去了,不多会儿就有位年轻的男子挑了帘子进来,一片光芒从外头投照进来,恰落在了那人的脸额上,竟生出几分灼灼的光彩来。这年轻男子举步进来,余人皆留在了外头,那气度和随从显示出来的规矩可见,这陈家也是南方的大家族,只是一直在北地吃不开而已。
互相问候过后,就开始说正经事。正经事,当然就是分区代理,而不是一人代理全卫朝上下,这样不但可以减少纠分,而且可以省去很多运输费用,这样一来药价可以相对降低一些。更重要的是,这样节省成本,反而可以提高利润。
把这事跟陈少东家说了,那人便拂了额头一把,然后摸着眉头沉思。这事倒不是不行,本来就是各地的客商都有,真要是远了他们还是得分包出去,这中间可没银钱可挣,反而是件麻烦的事。
这对于各家来说,倒是件不错的事,只是小姑娘难以服众啊!
“咦……陈少东家,你的指甲怎么是青紫的?”阿容看着这陈少东家支着眉头想事儿,就自然而然地看到了那陈少东家的手指甲,一片的青紫,这是寒气淤塞的症状,而且是初起的。
病从浅中医,阿容还来不及多想什么,就已经抓了陈少东家的手开始诊脉。那陈少东家可能是没见过人拽手诊脉的,当即有些愣神,于是就由着阿容抓着手了。
“陈少东家近来是不是受了寒,而且一直没怎么好,有偶尔咳嗽的症状?”阿容是一见着人有疾就什么都忘了,当即也不再提药材分包的事儿,反而说起病症来。
在医者眼里,只应该有病人和普通人,而阿容无疑是做到了。
那位陈少东家看了阿容一眼,遂垂目,也看不清眼里是什么样的眼色,只是脸上却有些温温融融的东西渐渐染了上来:“在下来自南方,这还是初次到扬子洲来,走水路时未料到江上这么寒冷,倒真是着了些寒气。”
“可是运功散过寒气,还服食了扬子洲这一片水域里的鱼虾?”扬子洲的鱼虾蟹是很有名的,来扬子洲的人多要尝尝。可扬子洲经年水凉,且扬子洲上去就是五连峰,五连峰积年的雪水和冷泉就是扬子洲的水源,所以这里的鱼虾多性寒凉。
普通人吃了倒是没关系,就是受寒了也无非一丸丹药而已,但是要是运功散寒,还继续吃鱼虾,那就必定会把寒气带到经脉里,引起寒气积淤的症状。
这时陈少东家低垂的眼又抬了起来,刚才他在看阿容的手,修长得一如葱嫩的玉段,这姑娘自从出了浣衣楼后就没做过什么粗活儿,自然是纤指如玉十分好看。
再看向阿容认真看过来的眼神,陈少东家笑眯眯地说:“是啊,盛药令全说对了。”
“陈少东家也是会用药的吧,怎么还会……”阿容又有点不明白了。
“并不是每个人都知道这些细节,我虽然会用药,可不像盛药令师出名门,博采诸长。”陈少东家没有收回手,反而继续笑眯眯地看着阿容搭在他脉门上的手。
这双手微凉,而这人身上带着药香,仿佛是天生的一般,闻起来果然是令人沉醉至极的。只是这双手和这药香的主人,正谋划着利用他来打开诸家多年的僵局,而且还大有可能谋得更多的利益,双赢的局面。
好是很好,一旦做成了,春华馆名气只会更响亮,虽比不得连云山,也可以称做卫朝第二了。
但是,他有什么可得的,这才是陈少东家真正想问的,于是他就问了:“商人逐利,盛药令说的章程,还是得让我有利可图才成!”
不过这时候阿容没工夫跟陈少东家说药材分包的事了,反而是抽出袖袋里随身的针冲陈少东家说:“把外裳除了,我替你施针吧!”
……
这算不算鸡同鸭讲、对牛弹琴,当然这得建立在陈少东家知道这两个词的基础上!
但是陈少东家是确确实实地懵了,而且懵得十分彻底,几乎有些说不出话来,甚至还特乖顺地听了阿容的话,乖乖的就把外裳给除了,只剩了中衣留着。
直到阿容的针扎到了他身上,陈少东家才意识过来,他不由得“嗤”了一声,从鼻子里重重地哼出气儿来,低低的说了一句话,就彻底得显出他的本性来了:“爷什么时候这么听话了!”
虽然这么嚷了句,但陈少东家还在保持了在外人面前应有的气度,那就是公子如玉。虽然他并不如玉,可在外头得装,要不然丢了陈家的面子,回头还得被老爷子揍!
“嗯……这里会疼吗?”阿容扎下玉合穴的针时见这陈少东家抽搐了一下,又浑身一紧,就知道这位是感觉到疼了。
“有点疼……”陈少东家这会儿的声音不免有些闷,为自己这么乖顺而闷,竟然都没有蹦起来呵斥,要搁家里谁敢这么对他,早扔出去了。
“通则不痛,痛则不通,陈少东家近来可是动功伤了哪儿,或是跟人动拳脚时不慎被伤了。”阿容也是问得直白,全没顾忌到陈少东家的脸面。
这陈少东家一听就脸黑了,因为阿容全猜对了,可不是被人伤了嘛!好在陈少东家不至于埋怨到阿容那儿,只是语气怎么都比刚才更沉郁了些:“依盛药令看,我该怎么施治?”
“不要再运功疗伤了,还是服汤药和丹药吧,再加以施针,很快就能好。只是近段时间万万不可以再跟人动手了,要不然只会更加严重。”阿容现在大抵明白这位为什么会寒气淤塞于经脉了,原来是受伤了又不好让人知道,所以自己运功闻伤,结果加上吃的鱼虾,就成了这样。
看来这位陈少东家也是很大的压力啊,这样一来,大概这位就更想要把事儿完成,看来从陈少东家这开始着手是个顶不错的主意。
阿容是光顾着惦记这些事儿了,完全没想到自己会被人给惦记上。有道是白衣素手神仙样,这是最容易招人惦记的,尤其是陈少东家还盘算着,这还有利可图。即得佳人,又兼得利益,这样的好事谁不想。
“那就劳烦盛药令施治了,旁人多有不便,还望盛药令妙手回春!”陈少东家的算盘打得惊天响,人财两得,这样的美事儿哪那么容易得。
“也好,不忙的时候你就到春怀堂来,我会在那儿坐诊。”阿容没想这么多,一是病患重要,二是这事也可以稳住春华馆的事,所以阿容就点头应下了。
可这世上白眼狼太多了,嗯,也许不应该叫白眼狼,应该叫吞象的蛇,也不怕自己吃不下给撑死了。
且说后天就是复生果的招投,所以这天清辉楼聚会的次日,陈少东家就到了春怀堂,到春怀堂时一看,人还挺多。
这陈少东家是个有心眼的,在外头留了留,至于为什么要留,只为了看看这姑娘的人品而已。这世上人的多这样,自己人品不咋滴吧,还偏偏希望旁人都是好人品的!
也是这陈少东家有机缘,这天上午就碰巧遇上了这么桩事儿,正好教这陈少东家着眼细看看……
只是看了就有用么,别人碗里的饭最好别惦记,尤其是谢大公子碗里的饭菜,他老人家是久不动手脚了,不过一旦动起来了,也不是你陈少东家能受得起的!
135.看热闹的少东家与公子将至
扬子洲多船上讨生活的人家,这样的人家多是生活在最底层的,扬子洲往外就是澄海,澄海出珍珠珊瑚,但因海上风大浪急又多暗流,所以一去不返的事经常发生。因而非是活不下去了,谁也不愿意走这水上生涯。
珍珠珊瑚本是贵重的东西,只是这天然的珍珠又哪是那么好得的,而珊瑚又通常生长在深海,下去一趟且不易,浅海的又早被人采得尽了。所以纵是得来了珍珠珊瑚,怕也是多少条命去了,贫的还是贫,苦的还是苦,这并不能改善船上人家的生活。
这世上最常能见到的事儿就是贫苦多有疾,没钱怎么能就医服药,尤其是在扬子洲这样的地方,没银钱买丹药疗疾,然后上药馆求诊被赶出来的事是屡见不鲜的。
这日上午,阿容的春怀堂门前就来了这么个病患,多年水上讨生活,早已经是湿寒缠身,一身的老毛病就是有钱都不好医,何况是拿不出钱来。这陈少东家看人口,看的自然就是这么一出。
“少东家,这有什么好看的,这样的事在咱们那儿不也常见,哄出去不就完了,还能看着什么?”陈少东家身边的随从是这么说的。
却见陈少东家脸上露出莫测的笑意来:“如果哄出来了,那事儿就到这结束了,剩下的就公事公办。”
于是随从闹不明白了,随从心想啊,要是不哄出来,那还要发生点什么事不成,而且还不是“公事公办”?
随从是不明白了,可陈少东家心里门清:“你看扬子洲上这样的人可不少,她要是开了这茬,以后这些贫病之人都来找她诊治,那就得倒贴出去。可是她如果见病患不收治,又和药王所立的‘见伤亡则救;相背离。”
“噢,原来您是在看盛药令心够不够软,够不够善。”随从只能这么说了,至少人表面上来说,自家这少东家应该是这么想的才对。
可是偏偏陈少东家就不是这么想的,如果今天把人哄出去了,那昨天在清辉楼里的诊脉就不是发乎心,而是出乎利益了,所以陈少东家才对今天春怀堂前的事儿这么兴味盎然。
而这时的春怀堂前,那病患的家人抬着病患跪在了门前,先是小月出来看了一眼,没多加理会,只是给正常排队的病患发了号牌。
接着又是小雨了来,小雨是出来唤人来的,见堂外跪着一个人在那儿喊着:“求盛药令救救我爹,求盛药令大发善心……”
小雨没反应,只是多看了两眼,然后就把排上号的病患请了进去。倒不是小雨心不善不软,只是这样的事见得多了,也就麻木了。而且小雨明白,不能给阿容添麻烦,她们是来护着阿容的,不是来给阿从找不痛快的。
大不了私下里给几个银钱让他们上别处看诊去,也省得明面上招了旁人的眼。其实小雨和小月都是这么打算的,毕竟是姑娘家,心多温软一些。
不过渐渐地外头的人越叫越大声,阿容在里头当然听到了,于是就问了小雨一句:“小雨,外面怎么了,怎么好像有人在喊救命?”
“盛药令,没什么,您别担心,这事待会儿我会去处理,您就别管这事了。”小雨可不敢把事直接说给阿容听,这位的见病就必需医她是见过的,所以只能这么说着。瞒当然瞒不下去,所以小雨和小月互相看了一眼,心知这事应该赶紧办。
对于小雨的话,阿容还是信的,毕竟一起相处了有日子了,这两姑娘能办事而且办事稳妥,她一直都挺放心。但是又诊了两个病患时,外头的声音是愈发的大了,阿容就坐不住了,说了声:“我出去看看……”
然后这就起身要到堂外去看看情况,可是小月和小雨一左一右拽住了她,然后又冲刚要过来就诊的病患说:“请您稍候片刻,让盛药令歇一小会儿,立时就来。”
到后头小院的廊上,阿容就挣开了,看着小月、小雨她们俩说:“到底怎么回事,现在可以说了!”
闻言,小月叹了口气说:“盛药令,外头有名湿症缠身的患者,这是个富贵病,要笔子钱来治,水上人家哪有这银钱治病,所以跪在外头求您医治。”
接着小雨迅速地跟上说:“但是您不能轻易开这口子,万一以后这些水上讨生活的人都来您这,那春怀堂就只好改个名叫善堂了。那以后就别想着盈余的事儿了,光是补这缺口都够了。”
“咱们缺吗?”阿容望了眼天,心说就谢长青放在箱子里那些银票,基本上就够她坐吃山空好几辈子了,何况只是施医赠药。
每个人心里都有“圣人癖”,阿容的“圣人癖”就是见疾施治,不让任何病人从她眼前过而依旧带着疾病离开。谢长青,你说得对,我就是那个又“圣人癖”的人。只是银钱的事,总是好解决的,只要不是那些权谋争斗。
曾经说过一句话,阿容现在想起来了,那就是——当我高高在上时,我也愿意做圣人,只要不伤及性命,只要不陷入险境。当我安全无虞时,我愿意帮助任何人,哪怕是对手!
当然,对手和敌人永远是不同的概念。
这时小月和小雨又相互看了一眼,然后心里一想,咱这位确实也不缺银钱。连云山本身也是有义诊堂的,专门收治一些没银钱医治的病患,只是义诊堂多在各地区的主城,顾不到扬子洲这样的地方而已。
“那我们去把那病患请进来?”小月问道。
却见阿容摇了摇头说:“不要直接从春怀堂的前门请进来,小月你换了装从外头出去,绕到那头的院门进吧,这事不必要做得人尽皆知。有钱的当然得付钱,没钱的咱们就这样来……”
于是无名女药仙横空出世了,阿容这也是彻底不想惹麻烦,于是把自己化了妆,易容成三十来岁的模样,这样一是好取信,二是不会惹麻烦。
春怀堂连着的院子最近也被阿容修整了出来,这其实是姚承邺的意思。姚承邺说是那原本就是姚家的产业,正好看她住得离这有点远,怕有时候不方便,于是就把这邻近的院子也给了她。
她一想也对,于是又把原先住的院子给关了,搬到了春怀堂隔壁。
阿容可不知道她的举动被人看在了眼里,那陈少东家可是一路跟来,在远处看着她的一举一动,于是那玩味的笑意就变得深遂了一些。
“少东家,这位盛药令可真是好心思,这样一来既不会惹出麻烦来,又得了安心。这位盛药令不愧是药王的徒孙,果然和药王一样的好手段好心思。”随从也是见他们这少东家似乎瞧对眼了,于是这才开始不着边际的夸了起来。
这话却恰好说到了陈少东家心坎上,在他看来这样算是不错的做法,虽然他有更完善一些的,可阿容毕竟是个小姑娘,哪有这深沉的心计:“走吧,下午再来看诊,这盛药令上午怕是不得空了,前头还排着那么多人呐!”
“少东家,要不要小的去?”这时那随从开始动心思了。
“你去干什么?”陈少东家看了随从一眼,他刚才还在看着那头的阿容,所以没听出味儿来。
“小的替您去打听打听消息啊,难道您不想知道盛药令平日的起居喜好。”这就是随从应该该的嘛,爷但有所好,这随从就应该身先士卒嘛!
莫明的陈少东家摇了摇头,从前确实是这么办事的,但是这回他还真不想这么办了。陈少东家想,既然动了心思,又是人财两得的事,这身份又合衬,倒不妨认真些:“不用,这事我自会处理妥当,你少拿从前的手段来办事,办砸了我治不死你。”
……
随从默默地不作声了,心想着:陈少也动心思了,看来这盛药令不简单啊!
却说另一边阿容在院子里,却正为那湿症缠身的病患烦着,这病患湿症积年,都已经不是三五年之功了,已经是二十年富余了。
病从浅中医,这深了多半都只能调养,养得相对好一些,却不能根治了,这意味着病患接下来的人生都得和丹药打交道。
“您看先拿养脉丹回去服用,以后每十天来一趟,要是服养脉丹感觉好些,那就多起来走走,海上是千万去不得了,尤其是这春寒湿重的时候。”
养脉丹毕竟不是对症的,只是把病患的身体养到适合用对症之药的状态,久疾缠身随意下药反而会把病患的底子掏空了,这样拔苗助长的事她当然不能做。
“大人,请您留个姓名吧,也好让我们铭记您的恩德,日日为您诵经祈福。”
姓名?阿容心说咱就是不想让有人记这恩德的,她这时莫明地想起了雷锋来,做完好事儿人问他他就答:“我叫解放军!”
一想到这个,阿容张嘴就答:“我是连云山出来的药女。”
这也有异曲同工之妙吧,阿容这么想着就赶紧走人,春怀堂里还有病患在等着她医治呐。
而这时,谢长青正在来扬子洲的路上,事儿正一点点变得热闹起来!
公子舍了京师而来,陈少东家又肯舍什么呢?
(总算又出个男配了,阿容真不容易,真的……要从前肉都吃得了,现在还没啃上嘴呢。我滴乖女儿呀,饿着了吧!没肉吃的可怜闺女!)
136.少东家的激荡与心思
(群是有滴,不过鉴于放出去有年头了,一直没啥人加,所以我也懒得提起了,于是上群号,验证么随便哪个角色名就成。群号:22854537,群名,弈窝)
——————————废话免费,以下正文————————————
这日下午,陈少东家是踩着一地灿白的太阳光进的春怀堂,阿容一抬头见这位跟带着扬柳小风一样的进了屋里就有点愣。说实话,这猛然间她还真当是谢长青来了,只是谢长青是个仪容气度无一处可挑剔的,不像这陈少东家,倒更带着几分痞气。
这倒不是说这陈少东家看起来像个坏人,只不过我半是个不怎么正经的人而已。陈少东家来的时候正逢着太阳烈,春怀堂里没有几个病患,很快就轮到了他那儿。
“陈少东家,您跟我到后堂去吧,我替您施针,丹药也备好了,待会儿先服了丹药,我再给您施针行药。”阿容也不多说话,转身就让小月备好药,这就领着陈少东家向后堂去。
跟在阿容后头走着,陈少东家不由得就着白灿灿的光打量着阿容的背影,走起路来倒不似一般姑娘家的婀娜,略快而且利落,少了几分柔软又多了几分爽快。这样的姑娘多半是有些儿主见,又不过分以自己的主意为重。
这么一想,陈少东家自个儿就先乐了,再看阿容总是身着一袭米色的袍子,宽大的袍子罩在她身上,被风一吹时倒显出几分飘然如仙之感了。
也许是看顺了眼,这会儿陈少东家是觉得阿容哪里都不错,要是回陈家做个东家奶奶,那自然是再好不过的,最重要的还是身份。药王的徒孙,光这称谓走到哪儿都是块金字招牌,所以陈少东家当然是看哪都好得很。
“盛药令,这是什么丹药?”这时小雨拿了丹药上来给陈少东家,陈少东家闻了闻竟然没闻出是什么丹药来,在惊讶之余不由得这么问了一句。
“起元丹,添了木白草、三湘子、落花衣,减了白露、张何叶、青江草和百叶江澜。你运功已经伤了经脉,这四味药有损无益,根据药性选减了这四味,再另添三味与起元丹可以相辅相承的药材。这样即不伤及经脉,起元丹的药效也能发挥得更好。”阿容这时候说这样的话已经理所当然了,在连云山里多大的风头都出过了,多大的风浪都过来了,眼下当然不再以为这有什么惊奇的。
然而这陈少东家却听得极为惊异,他所惊的当然不是阿容会这些,而是阿容这药明显是昨天就炼好了的。她不旦算到了自己会来,而且在很短的时间里就已经增减了药方。
增减药方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很难,如果不是对药特别了解,如果没有一定的经验,增减药方只会变药为毒,反损病患:“盛药令用药果然如黄药师一般,切脉施针却像是药王,果然是师随渊源,盛药令不俗。”
俗与不谷的且不去说它,陈少东家只是更坚定了要把阿容领回陈家的念头,这样的活宝,就算什么身份也不是,那也得捧着回家去。多好一姑娘,办事认真又痛快,而且行事不扭怩,这样多好。
陈少东家,你当然好了,可是你不问问别人这事儿好还是不好?
这时的陈少东家当然没想过问,只是一个劲的认为,姑娘家嘛,总是好求的,无非花些心思,费些时日而已,总有精诚所至金石为开的时候。
“陈遇之。”
当阿容再一次叫“陈少东家”的时候,陈遇之报出了自己的名字,既然打定了主意要常来常往,当然要先互通了姓名。
而阿容这时候正在行针,原本是每下一针就问感觉怎么样,却没想到陈遇之猛地就把出名字来,她下意识地就回了一句:“盛雨容。”
“怪不得我老听旁人叫你阿容,原来是这么来的,以后我也叫你阿容可好?”陈遇之就是有本事把原本听起来有些像调戏的话说得很平直,反倒像是在跟阿容说一件很理所当然的事一样,那么水到渠成不经意。
可是阿容现在知道啊,这时代男人的名字可不能随意叫,尤其是像这样有身份的男子。就像谢长青要她叫个名字,她还是右纠结右拖延呐。同理所证,女子的名字也不是随意能让男子叫的……
呃,这么一想谢长青是老早就惦记上了自个儿,抹了把不存在的汗,她不动声色地又下了一针然后说:“陈少东家,您这么叫我原也是好的,只是在外行医总得惦记着师父的教诲,您不妨叫我黄容。师父不在,您这么叫我,也正好提醒一番。”
叫黄容就没事了,阿容心说,反正在自个儿脑子里,黄容就金庸那桃花岛黄老邪的闺女,她不会那么在意。而且这赐名本来就是出外行诊示人时好叫的,所以叫这也顺理成章。
大家伙都不是笨人,这样一来陈少遇之也当然明白了阿容的话,陈遇之也只是一笑,反而更殷切了几分。这样洁身自好,懂得拿捏身份距离又处理得圆融的,可不正是当家奶奶的好料子么:“倒是在下唐突了,还请黄容姑娘多多见谅。”
“好了,从现在开始可不能再说话了,陈少东家得控制着内劲,慢慢缓缓地随着针行穴化药。一定要拿捏好,宁少不多,多了只会把寒气压得更深。”其实没这么一说,阿容只是懒得应付这位,她在施治时真不习惯和人说话。
既然阿容都这么说了,陈遇之当然也是心领神会,当即就闭上眼睛运功行穴化药。不多会儿这陈遇之的额头上就冒出一层细细的汗来,这天虽然大太阳的,可屋里还是凉的,阿容就示意小月过来给陈遇之擦汗。
她这会儿正在看着针上的变化,有几枚针要自然出,有几枚针则要看到了变化再起出来,所以阿容当然没工夫替这位擦汗。
可那知道陈遇之是这般的销魂啊,也是,人嘛心思一旦歪了,那就全歪了。
于是当小月上前给陈遇之擦汗时,指尖不小心碰触到了陈遇之的额头,闭着眼睛的人通常感官都会更敏感一些,尤其是像陈遇之这样的习武之人。小月最近也常接触药材,当然身上也带着药香,那香气随着巾子一荡,就扑得陈遇之整个口鼻都是。
这巾子一荡之间,陈遇之的心也随之一荡,不荡还好这一荡之下就彻底乱套了。他这会儿正运着功呢,而且本来就控制得细致,更不容出差错,这下可好,经脉里的气劲随着心的那一荡,气机就紊乱了。
只这一成陈遇之鼻口里就喷了口血出来,可吓得小月把巾子都扔了,也恰是扔在阿容手上,阿容就拿着给陈遇之擦了血:“怎么了,为什么会这样,是内力有损吗,寒气在经脉里已经这么严重了?不应该啊,脉相没这么严重。”
见阿容拿着巾子,陈遇之有点儿幽怨地看了眼那巾子,他心说:“又想吐血了!”
叹了口气,陈遇之还能怎么着,认栽呗,于是看着阿容说道:“不碍事,只是方才心绪多有不宁,只是劳烦了盛药令,针和药怕是都要重施了!”
“这倒没什么,只是陈少东家的气机果然无损吗,体内没有其他的伤吗?”虽然诊的脉相是没有,可X光机还有骗人的时候,更何况是脉相和手指。
当即阿容又重新诊了脉,却见脉相如故,没显示出不来,只是刚才气机一荡,脉搏多少有点快。
“没有,盛药令放心,下回不会这样了。”这其实多少让陈遇之感觉到有点尴尬,他也谓是花丛里过身的,还真是从没这么激荡过。
“那半个时辰后再施针服药吧,陈少东家歇会儿,到小院里坐坐吃些茶点。”阿容安置妥当了就到前头去坐诊,留着陈遇之在后头由小月照顾着。
话说陈遇之也不会安安稳稳地待在小院里等阿容,半个时辰可是老大一段时间了,陈遇之喝完一盏茶后就溜到了前头。这时候阿容正在诊着一位年迈的病患,那病患大约是听不太清楚,一句话要讲上四、五遍。
只见阿容一点点提高声音,脸上始终有笑意,半点不耐烦也没有,声音虽然提高了,却仍旧显温和,半点也没有厉声厉色。陈遇之见了还能怎么着,只倚着门点了点头说:“妙人!”
只是这声“妙人”才刚落下声儿,外头就来了一小队人,进来就像是在寻人,一见了阿容坐在堂中间,连忙上前道:“盛药令,爷到了。”
“噢,什么时候到的?”阿容一边慢条丝理、有条不紊地给病患开药,顺嘴就这么问了一句。
其实吧,她还有点没意识到爷是谁,等意识到是谁时,药方已经写罢了,小雨都已经把药取好包给了病患,这时阿容在睁圆了眼睛说:“人呢?”
来的那一队人不由得失笑,心说这位可真够迟钝的,当即就又人上前来回道:“在西头的院子里,怕打扰着您诊病,说是等您放堂了来接您。”
瞧着吧,多热闹的场面呀,这惦记人姑娘的,就要遇着正主儿了,瞧这挖墙角的更坚挺,还是当初筑墙的时基础下得更牢靠!
137.里程碑式的病患与医药新风
一听说谢长青来了,阿容心里当然挺高兴的,她真没想到谢长青这时候能弃了京城里混乱不堪的场面来看她。而且谢长青做的也得她的心,要是直接来了,这病患是继续看,还是关门算了,这都不好。
也好在这个下午不怎么忙,过了会儿去后堂里再给那陈遇之施针,这次倒没再出什么问题了。
只不过阿容可不知道这陈遇之心里正翻腾着呢,他心里有顶多的疑问,比如那队人哪儿来的,他们口中的爷又是那个,怎么听着都像是亲切极了,而且还说放堂了来接人。
这就让陈遇之打定了主意,绝对要好好看看这位爷到底是个什么人。他施针结束后道过谢,付了诊金又上了春怀堂对面儿的茶楼里。在那儿上头对街的座上坐下了,只要了一壶茶和几碟点心,只不过当陈遇之看到茶点时不由得哑然。
他在春怀堂里吃到的茶点可不就和这里端上来的一模一样吗,这姑娘倒真好省事儿。
陈遇之出来时,就已经是下午四点了,这春日里黑得快,虽然有太阳大家也多回得早。所以五点不到春怀堂里就没病患再来了,许是有人去知会,没隔多会儿谢长青就踩着夕阳一路缓缓行来了。
那悠闲自得的步子与街面儿上行色匆匆的人是断然不同的,谢长青这时倒不是如神似仙,他自我感觉自己更像是一个等着和妻子一块归家的丈夫,这感觉还真是不错。
要是这会儿再有个淘气孩子从街角蹦出来,满脸泥巴地冲自个儿叫声“爹”,谢长青就觉得人生更完美了。只是今年这婚事是办不成了,皇太后是他外婆,大公主在孝期,府里不能办喜事儿,无论如何也要等明年去了。
这时阿容在春怀堂里,坚持着要收拾了再离开,小月、小雨互相看了眼叹气,瞧瞧,这就是她们那执着得一丝不敬的盛药令,这脾气真不知道像谁。
“阿容,收拾完了?”谢长青进屋时阿容就在那儿收拾、整理,一天下来的病症书留底和各类药方都要再整理一番。这些事就是他自个儿也会认真做,所以他一直默默地在一边不吱声,就这么看着阿容忙来忙去,心里还觉得顶有意思的。
听着这声,阿容一抬头看到了谢长青,这时她正把最后一份药方归置好,正是所有事儿都办妥了的时候。这时一见谢长青,她莫明地就想奔过去,风风雨雨的这人竟然瘦了,原本是结实的,这时却只显得如同刀削了一般,让人看了不由得有些心疼。
既然想奔过去那就奔呗,人都在眼前了,那还等什么不成。等她走到谢长青面前时,谢长青就笑眯眯地冲她伸出了手来,她先是看了看那只手,然后嚷了声“瘦得都见骨了”,这才把手放到了伸过来的掌心里。
虽然“瘦得都见骨了”,可是暖融得还像从前一样儿,这温度一点儿也没变化:“怎么瘦了这么多,京里的事真这么累人吗?”
“倒也没有多么累,只是想你罢了。”
这话让阿容倒吸了一口凉气,然后侧脸瞪圆了眼珠子看着谢长青,许久后啐了他一口说:“你什么时候也会说这样的话了,听着还怪渗人的。”
看着阿容那略带着些嗔意的笑,谢长青当然也笑了,风风雨雨走过来到自家姑娘这儿,那算是什么风浪也安静了。原来她身上竟有一种风波自定的安淡从容,怪不得他一看就觉心安:“我说的可是实话。”
“等等,你前后落差也太大了,从前是神仙,现在怎么像一无赖呀。”阿容心说这形象也太能让人崩溃了,原来这位人前是神仙,在自家人面前就是这无赖的模样!
自家人,阿容猛地一琢磨这三个字,这一瞬间有些如冰似雪的东西在她心里悄悄融化。人就是这样的,纵是尘满面雪满身,只要春风春雨扑面来,就又能鲜活过来了。
“无赖?多年前还真有人这么叫过我。”谢长青现在想起从前的事,竟只觉可以不带半带伤痛之感,顿时间,他觉得久不见好的伤口开始愈合了。
两人手拉着手要出门时,阿容叫了声:“长青。”
“我在这儿。”
“以后叫我声声吧。”一想起以后人人都叫阿容,她莫名地恶寒,尤其是刚才那陈少东家说“以后我也叫你阿容可好”,让她觉得真是不寒而栗。不带这么膈应人的,怎么都感觉自己被调戏了,还是一在心理年龄上比自己小好几岁,自认是男人,其实还不是男人的半大年青儿。
这想法陈少东家当继续吐血了……
“怎么了?”谢长青有些不解,前些时候还不让叫,说是感觉像在叫别人,眼下又要求叫声声了。
“人人都叫阿容,怎么能显出你不一样来。”更重要的是有个不一样的,就能告诉那些小年青儿,自个儿有主了,别来调戏。
她这话可让谢长青直想伸手乐得蹦两圈儿才好了,可是还没开始蹦呢,夕阳洒满的街面儿上就有人推着个车冲了过来,嘴里还直喊着:“让一让,让一让,救命了,救命了……”
救命,这一声让阿容和谢长青同时转过身来迎面站着,两人还特有默契地一块儿站在了路中间,谢长青从善入流地叫了一声:“声声,你到一边,免得伤着了你,我来把车拦下。”
“好,你小心些。”勇拦惊马、英雄救美这样的桥段太狗血了,阿容乖乖地退到了一边。
这时牛车也走近了,谢长青巧妙地一让,手在牛身上沾了几沾,那牛竟然就这么停了下来。只是那卸车上的人不大友善,见车停了下来就吼道:“你们干什么,我等着去找药师救人,你们快点闪开,要不然我手里的鞭子可不认人。”
侧身让了让,谢长青正好避过了那人嘴里喷出来的口水,要不然还真有可能啐他一脸。不过他脸上倒没什么异样,也没露出厌恶神色来,这人人前果然是神仙一枚:“先生,如果是找药师救人,就赶紧把人先移到春怀堂里去。”
“春怀堂?窑子吗?”那人冷不丁的冒出这么一句,惹得阿容和谢长青都想揍他。
好在那牛车上的人还没有神智不清,特虚弱地说了一句:“是盛药令坐诊的春怀堂。”
这么一说那拿着鞭子的人就不好意思了,尴尬地涎了歉,然后又帮着谢长青把那牛车上的人给抬到了春怀堂里,末了就开始叙述他的血泪史:“我是在城门外的三里亭西头的小路上遇到这位大兄弟的,他遇上了在鸡鸣山上的强盗,被抢了个精光,他护着东西不给,所以被打成这样了。”
“看来您认得我。”这是阿容对那病患说的话,这位一听春怀堂就说出了“盛药令”三个字,肯定是熟人了。
“我……我在您这买过袪湿凡,家母用得很好,所以这回又来买了些,没想到那些强盗当是什么了东西,偏偏要来抢,我不给他们然后他们就把我给打伤了。”那人看来是自觉得有些委屈,所以说这话时多有些愤愤不平的意思。
由此可见,这位也是个实心眼儿的,你给他们看了,然后说这是袪湿丹不就完了,偏偏还要护着,谁不知道越护着的东西越贵重这道理啊。
看来还是她惹了这祸,阿容摇了摇头,这时脉也诊得了:“可是打着这里了?”
那病患立马点头,说:“对,现在还疼呢,这是这一下打得我起不了身了,一动就疼。”
这时谢长青掀开了那人的衣裳,然后按压了一番,末了冲阿容点头说:“伤了肋骨,断了一根,这边有两根应该是错开了。”
应该是,阿容不喜欢这三个字,于是又不由得想起现代仪器的好处来:“用接骨丹?”
听到接骨丹谢长青摇了摇头,然后说道:“玉骨丹吧。”
“不对,这根骨头有一端摸不到。”阿容还是免不了想自己动手,她也知道这不太合适,男人的身体哪能随便摸,而且还是当着谢长青的面。
但是谢长青特淡定,只是看了一眼,然后顺着阿容的手压的方向轻轻地压了压:“有些软绵,扎到内脏了!”
这可是个不太好的消息,在这时代骨头错位扎到内脏,那可等同是判了死缓。于是阿容又想起刀针来,春华馆具备这样的条件,而且大部分器具都有。阿容她自个儿不是学这专业,但是上回从扬子洲回去,她在连云山着重跟着梁药师学了刀针,理论知识全有了,可是……实际操作是空白啊!
她当然不能拿病患的性命开玩笑,左思右想也没有主意,于是只好求助谢长青了:“我们需要一个擅长刀针的药师,这病患除非用刀针,否则无法根除。骨头要是压破了内脏造成内出血,会更加糟糕。”
“刀针……”谢长青揉了揉额角,这却恰是他最擅长的了……
于是,卫朝的医药要开始有新的风向了,上天让阿容来,总要有点贡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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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8.卫朝的手术与缝合伤口
既然谢长青擅长刀针,那么在眼前的条件下,手术最难的还是麻醉与术后护理,不能产生并发症,以及病患对手术的接受以及信任。
终究还是要把手术带到这个朝代来吗,手术当然有值得提倡的地方,但手术的弊端也同样很明显。中医药讲求的是“养”,而西医多是直接讲“除”,当然了在眼前这例骨折病患上,西医手术的手段无疑会让病患恢复得更好。
如果不动刀子,只怕这病患要天天受骨头压破内脏的威胁,不但很立升,而且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命丧于此。
“长青,推病人往这边走,我们到后头诊室里去。”阿容让小月把装了轮子可移动的病床推了过来,这引起了谢长青和病患的极大兴趣。
看着病患轻轻松松地被推出去,在走廊上一经风吹,谢长青就回过神来了:“声声,你这脑子里到底装了些什么东西,这也想得出来,真是新奇得很。
看来谢公子这一声“阿容”,轻易的是改不过来了,阿容摇了摇头,心想自己也习惯了,刚才也无非那么一说而已。
这时那病患或是因为新奇,竟然喊疼喊得不如刚才那么频繁了,反而是跟声声说了一句:“盛药令这里的新鲜东西真多,床都能动换。”
其实春怀堂在设立时,有一些方面,阿容就莫明其妙的照着现代来办了,或许是下意识里她觉得卫朝的医药和现代医药相互补足一番,会更加的完善与完美:“这倒也没什么新鲜,不就是马车牛车,把轮子改小一些而已,不是什么奇思妙想,只是为了方便病患而已。”
这话却说得谢长青心一动,这句“只是为了方便病患而已”,说得极朴实又至情至理,施药制药的人所做的不就是与病患方便。
进了诊室里,其实就是手术室,阿容尽量在有限的条件下,无限地接近现代手术室的配置,所以当谢长青进来时微微有些惊讶,不过很快就把注意力转到了病患身上。
“伤的是第五至第九根骨头,第七根骨头扎进了内腑,现在要做的是顺着这下刀。你先准备下,我给病患施针。”阿容这话说完,却发现那病患并没有特别的反应,反而是特坦然的躺在那儿。
这下阿容可就奇怪了:“这位先生,你不担心吗?”
没想到那人特光棍地回一句:“你们都不怕,我怕什么。”
是啊,这里一位是连云山的当家,一位是药王徒孙,要是在这俩儿手下都没把命留下来,那他也真是命当绝。再说,这两位要是没把握,也不会轻易动手,万一失败了反而会污了他们的名声。一般的药师倒没什么,只是这两位可是不同的,所以病患很光棍地躺在那儿。
听得病患这么说,阿容和谢长青相视一笑,而谢长青则是出于对阿容的信任,这种信任从哪里来,连谢长青自个儿都不知道。
或许是当阿容特清楚的告诉他从哪里下刀的时候,也许是在他换准备时,阿容毫不犹豫地下针时,当然更有可能是病患的态度。
两人清洁过后,又备好了刀针,琉璃盏升起来时,整个屋子里一片白花花的光。谢长青拿着站到琉璃盏下头时,不由自主地闭了闭眼睛,很快又睁开了:“现在开始计算时辰,声声,要是时间过长,记得待会儿行针过血。”
“好。”
随着这一声好,谢长青便运刀如飞,这有工夫的人就是不一样,没见过一刀就开了胸的,而且创口恰到好处,看来谢长青对人体还是有深刻的了解。
也是谢长青下刀快的缘故,血流得很少,病患甚至来不及反应,还在那儿跟小雨说话儿时,谢长青和阿容就已经凑过去看那根扎到内脏上的骨头了。
“还好,没有扎伤内脏。”这是阿容最庆幸的地方,要是伤了内脏,就真不是眼下的医疗条件能办成的。
戴着鱼囊手套,谢长青把骨头轻轻地拨出来,然后对阿容说:“取接骨膏来。”
接骨膏也是炼丹药的产物,用于骨折是再合适不过了,接骨膏会随着时间慢慢被吸收,里头的有效成分也正是对骨折愈合有利的。阿容把接骨膏递给谢长青后就在想,要是现代有这东西,哪还用一次骨折受两次苦。
那钢针、钢板总不能接骨膏一样被吸收掉,总是要再手术取出来的。而且这东西可比钢板造价低得多,那钢板动辄几千甚至几万,很有可能骨折所产生的费用多半都花在这里了。
只见这时谢长青已经抹好了接骨膏,接骨膏有个很奇特的地方就是见血则凝,当然水也一样。只不过片刻就已经紧实了。这时再去看第五根和第九根骨头,第五根的情况稍稍要好一点,只是骨裂,第九根骨头有错位,也需要导正。
“我得去行针过血了,先生,起针过血的时候会有点疼,你先把这颗丹药服下去。”阿容给病患的是止疼散,药效起得快,不过盏茶时间就可以起针过血了。
起针过血也是盏茶的时间,过了就再下大截十九针,这时谢长青已经把骨折处理好了:“声声,用生肌膏吗?”
之所以这么问,是因为谢长青在旁边没有看到生肌膏。
“用甘露膏,等等,你别直接用呀。”玉露膏和生肌膏都有粘合伤口的作用,但是更多的是生肉止疼消炎,所以往往还是达不到效果。所以阿容的方法当然是——缝针外加甘露膏,甘露膏止疼消炎收伤口的效果比生肌膏好一点,生肌膏的粘合更好。
见阿容拿了针线来,而且是根弯了的针,谢长青愣神后就往旁边退了退:“这是,缝合?”
呀,亏得谢长青一语中地就把词儿都说对了,可不就是缝合,阿容点头说:“就是缝合,加上甘露膏,伤口七天之内就可以大致愈合,不用再担心微小的动作都会撕裂伤口。”
缝完后,阿容见谢长青还在那儿发愣,就摇头说道:“不要太过依赖任何东西,有时候就需要相辅相承。”
原谅阿容,她是学中成药的,干的就是致力于把中药弄得和西药一样方便简洁的事儿。实习时也是中西医结合医院,所以当然是惯了不偏重其中任何一方。在她看来,中药有长有短,西医也同样有长有短,互补是最好的解决方案。
“这时我倒想起你从前的话来,医药并重,这天下不能只重药师。我毕竟不是精于刀针之术的,要是专研于刀针的医师来,肯定还能处理得更好。”谢长青这话可就说得阿容不敢苟同了。
在她看来,谢长青的“刀功”,应该可以说刀功吧,用句简单明了的话来说,那就是——已经有十成的火候了。这人原来还爱谦虚,谦虚也好,谦受益满招损。不过到他这份上,谦就成了揣着珍珠说是鱼眼了,谁信呐!
“声声,都掌灯时分了,你该饿了吧!”
可不是么,动手术的时候大约五点,街上还有太阳呢,这时候再看窗外,已经灯火辉煌了,要按24小时算,现在应该21点左右喽。
叫来小月细细地吩咐了好一通,又不放心地把小雨叮嘱了一遍,这才冲谢长青说:“咱们先去吃些东西,还是得回来守过了今夜再说,要不然我不放心。”
“也好,声声,你想吃什么?”谢长青这么问了一句。
就这一句让阿容醒过味儿来了:“你叫我声声猛一听还真别扭……”
阿容这话让谢长青直接无言以对了,让他这么叫的是她,说别扭的还是她,这叫公子难为啊!
好在阿容接着又说:“不过你叫着真好听,长青,你要是唱歌肯定好听极了。”
“想听什么?”既然这姑娘有要求了,那当然要满足她,谢长青就是这么想的。
“啊?噢,唱《风起》,这调子雄浑恢宏又不失悠扬温润,你唱着肯定好听。”阿容这就是随口一说了,她可难以想象谢长青唱歌是什么样子。再一想要是谢长青在现代,抱着个话筒往台上一站,怕是不开口都让人疯狂了,再一张嘴不得让人往死里沉沦么。
“《风起》?”谢长青心说,他得先找找调,还真是从没见人想听他唱歌的,他平时都是听人唱,今天要唱给人听,那这调真得好好找找。
于是不久之后,扬子洲灯火至灿烂处传来一阵如春风一般的歌声,把一曲《风起》唱得高时江河奔涌,低时如溪水泉声。
“风起,风起,八百里鼓声响彻,好儿郎铁马冰河……”
这时春怀堂对门的茶馆里,那位守候已久的陈遇之却面向夜色,让人看不清他脸上是什么样的神色:“能确定那就是谢当家?”
“爷,绝对错不了。而且……小的还打听到,谢当家和盛药令似乎已经互许终生了。”那随从抹了把汗,心说爷啊,您看上的怎么是这么位呀!
互许终生……这四个字陈遇之听得不痛快了!
139.从病症见内行与外行
次日就是复生果的招投,阿容把分包的想法跟谢长青说了,没想到这在谢长青那儿却是件十分好解决的事儿。
卫朝共分六道,而眼下各道多是只来一家,这样就好办了,干脆不用招投,直接依据各道需要的量分一分,来了两家三家的就再商量着办。这件事要是阿容来办,当然麻烦得很,可要是谢长青来办,凭着他那连云山当家的招牌就群雄侧耳了。
只是今天却没看着那位陈家少东家——陈遇之,陈家来的是名管事儿,阿容只看了一眼,倒是没多想什么。只是那陈遇之可不是她不去想,就不会蹦出来生是非的。
这天的招投有谢长青坐阵,当然是速开速结,不少人有想上来攀攀交情的,也被谢长青巧妙地给推了。末了,谢长青还得和阿容回春怀堂,那位病患虽然看起来目前什么事儿也没有,但还是要多观察,这是阿容来这里的第一例手术,她自然更上心些。
两人并肩走出了春华馆,谢长青回头看了一眼春华馆的牌匾说:“声声,回头让人把春华馆换了春怀堂的匾,这里就是你的了。”
真败家,这百余里的金山银山说送就送,这扬子洲的田土山河多属于姚家。从有的春华馆东家也不过是租用而已,这地契还在姚家手里,来前姚承邺把地契了谢长青,说是姚家给阿容的嫁妆。
“眼下我还用不上,先让管事忙着吧,我还是在正街上待着好,那儿天天能看到形形色色的病患,春华馆里多富贵病,而且病患也少。”阿容当然喜欢春华馆的药山,可是她不喜欢春华馆那份贵族药馆的派头。
见阿容接受得坦然,谢长青担心她拒绝的心就放了下来,但是他又忍不住说了一句:“我当你会会拒绝,好在应得快,不用多费神跟你辩了。”
“你现在就是把连云山囫囵个地送给我,我也不会拒绝,长青。再说了,你当我不知道春华馆从前是我娘亲的么,扬子洲以东是当年娘亲的嫁妆。后来爹和娘亲意外过世之后,外婆就把这里收回来了,这是二哥的意思吧!”
这事,闭着眼睛都知道是姚承邺的主意,那家伙就致力于塞一堆银钱给她,就他回京的时候,还特地塞了一匣子银票给她,说:“别替哥省,咱家不如老谢家那么富可敌国,但好歹也算是富甲一方了,别天天穿成这样寒碜哥,哥脸红!”
正在这时迎面陈遇之走了过来,脸上带着笑的,浑像是压根不知道谢长青是谁似的:“阿容,正好遇着你了,施过针后果然好些了,不知道现在你有没有空。”
……
看着陈遇之这模样,阿容其实心知这位是什么个意思,带着目的来接近你,且动机不纯的人,那志在必得的模样总是瞒不过当事人的。至于旁人,那阿容就不知道了。
对付这样的人说简单也简单,说难也难,端看这位流氓到了什么程度而已:“是陈少东家啊,好些了就好,我这会儿正样和长青一道回春怀堂去,要是陈少东家不嫌弃,不妨一道走。”
这样的事,还是交给谢长青处理吧,侧脸看了眼谢长青,递了个眼神儿给他。谢长青倒是像心领神会了一般,冲陈遇之笑道:“是净溪陈家的大公子么,幸会,在下谢长青!”
对于陈遇之的手段,谢长青怎么能不明白,你既然不愿意点明身份,那他就把这摊开了说。
面对谢长青这样,陈遇之当然只能应了声是,然后说道:“见过谢当家。”
“不必客气,陈大公子既然要施针行药,那就别耽搁时间了。”谢长青拥着阿容就要往前走,这时侧门里出来个小厮,捧着食盒上前来了。
那小厮冲谢长青和阿容施了一礼说:“爷,您吩咐的粥点都备好好了。”
这小厮可来得真是时候,阿容和谢长青都看了眼那小厮,心说这是个有眼色的,本来是该直接捧到马车上去,交给小雨就成,他却直接拿了来,可不是好眼色嘛!
“行,给我吧。”谢长青伸手接过了,又打开了食盒一看,这才回头冲阿容说:“声声,你来看看,这几样可是你刚才还念叨的。”
刚才她可真是什么也没念叨过,上天可鉴,这谢长青果然是个惯来无赖的,这话儿是张嘴就来,然后她还得应承着。不过看了眼食盒里,倒都是她喜欢吃的,甚至还有糖霜饼,只是不知道是什么馅的:“咦……怎么还有肉松?”
这惊讶就十足十是真的了,卫朝没肉松的,从前谢长青吃过一回,倒是问过她做法,没想到他竟然记得起来。谢长青应该不会承认是他自己吃了觉得味道挺不错,然后让人学着做的……
这俩人初是有意,后来就发自心了,陈遇之在一边看了却是嘴角含笑,又是那阴谋味儿十足的笑。末了阿容看了眼放长青,心说:“还是咱这春风满面的好,就算有阴谋,那也是绵里藏针,一般人看不出来。”
有些时候,赏心悦目的一笑,就是阴谋也能更唯美一点,这就是区别!
到了春怀堂后施针化药,倒是没再出什么问题,施针化药结束后,小月忽然蹦了出来:“盛药令,江先生又开始喊疼了,这回服止疼的丹药都没用了。”
“我这就去看,长青呢?”阿容心说谢长青应该有法子才对啊,怎么反倒来叫他。
却见小月眼珠子一转扫了陈遇之一眼,然后才说道:“爷在前堂坐诊,说是如果您忙好了就到诊室里去看江先生,如果您没忙完他再过去。”
于是阿容明白了,谢长青是瞅准了时间让小月来的,这谢长青……真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这到底是在帮她解围呢,还是不放心她。
然后阿容决定试试,转身对陈遇之说:“陈少东家也是行家里手,不妨一道去看看。”
听得阿容相邀,陈遇之倍意外地看了她一眼,然后笑呵呵地说:“好,我和阿容一道走这一趟。”
到诊室的时候,那江先生果然在一声一声地喊着疼,其实这位算能忍得了疼的,叫成这样肯定是很疼了。阿容过去先下了针,大截十九针是截血也截经脉穴道的,所以这时候当然不能施用,只能用小截针。
九针几乎是同一时间入穴,相应的江先生的叫喊声就小些了,再下一丸丹药就彻底不叫喊了。阿容这时候拆开了江先生伤口上的绷带,一边拆绷带一边说:“江先生,过会儿也该换药了,趁着刚服药给你把伤口洗一洗,免得待会儿还要疼一回。”
等备好了洗伤口的药水,还没见谢长青过来,阿容这就明白了:“原来他是有意解围啊,只要不是不相信我就成。”
这么一想心里免不了有几分甘甜之感,倒像是喝了一碗冲得淡些的温热蜜水一般,感觉还挺不错。
洗伤口时才把伤口上覆盖着的纱布拿开,把深棕色的药膏冲净了,就看到了缝合过的伤口,那陈少东家看到缝合的伤口的表现就远比谢长青更不淡定了。
他惊试地看着伤口上的缝合线,指着说:“这……怎么可以这样,又是动刀又是针线的,当是缝衣服。”
这一话说出来就显得外行了,明显是个不解医的,阿容倒也没表现出鄙视了,只是心里不免腹诽而已:“依少东家看,这伤口约有几日了?”
“三日以上了吧,这愈合得不好,三天了都没见结痂。”陈少东家昨天看到谢长青出现后就隐入了楼里,让随从去打听事去了,所以没记起来眼前这病患是昨天收治的。
“是昨天收治的病患,到现在不过七个时辰而已,缝合之后用了甘露膏,甘露膏结痂不如生肌膏快,不过愈合的效果要比生肌膏好。”因为消炎作用更好,而且止疼,这才是阿容选用甘露膏的重要原因。只不过这消炎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所以阿容选择放在肚子里。
要知道谢长青那儿都有点不好解释的话,到陈遇之这里只会更不好解释,毕竟谢长青没说“缝衣服”,而陈遇之张嘴就是一副不敢苟同的态度。
“七个时辰?”这下陈遇之记起昨天那牛车上送过来的病患了,而且是谢长青拦下来的,所以他还有些印象。只是惊讶之下,陈遇之极不淡定地问了一句:“是昨天牛车上那病患?”
牛车……阿容这时顶想问一句——“你怎么知道”,不过转念一想就明白,大约这位昨天在那里看见了:“是,就是那位病患。”
于是陈遇之说不出话来了,看了看病患,又看了看阿容,不知道是惊奇还是惊吓……
末了,处置妥当了,又给江先生用了安神香,这才陪同陈遇之出去。到大堂里时,谢长青正在诊着病患。是个漂亮姑娘,那小眼神儿真荡漾,阿容看了眼不说话,送了陈遇之出门。
再回转身来时,谢长青就起身拥着她坐在了诊台前说:“声声,这位姑娘多有不便,交给你来诊治。”
嗯,阿容这下明白一个词儿了,这叫什么,这就叫避这唯恐不及啊!原来谢神仙也有狼狈的时候,这得是多彪悍一姑娘呀……
——————以上正文,以下PS——————————
唔,今天先给大家打个预防针,下个月要动手术,所以咱下个月可能会单更~~我尽量双更。
至于啥手术,记得在写《妻定神闲》的时候,有写过关于骨折手术的事情,那时候俺是动手术放钢板,下个月是去取钢板……囧哩个囧
一次骨折两次受苦,所以这两章里关于骨折的论述,真是俺切身滴体会啊,我也要接骨膏……
140.吃不成的鲜与特别的位置
眨巴肯就快到二月初一了,逢双月的初一就是药师们聚会的时候,阿容这时候在扬子洲当然赶也赶不回去。所以她想自己大概要缺席了,只是不知道这回药师们会说些什么。
不过阿容正月二十三刚想到这些事的时候,就听来就诊的病患说:“盛药令大人,听说有个叫什么药师论坛的要在扬子洲办,您熟悉吗,这到底是什么?”
……要到扬子洲来,阿容听了不由得露出笑脸来,也好,好久没看到药师们了,而且她又累积了一大堆问题。要是再不让她参加药师论坛,只怕她就得憋着了。
“是药师们来论证辩方的,把平时见到的丹药及疾症上的疑问相互讨论,所以才叫药师论坛。”阿容笑眯眯地解释着,心情舒畅得很。
“我们有问题也可以问吗?”那病患似乎对很多药师的到来存有非常大的兴趣,竟然表示出很大的劲头来,这让阿容可有些不大理解了。
不过她这是点了点头说:“倒也可行,到时日了商量商量,看能不能安排。”
这应该叫什么,叫医药健康知识讲座么,阿容想到这个不由得一阵无语。这让她想起了某电视台里的一档关于健康养生的节目,就是请一些大医院里的知名医生来主讲,把每一个疾病从发病原因,到用药、到食疗、日常生活等等每一项的宜忌都讲讲。
咦……这倒是个不错的点子,到时候可以试一试,不过请药师们来干就真是杀鸡用牛刀了,只需药令就成。药师论坛总要给人送来点实惠,要不然这就是个高瞻远瞩地说空话,还不是抓瞎。
“对了,盛药令,您不在的时候,那位坐诊的大人是哪位呀,那仪态可真是清和得很。”说话的是某位来了若干回的病患,在扬子洲还小算一号人物,所以对于谢长青有着很敏感的观感。
亲和?阿容听岔了字,还真是想不出谢长青哪里亲和来:“是么,既然他不说您叫他药师就成了。”
地人沉吟了会儿,药师处方都会在病症书上落印,而谢长青落的是一个谢字,这姓谢的药师天下就俩,一个是谢大家,一个是谢当家。眼前的人是谁,自然就不言而喻了。
于是自这天以后,阿容就明显感觉到来春怀堂的人更多了,而且态度更恭敬了,甚至比从前好产话得多了。她怎么处方人也不问,拿了药方就速速地走人,只不过多少会有人问及:“不知道那位药师大人什么时候会来坐诊,听闻那位药师大人治外伤很有一手,家父早年摔伤了腿一直没怎么好,还想请那位药师大人施治一番。”
……
要是一个人问阿容肯定不会琢磨,可要是问得人多起来,她就当然该细想想了。这一细想就知道,大概是谢长青的身份有人知道了。
“小月,长青呢?”
整日介的不见人影,也不知道是做什么去了,不过扬子洲本来就事多,她也不是太在意。毕竟大家都有自个儿的事要忙,她也不至于自作多情到认为谢长青光只为她来扬子洲的,虽然多半原因是她,但也肯定存着顺便看看这边各项事务的心思。
“回盛药令,爷到码头去了,说是您要是问起他,就请您早些放堂,说是领您出海尝鲜去。这时节正好海那边的青乌鱼回水了,正是吃青乌鱼的时候,爷肯定是想带您去岛那边吃现钓的青乌鱼。”小月心里羡慕这二人,分开了也各得其所,在一起又默契俨然。
这天底下哪有比这俩人更圆的一对儿,偶尔为病症,为丹药方子斗嘴的时候也极有趣,小月想着这些都忍不住捂嘴。
果然是吃鱼,放堂的时候谢长青没过来,而是派了人来接她。等到码头时一艘大船停在那儿,往上头一抬眼,谢长青就在好儿冲她暖融地笑着。
这不打紧,打紧的是旁边还站着陈遇之:“他这是想干什么?”
“声声,正好遇着陈少东家要出海,正好捎上他一段儿。”这话骗谁玩呢,谢长青的心思不知道怎么用的。
反正她也不管谢长青要怎么办,谢长青这明着来的倒让她觉得挺好玩,谢长青这模样真像是个吃了味儿的,就就跟眼下海里刚回水的青乌鱼一样新鲜得很:“陈少东家这是去哪里,您最近可不能吃鱼虾一类,海鲜更是不能吃。”
“陈家另有一摊子事,专进出澄海珍珠贝类。”陈少东家说起这还颇有些豪气,似乎不经意地瞟了谢长表一眼似的。
珍珠贝类也是多指可以入药的,陈家能在连云山的垄断下挣下这摊子事,在外人看来当然是件了不得的事情。
不过阿容可知道为什么,当下也不理会这陈遇之,这个人越来越让人觉得像个混子,别人全他几分颜色,他便要正正经经地开染房。
“声声,你看那边是谁来了。”扬子洲的水面上正驶来艘大船,船头站着的人正是黄药师,那当风浪而立的风采,真是任谁看着都折服。
阿容一看,连忙挥手喊了声:“师父。”
等船近了再看黄药师,脸上神色凝重着呐,阿容就问了一句:“师父,你这是怎么了,遇上什么事了么?”
“在前头的海上遇到一艘被浪冲垮了的船,船上的人多已咽气了,只剩下一个倒是救到了船上,只是……为师救不了他啊!”黄药师行医一世,救不了的人很多,可眼前这个救不了的却让他真想扇自己一巴掌。
“什么样的病患,连师父束手无策了。”阿容有些惊异地问道。
只见黄药师摇了摇头说:“待会儿你和长青都去看看,你的大截十九针用得好,去给病患缓缓疼,长青去动功化药,至于用什么方子,你们俩看着办吧。我先去洗漱一番,待会儿就过来。”
看得出来黄药师对自己治不了这病患很难受,连背影都透着些无力,阿容看了谢长青一眼说:“咱们过去吧。”
点头应了阿容,谢长青迈步时又看到了陈遇之,就开口道:“陈少东家一道去看看?”
“也好。”陈家擅长小儿疾,外伤也上佳,所以陈遇之当然也想去看看,那黄药师都救不了的病患究竟是什么样。
施药制药之人,当有仁心妙手,陈遇之当然也不缺乏,只是在为人上多少带了几分骄躁,倒也不是什么坏心眼的,只是处世相较于施药制药要逊色上很多而已。
正在他们要上黄药师来的那条船上去时,就见有人抬了担架走过来:“钟药师大人、梁药师大人、方药师大人……”
抬担架来的是几名着药令袍子的,而药师们多跟在担架后头,病患盖着被子,脸色有些苍白,阿容一看就知道是失血过多,加上海水泡了才成了这模样。
药师们和阿容互致了问候过后,药师们就开始问东问西了,一会儿问:“阿容,在扬子洲有没有人欺负你啊。”
也有的说:“阿容,在这里习惯吗,反正我们在连云山不习惯,没有你这愣头愣脑的在,有些事儿还真是个事儿了。”
总之恨不能把阿容离开连云山后的种种问得清清楚楚,谢长青含笑看着阿容和药师们打成一片,心知阿容将来要是做了连云山的当家奶奶,肯定是没人会欺上的。只怕是他要慢待了阿容,药师们都有跟他翻脸。
而一旁的陈遇之则彻底说不出话来了,他不是没见过药师,也不是没见过态度随和的药师,可是没见过这么多药师,也没见过这么多药师冲一个人随和极了地问起居生活,还问得细致极了。
这更坚定了陈遇之的一个念头,那就是阿容适合做当家奶奶,虽然有谢长青这么强劲的对手,可陈遇之也是打小捧大的,当然也不会太过在意。
前头有说过陈家在当朝也是世家大族,这陈遇之就是近支里最显赫的一支,所以也算是当朝上下有头有脸的了。所以他对阿容的那些个想法,倒也不算天马行空,没半点依凭根据。
在陈遇之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时,阿容已经开始问药师们,关于病患的事情了:“药师大人,不知道这位病患到底是怎么了,我看着只是失血过多,还不知道详细的状况呢。”
这时钟药师开口道:“锐器穿胸而过,扎破了脏腑,且压着血脉,要是抽出来怕大出血。病患本身已经失血过多了,再大出血,只怕来不及救就……”
穿胸而过,这听着就是很吓人的字眼,穿胸伤及内脏,就放在现代也是件吓唬人的事,何况在这样的时代,简直就是一回天乏术的重伤。不过总要努力一番,总不能看着病患不这么过去。
待搬到平稳处时,阿容掀开盖着的被子,看了眼病患的伤,果然当胸而过,却只是一根削尖了的木棍,约有小儿手臂那么粗,两端应该已经被处理掉了,所以病患才能平躺着。
而那根木棍则当胸扎在了……咦,这位置可有点特别!
呃,我后知后觉,大家情人节快乐……
141.大卫朝的手术与缝衣服
病患当然不能放在船上施治,这时也顾不得什么,陈遇之去套马车,谢长青来驾车,至于为什么要谢长青驾车,因为谢长青驾车够近牢稳,要换了别人肯定没这么稳。
这也是当初阿容说坐马车颠得很,谢长青就露了这一手,以后在有条件的情况下,阿容就只肯坐谢长青驾的马车了。
一路奔回春怀堂,阿容和谢长青、陈遇之一块儿把昏迷中的病患送进了诊室里。诊室里的琉璃灯立马被升了起来,满室灯火灿烂之中,三个年轻人你望望我,我又望望你。
最后还是阿容先动,她趴在病患的胸口左比划右比划,不时地摸摸肋骨,猛地又抬头说:“小月,拿尺来。”
“尺?盛药令要这个做什么,春怀堂里没有,我得上后院取平时裁衣做衣用的软尺,这成吗?”小月心说盛药令用的东西总是五花八门,前几天是针线,现在又用上尺子了。
当小月把尺子拿来,阿容就在那儿量了身高、胸等各项数据,然后登在了纸上,又细细地摸着肋骨,计算间距。一通演算下来,阿容拿着尺子比了比那伤口的范围,又一通量啊比的,最后她再看着谢长青时,脸上就带了笑意。
“有好消息。”不用问了,谢长青笃定阿容肯定有了有利的发现,要不然她不会满脸带笑。
“要先等问过了药师大人们再说,我不能确定,药师们都沐浴更衣去了。倒是师父应该快好了才是,如果真像我预计算的这样,那么这病患很有可能不成大碍。”阿容说得胸有成竹,毕竟她曾经被解剖学的叔叔拽去当过助教,对人体的内脏及构造她很熟悉。
甚至可以经过精确的计算得出每一个脏器的位置,而她刚才计算的就是木头到底扎在了病患体内的那个脏器上。
她当时只想眘千万不要扎伤了心脏,要不然真是不好想办法,看那位置真是心肝肺都有可能。要是再糟糕点,食道和下腔静脉以及主动脉也可能受损,那是最糟糕的情况了。不过要真这以糟糕,病患也坚持不到现在。
见她似有所得,陈遇之也多看了几眼:“似乎伤及了心脉?”
“这个只有打开了才知道,具体现在伤在哪儿谁也不知道。长青,我去备些生气血的心药,你备着刀针吧,这病患非刀针无治。”要按保守的方法,这病患就真只有等死了,这点在场的三个人都清楚。
哪怕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也要努力去救治病患,这是医者的责任。
唤了小雨去请黄药师,黄药师不消片刻就来了,其实众药师们早已束手无策,倒也不是没有人擅长刀针且精于此道,只是很少有人对脏腑有这么深的了解,更少有人在这时候还能想到把胸开了。
卫朝的医药,到底还是保守了些,不过阿容也不觉得自己有优势,毕竟她也知道,现代医药就未必尽是好的。
“有什么发现?”黄药师见诊室里气氛不一般,似乎状况有改善,当即也顾不上观察诊室里有什么不同,而是一进来就扑到了病患边上。
“师父,病患是不是还有其他外伤?”阿容问道。
听了这话,黄药师就掀开病患的腿脚,说:“在这里,已经处理好了。”
看了看伤口,阿容又问道:“师父,那你们去的时候病患是不是已经昏迷了,还有这木棍的另一端是不是较圆滑?”
这几句话问得黄药师和谢长青、陈遇之都有些愣神,恍然间觉得阿容的问题似乎引导着他们往一个答案去猜,不过他们都不大能抓住阿容的念头而已。
还是黄药师沉不住气,说道:“去的时候已经昏迷了,那时候伤口流血还很多,包扎过后不久就明显减少了。至于木棍,尖端约二指,确实很圆滑。阿容,你赶紧别打哑谜了,到底怎么个事儿,赶紧说。”
黄药师心说自家徒弟不去说戏真是浪费了,这包袱埋得……
这时候阿容才上前两步,拉开病患伤处覆盖着的纱布,指着伤口对黄药师说,师父:“这是何处?”
“心脉。”
手指又微微向下,斜斜地一指,阿容还没问黄药师就答:“肝脏。”
咦,这倒和现代相同了,药书上以五行代替,原来平时还是说肝脏的。阿容连连指了几个地方,黄药师所报出来的都和现代差不离,这时候黄药师也不耐烦了。
于是阿容整了整神色说:“师父,这木棍现在应该是扎在心与肝之间,没有扎到平血脉和主血脉,甚至没有伤到食道。您从这看……往上一分就是心脉,往下一分就是肝脏,再移左一些就是平血脉,再右一分是食道和主血脉。”
这一番话说来,黄药师沉默了,谢长青也久久地盯着病人的胸口没有说话,倒是陈遇之非常明了地问了一句:“那盛药令的意思是,这木棍恰好扎在还可以施救的地方,没有伤及内脏也没有伤及主血脉?”
就这会儿,阿容特想称赞陈遇之,反应太快了:“是的,我刚才这所以这么问,就是怕自己弄错,知道病患出血肯定还有其他原因后,我就再请师父认一遍,以免出什么岔子。”
“因为这里没有伤着内脏,更没有伤及血脉,所以……怎么救?”这才是黄药师关心的,刀针……黄药师当然不是不会这个,相反他是药师的同时也是医师,所以对这根本无碍。
不过刀针并不是黄药师所擅长的,他一生爱酒,所以动不得刀子,只是个理论知识而已。
“开胸,从这里开十字刀口,横长竖短,横刀口易愈合……”阿容用最简短的话开始讲述这台手术应该怎么做,其实说起来阿容也同样是个理论知识丰富的,要真让她动刀子,那还是歇菜吧。
不过这里有谢长青,她完全可以放心,而且同来的药师里还有两位是专精于刀针的,在成为药师之前曾经很长一段时间都是医师。所以阿容完全有理由相信,大卫朝第一台开胸手术,将会有十分华丽地阵容。
梁药师就不用说了,这位虽然会刀针,可也是个不敢下刀子的,和阿容、黄药师是一个级别的。同来的药师里有一名付药师和一名林药师,就是那两位从医师转药师的刀针圣手。
当这两位进了诊室里,换了衣服,戴上鱼囊手套,再听阿容跟他们一说方法过程,两位心里就有底了。甚至还纠正了几个阿容在方案上的不足,这到底是有经验的,就是不一样,跟他们说话即痛快又有启发性。
“那我就剩下最后一句话要说了,那就是咱们赶紧开始吧,病患已经等不起了。”瞧瞧,这会儿林药师比谁都急切上了。
往琉璃灯盏下围了一圈,林药师和付药师相互看了一眼:“开始。”
“我来记算时辰,大截十九针和化药也由我和长青来,至于外伤交给陈少东家处理,师傅丹药就劳烦你了。”安排好之后,各就各位,一场开胸手术正式开始。
正在刀刚把皮肤切开时,病患忽然出现抽搐,正要继续下刀的林药师差点刀都掉进了病患的胸腔里,阿容连忙连下了几针,把病患给稳住了,又再施了几针,加了丹药由谢长青行功化开稳住气血。
而陈遇之则在认真地处理着病患身上各处外伤,刚才药师们只进行紧急处理,船上的条件毕竟有限。在做这些事时,陈遇之自然也是一丝不苟的,所以这才说陈遇之做人应该多向做事的态度上靠靠,那就十分有谱了。
这时候胸用支撑架打开了,在琉璃灯盏下一照,诊室里所有人都春了上去看着那敞开在琉璃灯盏下的胸腔。黄药师这时候一击掌,带着些兴奋劲地说道:“果然是这样,阿容果然没有算错,幸甚幸甚,要不是有阿容这脑子,咱们怎么也想不到这棍子就扎得这么是地方,竟然半点儿也没伤着内脏和经脉,这病患也是命大得很……”
也好在那根棍子很滑溜,连擦都同有擦伤,只是把内脏、静脉以及食管挤到了一边去,卡得也不算太紧,轻轻地拨开,再仔细地看过了这才开始抽那根扎透了胸腕的棍子。
轻轻一带,只听得很细微的一声响后,棍子被取了出来,连上在外头的一截,约有三、四十厘米,当然先前已经前后各被截掉了很长的两段。
这时再看脏腑,果然没有出现出血的状况,用化露水加化生散进行了几遍清洗之后,这就要进行伤口的缝合了。这事阿容拿手,当然是阿容来,只是那两名从医致药的药师也看着直发愣……
“缝衣服……”
这可让阿容翻了白眼,这俩总不是外行吧,怎么也说外行话呢!
前后的伤口都要进行缝合,约是半个小时左右,阿容就把伤口缝合好了,再用上甘露膏就算完了。这时再去起针,末了众人互相看了一眼再去看病患,大抵都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这时天也已经晚了,阿容想了想说:“刀针之后,要观察一日一夜,这事儿就交由我来,药师大人们辛苦了,且去安歇吧。”
药师们也知道,这事不是自己擅长的,而且他们一路奔波而来,又经过这么一台手术,也确实没有精力了。
于是到最后,诊室里又只剩下了阿容、谢长青和陈遇之,啧……这回总要有点儿火花了!
写完这章,我唯一要说的话就是,咱在医术上是外行,也就家里有俩经常见不着面的医生,自个儿住过一回院,动过一回手术的水平……
所以我尽量不和现代挂钩,大家可不要当真啊,要是当真了我就成千古罪人了!没像我这样乱弹医术的,我家那俩医生就是这样说的……囧哩个囧,读者们千万不要被我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