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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弈澜     春怀缱绻txt下载     春怀缱绻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142.诊室里的争论与病患醒了

    这夜里,春渐渐地醒了,枝上的花似乎发散出香气来,那么幽幽地一缕从门缝里飘进来。小雨和小月守在外头,偶尔来递些吃食和茶点,两小姑娘似乎能感觉出屋里的气氛有些与天气违和,所以也不吭声,浑不像平时那么说说闹闹。

    病患至今还没有醒过来,阿容倒是不怎么担心,而谢长青则是对阿容有信心,这姑娘在医药上表现出来的能力,谢长青至今深信不疑。

    真正操着心的正是陈遇之,虽然他知道阿容是药王的徒孙,也知道谢长青是医药双绝,可压不住这是史无前例的刀针施术,而他参与了,所以担心万一出点啥事,他得跟着倒霉。虽然他是跟在一群人后倒霉,可那还是倒霉啊。

    这时候就真没心情动什么心思了,还是赶紧把病患看好了才是正经的。

    “声声,你好像对内腑经脉十分了解,且你的了解和我们对经脉的了解完全不同,你准确得计算出了脉络和内脏的位置。药师和药王也没有这样深刻,你……是从哪里学来的?”刚才压根没有想到这上面去,光顾着安排刀针了,现在一静下来,谢长青就不由得往这方面去想。

    十分了解,阿容叹口气儿,心说能不了解么,那时候做解剖课助教时,姑娘小伙儿们多在那儿吐得跟怀孕了似的,就她一个人没啥感觉。那会儿还有人说,她不应该学中成药,应该去做法医搞解剖,一准儿没什么心理负担。

    当然,她不能这么说,要这么说可不吓死人了。在这时代虽然没什么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断不能损伤之类规矩,可解剖人体——就她自个儿想想都觉得会让所有人很惊悚。所以她笑眯眯地,很顺嘴地说:“《五内书》里有详细的图谱,据我所知这是医师必研读的,长青不记得了么。”

    这真纯粹是胡话,要根据死的图谱,而且是那不大准确的图谱,来精确地计算内脏的位置,那简直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想到这儿,她得找个机会把那图谱改了,这事还得跟谢长青商量着办。

    其实谢长青很想问一句:“真的吗?”

    但是看阿容那笃定的神色,这话就问不出来了:“我倒是记得,只是没你研读得那么透彻。”

    看着谢长青那犹疑不定的样子,阿容忍不住就笑出声来,就像是一个恶作剧的孩子,玩笑话却被当成了道理去论证:“回头得空了,我和长青一块儿研读,其实《五内书》上的图谱也有几处不对的地方,不记得是哪本医师手札上说过,今天我按着那手札上的算来,果然是这样。”

    无名医师手札,要再问她,她就说找不着了,也没谁能把她怎么着。一推六二五这种事,她果然是越干越得心应手了。

    “哪里有错,《五内书》是医圣所著,不应该出这样的错吧!”陈遇之见二人讨论起来,当然也心痒,虽然他不是医师,可药令多也是要通过医侍考核的,虽然阿容没经过这关,因而陈遇之倒也能说得上话。

    “只要是人,都会出错的,不管看到什么,多问几个为什么总没错。圣人还说学而有疑,知而常习,这话总是没错的。”阿容说完这句就觉得自个儿真是前后矛盾啊,前半是尽信书不如无书,后半句又自我悖论。

    “声声,有哪些病症是可以通过刀针来施治的?”就这一例病例,让谢长青想了很多东西,当纯粹的丹药束手无策的时候,刀针确实是很有效的。

    那可就多了,阿容心说怎么解释呢,想了想道:“还是得看书,而且这个问题医师们比我更能解答,长青你不就是医师么,应当知道哪些病症是可以动刀针的吧。”

    这真叫内行问外行,这大刀她可不好耍。

    她这话却让谢长青有一瞬间不知道该怎么应对了,他虽然习医,且有了医师书,但是多半时间还是放在药上,医之一道他确实不怎么精专。阿容让他有些自我反省上了,人说他医药双绝,他却是个只重药不重医的:“如毒瘤症、石症、损生症,在医书上用刀针是可行的,但是没有人施行过。依声声看,这些都行得通吗?”

    “为什么行不通,只是毒瘤症有些麻烦,如是良症刀针可行,如果是恶症,即使施了刀针也会转移到他处,无非延长病患的生命而已。如果是恶症,还是宜养,多次刀针对病患来说实在是很痛苦。至于石症和损生症,刀针是可行的,只是石症还得防再生,倒不会像毒瘤症一样转移。”阿容又开始兴奋了,说到医和药,她就兴奋。

    自打到连云山后,她就没什么萌点了,最大的萌点就是在药上,现在可以又添个医了。

    就这么打开了话匣子,火花倒是有了,完全成了医药上的论证和辨论,三人你来我去的,有时候你不同意我,有时候我不同意你。

    猛地陈遇之一拍桌子,反对谢长青在某个病症上的施治方法,而谢长青这惯来温雅惯了的人竟然也不示弱,指尖有规律地叩着桌子,把陈遇之说的又一条一条的反驳回去。

    阿容倒好,两个人的都不同意,不过她即不拍桌子,也不叩桌子,那桌子够可怜了,何必再折腾人家。而且病患还在昏迷中,这俩人也太吵了点:“说病症说药可以,别拍桌子、叩桌子,吵着病患了。”

    于是两人又都老实了,连带着说话也小声了几分,只不过那话语间的不认同还是依旧存在,两人的争辩氛围,没有随着声小儿了就少了。反而到后来是越争越多互不认同的,好在都是两在某些方面特君子的,要不然早打起来了。

    一边的阿容也和他们一块辩证,有时候两人的都不同意,有时候偏向一方,不过也要提几点不同的意见。还别说,这一晚上不眠不休地辨论下了,三个人都各有收获,虽然是争过来的,可现在是愈发对敬重彼此了。

    就在天微亮的时候,病床上的病患忽然动了动手轻哼了几声。辩论中的三人立马停下来互相看了一眼,这才意识到病患醒转来了。

    三人一块奔到病床边上,那病患的眼珠子果然在动,不多会儿就慢慢地睁开眼来,立时就是一串痛呼声,看来是动过刀针的伤口开始疼了:“截脉针不能再下了,这时候要让血气流通,要不然不易好。”

    “还是给药吧,用无思丹。”陈遇之这么说道,他对外伤精,当然知道用什么样的凡药止疼效果好。

    “先不急,小月去前院折两枝寒禅枝,榨出浆子来再给我。”寒禅枝里含有秋水仙碱的成份,且含量比较微小,所以应该经丹药起效更快些。只是这东西多服有损,只能疼了就吃,还得计算着不能超过定量。

    小月很快取了寒禅枝榨的浆子来,阿容用了一小勺化到甘露水里,然后又取了一颗无思丹来。病患服用一刻钟后就起了效,渐渐地病患就不叫唤了,反而显出安适的神色来。

    这时候阿容才解释道:“寒禅枝化水可以止疼,这是民间的验方,药效比无思丹快,但是不能多服,多服有毒。”

    “原来是这样,我倒是听过,一直没这么用过,今日看来还真是可行的。”陈遇之在那儿点头应道。

    于是阿容不由得摊手,原来民间还真有这验方,现代倒是真有这方子,这时候也有那就真是赶巧了:“验方虽不入成方例,但也有不少是可行的。”

    说完了这个阿容就趴到病床边上,开始问那病患:“先生,你叫什么名字,家住哪里,可有家人要通传的?”

    这时病患已经服了些加盐稀粥,所以已经有些力气了,而且神智也清醒了些,所以阿容问他话的时候,那病患说得虽然缓慢,倒也能表达清楚:“小的李生福,住在西井巷里,劳烦大人帮我去说一声,不要让家里人太着急了!”

    “好,这就派人去叫你的家人来,你在这再歇会儿,等过两天好些了再移到外头去。”

    当阿容叫了小雨去通知的李生福的家人时,药师们也起来了,大家听说李生福醒了过来,而且神智也清醒,一个个连早饭都顾不得,不多会儿就到了诊室里。

    “哟,还真醒了,黄药师,你说要不是亲眼见我都不敢相信,这穿胸而过的伤还能好这么利索。昨儿晚上还昏着,早上就醒了,这刀针看来还真是有奇效的。”说话的是昨天晚上着手施刀针的林药师,这么说表明他自己对刀针有这么好的效果都难以置信。

    以医致药的林药师尚且难以置信了,更何况一直都以药为主的药师们,大家看着病患各自诊了脉,看了病患现在的身体状况。

    最后,药师们得出的结论是——病患果然是从生死边缘活过来了,于是药师们开始深思,如果这么有效,为什么他们从前没发现……

    然后大家伙齐齐看向阿容,再次深思,这姑娘脑子里还有些什么?

    ————以下废话免费————————————

    有娃问那档电视节目,节目是央视的《健康之路》,在十台播出,具体的时间是:周一至周五(17:50—18:20)。

    以下是百度百科的内容:《健康之路》以演播室为主,每次围绕有关卫生与健康的一个主题请国内一流的医学专家到演播室,做嘉宾主持直接回答观众的问题。演播室设有9部热线电话,由主治医师以上的专家接听,这样每一个咨询者的问题虽然不一定能在屏幕上马上获得答案,却能通过热线得到答复

143.人山人海的义诊与专治疑难杂症

    当小雨去李生福的家人叫来时,李生福的家人是好一通哭啊,去搜寻他们的人回来,说是全死了,尤其是李生福和其他几人,连尸身都至今没找着。这猛地一有人去告诉他们,李生福还活着,那真叫一个喜出望外。

    只是随之而来的是更多船上出海的人的亲属来问,有没有救到他们家人也被救了的,一旦得知没救着,那又是哭啊闹的。从绝望到希望再到绝望,这个过程只有切身体会过的人才明白,而阿容似乎能明白那么一点。

    把人劝回去以后,阿容坐在诊台上久久没有说话,不多会儿就有药令来替她在堂前坐诊:“盛药令,你且去歇歇吧,一晚上没歇了脸色都不对了,你这模样爷看了还不得心疼得很。”

    见有人来替她,阿容也不推辞,起身后又说了句:“那就劳烦你了,药师大人们呢?”

    “药师大人们去清辉楼用早膳了,爷捎了早膳,现在正在后堂等着你呢,赶紧去吧。”那药令说完就坐下了,又指唤了自己的徒弟把小月和小雨换下,让这几个姑娘都去歇着。

    堂前都安排好了,阿容才走到后堂去,谢长青见了她就招手说:“声声,坐过来吃点东西,刚才就说让你别去坐诊,不是安排了了人手吗,你也是不听劝。”

    这时院子里开了几树花,正星星点点的时候,阿容穿花下而过,忽然抬头看了眼,只见花与叶间,蓝天如染,一片清澈干净。这清澈干净的蓝色本该是美极了的,可现在却莫明地她想起了那些在海上丢了性命的人。

    “长青,人真弱小。”也许是因为一晚上没睡,早上又还没吃,所以现在的阿容分外感慨,这也不由得让她自个儿都在心里想着,坎坷饥寒果然是出诗人哲人圣人的啊!

    “吃东西,不要想太多,我们所能做的是见则施救,天灾人祸总不是我们能控制得了的。”谢长青把东西推到阿容面前,又拍了拍她的肩背。这姑娘总是这样易生感触,对施药之人来说自然是好的,可一个姑娘家多生感触,思虑多了易伤。

    好在阿空也不是那多愁善感的,吃了些东西后又生龙活虎了,这时她喝着茶袪了袪嘴里的味儿,然后掐算了一下日子说:“过几天就是药师论坛了,药师大人们就是为这来的。长青,我有个想法儿,既然这回来了这么多药令,不如咱们给百姓们讲讲常见症的防与治以及养生吧。有道是圣人教化,防患于未然,这不正是好时机嘛。”

    “讲防治和养生……这主意倒是好的,只是怎么安排,讲些什么还需要再仔细斟酌一下。声声有没有什么想法,既然提了不妨细说说,也好早做安排。”谢长青想了想,还真这主意不错。

    于是阿容低下头想了想,然后说道:“那我就拿个病症来说吧,如上风症,这是非常常见的症病症,首先要讲的就是怎么样预防病症发生。其次是一旦染了上风症会了现什么样的症状,出了了什么样的症状需要立即去药馆就诊服药。再来是染症时在饮食起居上的宜忌,病症痊愈后怎么补养。讲完了可以让大家伙说说自个儿的问题,可以是相关的,也可以不相关。”

    “这样有什么好处?”不知道从哪儿出来的陈遇之这么问了一句。

    “早发现,早治疗,病患如果更了解病症,对于药师来说更好施治。”阿容知道陈遇之的大概意思是说,这样病患少了,对施药的人来说不是挣得少了么,这可是没有利益的事。

    所以她顿了顿又加了一句:“了解病症,不代表病患就不需要用药了,更不意味着不需要到药馆来了。如湿症一到春时就发,防是防不住的,只是发现得早就诊早,不是更好用药吗?”

    现代医学知识满天飞,网上一查,什么病都能知根知底,医院还不是天天爆满,好的医院通常是床位都很紧张。了解病症,只能让人更了解自己的身体状况,好及时就医,而不是不就医!

    听了这话,陈遇之想了想也是,于是点头说:“也是这个理。”

    “既然这样,直接让药师们讲就是了,药令们万一要被问着了没话答,那就不好了。”谢长青一想,一个怕还不保险,到时候还得跟药师们商量着办。

    “也是,那就等药师论坛过了再说,这几天先来个义诊怎么样!”免诊费又不免药费,义诊一是名气二是人气,虽然这俩样连云山都不需要。但药师们既然来了,就总要有点作为,要不然百姓们不是白期待了。

    这也是为了避免到时候病患都挤到春华馆或春怀堂来,接应不过来,反而慢怠了病患。

    “义诊?什么东西?”

    噗……阿容没想到这时代没这个词儿,好吧好吧,义诊是现代的词儿,卫朝还真没有义诊这一回事。诊费收药费的二成,要是施针及其他还得另收费用,一般就和药一块收了。

    咂了咂嘴,阿容开始了她关于义诊的名词释义:“义诊就和义举是差不离的意思,就是不收那二成药费的加成。不要问我有什么好处,自个儿想。”

    “名利双收。”谢长青一语中地,看来他果然是个明白人啊。

    不过陈遇之是想了会儿才明白的,然后也举双手同意,还热情地把自己带来的那几名药令贡献出来,说没有比陈家的药令更擅长儿科的了。

    儿科精专的人确实是相对较少,陈家历来在这领域里有名得很,所以阿容想也没想就点了头,然后陈遇之就赶紧去准备了。

    和谢长青再说了会儿话,两人就一块去歇着了,临到快进屋时,谢长青忽然说了句:“声声,咱们的亲事定在明年二月可好?”

    “唔……暖和一点再说成不成,二月多冷啊,这要搁连云山上,肯定还满山遍野都能见得到雪呢。”阿容的言下之意当然是答应了,既然都有了这个心理准备,谈及婚事点头应下自是理所当然的。

    可是谢长青听了却是从眉目间到胸口都透着些欢欣,这姑娘总算是不再摇头,也不再回避这个话题了,很好!婚事定在明年,阿容也就十九了,相对十三、四就结婚生孩子,到二十左右相对要安全得多。

    之所以谢长青也不急不急的,原因也正是因为这个,他自不希望阿容嫁给自己还要面临这样那样的危险,既然娶了这姑娘,总要好好待她才是。

    第二天药师并着药令们一块坐着,商量义诊的事儿,别说,药师、药令们说到这事儿还真是一个个的都挺乐意。不过大家也都没有这样的经验,这事还得商量着来,好在阿容从前在医学院参加过不少义诊,虽然自个儿就是去打杂的,可正因为打杂累积了不少相关经验。

    最后敲定了章程,下午就去各主要街口贴通告,然后跟扬子洲的官员商量一番,让官府的人帮着一块办办这事。官府当然乐意,这不也是政绩官声的一种么,于是官府派了不少人各处去贴通告,顺道还派了人在公告边上讲解。

    扬子洲的百姓一听连云山的药师来了十几个,那还能坐得住,不管有病的还是没病的纷纷打听了起来。倒是谁家没个有病痛的亲戚,就算没有去求个平安脉也是好的,连云山各大药师的平安脉,那真是一脉千金,比真金还真。

    人看病,多是求个没病安心,有病治病不是,何况这多少年难得一回的事儿都遇上了,这热闹不去凑上一个那就太亏了。

    义诊定在正月三十,二十九就把台子搭好,把一溜诊台放好了。等三十早上,药师和药令们齐齐换了发的衣袍要过去的时候,这才发现诊台那儿已经是人山人海了。

    好在阿容有预计到这个,请了官府的人来维持秩序,这样会场才没乱成堆儿。虽然人多,倒也一个个都排着队,除了来就诊的当然还有不少来看热闹的。

    现场那真叫一个水泄不通,好在一见药师们来了,众人皆让了让,中间让了条道儿让药师们通过。对于药师,百姓们还是怀着很深的敬意的,这时候的药师那就是救死扶伤,在百姓们看来是极神圣的……

    直到这时,阿容才体会到一句话,世间最高贵的职业是救死扶伤与教书育人。

    药师、药令们一见这状况,各自在分了类别的诊台前坐下,赶紧就有一个是一个的开始诊治起来。不过有很多是常见的小病症,阿容也事先打了预防针。好在药师、药令们向来是不管大症小病都是同样对待,不会说是小病症就置之不理。

    至于阿容,她看了看牌子,自个儿竟然被安在了杂症上,这可没人告诉她。那也就是说她什么病症也可能遇上,更有可能遇上的是一些极普通的小病症,多是不知道自己患了什么病的。

    也好,咱正是个专治杂症的!

    起先几个就一个是伤寒咳嗽,一个是花粉过敏长了一身红包,还有一个干脆就是吃坏了肚子……诊了大约十来个,都是极寻常的病症。

    只是杂症杂症,不可能总是寻常的病症,要知道杂症前头,通常是要加上疑难两个字儿的!

144.用药当知宜与忌

    也不知道是第几个病患了,阿容见有人坐在了息面前就伸过手去说:“请把手放在这儿,我给您诊脉。”

    伸了手然后看病患的脸色和气色,仔细观察下来倒也没有什么不一样的,只是眼下有点青黑,像是没睡好的样子。既然看到了,阿容就问一句:“大叔,您最近是不是不着觉啊?”

    那四十来岁的中年汉子连忙点头,跟诉苦似的说:“可不是嘛,药令大人啊,您给我看看,我这到底是为什么,白天没事,一到晚上就疼得睡不着觉。这半边身子都疼,吃什么都没用,我也去过不少药馆了,吃了不少丹药,老不见起色啊。”

    “疼?左半边身子都疼?”阿容加大了手指上的力气,疼半边身子,她还真想不起来是什么病症。

    要搁现代,有可能是风湿、关节炎,或者是这边有肌肉组织或其他方面的病变。得,也还是依赖于现代那点儿东西,这么些年了没转过念想来。

    切脉无果后,阿容开始查看病患疼的那半边身子,只见手臂上和肩颈外露的皮肤都很正常,没有蚊虫叮咬过的痕迹。而且这时候天还冷着,蚊虫也还没出来。

    查看病患的右腿时,发现病患膝关节上敷着药,阿容指着纱布包裹的膝盖问道:“大叔,你敷的是什药,为什么要敷药?”

    那病患见阿容问起了这个,就说道:“药令大人,是这样的,前些日子我摔伤了腿,可已经是老早的事了,久也不疼了。要疼也不能白天不疼晚上疼啊,这到底怎么一回事,到现在也没谁能说得清楚。”

    “那您敷的是什么药,用了多长时间了。”阿容琢磨着,要么是药出了问题?

    “是愈伤散,大概有半个月了。”

    愈伤散?这也没问题,嗯……等会儿,阿容这时候站起身来,问道:“大叔,你最近是不是吃过白叶菜或者青桑菜?”

    “是啊,难道不能吃吗?”

    不是不能吃,菜也是药,就像是吃人参不能吃萝卜一样,人参和萝卜是一补一泄,而白叶菜和愈伤散里其中一味药会相互作用,继而导致疼痛。白天冷感觉不出来,晚上一上炕,热乎了疼痛会随着血液循环地加速导致疼痛。

    睡着了血液的流通速度会降低,可是如果在床上翻来滚去睡不着,加上炕热被窝暖和,以及药的作用,血液的流通不但不会降低,反而会更加频繁。

    “您的手上是不是也敷过药,要不然不至于这么疼。”这药就这样,哪敷了疼哪儿,没敷的地方感觉不到。尤其是破了伤口的地方,会感觉尤其明显。

    “啊,对,我从田垄上摔下来,这边有好几个地方都流血了,我想着既然摔伤了,那就都敷上。药令大人,这样也有问题?”那病患彻底傻眼了,心说药馆也没说不能这么用啊!

    这就对了,阿容心说总算找着原因了,原来是药效作用产生的疼痛:“我给您开剂和神丹,用愈伤散期间就不要再吃白叶菜和青桑菜了。外伤内伤并行的时候,要是用了带有羊霍子的药方,就不能吃白叶菜、青桑菜,会刺激伤处,而且伤口不大好长起来。”

    “原来是这样啊!谢谢药令大人啊,总算闹明白了,我还以为遭了天神爷的罚,要收我的命呢。”那病患一边说着,一边拿着病症书去开丹药。

    留下阿容在那儿一边诊下一位病患的脉,一边在心里想,用药时的宜与忌怎么能不写到病症书上呢,这样对病患来说多危险。这还好只是羊霍子和青桑菜、白叶菜相互作用,这要是避生草和青瓜、红叶芽搁一块儿吃,那就干脆不要救了,要生要死一帖药的事儿。

    “药令大人,我……很严重吗?”那病患见阿容在那儿摇头叹气,吓得这小心肝儿啊就剩下乱蹦跳了。

    “还好,掉头发掉得严重吧,平时别思虑太多了,多吃些干果坚果,像黑麻子、山桃仁、白牙子,这些都能有作用。开一服养气丹和一帖见阳汤,平时用见阳汤洗头,多泡会儿,七日后就不会掉得这么厉害了。这东西也要坚持用,不能用一段停一段……”这位是用脑过度,掉头发,睡得不好气血不足,一大男人气血不足,真是亏得慌啊!

    这位走了,来的下一味是一路咳过来了,咳嗽原本该看风寒,可这位不是,积年的抽烟,现在已经到了偶尔咳血的阶段了。这位真是一身是病,由纯粹的肺病导致元气大损,所以现在看起来是面黄肌瘦,看着都让人替他捏一把汗。

    如这样的病,在现代也只能养着命了,具体能养多会儿,那就纯粹得看病人戒不戒得口了。阿容提笔写方子,写完了才发现自己写的是川贝枇杷膏和养元丹,而且枇杷膏的药方她都写得差不多了。一看之下大寒,连忙把药方给撤了重新写。

    正在阿容送走了咳嗽的病患,等着下一位病患到来时,忽然听得旁边一阵惊呼,她探了脑袋一看,原来是“内症”那边有病人晕倒了。

    “是惊风症,该先施针……”阿容念叨着。

    坐到阿容面前来的病患听了说:“药令大人,您还是看看我吧。”

    “嗯,伸手来我给您诊脉……”阿容压了脉,也不再管那头的事,比她能干的人多了去了,而且上前处置人正在下针。惊风症虽然不是常见症,可在连云山强大的义诊队伍面前,不过是纸老虎。

    只是……这次的纸老虎似乎有点儿强悍,还赖着不肯走了。

    没过多会儿那边就有几名药师过来了,着人把病患抬到后头的症室里去诊治。可能是情况不尽如人意,过了会儿又开始一个个叫人进去商量,末了还叫到了阿容。

    进了屋里才知道,原来那病患患惊风症已经多年了,这惊风症就有点儿像风湿那感觉,很难根治。而且患上了,那也是年轻的时候不显,到老了身体弱了,就格外地欺弱。

    “师父,诸位药师大人,怎么了?”阿容看了一眼,谢长青也在,就冲他露了个笑脸儿。

    这灿灿然又不经意的一笑让谢长青也随之绽出笑容来,在场的人一看,纷纷觉着自个儿有些多余了。不过这时候也没工夫想这些,赶紧诊治病患才是正经的。

    “惊风症怎么治?”

    ……

    听到这问题阿容犯糊涂了,在场的要是说没人知道惊风症怎么治,那是不可能的。可是问的竟然是这么个问题,那她就奇怪了:“不是施袪风针再用压风丹和静风汤吗?”

    惊风症在卫朝的医书上记载,是属于五脏有损,气血多耗引起的。要是遇上惊风症的病患,先施十二袪风针,再用压风丹和静风汤主之。刚开始在外头,阿容就见有药令在施针,施的不正是十二袪风针么,而且诊室里也有压风丹药味儿,说明压风丹也用过了。

    既然都用对症了,那还来问她做什么?

    “这个我们都知道,你不是上古药书和药师手札看得多吗,有没有别的方法。”黄药师也自谓是看书看得多了,可横竖是觉得不如自家这徒弟。且不说他,就算是谢长青,在看书这方面儿,也和对阿容甘拜下风。

    书,惊风症?十几双眼睛盯着她,她一时间还真想不起来:“方法我不知道,不过我记得有本书的书名是《风症论要》,是上古时一位叫袁道风的药师所著。如果我没记错,那是专门写各种风症的,不过那本书我还没看,就翻过纲略。”

    “那管什么用,换一本你看过的。”

    ……这是拿她在当摆渡用吧,摆渡一下,阿容知道!

    “我不知道,不过我可不可以先切脉?”惊风症的脉相她还没诊过,要诊过了才知道作用在哪儿,是哪出了问题。

    得到了药师们的许可,阿容才开始诊脉,脉相滑而缓,似有粘滞。约是盏茶时间过了,脉相已经诊明了,阿容小声说了句:“头疼治头,脚疼治脚,这是不对的!”

    “那怎么才对。”别人或许没听到,站在她身边的谢长青却听了个正着。

    “当然是砍了枝叶再除根,要找到病灶。”病灶?病灶!卫朝有这东西吧,好像是有,这个要有才好啊!

    “要是不能除,除了会在地上留个大窟窿呢?”谢长青又问道。

    这问题阿容听了理所当然地答道:“再补回去,每一帖药材大都是有损有益,只除了些虎狼之药。虎狼之药……谢长青,我好像知道方法了!”

    这姑娘倒是转得快,刚才还一脑袋的“我什么都不懂”,这诊完脉说几句话,就想出主意来了,怪不得黄药师要找她过来:“什么方法?”

    “宜用伏虎丹主之,百益丹辅之。”

    伏虎丹就是那虎狼之药里的,用来除风压惊是再好不过,只是要年纪大一些,或身体弱一些都不好用,所以才阿容才添了一味百益丹。

    先养再耗,而且伏虎丹也是大正之药,不伤精血,只是肯定要耗元气。不过先用百益丹养了,再损的也无非是百益丹而已。

    不过很显然,她的想法得不到药师们的认同,她的宜,在药师们那儿是忌……

145.“胡闹容”的理与论

    且说当时在诊室里,当阿容提出这个想法时,众药师们面面相觑,这回却不是赞赏了,而是摇头。阿容惯来的大胆,这时候却让药师们觉得更像是鲁莽了。

    “胡闹!”这是某位药师最直接的评价。

    “盛药令,这伏虎丹绝对不能给惊风病患用,这病患本来就底子空,再一用伏虎央请,那不是更虚弱了,这虚弱就算是百益丹也补不回来。”这是和阿容有过几回交道的梁药师从药方面来说的。

    其实药师们或许更想说:不要仗着你是黄药师的徒弟,未来的当家奶奶就做这种不着边际的事,这压根是在把病患的命不当回事。

    这回连黄药师也摇头,他这徒弟是越来越没谱了,这样的方子也想得出来。梁药师说得没错,伏虎丹把人掏空了,再用百益丹来补,那肯定得虚不受补。本来病患就弱,这才会被惊风症欺压着,这时候要再……

    “先用伏虎丹还是先用百益丹?”黄药师终归是比别人多个心眼,也是自家徒弟自家疼,要换了别人,黄药师说不得是早甩袖走了。

    “先连服三个周期百益丹,而后晨起百益丹,午时伏虎丹,睡前再服一回百益丹。伏虎丹大正,午时服正好合时宜症,更显效果。”像伏虎丹这样的药,早晚是肯定不宜服用的,所以排在中午正好,而且按卫朝的药书上说,大正之药宜午,助正气驱内外之邪。

    药师们这时又瞥了眼阿容,大家这会儿又开始思量这方法可行不可行,关键是阿容这想法太过新奇,先养后施治不是没人用过,不过从来没人用得这么狠。

    这世上,不权病症会欺人,丹药同样会欺人,如伏虎丹一类的药材,最欺病弱的人。那是身体底子强健的人服了愈后更强健,要是底了弱,服了只更添病弱。

    “黄药师大人,这事还得你来拿主意,我们还是不好做这决定。”药师们也是会做人的,这时候当然不好表态,这尊本来就得供着。总不好在他们手里摔着了,一个爷在这看着,一个黄药师在这盯着,让他们自个儿做决定吧!

    而在黄药师来说,那当然是由着阿容去,而且黄药师还有更深一层的考虑:“阿容,你要学会对病患负责,我现在只问你一句话,这个病患你负得起责任吗?他家里上有父母亲在堂,下有儿女在膝,要是有个万一,你没法和他们交代。”

    对于黄药师的话,阿容也领会得到精神,想了想便坚定地点了点头说:“师父,我明白你是在警醒我,近来用药是有些大胆了,但也绝不会到弃病患安危于不顾的地步。请您放心,我知道施药之人的底限在哪里,也知道药是用来救人的,不是用来伤人的。”

    “嗯,你明白就好,长青,你帮衬着些。”在黄药师看来,阿容冲劲足,而谢长青够稳,有谢长青在侧,肯定不会出问题。

    说完,药师们便陆续离开了诊室,诊室时里就只剩下了谢长青和阿容,阿容这时候看了眼谢长青说:“长青,你看的书可不比我少,你脑子里应该有方子吧,说出来我们一块儿参详。”

    “这时候后怕了,刚才还言之凿凿,你也就是个面上硬的。人前不肯弱了声势,非得这时候才肯露怯,小姑娘家不要太拗了。”谢长青拍阿容的肩,那青丝便撩到了他指尖,柔软顺滑的触感便是上好的丝缎也比不得。

    “我这叫擅于自我反思,再说被药师们这么一疑,你总得让我再找回点信心来吧。你可不知道刚才药师大人那一声‘胡闹’,我现在都觉得没底儿。”她盯着脚尖儿,心说这毛病真是没法儿改回来了。

    从前就是这样的,再笃定的时候被人一疑,她准得自乱阵脚,往往就是这样的时候容易出错。现在是一条性命在她手里,当然不能出错。

    这地谢长青忽然笑着看着她,这笑可有点儿无良,浑不像平时那春风暖暖的笑意。她下意识地一躲闪,却被谢长青的手捞了回来,他的手横亘在她的腰间微微一用力,就又挪回原地儿了。

    并肩站着,阿容侧脸看了眼谢长青,谢长青还在看着她,她就嘿嘿一笑,然后侧脸继续看病患。心里却不免腹诽:谢长青今天发什么神经,病患当前,还有心思……

    “心里发虚了吧,你啊,总是这样,不管别人要做什么,只要看见了点风头,就赶紧顺势倒了,这不好。”谢长青说完就笑了,他看着阿容满脸通红的模样,心里自然舒畅得很。

    ……

    这番言语惹得阿容直想抽他一巴掌才好:“你不如干脆说我是墙头草,见风倒,不用说得那么含蓄曲折。”

    只见谢长青挑眉一笑说:“墙头草见风倒?这形容贴切,你要不就是这样的。”

    “你才这样呢,咦……病患眼睛眨了,看样子是要醒来了。刚才服了什么药,是谁施的针,我还一个问题都没问呢,人就全走光了,好歹留个回答我的问题啊。”阿容环视了四周一圈,见没有人能答,就开始诊脉。

    惹得谢长青在一边特想拧阿容的脑袋:“我不是站在这儿让你问吗,还说人全走光了。”

    “没工夫说笑了,长青,你快来诊诊这脉相。”脉相可比刚才奇怪了,不醒还好,一醒来就感觉不像是惊风症的脉相。

    “是变脉,不要太紧张,惊风症每发作十次左右就会变一次脉。看来你对惊风症还是不太熟悉,难道药师没跟你讲解过。不对啊,声声,药师好像一直没怎么教你,难道你真是什么都看书学来的?”一路来,他是看阿容走过来的,对于阿容平时的事当然清楚得很。但就是他也才发觉这个问题,更何况别人。

    说到这个了,那就赶紧转移话题,此事儿不宜多聊:“长青,发作多少次会身亡?”

    对于阿容的有意转移话题,谢长青也不坚持纠缠在那上头,只回答了阿容的问题说:“十一次,每变一次脉就会转至五脏六腑另一处,你刚才说除叶再去根,我们现在要找的就是这一次变脉,根在哪里。百益丹不妨先服用着,等查明了病症所结再施药不迟。”

    转移,怎么闹得跟癌症一样,可这明显又不是的,癌症不是这动响,更不是这脉相,还会变脉。阿容扶着病床一角,这时候她必需得承认,她还有很多书是没来得及看的,比如这病症她就只知道表浅的。

    “切脉能切出来吗,咱们一起试试看。”

    当一天的义诊结束后,药师、药令们个个累得手都提不起来了,当然没工夫再去管诊室里那患惊风症的病患。

    倒是黄药师后头还来看了一眼,来时正好阿容和谢长青再讨论用药的问题,黄药师听了会儿就走了,反正两人要是谁也说服不了谁的时候,自然会来找他,他就不守着了。

    说起来,这一天的义诊还真让药师、药令们看到了许多平时只在书本上见到过的病症,什么病症只要一过手,那就心里更有底些。药师、药令们觉得这一趟来得真值,吃着了鲜,看着了鲜,诊着了鲜,收获非同一般啊!

    黄药师看阿容和谢长青的时候,两人很河蟹地在讨论问题,只让黄药师还不由得感慨了这小两的和睦。只是黄药师走了没多久,两人间就不和睦了。

    “这样不对,这味药在这里不善。”这是阿容的声音。

    “这千霜叶和宴牙草正好相辅相承,怎么会不善呢?”这是谢长青的声音。

    看吧,用药的人都一样模样,一旦到了正经的行方处方上,那是各有各的意见。区别在于阿容的声音更尖一点,而谢长青的声音更温容更……无奈一点。

    眼下的情况是,阿容觉得自己有理,所以据理力急:“和宴牙草倒是合适了,但是在这里不合适。”

    而谢长青则觉得这样太过不稳妥,千霜叶是益元丹的的副药,在益元丹里的作用是使丹药更加中正融合:“声声,这时候要求稳,在没有论证以前,不能第一想到的就是改药言。而且,你换了好多味药,这纯粹是在换方,就不能算作是随症加减。”

    “主药没有换,而且副药也只换千霜叶,其他的药材我也没动啊!”阿容坚持要换掉千霜叶,换上其他药材,可谢长青觉得临时变方不稳妥,所以两人才争执了起来。

    其实谢长青主要是担心,这病患是在众药师面前接下的,要是出什么岔子,这姑娘以后就不好行言立事了,所以当以稳为重。

    “阿容,你说说千霜叶在这里为什么不合适!”原来黄药师一直没离开,在外头听着两人辩论药材,他其实也是担心自家徒弟人前失了脸面。毕竟这姑娘的脸面以后就是连云山的脸面,哪想得到,末了两人还争辩了起来。

    这个……怎么解释,难道拿现代药理学来辩证?

    有难度啊有难度……

146.不明性状味的木药花与脸红

    有难度也是要解释的,好在不用说得太透彻,在诊室里来来去去的一番话说下来,黄药师和谢长青就在那儿自行推论了,不用她太过点得明白。当然了,主要也是她不知道怎么才点得明白,她且拿着现代的理论来自我辩证了,至于谢长青和黄药师怎么推论出来的,她也不清楚。

    最后用药时,自然还是阿容主张的药方,次日取丹给病患服用,经过一晚上的施针护理,病患已经清醒过来了,这时候才问明了名字住址,也问了病症的各种情况。

    服过三日益元丹后,就开始在中午加服伏虎丹,伏虎丹主强正气以驱外邪,病患当时服下时,谢长青在一旁盯着,他得防着病患万一出现什么不妥,好及时施救。

    “我说了没事的,你看已经一个时辰过去了,服伏虎丹三个周期后,如果有改善,就改服养元丹,温经通脉助精气,这是固本培元的法子,固本培元……”阿容忽然想到个方子,却是卫朝没有的药方。

    固本培元膏,用一百多味药材熬煮吊成膏后,切片或撮丸服用,对于久病的病患可以起到抽丝剥茧缓去疾慢养生的作用。但是有好多味药材,却是卫朝的药书上提都没有提到过的。

    见阿容又在思索着,谢长青也不打扰她,便自顾地给病患诊了脉,这才问道:“想起什么来了。”

    “我在想什么时候去野山采药,我还没去过呢,听说野山常出一些上古才有记载的药材,不知道是不是这样。”忽然间阿容又对上古这个时代感兴趣了,为什么上古时期的丹药有奇效,为什么上古时期的人均寿命这么高,为什么那样的时期还是最终消失在历史的车轮里了。

    这话问谢长青绝对是问对人了,在卫朝没有谁比他更清楚上古时期的药材:“不管是上古时期还是现在,药材总共也只有九千六百二十一味,只不过卫朝有详尽记录药材只有不足五千味,约是一半多。所以说卫朝的药材一直是不全的,没人能够把药材全部复原出来。就算知道全部药材的药名,不知道药性、状、味,那也是徒劳无功。”

    低头想了想,阿容恍然间明白,她还没有看全药书,因为民间的药书大都只有性、状、味有记录的四千多味药材,而剩下的那一半性、状、味不明了的就没有记录。长安药山里的药虽然全,可她还没来得及看到那些上去。

    “没有人去试吗?”药师们大都对药如痴似狂,不可能放着几千味药空在那儿没用,肯定也有神农这样的人去尝尽百草,分明性状味。

    “乡间百姓们倒有些土方子会用到那些药,当然,也有些大胆的药师会用这些药。卫朝立朝百余年来,可用的药材从三千余味到四千余味,剩下的要么不常见,要么不常用。就拿昨天要换的千霜叶来说,就是几十年前一位药师辩出来的性状味。”谢长青其实也老动那四千多味药的心思,但一直没有多大的进展。

    闻言,阿容点了点头,这时他们俩正好出了门站在一树木药花下头,像木药花就是正月里开的,这时候木药花已经落尽,枝上开始萌着小芽要长叶了。

    看着头顶的小芽叶儿,阿容指着问道:“木药花的性状味有记录吗?”

    顺着阿容的手看着正冒着小小绿意的木药花树,谢长青摇头说:“没有,木药花民间常用来医妇疾,闻是活血清宫的药,若女人经血不畅,取干花一朵泡水服,连服三个月,即有改善。不过不是谁都能服得,民间也常有喝出问题来的例子。”

    原来木药花就是那不明性状味的药材之一,这在现代却是有记录的:“性平味甘归正阳经有小毒,光晒是不够的,要姜制。与草桑子、白叶不宜同服,行经期不宜服,孕期不宜服,体寒着不宜服……”

    看着阿容张嘴就说出一大堆来,谢长青愣神后只剩下了一句话:“你怎么知道?”

    “长青,恐怕还有很多不明性状味的药材我都知道,至于能补足多少,我现在也不清楚,要看了总纲才知道。”阿容倒也老实,而且她现在也明白一件事,她想干的很多事都需要谢长青帮忙,如果没有谢长青在她旁边压阵,只怕是要寸步难行的。

    “你为什么会知道,如果说看书看来的,这普天下的药书、手札我也看得十有八九了,怎么我没有看到过。”谢长青这回的意思很明显了,那就是别跟我说看书看到的,别让书再背这黑锅,你得明明白白透点儿底出来,别老是成天憋在自己脑子里胡思乱想。

    他的意思阿容也明白,可实话哪能说出来,那是做梦都不能往外倒的事儿。一边想治病救人,一边是不能交底,于是又要编瞎话忽悠人么!

    可是一个瞎话要更多的瞎话来圆,她可不希望有一天被点破了,到时候更没法解释:“可不可以不问,因为我很难跟你解释我为什么地知道!”

    看着她犹豫不决的样子,谢长青只伸手把她被风吹乱的发丝拂顺在耳后,然后猛地凑到她面前来,几乎就快要脸贴着脸了。一时间,两人的鼻息都清晰可见,却都是浓浓淡淡的药气。

    正在阿容发着呆的时候,谢长青的食指拂过她的眉眼,良久了才说道:“不想说就不说,别皱着眉,小姑娘家天天苦着张脸像什么话。”

    “真的可以不用说?”没来龙去脉的谢长青就不担心么,阿容这样一想又觉得自个儿真是找虐,人要疑了她自个儿操心,人不疑问她又替人操心。

    “这回你倒不打算编话敷衍我了,看在这份上,不说就不说吧。”谢长青一句话点明缘由,要是阿容继续编辑个话来搪塞了,他也就由着,可是她不编辑,于是他心里就有点小小地喜悦在那儿来回转悠。

    可是阿容不喜,她只惊,惊吓的惊:“原来你一直认为我老编话敷衍你,虽然有时候确实是编的,可我那也是不得已的,有些事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说。”

    见她这表情,谢长青连摇着头,挥了挥手说:“好了好了,我也没问,谁没有点不好说的事,只要要出了什么麻烦,记得跟我说。一个人藏那么多事儿,你也不会觉得累得慌。”

    或许是靠得近了些,谢长青竟觉得眼前的姑娘越来越好看了,那眉如染黛眼似含波小模样,只让人觉得犹中是穿梭在一片波光潋滟里。

    恰在这时风起了,几片叶被风吹来,有三两片自阿容的发间额间拂过,惹得阿容有些痒痒地动了动眉头,这就要伸手去抹。

    却又猛然间发现,谢长青和自己也太近了,她的手一抬,没先抹着自个儿的额头,却先碰着了谢长青的眉眼。这场面让阿容有些反应不过来了,那手食就那么停在了谢长青的眉眼间,还真有些搅动了一池春波的味道……

    其实不光是阿容反应不过来,谢长青不一样没反应过来,只感觉得阿容的指尖碰触来,犹如兰花拂面一般。在凉风中,指停在那儿,就如眉眼里结了露珠一般,有些清亮,却有露珠不及的柔软。

    就这时刻,不论是拥抱抑或亲吻,都显得那么理所当然,当此花好风好时辰好的晨光里。

    这时阿容眨了眨眼,讪讪地收回手指,羞涩地笑了笑,脸上便如同被霞光染了一般,自有胭脂花瓣所不及的瑰丽。谢长眉眼一弯,那露珠一般的微凉敢已经渐渐地滚烫了起来,原本就那么近,原本就气息交缠在一起,再轻轻一吻掠过额、脸,及至那温软的唇瓣,只轻轻一扫,并不多作纠缠。

    却也只需要这轻轻地一扫,两人再回过神来时,便各自尴尬上了。这两个人,或在平时是两个可以成事谋事的,这时却像两个手足无措的孩子。

    还是做了大人才能做的事情的孩子,你望望我,我望望你,两人又同一时间笑出声来,笑声像阳光下的一朵迎春花,灿灿的一开春天便来了……

    “声声,药材总纲回头我让人再给你备一本,你先看熟了,等我下回再来扬子洲,就陪你去野山采药。”谢长青心情大好,尤其是看着阿容侧过脸去,满脸泛红的模样时,更觉有些东西似乎在胸臆间生长一般。

    看着谢长青由里到外笑得真切,阿容的脸就更红了几分……

    好在谢长青的话正好说在了她感兴趣的地方,正好让她把尴尬劲儿扔一边,她就点了点头说:“嗯,好……你要回京城了吗,你还来扬子洲?对了,我一直没来得及问你,京里的事到底怎么样了。太后和姚太夫人就这样过了吗,难道都不追究的,那可是太后和姚太夫人啊,又不是寻常的路人,而且你来得也古怪……”

    于是阿容啊,你是才发现自己这么后知后觉对不对,真是个迟钝的姑娘啊!

147.风雨前夜之旧宅子与故人

    笑而不语有时候是个很意味深长的词,阿容这会儿脑子里就晃动着这句话,因为谢长青对她大串地提问给的反应就是笑而不语。她猜啊猜不着,然后带着满脑袋疑问,却在转身时发现她今天大清早的就吃了亏了。

    先是被啃了占了便宜,然后还被忽悠了,这也该叫忽悠者人恒忽悠之吧。泪奔,阿容戳了戳自己的脑袋,心说:“猪八戒怎么死的,将来你也怎么死吧你!”

    药师论坛在下午开始,其实什么时候都可以,只是现在这论坛也已经被仪式化了,甚至每到这时候会有各地外出的药师专程赶过来。药师们再捎上一两个徒弟,扬子洲就热闹了起来,这热闹可让扬子洲的百姓高兴,来的个顶个是天下垂名的大药师,就算是随侍的药令,那也是名声大震的。

    扬子洲的百姓最近幸福啊,随便走出门,碰上的不是药师就是药令,要有什么不舒坦的,走出门十步八步,准能碰上个药师、药令的。

    施药之人吧,多是些心底子厚的,当然来前就交待了,爷在这儿,所以大家伙得好好表现啊,于是碰上有什么病患过来问:“大人,我这怎么了,那儿又怎么办?”

    药师、药令们无不是好声好气地回答,所以扬子洲的百姓们最近健康指数噌噌往上涨,有巡查的官员路过扬子洲,甚至特地上书,把扬子洲的境况大书特书了一番,这且是后话了。

    这两天春怀堂都是由各地的药令们坐诊,他们各自擅长的是不同的科目,每天换一个,而且每天都会预报第二天来的是擅长诊治什么病的药令,所以春怀堂名气是越来越大,病患也来得越来越多。

    抽了个空,阿容到前头看了眼,还是满满当当的人,又想起今天还有那湿症缠身的病患要来取药,又让小月去准备。但是等到快中午了还不见病患来取药,好在阿容早问明了病患的住处,想着离午饭还有段时间,阿容就干脆送过去。

    也巧了,那病患就住在好从前住过的地方,掠过她住的屋子,再往前走个百十来米就是了,在院门外喊了几声,就见那病患的媳妇儿来开门。

    “黄药女,您怎么来了?我刚还说待会儿去取药,这不上午去报恩庙还了愿,正想着给您送些果点去,没想到倒是您亲自来了。真是不好意思,劳烦您了。”病患的媳妇儿姓孙,是个利落的,只是腿有些疾,积年留下的,现在已经治不好了。

    “也正好顺路来看看,我有个朋友,从前在这边待过。”把药给了孙大嫂,阿容准备进屋去看看病患的情况。

    却听得那孙大嫂说:“你说的是我们屋前头几个姑娘吧,听说有两个姑娘现在也当了药令,一个姓盛,一个姓柳。还有两个姓江的姑娘也在连云山做药女,申秀才的姑娘也是吧,没想到这地方还出了这么几个姑娘,我们这的人都好传这事呢。”

    “嗯,两个小江姑娘都是很熟的……”说罢一声长叹,从前有很多人都是很熟的,只是现在越来越生了而已。

    “要我看啊,不如您,那盛药令还听说将来要做连云山的当家奶奶呢,就是您隔壁那春怀堂的盛药令。她们谁也没有您的善心,施药救人要有菩萨一样心肠,她们没有,您有。”孙大嫂说这番话,多半是出自真心,当然也有小半是受了阿容的恩慧,当然要捧一捧。

    菩萨一样的心肠,阿容听完“嘿嘿”地乐了几声,这叫当面听着人说自个儿的“背面话”。要换句简单点的来说,满足了她即要做圣人,又要揣着这个往死里“作”的想法儿。

    “孙大嫂,近来大叔是不是走路好些了,千万不要让他去水上,一时一刻还没关系,要是出海可万万不成。”

    听着阿容的话,孙大嫂连连点头应道:“听您的,爹这些日子虽然能走了,我们听您的话,连水都不给碰。倒是爹自个儿常想去出海,都被我们劝住,您放心,有我们看着爹,爹是出不了海的。”

    诊过了脉阿容就起身要走,孙大嫂用小篮了好些果点塞给她,阿容见也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只是些自家做的小点心,就收下了。好吧,她得承认这些东西正中她的死穴,她就好吃这些个小点心。

    提了点心出来,路过从前住过的屋子时,却惊然发现屋院被收拾一新,里头似乎还有人。她也没多想,下意识地就推开院门走了进去,才迈了几上,就有个小娃娃“滚”到了她脚边,搂着她的腿就叫:“姐姐……”

    姐姐?阿容看着那小不点儿,蹲下来戳了戳小娃娃肉肉的小脸说:“叫姨!”

    那小娃娃倒也乖觉,眨巴眼再眨巴眼,似乎觉得形势比人强,麻溜地张嘴就改口叫了一声:“姨……”

    正在阿容要应的时候,从屋里走出个妇人来,嘴里称着:“荣儿,你这孩子真是没规矩……”

    这一声让阿容愣在原地,从屋里走出来的不是别人,正是阿叶。她刚想开口叫,却发现自己这时候易容得自己都认不出来,何况是阿叶。

    再一看自己身边那小娃娃,竟然已经自己吃上了,可不就是刚才孙大嫂拿给她的果点。阿叶见这状况连忙上前来把那小娃娃抱了起来,略带着些歉意的说:“这位大姐,孩子不懂事,真是对不住,要么我叫人买一盒点心给您?”

    “不用了,本来就是自己吃的,孩子喜欢吃就让他吃吧。”阿容笑眯眯地看着那小娃娃,知道他的名字叫胡启荣,他的父亲是当朝的七品,外放在红洲做官。

    “谢谢大姐,您是来找人的吗?”阿叶见来人穿一身连云山里制的衣袍,当然就认为这位可能是来找人的。

    “倒也不是,是来找地方的,这里有好几个姑娘在连云山,我和她们也顶要好的,顺道来看看。”其实阿容也不止来一回二回了,只是没从自个儿屋前过而已。

    这话说得阿叶低了低头,叹了口气说:“地方还在这,人却找不见了。”

    说起来,阿容却一直以为是阿叶不愿意找她认她,怎么现在听着却像是自己不认人了似的:“怎么会找不见,这屋子不是盛药令从前住过的么?盛药令眼下在春怀堂挂馆,想见不是挺容易的。”

    却见阿叶一笑说:“如今我在尘里滚,她在云中坐,哪能再去找她。而且她也忙,每天进进出出的就没个停歇的时候。这样也好,她从前就心软,现在做了药令,正好趁手施药救人,可不全了她那份软心肠嘛。”

    “其实也可以见的……”

    “不见也好,见了说什么呢,当年是我把她晾们晾在了门外,现在又何必再见呢。”阿叶说完就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指着屋子说:“你既然是来这里看看的,就四处瞧瞧吧,说起来也是那位爷有心,这里连云山已经买下来修葺过了。我也是路过来看看的,也该走了。”

    买下来了?阿容这下心里就更嘀咕上了,谢长青到底在玩什么,像是玩得挺大似的。

    四处看了看,倒只是修葺,并没有推倒了盖砖木的,这修旧如旧的小茅屋感觉还挺田园风光的。门口要再养群小鸡儿,晒点豆子辣椒什么的,那就更加田园了。

    “还成吧?”

    这三字儿让阿容不由得指着谢长青的鼻子说:“你跟着我做什么?”

    “没跟着你,你的行踪我比你自个儿还清楚,这是姚家的地盘,你干什么都有人暗里护着,要不然你以为我们能放心你一个人在扬子洲待着。”谢长青看着她惊讶的模样,不由得直笑。他心想,姑娘别说你易容成这样儿,就是把自己抹上几十层泥装成菩萨摆案上,咱也能把你认出来。

    ……

    敢情她就没点隐私,就想披着面具做点不留名的好事,满足一下自己的圣人癖,还恰被谢长青看在眼里了:“为什么买下这里又修葺了?我怎么觉得你有把扬子洲当大本营的意思,打算以后就把根扎在这儿?是不是觉得京城里风雨飘摇不安稳,这里天高皇帝远,远离权利中心,把底安在这省心?”

    “别猜那么多,到时候就明白了,你这简单的脑袋,别想那么多复杂的事。每天想着点药材就够你折腾了,那来地么多事。”谢长青依旧不答她,京城里现在的事,也不是三言两语能说得透的。

    “不说就不说,现在不说以后说给我听我也不听了。”瞧瞧,阿容姑娘终于恼羞成怒了。

    “乖,别急。”

    一听这三个字阿容更悲愤了,看这语气,多么像是在哄不安份的宠物啊!

    谢长青揉揉她的脑袋说:“走吧,吃过饭药师论坛就要开始了,你总不能让药师们等你一个吧。”

    “我有特权!”

    见她这着恼的样,谢长青特纵容地说:“好好好,那就让药师们等你,你有特权。”

    “谢长青!”

    “嗯。”

    “我不管你做什么,有什么危险,要囫囵个地脱身,别让自己险入险境。关键是做人要负责,得有信用,不能抽一冷子就不见了人影,要那样我会诅咒你一辈子的。”

148.关于刀针施术的辨论与造假

    (改错字,囧,以后我发前一定再看一遍,这样的大错不会再出现了……我错了……)

    ————————正文——————————————

    自这一年开始,药师论坛除了一月一次的小型聚会,还会在每年的二月初一到扬子洲来,举行为期一个月的义诊、讲座及论药大典。也是从这一年开始,扬子洲的二月被命名为长安月,随之而来的是二月的盛会有了长安论药的说法。

    而这时身在其中的阿容当然不会知道以后的发展,她只是凭着自己对药的执着,在这条路上走着,至于路上会有什么……那就像谢长青说的,如果有人拦着路,而我又不能选择另一条路的时候,要么让他们把路让出来,要么踩将过去。

    药师论坛这天中午,恰逢那肋骨骨折动了刀针的病患可以回家休养了,只是这病患的家离得远,病患又不宜奔波阿容就又把他留了下来。

    于是这回的药师论坛原本的选题就不知道被扔到哪里去了,这肋骨骨折的病患引起了药师、药令们的兴趣。当然,他们也不找阿容问,知道阿容这姑娘十句话问不出句三五句来,还是问谢长青更直接,反正施刀针的不正是谢长青么。

    这样一来药师论坛就成了刀针的讨论会,药师们一来就看到了一例成功的刀针施术,李有福现在精神头好得很,压根不像被木棍刺透了胸腔的病患。

    “刀针最怕出现的还是伤口溃烂和伤口不愈合,你们怎么能保证伤口愈合,且不溃烂?”这是某位不大擅长刀针,而且刚从外对赶来没赶上那场刀针的药师问的问题。

    这话即不用谢长青来答,也不用阿容来答,施刀针的林药师就站起身来解答了:“从前伤口不愈合,是因为多使用药膏粘合,辅以纱布裹,这样一来只要有轻微的移动,伤口就有可能裂开。但是在李生福这病患身上,我们先是缝合了伤口,再辅以甘露膏,现在可见,病患的伤口七天就已经长好了,而且没有出现溃烂。”

    这时候同样参与了刀针施术的付药师也站了起来,他说的是为什么伤口不溃烂:“甘露膏里有百节草,去腐生肌效用最明显,而且伤口是前三天一透血就换药,以后每一天换一次,每回换药之前用消生水清洗干净。消生水同样有去腐除秽之功用,据盛药令说,之所以伤口溃烂,是为脏污所染,所以不但要换药,还要清洗。”

    ……不加这句据盛药令说就很美好了,阿容是这么想的。另外不是为脏污所染,是因为细菌感染,至于为什么以付药师这成了这样,那是付药师问细菌是什么时,她答——在土话里就是脏东西的意思。

    由此可见,饭可以多吃,话不可以乱说啊……

    “既然这样,怎么保证不开错地方,好在是很小的刀针,但这是开胸,不能同等而论之。而且开错地方这样的事儿,据我所知可不少,每年医师所都会收到这样的事例。”这位即是药师也是医师,所以对这行还是很熟的,这才问出了这样的话。

    也由这位药师的话里可见,卫朝对于人体构造还是一知半解的。竟然还能开错,阿容难以想象,要是开胸开错……那会出现什么样的状况,所以说人类还是在向前发展的,这无关好坏,只是车轮滚滚永不停顿而已!

    于是,于是……于是有知情的药师就开始看向阿容,尤其是以林药师和付药师眼神最为热切,那就跟饿了多年的狼见着了肉似的,那眼神真叫一个呢不能把阿容一个囫囵个地吞了。

    关于这件事,阿容觉得,自己是不够说服力的,于是她又开始施展她的“书中自有一切”大法,她在众人的眼光中眨了眨眼,笑眯眯地嘿了两声,这才说道:“医圣所著的《五内书》里有关于内腑的图谱,对每一处都解构得极其详尽。而且还有一本书,讲解得比《五内书》还要更准确详尽一些,书名叫《脏腑构要》,或者说叫手札更合适一些。”

    “《脏腑构要》?”谢长青构思寻思了一番,心说有这本书吗?

    有这疑问的不关是谢长青一个,连自谓博览群书的黄药师也不知道,黄药师看了眼谢长青说:“长青,有这本书吗?”

    “我没看过,药师呢?”于是两个自问博览群书的人都没看过,两人就在那儿干看着,然后等阿容接下来的话。

    “这本书在哪里,是谁所著,盛药令又凭什么说这本书更准确详尽一些。要知道《五内书》是医圣所著,要是随便一本藉藉无名的手扎就轻易推翻医圣所出的图谱,那可就太不慎重了。”其他药师倒真没想到没有这本书上头去,大抵的疑问还是关于这本书的权威性。

    这时阿容就笑得更灿烂了,一边让人去把书取来,一边说:“正是医圣所著,《五内书》是医圣在五十一岁时所著,而《脏腑构要》是医圣去世的那一年所写下的。说起来,这些手札还全是姚二爷所赠,却不知道他是在哪里收来的,这本《脏腑构要》就夹杂在其中。”

    这时《脏腑构要》取了来摆在桌案上,众药师们一个个伸长了脖子来看,阿容不紧不慢地翻了几页,纸陈墨陈看上去果真是有年头的东西。

    “药师大人们也知道,医圣晚年时,一般是让身边的小弟子记录手札,《脏腑构要》自然也不会是医圣的亲笔。不过上头用的印错不了,而且在仅进行过的两次刀针中,这本书上所示的绝无一分差错。而这手札也只是纠正了一些《五内书》不准确的地方,并加了一些注释。只是不知道,这本手札为什么没能面世而已。”说完这番话,阿容就把手札传了下去,让早就伸长了脖子的药师们一一过眼。

    嗯,她必需得承认,她作假了,这本书问世不超过十天,在上回那肋骨骨折的病患后,她一点点琢磨对照着《五内书》所谱成的。

    至于怎么把假的做得跟更的一样,民间有这手工的人可不在少数,而她不过是写好了,三张两张的分开请人再临摹一遍,然后装订成册。

    这里头,就图是她自己画的,字儿一个跟她没关系。她还特地拆了本古书,把那本书的线用来装这本,所以她也不怕被人瞧出来。

    轮到黄药师和谢长青看时,两人傻眼了,这还真是挑不出错来,不过谢长青到底更仔细一些,也得说他是惯了透过现象看本质,虽然他不知道这句话,但是他惯来是这么干的。

    更重要的是,这些纸都有点眼熟,纸是从他手里过的……

    春华馆有很多手札,也有些都是写了一半的,而阿容前段时间特地要了过来,他就顺手从春华堂拿了些,而阿容还特地指定了一个时期,正是药圣晚年的时候。

    知道了这个,谢长青也自是不动声色的,只是免不了看着阿容嘴角一抹玩味的笑意。

    于是,阿容心虚了,当时从谢长青那儿要的时候,就想过这一出,不过她还是选择了从谢长青手里过,因为她不知道哪些人是和医圣同一时期的,算起来,谢长青要比别人可靠些吧!

    药师论坛结束后,《脏腑构要》被送回连云山刊印,而阿容则被谢长青拽住了。

    “不想说就不要说,别皱着一张苦脸,没谁要欺负你。”也许一个人身上的秘密多了,也就寻常了,多一桩两桩也并不显得奇怪。

    “那你也别一脸疑问,我看着悚得慌。”阿容现在很光棍,你知道不对劲没关系,反正我就是不想说。

    其实这更像姑娘家冲自己亲密的人耍赖,你要咋咋滴,反正我就是这样儿了。

    这其中滋味谢长青怎么会品咂不出来,他侧过身看着行走在一架长青藤下的阿容说道:“这件事就到这里为止,《脏腑构要》就是医圣所著的,像这样的事拖在你身上也确实不好取信于人。”

    “你不担心是错的?”阿容对于这个有些疑惑。

    “不担心,你对脏腑的了解,我亲眼见识过了,比起医圣来只强不弱,既然这样为什么还要怀疑。声声,你要相信自己,也要……相信我。”谢长青说完就伸手拉着阿容的手往前走,一路上清风拂过,带着几行寒意漫散开,却让人只觉得胸口是暖融的。

    阿容点了点头,然后……然后几名药师不知道从哪里蹦出来,一看谢长青和阿容,只纷纷招呼了声,然后就把阿容拽走了。

    留下谢长青在原地看着自己空落落的手有些不大适应,也反应不过来,末了摇了摇头:“声声,在扬子洲安生待着,也许在这里,你能名垂天下,成为一名了不起的药师。大胆的向前走吧,声声,这一路上纵有风雨,也总过去的。”

    是啊,扬子洲码头大,却是浪不急风不大的,倒是京城里,没有码头,每一个人的心里却都是波深浪广的。现在扬子洲安稳了,就看京城的风风雨雨怎么消散了……

149.扬子洲头的刺杀与刀上有毒

    这世上最难的是相送,不送就别了也干脆,所以每每当诗人写到送别的时候,总是那么的令人肝肠寸断。道是别不难,送却难,所以谢长青提前离开了扬子洲,只留了字条给阿容,却没有让阿容送他离开。

    由此可见,谢大公子也是个多愁善感的人啊,甫一上了船,他就在那儿想着阿容的一颦一笑。自此谢大公子也不得不承认,这姑娘就像颗小小的种子,在他都不知觉的时候就扎根在他心里了。

    说是曾伤过,但是谢大公子能有多少花前月下的经验,这回是打定主意慢慢磨,最终把自个儿磨进去了,初时自己还不肯承认,只说是合适合时而已。末了到现在,终于自个儿老实承认了。

    承认了也没用,等他认的时候船都已经离扬子洲许远了,这时的水面上升起一轮灿灿然的朝阳,然后天际就如同打翻了颜料盘子似的,泼出一片赤橙黄绿的霞光,染在云上如同曾在阿容脸上出现过的红晕一样瑰丽。

    此时公子在水上,阿容在扬子洲,也是同一时刻,在京城里正有十几个人围座在凤西容家的暗房里,听着容家当家容璟福说话。

    “这件事要有个了结,当年也是在这间屋子里,也是咱们这些人。现在他们的女儿回来了,怎么办我一个人说了不算,咱们总要做个了断。当年没实理干净的事,现在是继续打扫干净,还是粉饰太平?”容璟福不是没想过暗里一个人把这事料理干净,可是这么多人决定的事,不可能由他一个人来收尾,太吃亏了。

    “还是算了吧,一个小姑娘能翻出什么风浪来,我老了,总要积点德,将来到了底下要真油烹火烧了我这身老骨头可受不住。”这是和稀泥派,和稀泥的相信,稀泥是糊不住墙的。

    “算了?咱们算了,她能算吗?小姑娘翻不出风浪来,六太爷,这小姑娘要是回来,咱们可就齐齐整整地连个说话儿的地方都没有了。她倒是没什么,可备不住还有谢家在掺和,那边要是纠缠起来,非是咱们能扛得住的。”这是主扫干净派,坚定地要把这事在阿容身上彻底了结掉,这样才能睡得安心,吃得安心。

    但是也有坚决想要粉饰太平的,这些就属于江湖已老,胆子已小的:“把她接回来吧,然后尽快嫁到谢家去,也就没什么事了。不要凡事都往坏处想,当年她只是个小姑娘,能知道什么。这么我年连宫里和姚家都没反应了,何况她一个小姑娘,能有什么反应。”

    “接回来?你说得倒是轻巧,九叔,你别忘了,他要是回来,咱们这就立马嫡房变庶房了。见嫡即成庶,咱们可都要矮她一截,大家伙可得记着,咱们容家可是有过嫡女当家的例子。”这话可就比较狠了,这句话一出来,大家伙就都安静了。

    最终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容璟福说:“呈笔,咱们各自在纸上写个字儿,也不计是谁写的,待会儿看大家伙都是什么主意,咱们再来商量。”

    这容璟福端是好心计,刚才要是这么办,说什么的都有,现在大家伙一掂量,肯定都各自有了答案。

    最终的结果只有一个,那就是——除。

    “这件事不能让族里的其他老辈儿知道,所以办这事的人大家都要各自有个计较,依我看派些个专干这门的人去就是了,无非花些银钱而已。”这个主意当然得到了很多人的支持,他们这些人最不缺的就是银钱,所以当然是个个都舍得。

    凭着容家想找个出手稳,又“职业道德”良好的杀手组织是一件极其容易的事,所以大家伙各自出些银钱。其实谁也不缺这点钱,他们要的只是一个大家都参与了,到时候真出什么意外,也有大家伙陪我一块儿出。

    有些坏事儿,一个人做心虚,十个人做怕有嘴不严的,可要千百万人做,那就光棍一条,什么也不怕了。而他们不过十几个人,你出了银钱,我参与了,大家谁也别捅出去,要不然一块死,没有什么比把命绑在一起更简单直接的了。

    在扬子洲的阿容浑不知道还有人为了自己花了大把银钱,就为要自个儿这条小命。

    现在的阿容正在扬子洲贫民聚居的地方做好人好事,正易着面容在那儿看诊,有了前头那位湿寒的病患打头,有孙大嫂的宣传。后来她只要一去送药,就有三三两两的病患来找她,渐渐地人有越来越多的趋势。

    末了,阿容干脆借着孙大嫂家院里的一间屋子办起了临时的小药馆,其实来的多是一些小儿、妇人和老人。小儿、妇人的病大多是常见症,只是老人身上要麻烦一些,但也多离不开养这个字。

    这天阿容又去孙大嫂家送药,正好想着顺道看看上回施诊过的几个病患怎么样了,这段时间天气多变,一是上风症易发,二是积年的老症容易反复,这时候正是要格外注意的时候。

    经过的时候,阿容又看到了自己曾经住的院子,院子外停着一辆马车,正是阿叶来了。那圆滚滚的小胡启荣正在院子里由婆子领着玩,在那儿笑得跟一串铃铛似的,就没停下来过。

    站在院外看了几眼后,阿容叹了口气说:“不见也随你吧,只要你过得好就成了。”

    说罢就转身向孙大嫂家走去,阿容却浑没注意到,院子里阿叶正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同样叹着气:“阿容,你不愿意再认我了吗?”

    “娘亲……”胡启荣扯了扯自家阿叶的袖子。

    阿叶就从婆子手上接过了胡启荣,然后蹲上来说:“阿荣乖,我们再待地会儿,等下爹爹会过来接我们,爹爹回来了,高兴不高兴啊!”

    “高兴……”

    自然,阿容不会知道院里发生了什么,阿叶也不会预料到今天会发生什么,曾经的小姐妹,如今又相逢了,见或不见,认或不认却不是她们能完全掌控的。

    却说阿容送完药,又诊了几名病患,然后收拾了一下这就要走,孙大嫂和几名病患却留住了她,愣是要请她吃些茶点:“黄药女,您看我们也没什么好送的,听孙大嫂说您喜欢吃些小点心,我们就做了些。手艺不好,怕您笑话,先做些您尝尝,看看好不好。”

    “这是地薯江米团子,知道您不好油星,特地用慢火煨熟的,您尝尝看。”

    这下阿容有点儿无地自容了,嘿嘿地尝了几样,只点头说不错,可不敢再露出很好吃很好吃的模样了。她吃过后擦了手,想了想说:“大家伙也不用为我这么麻烦,家里也有做白案的厨子,见天的没事就做点心,大家伙可不能抢了他的饭碗啊!”

    且说这厨子是谢长青从文王庙抢出来的,做起点心来那叫一个新奇美味又花样多,就是这样,她还是见了各种点心迈不动道儿的。啧,不能再贪嘴了,再贪嘴就该长肉了。

    用过了点心再回时,经过院子里正好看到了阿叶,胡启荣则被一个二十来岁的男子抱在了怀里,正欢实地一声声叫着“爹爹”,那便是六品堂官胡升平。

    见这场面,阿容就在原地停了停,等他们走了才往迈步。经过院子时,又进去坐了坐,她有钥匙,奇怪的是阿叶似乎也有。虽然不能理解,但也不多问。

    进去干脆把脸上的东西撤了,又脱了外头的灰黑大袍子,这才露出原有的打扮来。这时天也快黑了,阿容就起身回春怀堂去。

    春怀堂离清辉楼不远,这是为了方便吃饭,经过清辉楼时,天已经差不多黑了,这时街上还没掌灯,路上的行人也少了。

    正在阿容想先回春怀堂把东西放了再过来吃豆腐时,一阵很细碎的脚步声响了起来,然后就听到了刀兵之声,阿容听了一惊。她一直知道有人在保护自己,听到了这声音就说明有人想要……

    正在她这么想的时候,忽然有人推了她一把说:“盛经令,快走,来的点子很硬,你要么先进清辉楼里避一避。”

    说着一阵黑影闪过,推她的人又和人缠斗了起来,阿容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反应过来后立马拔腿就往清辉楼里跑。还有几名药师留在扬子洲,这会儿应该正在楼里吃饭,所以进去准没错。

    只是阿容没想到,她这才走两步,一柄飞刀就“嗖”地一声朝她的后脑勺射过来,她当然反应不过来,好在被人眼疾手快地拽了一把。飞刀“咚”地没入了柱子里,但是却不止一刀,还有一刀原本从后背直取心口处,这时一偏再一带,刀就这么没进了右背。

    或是被骨头挡了,这力道竟然没透胸,这时阿容第一时间想到的,心说我可怜的骨头啊……

    这时却听得一声熟悉的叫喊声,有些急切地喊道:“阿容……”

    是很熟,可是阿容刚要想想是谁的时候,脑子就一阵晕,这下她知道了,刀没透胸但是喂了毒药。

    咱不会就这么一命呜呼吧,神农的最后遗言是“啊,这草有毒”,她的遗言是不是该说“啊,刀上有毒”……这是她昏迷前唯一的想法儿!

150.盛药令的《脏腑构要》与趴着挺好

    却说她昏迷过后,清辉楼里立刻乱了套,清辉楼里上上下下,从掌柜到跑堂的都知道,这位盛药令那是他们东家的心尖子,半点闪失不能有。

    清辉楼能立于扬子洲头这么多年,当然也不是吃素的,掌柜一声招呼四下里就响起几声轻微的声响,尔后外头的刀兵之声就更盛了。

    掌柜的这时候再来看,差点没晕过去,阿容背上的那柄飞刀只见了刀柄,血从她的衣袍里往外流,从衣裳到裙全被血氤湿了。这可就真有点吓人了,掌柜也是有急智的,一想着连云山的药师们有几位现在正在楼上包间里用饭的,还愣神么赶紧着人去请呗。

    屋里吃饭的药师们一听,也是一个个心直抖,楼下未来的当家奶奶遇刺,他们就在楼上吃吃喝喝,这怎么说得过去。当即药师们也不吃了,搁下碗筷就往楼下冲。

    当药师们看到阿容时,阿容倒在阿叶的怀里呼吸微弱,因没来女药师,大家伙自不敢搂抱这位,只一边着人去抬担架来,一边则切脉看诊。

    “怎么样了?”一位药师问道。

    切着脉的药师摇了摇头说:“血流得过多,谁带了针,赶紧把血脉截住,再流下去神仙来了也救不了。”

    于是几位药师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他们是来吃饭的,真没想过要带针来,好在这时候阿叶出声了:“诸位药师大人,阿容身上可能带了。”

    这样的细节其实阿叶也是听旁人说来的,也见过阿容随身带着针,在街上偶遇见病患时,情急之下就会给人施针缓解病症,所以阿叶才提了这么一句。

    药师们一定,着啊,阿容这脾性他们倒真是一时之间没能够想起来,得亏阿叶提醒了一声。于是有药师去阿容袖袋里取了针包来,几针下去,没多会儿血果然是渗得没刚才那么凶了。

    在这时,那位七品堂官胡升平抱着小胡启荣从里头出来了,小胡启荣一出来就冲阿叶伸手说:“娘亲,尿尿完,回家!”

    小胡启荣当然没发现场面有什么不对劲,可胡升平看出来了,连忙把小胡启荣的眼睛一蒙说:“胡四,来把小少爷抱到里间去。”

    说完胡升平又走向阿叶,再一看阿叶怀里的姑娘,着的是连云山的衣袍,而四周的药师们也是没来得及换下的药师袍子。胡升平到底是在官面上打滚过的,立时明白了阿叶怀里的姑娘不是普通人,而阿叶昔日的小姐妹在扬子洲的眼下就阿容一个,胡升平一想清楚阿容的身份后连忙退到了一边。

    在胡升平认知里,阿容是未来的郡王妃,连云山的当家奶奶,这两者哪一样身份都是不一般的,哪一个都不是他此时能出声说话的。

    “药师大人,担架来了,盛药令在哪里,没什么事吧。”来的是春怀堂里留守的几名药令,一听阿容出了事连忙就赶了过来。

    “外面怎么样了,黄药师大人采药回来了没有,这件事还是他老人家来亲自过问比较好。”谢长青走后,黄药师因为有几味药材要采,特地留在了扬子洲,也就是这几天的工夫就要回京城去了。

    来的几名药令齐齐摇头,其中一位药令说道:“回药师大人,黄药师大人还没有回来,按日子今天是该回了。”

    “救命的事十万火急,一刻也等不得,既然黄药师大人没回,先把盛药令抬回春怀堂去为好。安药师,脉诊得了没有?”稍微年长一些的邓药师在这时候充当了领头人的角色,如果黄药师不回来,他还得决定怎么施治,这可让这位药师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被称为安药师的药师这时候收了手点了点头说:“血倒是流得少了,只是刀上怕是喂了毒,有中毒的迹象,现在也不知道是什么毒,只能待会儿回了春怀堂再说。”

    一听说中毒药师和药令们又是倒吸了一口凉气,不怕流血不怕伤,就怕毒,而且还是不知名的毒。而且在场的药师、药令又没有擅长解毒的,倒是黄药师对这在行,却又逢着黄药师不在,这事儿闹得。

    要走的时候,那年长些的邓药师向阿叶施了一礼说:“这位夫人,刚才的事谢过你了,掌柜说要不是你,方才两刀就取了盛药令的性命。还请这位夫人示下姓名住处,回头告知了爷,也好登门向夫人道谢。”

    “不必了,盛药令在扬子洲救人无数,我这不过拉她一把而已,算不得什么,更万万当不得一个谢字。”说着阿叶也退了退,退到了胡升平旁边。

    邓药师见状也不多问,只看了掌柜一眼,见掌柜点了点头这才说道:“那便再谢过夫人,我们这就告辞了。”

    当药师、药令们离开时,胡升平这才长出了一口气,看着阿叶道:“这就是你常提起的那位阿容姑娘吧?”

    “嗯,升平,我刚才是不是该告诉他们我是谁,住在哪儿呢。”阿叶也知丈夫庶出为官,多有不易,若是能攀上阿容这重关系,当然是一条平步青云的捷径。

    却见胡升平摇了摇头说:“贫贱易交,富贵难攀,且京里风云易变,这样的高门大户,不攀也罢。”

    能说出这句话,倒说明胡升平有几分见地,知道这高门大户攀得一时,也依附不得一世。也是他庶出在扬子洲的富庶人家,如胡家比谢家,那真是尘埃见山岳。尘埃里都争斗频繁,风云变幻,更何况是那齐云的山抽。

    到此时,阿叶才点头笑了,又看了眼门外,心里又不由得担忧:“不知道了阿容怎么样了,伤得那么重,没关系吧,会好起来吧。”

    这边的阿叶在担心着,那边在春怀堂里的阿容也确实很需要担心,刀就在右背,离心脉很近,万一毒渗入到心脉里,那就真叫一个回天乏术了。

    “拔刀吧,不管怎么样先把刀拔出来再说。”这是安药师的主张。

    但是邓药师得求稳,摇了摇头说:“万一刀扎在了内腑上,拔出来血会流重更我,而且血积在里头出不来会更加危险。”

    “那怎么办,这也不成那也不成,总得有个成的吧。”药师们在前头商量,药令们在那边看着,两边都没能有个好的主意。

    眼下又急着要马上施治,因为毒在那儿逼着他们不得不赶紧动手,这时忽然有名药令说:“我有《脏腑构要》的图谱,是那天我特地找盛药令要来抄的,我立刻去找来。”

    好在这位也是个以医晋药的,所以对图谱分外有心,要不是他抄的这一份,今天这几名药师都得为难。等图谱拿来了一对照,再拿着清辉楼里的另一把飞刀比对长短,最后药师们确认,刀没有扎着脏腑。

    这时药师们才抹了把汗,开始备药片让阿容含着,并开始准备拔刀,拔刀需要巧劲儿,得快狠准,和落刀是一个道理。好在这事儿倒不难,药师们随便谁来也能办得到,当刀拔出来时,没见大出血,药师们这才真正松了口气。

    只是这时还不算完,因为刀上有毒,而黄药师却是还不见回来,他们在场的人没谁像黄药师一样精于毒药一道。

    “先用大化毒丹缓一缓,等黄药师大人回来了再做决定,毕竟我们谁对毒药也不熟。”在场的人都精于药道,可谁也没那闲工夫去研究毒药,治病救人的药且没时间去研究呢,哪管得着这个上去。

    “那就这样安排,盛药令这边着人看着,另外派人去找黄药师大人回来。”

    好在邓药师安排好不久,就有人报说黄药师回来了,而从城外赶回来的黄药师一听说阿容遇刺还中了毒,催着马赶紧就到了春怀堂。

    下马后把马缰一扔,人就往春怀堂里走,还向身边的人问道:“现在还稳定吗,没出什么差池吧,刀伤怎么样了?”

    “回黄药师大人,刀已经起出来了,多亏了盛药令的《脏腑构要》,要不然还真不敢拔刀子。眼下只有毒这一桩了,药师大人们束手无策,只好先用了大化毒丹缓着,再等您回来了作决定。”

    于是,阿容,其实《脏腑构要》不管你托着谁的名,这本书前名都得加上你的名字,谢大公子办事不会出疏漏,只会让你泪奔无语而已……

    有黄药师回来了,不管什么毒,当然也是药到毒解,只是阿容毕竟失血了,调养一番是免不了的。

    第二天下午阿容才醒过来,一睁开眼就老大一张脸在自个儿眼前晃来晃去,阿容伸手想要拍开,那脸就自动闪开了:“黄药师大人,盛药令醒来了。”

    原来是小月,阿容在心里这么想着,再然后她就记起来自个儿被刀刺中了的事实,于是她动了动身子,这一动就疼到了骨子里。

    “长青来信说京城稍安定了些,让你跟我一块回京,眼下看来,你又动不了了……”

    回京……阿容心说。那我宁愿趴着,感谢伟大的刺客!

151.千里出诊与惊心

    于是阿容开始了她正儿八经的养病生涯,动了就疼,当然出不了门,想着是骨头都裂了,自个儿按了按没有断的感觉。幸好幸好,阿容现在要么在床上躺着,要么睡着,反正离不了床铺。

    这养病生涯实在太过无趣,直让她觉得自己快要长毛了,不过她还没酝酿出来,就被打断了。原因是药师们见她待着也是浪费工夫,不如干脆来现身说法,由她这《脏腑构要》的撰写人来亲自讲解,美其名曰——一事不烦二主。

    这原本没什么,让她在这无聊的时光里有点事忙,她高兴还来不及呐。可是什么叫她撰写的《脏腑构要》?谢长青不说他会安排好,结果这就是他的安排,这事还是落在了她脑袋上,这让阿容的种欲哭无泪和感觉,直想冲回京城去找谢长青麻烦才好。

    就是依凭着这丰《脏腑构要》的契机,她…她…她被关注了,这关注她的还不是别人,正是卫朝最高层发来的讯息。说起这讯息,还有上个非常特别的称谓——圣旨。

    圣旨上说,安亲王征战十载战功赫赫,最近一战落了块铁片在脏腑里没取出来,自回京后一直调养无效,御药馆说只有取出来才得成。

    而安亲王对卫朝来说很重要,如果不是安亲王,卫朝的边境不会这么安宁。所以圣旨上几番督促,要阿容回京里。这措辞当然漂亮得很,只不过阿容听来的就这么点意思,末了她问黄药师道:“师父,我这样能动弹么?”

    “这怕是长青的安排,不回京是不成的,正好眼下京城里安平,而皇上又召见你,这奉旨回京路上会有人一路相送。不过,这件事倒可以想办法作作文章,你就不用管了,这事我来安排,你只管好好地把身子养好了。要是回京真得接手安亲王,那可不是件小事,安亲王的重要……咦,安亲王可是你的表兄。”黄药师忽然停了下来,开始寻思这里头会有些什么。

    安亲王的母妃是姚未然的亲姐姐,当时姚家的嫡女就这么两个,可惜这位姚皇后死得早,在皇上还没登基前就过了,只留下了安亲王这么一个长子吧,又是个无心庙堂一心要征战四方的。

    这样说起来,这两表兄妹的关系比别人还亲近些,那么安亲王是安排好的,还是真有其事?

    当黄药师把安亲王和姚未然及姚家的关系给阿容说了一遍后,阿容立马就头疼了,这关系太复杂了,复杂以她更不想回京了:“师父,不回行不行?”

    “你总是要回去一趟的,难道真要一辈子这么名不正言不顺的吗?阿容啊,你只有回了京城,得到了姚家和宫里的认可,你这容家嫡女的身份才站得住脚,你和长青之间的阻碍也会进一步荡平。你要知道,宫里对长青的婚事一直是很看重的,要是半路上弄出个夷国公主来,看你怎么办!”黄药师也是真心疼自家徒弟,既然要嫁,当然得嫁得明正言顺风风光光。

    “可是回了京城,这里怎么办,师父其实我真的一点也不向往这些东西,得到的越多责任越大,真让我挑起容家的担子,我可没这份能力。”大家族里是非多,阿容不愿意过多地沾染这些是非,她这辈子好好地炼药种药救人就好了,掺和那些真没必要。

    看着阿容这副模样,黄药师有种恨鱼眼难假珍珠的感觉,指着阿容背上的伤说:“阿容,不是你不要,别人就以为你不要的,你难道真要把自己的小命送掉了才肯听劝?”

    被黄药师的手一指,阿容又感觉到有些疼了,咬了咬牙心想:“要么还是回去,也顺便看看谢长青到底在布置什么,天天神神秘秘地不说。而且,总觉得这桩事有不安稳,不如去京里看看能不能帮他。”

    再一想,自己这模样能帮到什么,不过又一想安亲王的事,阿容又觉得自己有的是可以帮谢长青的地方:“好,我听师父的,那我们什么时候启程?”

    “总得等你再好些,不过圣旨误不得,所以先写个回呈差人送进宫里去面呈皇帝。这样一来,还可以顺便把遇刺的事提一提。”其实后一句才是真正的目的,黄药师有时候也是个惟恐天下不乱的人,而且这样的乱对己方和利,那乱乱又何妨。

    其实谢长青来扬子洲就是想带着阿容一块回京的,但是看到人时,又觉得京城风雨太急太深,还是找个合适的理由,在京城安平一些的时候再把阿容领到京城的舞台上来。

    离开扬子洲的时候,阿容有一种预感,她很快会回扬子洲来,只是不知道下次回来会是什么样一个状况而已。

    这时候阿容中以自己走动了,只是免不了有时候还是会有些疼而已。因为应旨来搂的是官船,官船上当然还会载一些其他各处的官员。而阿容上船时就遇到了胡升平,胡升平老远就退避到了一边,而且还把小胡启荣给拽住了。

    可是小胡启荣哪有那么容易拽住,只见他睁着圆溜的眼睛,这小娃娃跟阿容有一块吃点心的革命式情谊,当然熟悉得很:“声姨姨……”

    阿容见胡启荣叫她,当然得冲小娃娃笑了,总不能让小娃娃受了痽冷落:“是小阿荣啊,你娘亲呢。”

    “回盛药令,内人不大擅坐船,眼下正在里头歇着。”胡升平恭恭敬敬地答道。

    “胡大人不必多礼,正好左右无事,我去和阿叶说会儿话。”阿容到现在也不知道,拉了她一把的是阿叶,只是人说百年修得同船渡,既然一船上渡了,又恰是小胡启荣叫了这一句,那就借这机会正正式式地见上一面,也好除了当年的心结。

    胡升平一听有些不知道怎么处置,末了看着阿容身后的小月和小雨,好在小月小雨明白事儿,小月说:“胡大人,不如请您留下舱房号牌,待会儿也好过来叙话。”

    这样一来胡升平就松了一口气,连忙应道:“那我就先回去准备,让内人候着盛药令的到来、”

    怎么弄得跟外交似的,阿容有些糊涂了,这卫朝的男女大防没这么大啊,怎么连领个路都不成?当她把这个疑问跟小月小雨一说时,小雨掩着嘴笑着说:“平日里是不讲究的,普通人家也不讲究的,像这样的场面本来也不会讲究的,怪只怪您刚才叫了那声胡大人,这就官面儿了。”

    ……原来只因为她叫了声胡大人,可是初次见面不叫这个叫什么,阿容默默无语。

    不过见阿叶的事还是很顺利的,没过多会儿胡升平就派了人来请,等见到阿叶时,却把阿容吓了一大跳。只见阿叶半靠在罗汉床上,那脸色惨白惨白的,就跟擦了几十层面粉似的,再顶身白衣,基本上拍鬼片就不用再化妆了。

    罗汉床上坐着的阿叶见阿容进来了,连忙就要起来迎,阿容连忙赶了两步又把阿叶按在了罗汉床上:“这是怎么了,我看看……”

    “别看了,我坐不得船,一上了船就是这样儿。”阿叶勉强地笑了笑,这笑也是惨白惨白的。

    噢……原来是晕船,这事儿好解决啊,阿容连忙说:“小月,你去取润清丹来,再取一些干姜片来。”

    说着又看向阿叶,习惯性地从袖袋里掏出针来,连下了六针扎在阿叶的六处穴道上:“阿叶,以后要坐船,就提前半个时辰服润清丹,每天早晚服一粒就不会这样了。你现在感觉好些了吗,头不疼吧?”

    “不疼,好多了,谢谢你阿容。”阿叶看着阿容既是高兴,又不由得有些伤怀。

    “这本来就是我应该做的。”说完这句话,两人之间就莫名地沉默了起来,阿容不知道该说什么来打破眼前的尴尬气氛。

    倒是阿叶沉默了良久之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后说:“阿容,这一趟去京城,要小心。”

    连阿叶都知道要她小心,那么肯定京里已经乱到了一定的程度,啧……她又打退堂鼓了,不知道现在说不去还来不来得及!

    “我知道,已经做好了准备,只是被你这么一叮嘱我心里又没底了。”阿容心说,谢长青啊,你最好能控制得住局面,同命鸳鸯可不是什么好职业。

    “小申的事,我也听说了,你恨她吗?”其实阿叶更想问一句,你怨我当年把你们俩关在门外吗,恨我当年为了荣华而弃你们而去吗?

    说到小申,阿容不由得叹了口气:“说实话,恨……不过事情也都过去了,过去了就随他去吧,总不能老纠缠着以前的事,要不然怎么过日子。”

    说完这句话后,又是一阵沉默,然后忽然阿容就听到了一句让她差点从罗汉床掉下去的的话,阿叶说的是:“阿容……你是姓容的对不对?”

    ……听完这句话,阿容怎么能不惊心,她以为很秘密的事,以为没多少人知道的事,为什么连阿叶都知道了?

    谢长青,你在搞什么名堂啊!

152.公子的过往与“泪奔容”

    到京城的时候已经是五月天了,这时候天始炎热,从码头下来一路就听着蝉鸣得聒噪,来接阿容的马车早早地停在了那里。因为船还没有靠岸,码头上接来送往的行旅多在码头上等候着。

    恰在这时候,远上又忽地驶来了两辆马车,有老在京里待着的人便一眼认了出来,打头那辆是安亲王府的,紧随其后的是凤西容家的,再合着原本就停靠在码头上皇商谢家的马车,一时间码头上悄没声息的。

    “这……到底是哪位要来,竟然惊动了这三位。”震惊中的人们回过神来时,大抵想问的都是这么一句话。

    便有那知情的人说:“听说是个叫盛药令的女药令,到京里来是为安亲王诊病的。”

    这个说法明显的是说不过去的,哪有一个药令让这顶头的三位摆开架势来迎接的,于是有人摸着胡子一派老成地说道:“我看是另有因由,凭着一个药令,王府随便来驾马车不就得了,哪用得着三家儿一块来。”

    大家伙一想,也是啊,这说不过去,然后便有人说:“对了,前些时候听说谢小郡王要订亲了,女方是药王的徒孙,那可不就是姓盛么。如果真是这样,那倒也没什么说不过去的。”

    “那容家来做什么。”

    “诶,就不兴来接别人啊,官船要过来了,船上的贵人哪能是一个两个,咱们还是先撤到一边去,省得到时候惹上是非。京城这地界儿,什么人都有,个个都是咱们这些个升斗小民惹不起的。”这说话的人倒是说到大家伙心里头去了,于是码头上的众人一哄而散,各自都找个僻静的地方等着看热闹去了。

    而此时的阿容在船上,也听说了码头上的事儿,三家的马车都来,她心里自然明白,这容家恐怕也是来接她的。只是不知道容家想演什么戏而已,在扬子洲派人来杀她,现在又摆了一副想接她回去的态度来。

    “盛药令,这事你看怎么处理,到底应哪家的马车?”小月糊涂了,对于安亲王和容家的马车,除去阿容之外还真没几个是不糊涂的。

    这时候阿叶早已经在前头下了船,阿容一个人老早就在船上闷着了,当然阿叶在她也闷,两人实在不知道说些什么。要说起往日的小姐妹来,那只会更加说不下去。

    好不容易到了京城里,眼看着可以四下里晃晃了,一听说有三家的马车在码头上等,阿容一瞪眼,心说:也正好趁着伤口不那么疼了,干脆咱哪家的也不坐,自个儿走。

    “小月、小雨,咱们不跟药师们一块下,我去跟师父说一声,请师父和药师大人们先缓一缓,咱们几个换了衣服和其他官员的女眷们一块儿走。”阿心想这样好,于是分开去把事儿办了,领着小月、小雨混在官员偕同女眷的队伍里下船。

    别说,这样一来还真没谁注意她们三个小姑娘,只是谢家的马车上帘子动了动,马车上的人看了外头一眼,似乎是看到了什么似的又收回了眼神。

    马车外徐少南说:“爷,咱们是抢在先头去迎,还是让他们抢去?”

    “不用了,等药师们过来了再走,正好叫上黄药师和几位擅刀针的药师,好一道去安亲王府看看。”谢长青一琢磨,安亲王之所以派人来,可能是因为接到消息说容家的马车会过来接人,于是这才出了这对策。

    之所以现在不走,那是给阿容打掩护,待会儿自有侍卫跟着阿容,小月和小雨刚才已经和码头上隐藏着的侍卫们联络上了。

    “爷……我看咱们还是快走吧。”徐少南像是发现了什么似的,挑开帘子就跟谢长青说走。

    见状,谢长青不紧不慢地问了一句:“怎么了?”

    “是钟小姐。”

    听了这一句,谢长青眼也不眨地摇了摇头,只是脸色却就这么沉了下来,往事似又不自觉地浮上心头。

    说起这位钟小姐,那就话长了,且长话短说来。钟小姐是淮洲钟家的嫡女,只不过若干年前,淮洲钟家可是个没名没姓的小户,也就这十年莫明其妙地就成了卫朝数得上号的人家。

    从前说起过,谢长青曾是个心地淳厚,性格温善的,和现在不同现在无非是张皮,从前那真是从里多外的阳光少年。只是现在笑不及眼,喜不及心,这当然不是凭白来的转变,自然总要有些原因的。

    男人的成长,可以是任何挫折,不这是感情上的还是事业与生活上的,都有可能造成男从心理的成长或者性格的转变。而谢长青转变的原因自然无他,正是这位钟小姐。

    这时从船上下来的药师们也看到了这位钟小姐,黄药师带头皱眉,嘴里一声冷哼:“让她们先走。”

    药师们也不多言,就在甲板上停了停,等前头钟家的人下了船这才开始走下来。有不明情况的药令问了一句,就有人小声地回说:“前头走的那位姓钟,是淮洲钟家的嫡长女,淮洲钟家知道吧,水运第一家。但是十年前,水运是姓谢的,于是你明白了。”

    人摇头,这样几句话谁能明白,打死也不明白啊:“不明白,水运不是咱们上头那几位弃了的么,说是谢家所营太过繁杂,于是才把水运标给了钟家。”

    “我呸,标给钟家,水运那挣钱的营生,能标给钟家,哪家不是跟狼似的看着这块儿肉,当年怎么会最终标给了钟家。得,你不明白我也不跟你说,以后自己领会去,要真把这事儿说一遍,那都赶得上一个话本了。”这位倒不是不想说,是怕说了被药师们瞪,要知道这些事向来是不怎么能传的。倒不是说连云山禁止传这个,而是大家伙不愿揭了他们家那位爷的伤疤。

    其实药师们也听见了这话,只是那说话的没说得太过份,还有分寸也就没制止。毕竟连云山向来是主张,有话尽管说,不限制言论。

    打头的黄药师听着脸色是更加沉了,快步领着几名药师到了谢家马车停着的地方,谢长青也在这时走下车来,顿时间码头上自是一片光风霁月。谢长青一袭青衣站在码头上便如雨后青山一般,足令人心旷神怡。

    码头上也有不认识谢长青的,就问旁人道:“这是哪家的公子,这模样儿真如天人!”

    有人问便有人答这话:“你是卫朝人不,连谢小郡王也不认得,谢家一家子都天人一般,岂止是谢小郡王生得好了。”

    这两人的对话让原本已经走过去的那钟小姐回头寻找,很轻易的就找着了谢长青站立的地方,那钟小姐看了一眼就低下头来,眼角似隐隐有泪花闪过。

    “大小姐,咱们走吧。”钟家随同来的丫头催促了一声。

    “碧微,跟上来,马车在前面等咱们呢。”听得这一声叫唤,钟小姐——钟碧微又看了眼远处,然后就叹了一口气跟随着家人走了。

    而这时候阿容却正好回头看了一眼,原是想瞧热闹,却没想正迎面看到了钟碧微。自然她不知道这是谁,不过她却盯着钟碧微看了良久,就那一瞬间她有种冲动,那就是扑上去说一句:“原来咱不是魂穿,咱是身体也穿了,姑娘,其实你才是容雨声吧……”

    她就这么看着钟碧微,直到钟碧微上了马车也没能回过神来,末了长叹了一口气:“我没这么萝莉,也没这么高,没这么瘦……”

    泪奔中,阿容转身和小月小雨一块儿走到了街角,那儿还是安排了马车来接应,只是当然不像码头上那三辆马画那么华丽丽,更没有谢大公子亲自接应。

    马车把她送到了大公主府,眼下大公主在宫里,谢大家在外头行医,府里上下迎着阿容的队伍倒是只增不减,阿容深深觉得看热闹的居多。

    她刚到大公主府没多会儿,外头就报说谢长青回来了,阿容莫明地有些高兴,就蹦起来要去迎接,却被来通传的人一句话又给拍座儿上了:“盛药令,爷说了您身上有伤,请您安坐着,爷这过来。”

    不过片刻谢长青就自院门里进来,进了屋见阿容坐在那儿喝茶,就长出了一口气,露出一副心安的表情:“你也真不让人省心,伤还没好就紧着乱走动,你们先下去……”

    于是小月小雨和几个小丫头下去了,还顺手把门带上了,阿容四下里看了一眼,然后不由得胡思乱想了,再然后猛地喝了一口茶把自己呛个半死。

    见她这模样,谢长青不由得笑出声儿来,刚才一路回来心情还多是沉郁的,一见阿容就莫明的只剩下欢喜了,这傻姑娘。一边伸手轻拍了她没受伤的那半边儿,又递了帕子给她擦水珠子:“怎么这么不小心,伤处还疼吗,来……我给你看看!”

    看……怎么看,阿容下意识地揪了揪襟口,一副震惊地模样看着谢长青。不怪她胡思乱想,主要是她那伤口在背上,要看得脱衣服的,而且伤口真是好得差不多了,就是里头还是会疼而已。

    其实谢长青只是说诊脉,看诊看诊,当然叫看看了,不过见她这模样可乐得很,谢长青就顺势往阿容脸前凑了凑说:“身为施药之人,你还忌讳这些?”

    (打写了这章,我就感觉热血沸腾了……好多JQ,好多折腾,可以虐公子和小容容了……人生美好!我果然是个恶趣味的,但是相信我我是,小虐怡情哇……)

153.一桌熟悉的美食与初见安亲王

    且说当时屋里只剩下阿容和谢长青,谢长青一句“还忌讳这些”,让阿容眨巴眼再眨巴眼,然后说道:“不是我忌讳这些,我是怕你忌讳这些。”

    她心说,咱忌讳什么,小吊带穿着招摇过市过,惹火的泳衣穿着海滩上晒过,咱有什么可忌讳的。主要是怕公子您没见过这么香辣的,所以咱才矜持着。

    “逗你玩呢,手伸出来我看看脉,你说你这脑子里就不能想点好的,净胡思乱想。”谢长青说完就拉着阿容的手坐下了,脸上不免有促狭的笑意。

    ……于是阿容就只想踹谢长青了,她心说:“门是你家的丫头关的,人是你叫下去的,还让我别胡思乱想,那也是你干了让人不得不胡思乱想的事儿!”

    “血气还是有些虚,近来身子凉吧,你自己也不仔细调养调养。也好,现在到京里了,回头我开着方子,好好把身子给你养回来。”谢长青诊完脉后放下了阿容的手,然后又细看了看阿容的脸色,确定没有什么不妥了才彻底安下心来。

    闹完了,阿容当然就记起正事来了:“安亲王那儿到底是什么个情况,还有为什么我觉得现在好多人都知道我是容雨声了,码头上又怎么一回事儿,那阵仗可把我给吓着了。”

    这三个问题哪个都得细细说,谢长青摇头了她一眼说:“你且歇着,把自己的身体养好了再来管其他的事,你不让人省心,你自己还不能省省心吗?”

    “就为这事儿千里万里的把我招来了,我当然省不了心,要省心你就该别叫我。”阿容撇了撇嘴,看着谢长青有些愤愤然,拿圣旨来追魂夺命的,结果来了吧又说先别急,她不上火才怪了。

    这时谢长青又是一笑,看着她说:“就知道你一刻也等不得,走吧,我这就领你去安亲王府上去,瞧瞧你那表兄到底怎么样了。”

    说到表兄,阿容看着谢长青说:“那你不也是我表兄么,啧……我究竟有多少表兄呀,你、二哥,这又多个安亲王,这不得意味着皇子们都是我表兄,皇上还是我舅舅。”

    于是阿容不由得想起了那首歌儿——《你究竟有几个好妹妹》,换到她这儿就得是,咱究竟有几个表哥哥。

    “要真算起来,你说得倒也没错,不过要像你这么算,那你的表兄就真是遍布天下了。”谢长青说罢拉起她示意也往外走,其实外头已经安排好了,本来预备下午再过去,哪知道阿容一时一刻也等不得。

    叫齐了药师们一块启程,往安亲王府的路还有一段,大伙儿都坐上了马车。到安亲王府时正好中午,那就该排午饭了,药师们自去厅里安顿午饭,而阿容和谢长青、黄药师则被管家请到了正堂里和安亲王一块儿用饭。

    初次见到安亲王时,阿容只觉得眼前仿如是一座山岳一般,这安亲王的气度果然是如渊如岳,触目可安。安亲王这样的人,自然不能说长相如何如何美如玉温如风,自是一派的军人气度,那硬气阳刚的男人劲儿,要放现代足令多少姑娘日思夜想。

    从气度到仪范,再到那贵气与豪气,与那股现代军人身上没有的那份热血及杀气,可比电视上那眼演军旅题材的小年青儿好了不知道多少倍。阿容从前家里是有军人的,所以阿容对军人有着天生的好感,见了不自觉地就觉得有几分亲切。

    见他们来,安亲王起身相迎,爽朗豪迈地一笑说:“长青来了,这就是声声了,果然很像姨母。这位必是黄药师,劳烦你们来,要搁从前该去连云山应诊,我这规矩坏得真是不合道理。”

    “有圣旨在,旁人也效仿不来,安亲王不必过虑。”黄药师这人一到了正经的场合,那真叫一个比谁都正经。

    这时也才轮到阿容来见礼,她微微弯腰拜了拜,道:“见过安亲王,安亲王有礼。”

    “别叫安亲王啊,叫我一声表兄就行了,咱们之间还礼来礼去的就虚了。来来来,都坐下,别跟我这站着,正好尝尝我府里新来的厨子做的菜。我这次从边关回,还顺道带了几样夷国的东西回来,正好一并尝尝鲜。”安亲王一边招呼人坐下,一边让人上菜。

    这安亲王倒是半点架子也无,看起来就是个豪爽而大气的人,一说起话来倒不见了贵气和杀气,只是那说话声如洪钟的,怎么都能让人感觉出几分沙场气来。

    等菜上桌了阿容一看,太眼熟了,西红柿、玉米、土豆。关键不在出现了卫朝没看过的食材,而是做法,在卫朝某王府的桌上看到了西红杮炒鸡蛋,是个人都得掉下巴。玉米除着蒸了一盘外,还有玉米汤,看样子还是有奶酪在里面的。

    卫朝的游牧民族有奶酪,这个阿容不奇怪,关键是玉米浓汤……还有土豆炖牛肉,虽然做得很漂亮,摆盘也很雅致,可本性还是没变的。于是阿容深深地觉得,那夷国那边要么出现过穿越党,要么干脆就是现在进行时。

    当然,阿容也只是想想而已,难道就不许古人也这么吃不成,何况这是历史上没有的朝代,而且还不是卫朝的是夷国,玉米浓汤之类的东西在现代也是从夷国来的。

    一顿饭下来,宾主尽欢,接下来就由药师们一块儿来会诊了,这安亲王光棍得很,脱了上衣往那儿一坐,因为金属片镶在里头,伤疤还能看得到。这样方便药师们观察,而阿容开始有点不习惯,后来就没反应了,还跟着凑上去看了几眼。

    “按《脏腑构要》上说,这里是脾脏,这铁片是夷国牙刀上的金属护片,形状是这样的……”药师们围在石桌边,一边是《脏腑构要》上关于内脏位置的图谱,一边是牙刀上金属护片的实物。

    “据安亲王讲,当时牙刀是斜上刺进去的,金属护片剥落在了里头。如果是按这样斜上刺入,那么金属护片现在在脾脏应该这样的。”付药师拿着刀片比对了一番,最后才找准了现在的位置。

    众药师们看着,寻思了一番,有提出意见的,也有应和的。阿容仔细地看过了之后,在心里大概地估算了一番,又听着各位药师的话,最后却有了个不大妙的发现。

    大家伙现在想的都嵌在脾脏上,却没有人想过,已经全部没入脾脏内部了,这可不大妙。这得把脾脏先切开,然后财把金属片取出来,而卫朝的手术条件……再怎么小心也达不到这样的程度。万一再要是伤得不是地方,麻烦事儿还多着。

    “诸位药师大人,这块金属护片不大,按照刚才比对的位置,以及牙刀的弧度和长度来算,护片极有可能已经嵌在了脾脏内。”阿容一想不由得颤抖,这牙刀还不知道多脏,万一杀过猪砍过牛什么的,再一感染,卫朝又没有抗生素,到时候还不是两眼一摸黑。

    也许阿容说的话实在有些吓人,药师们一时之间都没有说话,大家伙都知道,眼下没有谁比阿容了解得更准确。如果真是这样,那这事儿可就真是麻烦到了姥姥家。

    “盛药令,如果真像你说的那样,要怎么施以刀针?”这是不擅刀针的刀师问的话,而擅刀针的药师们这会儿都沉默不语了。

    药师在这么问,而阿容则在脑子里构想手术在卫朝现有的条件下进行,将会是怎么样一番光景。其实如果是干净的东西扎进去还没这么迫切,但是那牙刀是夷人随身携带的东西,割肉、杀敌都是它,想着虽然恶心,可现在也没时间恶心这个了。

    “切开再取,内脏只要不缺失,有损伤是可以长好的,尤其是安亲王身强体健,又久有功夫底子,要长好并不难。难的是刀针施术的章程是要呈到御前和宗亲府的,皇上看了会不会认为咱们是在谋害皇嗣,安亲王还是皇长子呐。”要是姚皇后还活着,又或是活到了进宫的时候,那安亲王就是嫡长,那身份可就不一般了,更是碰都碰不得的主。

    手术总有办法可以施行,然后阻拦手术的,她就真有点啃不动了。

    “声声,为兄把这条命放到你手上,也把卫朝边关的安危托付给你了,你负得起这个责任吗?”却是安亲王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过来了,这话说得既慎重又巧妙,把兄妹之情放在前,把家国这危放在后,先小情再大义,可见这位安亲王也不是只知勇武的武夫。

    这安亲王的意思,阿容这时候莫明地听明白了,想了许久,眼下总觉得有骑虎难下的意思,怎么都像是被安亲王逼上梁山了:“既然安亲王这么说,那也容我先问一句,您放心把命交到我手上,能安心把边关的安危托给我吗?”

    她的话说得安亲王一阵笑,这笑声里豪气与意气并生,那仪态虽有些狂放不羁,却仍显出贵气来,笑罢了安亲王说:“把章程拟好递给本王,我亲自去跟父皇和宗亲们说,那儿必不让你们为难就是了。”

    到底还是称了本王,足见这位安亲王多少是有贵为王爷的意识,阿容心下谨慎,这是个王权的时代,如安亲王还算好打交道的,以后见了这皇族中人一听要多加小心仔细。

154.钟小姐的再次出现与公子心事

    药师们商量好了刀针施术的章程后,安亲王就取了去宫里,看安亲王的意思,他似乎是对刀针施术很有信心一般。这在卫朝倒是少见的,有很多皇族中人是至今天、也不肯接受刀针在自己身上动来动去的。

    却说这时也已经是晚饭的饭点都过了,谢长青领着阿容,本来是要和药师们一块儿去外头吃饭的,可药师们各自带着暧昧不明的笑自行走了,把这二位扔在原地心下都有几分尴尬。

    这时的街市上渐渐开始掌灯了,衬着将昏未昏时天际那一抹霞光,整个京城似安然而会的老者,却自是一派大气恢宏的气度。京城的城墙带着一抹青灰,把暮色围在了这小小的青灰里,谢长青一袭天青色衣袍走过时,似乎是融入了这暮色里,除开静默就是安然,一种经历过许久风风雨雨洗刷过后的安然。

    今天在码头上见到的钟碧微,其实还是给谢长青带来了不小的冲击,年少时受的伤总是不那么容易好,尤其是曾经的少年那样爽朗灿烂,像是春日里的朝阳一般点亮过这朝代,只是如今……

    “长青,你有心事。”阿容看着身侧的谢长青,心知这位平时是总要说几句的,不论说什么,他总不会让相处的场面沉默而静谥。

    听着阿容的声音从夏夜的晚风里传来,像是一阵梵音,把他从往事里唤醒了:“是啊,今天在码头见着个旧人。”

    旧人,一听这感慨的模样就知道这个旧人的性别不可能为“男”,于是阿容侧着脸带笑问道:“是个姑娘。”

    “你怎么像是什么都知道似的,从前的事我没跟你提过吧。”山里惯来不怎么说这事儿,谢长青笃信阿容还不知道。其实也该告诉她的,只是说来却不知道要怎么开口。

    人对于别人的伤口总是好奇,却总是喜欢捂紧了自己的伤口不让别人看,眼下的谢长青就是这样。

    而阿容呢,也从不刻意打听,她也是背着多少往事游来晃去,且行且不安的,怎么还会打听别人的过往:“不想说就别说,长青,你就且做一回只见新人笑的,看着我笑就行了。”

    这话说得谢长青不由得生笑,这才发现,不是他见了这姑娘想笑,而是这姑娘总是不自觉地惹人欢欣:“好……声声,就在这里吃吧,记得你爱吃各式点心和馄饨,这家的点心是京里有名的。”

    ……原来她爱吃点心的名都传到谢长青耳朵里了,阿容捂着脸心说:这叫什么事儿。不过有点心吃还是高兴的,落座后两人点了几样菜,却点了满桌子点心。

    “长青,这样不好不好……光吃点心不符合养生要略。”嘴上说着不好,可阿容吃起来却倍加欢实。

    看着她眉眼间满是欢喜地吃着,谢长青眼神遂柔和了几分,灯光侧照在两人身上,这一时间的情景自然是美好而温馨的。

    只不过美好温馨这东西,总是不能长久,终归还是要被打破的。

    就在阿容笑眯眯地吃着馄饨时,打楼上走下来一姑娘,却正是钟碧微。阿容吃东西的时候向来专注,而谢长青却保有习开之人耳观六路眼听八方的习惯。

    因此谢长青看到了钟碧微,而阿容却没注意到钟碧微下来时,谢长青的脸色猛地一沉,就再不像刚才那样从里到外皆是笑意了。

    其实不仅是谢长青看到了钟碧微,钟碧微也看到了谢长青,而且甫一出来就看到了。一如谢长青这样风采的人,在边侧坐着也能一眼让人看出来,更何况钟碧微心有所思。

    “那大概就是那位盛药令吧……”钟碧微远远地看着两人,谢长青满脸温暖柔和地看着那正在低头吃东西的姑娘,那姑娘偶尔抬起头来挟菜,给谢长青挟时,谢长青便纵容地一笑。

    此情此景,钟碧微看了只觉得心一阵刺痛,记得当时她也爱给他挟菜,但谢长青却从没有这样纵容地看着她笑过。不仅如此,还要说她几句这不合规矩,事到如今换个人就不讲这规矩了吗?

    “小姐,我们还是走吧。”这丫头的名字叫小桐,正是当年也跟在钟碧微身边的,所以对于这二位之间的纠葛那是再清楚不过。

    “为什么我要躲着他……”这话问出来不但小桐无语以答了,连钟碧微自己都是半晌的沉默。末了,钟碧微叹了口气说:“我们走吧。”

    正在这时候,阿容尝到个咸点心,带着木香叶的味道,正是谢长青喜欢的。谢长青不喜欢吃甜的点心,倒是对这木香叶的味道情有独钟,又恰好是咸的。

    于是阿容想也不想,伸手就挟了一块塞进了谢长青嘴里,这活儿她太熟门熟路了。在炼药房里,要是谢长青腾不出手来,她就经常剥了炉火里煨出来的东西往他嘴里扔。

    起初谢长青真的反对过,可是反对无效,他也只好叹气作罢。反正他们也总是要过一辈子的,她爱这样就随她去吧。

    “声声,你又给我吃什么……是木香叶饼。”于是谢长青的心尖上又不由得一丝甜润,看来这姑娘记得他爱吃什么,看不出平时粗枝大叶,却是个细心的姑娘。

    “喜欢吃这个吧,长青,不仅是你记得我喜欢什么,其实我也知道你喜欢什么。”阿容总觉得不能让谢长青一个人在那儿做剃头挑子,一头热不会长久,既然敞开了心,不如就干脆放心上好了。

    却见谢长青眉眼又是一弯,刚才的郁气又是半点儿不剩了:“傻姑娘。”

    不得不说谢长青是个付出没想过收获同等回报的,他所做的一切,只是因为这姑娘上心上眼了。也许多年前当付出与得到不对等的时候,谢长青就学会了不期待,所以阿容细微的举动让他倍觉心里踏实。

    而这时远处的钟碧微看着这一幕,心思几经翻涌,在她还没意识到什么之前,她就已经在往那边走了。跟在她后面的小桐有心想要去拉她,却已经来不及了。

    但是小桐没来得及拉,钟碧微却被不知道从哪出来的钟夫人给拦了下来:“碧微,你应该知道过去无非是自取其辱,他身边的是药王的徒孙,有可能还是容家未来的当家家主,你过去能改变什么?凭着咱们钟家再经营百年,也未必比得过。”

    在很多人眼里,谢长青与阿容之间,只不过是利益结合,而谢长青在京城掀了那么大风浪,也正是为阿容铺平道路主掌容家。所以钟夫人才说了这么一番话,才出面拦住了自己的女儿。

    “娘,他不会是那只重利益的人,要不然当初就……”这话说到这钟碧微就说不下去了,早知现在怎么会有当初,黯然一笑钟碧微就跟着钟夫人转身出去了。

    “就是刚才那位姑娘?”阿容心里惊啊惊啊惊,这谢长青和自个儿难道真有缘份。他的从前是自己从前的模样,而他的现在是自己现在的模样,嗯,这真够绕的。

    “我怎么觉得你更像是在看热闹,真没半点别的念头?”谢长青这么一想,怎么觉得心里有点不是滋味儿,这姑娘怎么半点也不吃味。

    闻言,阿容笑了,只是笑得有几分自嘲的味道:“咱们谁没个从前,设若是我的从前从角落里蹦出来,我除了提醒自己不要上当受骗再被哄弄了之外,绝对不会有别的想法。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来,喝酒。”

    这一句诗念来,正好让谢长青感同身受,于是举杯应了声:“好,喝……不对,你把杯子放下,伤口刚好没多久,怎么喝上酒了。酒哪儿来的,什么时候上的酒!”

    ……噢,被逮着了!

    讪讪地放下酒杯,阿容嘿嘿地乐了两声,然后嘀咕道:“这时节刚好喝新上的杏花酒,又香又甜润的,过了这时候就酸了……”

    “那也不能喝,待会儿把你的病症书给我,以后我就是你的药师,你也太管不住自己了,还是得看着你。”谢长青不让阿容喝酒,自个儿却一饮而尽了。

    是啊,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而眼前这乱我心者,却正是今日之日得多烦忧着……

    只是,那昨日之日不可留的,真的会自发自动地由着不留么,纵算是不留了,她就不会自己绕回来折腾一番么!

    第二日,安亲王府传来消息,说是不日宫里就会下圣喻,同意施行刀针。不过安亲王还加了个但字,但是——会有宗亲全程陪同监察,安亲王在这后头还但了一个,但是——他会想办法让宗亲在刀针施术时不出现在诊室里。

    接到书信就可以开始准备刀针施术了,诊室要按阿容说的方法进行彻底的消毒,一应器具、丹药、汤药和药水都要细致地检查。

    这封书信除了让药师们开始忙碌起来,也让阿容觉得这位安亲王真是有点意思。

    是啊,可有意思了,有意思的还在后头呐!

155.施术的准备与旧人见新人

    要进行刀针施术,还有一个重要的环节,那就是提前给安亲王服用一些有消炎作用汤药,这样可以降低施术后感染的可能性。

    关于消炎选用的丹药,最终还是由阿容把丹药所要达到的效果跟药王说了,请药王拿的主意,选的是大祛疾丹。阿容拿着祛疾丹的药方细细又辩证过了,确定确实有作用后才呈到安亲王那儿去。

    而阿容去呈丹药时,安亲王正好要出门,一见阿容过来就让随侍的人收下了丹药,然后冲阿容说道:“声声,正好领你去见见诸位皇弟。”

    诸……诸位皇弟,阿容一听就犯晕,心说咱不见成不成。答案当然是否定地,半拖半推地安亲王把阿容拽到了清辉楼,一看是清辉楼阿容又心下安定,她对清辉楼有安全了。

    到了楼上的雅间里一看,所谓的诸位皇弟们数来也不用一只手,原来是阿容想太多了,今上拢共只有八个儿子,有两个早夭,再加上有一个是个小不点儿没带出来,里头坐着的也就四个而已。

    里头的皇子们见安亲王来了纷纷起身迎接:“皇兄,你怎么带个姑娘来了,你不是通常不喝花酒的吗?”

    “乱说什么,这是声声,咱们那位容家表妹。”安亲王其实也不见得和阿容有多亲近,也只是顺手把人捞过来。他和谢长青之间,也算是有利益来往,当然在这投挑报李地帮谢长青铺铺路。

    “容雨声,不愧是容家的表妹,果然是倾城容色。你还别说,看着就是比眼下容家那几个姑娘好。声声,我是你二表兄,来叫声哥来听听。”这位二皇子封的是和王,最是顺溜圆滑的一个人。

    当下皇子们纷纷自个儿介绍起自己来,皇子们对这忽然冒出来的表妹这么亲热,其实多半的原因还是因为阿容现在的身份和以后可能主掌容家的缘故。

    互相问候过后,外头忽然响起一个女声:“说什么呐,高兴成这样。”

    这时和王捅了捅他旁边还没有赐封与的三皇子说:“三弟,你的心上人来了,你可要小心哟,你这心上人可不简单。二哥劝你一句,别吊死在这颗树上,小心死了连尸骨都存不下。”

    别的皇子们就愣了,纷纷问道:“是谁啊,二哥到底是谁,赶紧说吧别让兄弟们猜了。”

    “还能是谁,最近三弟去过哪儿,最近有哪家的姑娘来京城?”和王压根就不直接点名道姓,只是说了个话头让皇子们去猜。

    “我道是谁呢,原来是钟家那贱……三哥别瞪我,你自个儿从前也这么说。”五皇子原本想说的是贱婢,可是被三皇子一瞪就缩了回去。

    这时四皇子说道:“得了,纳个妾也没事儿,不过搁我,我嫌她年岁大了,三哥,她比你还大呢,这有什么意思啊。”

    ……原来这就是皇子们之间的话题,皇子们原来也是这么的——八卦。

    “你们说的是谁啊?”安亲王有些犯糊涂,他长年在边关,还真不知道这什么钟家的,所以才问了这一句。

    “钟碧微,大哥没见过也应该听过,不就是从前让长青栽了的那贱……”于是五皇子又被三皇子瞪了。

    “人快进来了,几位表兄还是别说了。”阿容这下也知道了,原来要进来的是谢长青的“从前”,原来这位“从前”叫钟碧微。

    于是皇子们纷纷停了这话题:“对,听声声的。嘿……我说声声怎么这么大度,你就没点什么想法?”

    这些人,怎么问来问去都是一句话:“我非得有点什么想法和对吗,我偏还就没想法了。”

    这时安亲王朝阿容投来赞赏的眼神,说道:“声声这才叫大气,这才像我们的妹子。”

    “谁大气了,我怎么在外面听着你们一阵阵地笑闹……”这时钟碧微终于被领了进来,一抬门帘子首先看到的就是阿容,于是钟碧微愣了。

    与此同时,原本还夸着阿容大气的安亲王也皱眉看了良久,似乎有些莫明地情绪在涌动。阿容在一看,所有的皇子们脸色都不像刚才了,有侧过脸不理的,有当没看到的,也有愣神说了句真漂亮的,也有小声骂这位说漂亮的没长眼的。

    “碧微见过安亲王、和王……”钟碧微愣神过后连忙回过神来见了一圈儿礼,到阿容这里时,钟碧微唤了声:“盛药令有礼。”

    “钟姑娘多礼。”阿容自觉得心情复杂,看着这钟碧微吧,她很难不想起从前来,再想起从前那个已经很久不想起的名字——周毅山!

    其实阿容顶不愿意再想起这些来,既然走出了这一段儿,她就预备和谢长青好好把日子过下去,谢长青值得托付,也足可托付。而从前不管痛还是悲,都已经过去了,道是往事不可追,眼前人堪珍重,人总不能傻得抱着一个不好的结局去过余生。

    更关键的是,这个顶着自己皮相去背叛别人的姑娘,阿容有些接受无能。任谁觉得自己是个乖孩子,却忽然有人顶着自己乖孩子的模样,做了坏孩子才做的事儿都会接受不了。

    这时屋里沉默了下来,原本的欢声笑语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沉默。只有三皇子还在那儿说着话,其余的皇子多是脸色沉沉地理也不理,最终还能怎么滴,不欢而散是肯定的。

    出了清辉楼,安亲王说他有些事要去办,把阿容托付给和王送回大公主府去。而大家伙一看,谁也不愿意和那三皇子一道走,因为他要带着钟碧微。

    有不厚道的还嚷了句:“三哥,以后要是咱们兄弟阋墙了,您可别感叹红颜祸水。”

    由此可同见,钟碧微当初做的事,在皇子们心里留下了很不好的印象,否则皇子们不会觉得沾上都脏。

    三皇子想说什么,却被钟碧微拦住了:“人心天长日久能见,不急在这一时一刻。”

    这话说得皇子们冷哼了一声,然后领着阿容就往反方向走,五皇子说:“声声,不是我给你拆台,你可得把长青看紧了,这样的女人防不胜防。”

    “谢谢五哥,我一定会注意的。”这下不由得阿容不好奇了,到底这钟碧微做了什么,竟然让皇子们连说个名字都不屑。

    “我看她是在利用老三,老三现在经管水上事务这一块,老三也真是不开眼,竟就这么迷糊眼了。”和王说罢又冷哼了一声。

    这时也快到大公主府了,正好在门口遇着了谢长青,谢长青和皇子们互相见过了礼,和王遂说道:“长青,好马不吃回头草,浪子回头是金不换,可要是……”

    于是阿容觉得和王可真是会说话,这说半句留半句的工夫谁能敌得过。

    只见谢长青一笑说:“一叶障目群山不见。”

    “你这叶是眼前的还是从前的……”五皇子这话可真是凉嗖嗖的,问得在场的皇子齐齐看着谢长青。

    “声声,不必理会他们,我们进府里去,母亲从宫里回来了,正在等你。”谢长青末了还回头扫了皇子们一眼,那意思是:你们少来再给我搅事,从前那页已经翻过去了。

    外头的皇子们又互相看了一眼:“大丈夫当断则断,谢长青到底是个可以与之谋事的。”

    四皇子摇头说:“三哥这傻到家的,前车有鉴他不看,偏偏要自己撞一回墙才知道疼。”

    “长青为了扫平容家这障碍,真是费了大心思,肯把自己搭进去。”六皇子忽然这么来了一句。

    “我看他确实对声声对了心思,只是不知道对容家的心思动得多,还是对声声的心思动得多。”原来在皇子们眼里,谢长青也是为了利益,只是不知道谢长青为什么要这么布局!

    “动了心思正好,不枉今天拢着咱这蹦出来的表妹,你们说她今后要真主掌了容家,谢容两家拴到了一根线儿上,父皇能容得下他们吗?”和王冷笑一声,看来他是觉得这样下去不会太妙。

    “我倒是觉得,这世上惟有父皇能看透他的举动,只是咱们的父皇,可是用他来当试金石试咱们来了。”

    六皇子此言一出,众皇子看了他一方,然后齐声哼了个字儿——“去”。

    四皇子回道:“试个屁,我倒觉得这是父皇的棋局,京城里的各大家盘踞经年,这根刺儿父皇就没有一天想过要拔掉。咱们都知道父皇最大的想法儿是什么,而谢长青啊……无非是个看明白了这点的,他这些年择得比谁都干净,凡是官家的一手不沾。”

    这时五皇子问道:“哪容家……”

    和王招了招手说:“别容家了,咱们几个的脑子加一块都不如人,且看他落子父皇布局吧,咱们……观棋不语。”

    “不说那些闹心的事,说说大哥的刀针吧,说是六日后进行,有宗亲从头监看到底。听说咱们这表妹要拿刀把大哥的肚子给剖开,啧,我怎么都觉得她在谋害大哥,也不知道宗亲府这回想什么,竟然同意了。”

    “要不跟宗亲府说一声,那天我们也去看看。”

    是了,这才是该做的,阴谋什么的不好玩,皇帝现在还是身体倍棒吃嘛嘛香的,活个三五十年啥问题都没有,现在就阴谋得去,无聊催的!

156.扑面而来的旧人与施术成功

    且说刀针施术的正主儿——安亲王这会儿在哪儿,他老人家正在河边儿上忧郁着呐,坐在河边的一块巨石上,一双“深邃”的眼睛眺望前方。只是河尽头的边边群山也不是他视线最终的着落,他似乎再看向更无垠更广阔的天地。

    有一阿容倒是没有看错,安亲王久战沙场,身上有山川河岳一样的大气魄。然而这时候的安亲王却还是一个有些寂寞,甚至可怜的孩子,还是个迷失了方向的孩子。

    也许他在思索卫朝前进的方向,也许他在忧心边关的安危,又或者他只是在担心几天后的刀针施书,自己能不能从诊室活着出来而已。

    总之他在思索,那端坐的样子从侧面而看,十分像著名的雕塑——思想者。

    这时候远处走来两名着军袍的军官,他们都是安亲王的近卫,走得近了时,两人齐齐行了个军礼。安亲王挥了挥手,许久后才问道:“查得怎么样?”

    “回王爷,钟府上下没有关于钟小姐任何不妥的传言,钟小姐也没有什么异常的举动,只是这位钟小姐接近三殿下,确是有其目的。”

    听完后安亲王没有说话,又是一阵沉思与沉默过后,安亲王说:“看着她,三弟总带几分天真,真不知道什么时候改得过来。”

    也许军官们也是觉得安亲王这拳拳的爱护兄弟之心很值得敬重,军官们便多问了一句话:“那……要不要阻止三殿下和钟小姐见面?”

    “不用,老三撞疼了会自个儿回来。上头有父皇看着,不至于让他撞得脑袋开花。”安亲王说完笑了笑,然后利落地起身,丝毫不顾衣袍上沾着了些河沙,只迎风几步就振落了,然后跨上马就回了王府。

    真到了刀针施术的那天,安亲王果然安排好了,一直监看着的宗亲不知道被怎么支开了。只不过支开了宗亲,却没能劝得开皇子们。

    见状阿容也没工夫跟他们瞎折腾,只把三言两语就把他们挡在了诊室门外:“开膛剖肚你们已经知道了,血啊、肠子啊肚子、脾和胃什么的也不说。看见这把针刀了没有,待会儿我就会用它一刀一刀地划开安亲王的肚子,懂得欣赏的人一定会觉得这是种艺术……”

    说到后来,阿容说的尺度越来越黑色幽默,把皇子们吓了个愣怔,一个个摇头晃脑地说:“不进去了不进去了,声声,一定要把大哥救回来,我们几个可没一个会打仗的。”

    “好,那就请你们赶紧从这里——消失!”阿容笑眯眯地说完前半句,最后两个字儿却吼得极其大声。

    于是皇子们用前所未有的速度地、跑了,这惹得正在被施行截脉十三针的安亲王一阵笑,看着阿容说:“你真把他们吓着了。”

    “看来安亲王没被吓着,您到底是征战沙场的,比他们见得多经历是多。”阿容说话时,截脉针已经到了最后一针,再下来就要下祛神丹,再由谢长青来化药。

    她这话让躺在诊台上的安亲王长叹了一口气,然后低低地说了句:“非所愿,实难违。”

    这句话阿容没听到,但是谢长青听到了,于是谢长青应了句:“非难违,因所愿。”

    “长青,一个人不能太过练达世事通晓人心,容易耗损了自己。”由此可见,谢长青通晓了这位的人心,所以安亲王才说了这么一句话。

    “从现在开始,你会没有疼痛感,药效加上施针大概会持续一个时辰。所以如果一个时辰内施术没有结束,会再给你用一次药,第二次用药药量会加大,所以可能会陷入昏迷。”谢长青说完就松开了手把安亲王放平,然后出手就是一针扎在了安亲王的腹部。

    这时的安亲王已经没有了痛感,自然没有反应,然后谢长青就冲阿容和诸位药师们点了点头。

    刀针施术正式开始了,大家都不免有些紧张,阿容长长地吸了一口气然后吐出来,看了诸位药师一眼说:“我们开始吧,小月,你要作好记录,还有提醒我们时间。”

    开腹的任务自然是交给了谢长青,他要是搁现代,肯定是独一无二的快刀手,那下刀快狠准得让人惊叹。刀口整齐而利落,出血量控制得非常小,可谓是漂亮至极的刀口。

    用支架撑开了刀口,然后趁着琉璃盏可见游丝的光芒,阿容把手伸进腹腔里。她清晰地知道指尖再偏移一点会是哪里,向上是哪里,所以很快摸到了脾脏。

    以手触脾脏,很清晰地感觉到里面有硬物,大约的轮廓就和见过的牙刀金属片的实物差不多。

    “摸到了?”问话的是黄药师,他身兼医药,这样的场面当然少不了他。

    “是,师父,我在脾脏外面没有摸到金属护片,确实已经卡进了脾脏里。现在我把脾脏移出来,大家要挺住……”阿容其实更担心自己挺不住,天知道这样的场面她有多么担心,在什么都不缺乏的时代里进行手术,好吧,她觉得自己不是疯了就是很魔了。

    当脾脏进入到药师们的视线里时,药师们都十分淡定,对于他们来说,什么样惨烈的伤没有见过。所以当即大家都进入了状态,林药师指着脾脏说:“伤口在这里,不过已经愈合了,那就是说我们要重新开一个口子再把护片取出来。”

    “是,这个就交给林药师大人了。”在这段时间里,林药师对《脏腑构要》解读得最透彻,甚至很多是她都没有想到的方面。

    对于阿容把这个交给自己,林药师初有些懵,但很快反应过来,于是林药师迅速地开始了他的小创口内脏取异物的刀针施术。

    这时候小月开口说道:“盛药令,该除针过血了。”

    于是阿容把针取了,等约二十分钟左右后再把次行针,正在这时候付药师忽然惊呼了一声:“出血了……”

    听得这一声,阿容连忙把最后一针落下,然后过去一看,并不是大量的出血:“付药师大人,刀针施术不出血是不可能的。刚才放针过血了,所以现在肯定会出血。”

    “流这么多血也没关系吗?”付药师有些担心,万一真出了什么差池,他们的小命中填不起这位的金贵之躯。

    ……这也叫多,阿容心说下辈子您老人家该做女人,除开动刀时流的血,就刚才放针时还不到100CC。整台刀针施术下来,应该不会超过400CC血:“付药师大人,您看见那边那个药瓶了没有,只要出血不超过那个瓶子装的水量,就不会有问题。”

    “为什么,血不是人体里最精贵、最不能流失的吗?”

    现在也来不及回答这个问题,阿容要开始缝合了,这回用的是肠线,好不容易才制成的,为了避免拆线的麻烦以及不必要的痛苦。

    其实说起来,到最后这台刀针施术无疑是很顺利很圆满的,即没有大出血,时间又把握得很好。从头到尾安亲王都是清醒的,虽然起针的时候有过短暂地疼痛,但还有丹药在作用,所以并没有感受到太大的痛苦。

    最后阿容去取针的时候,心情极好,脸上满是笑容地对安亲王说:“很抱歉,您可能暂时回不了天上做战神了,欢迎继续待在人间尽您未尽之业。”

    这话说得大家都是会心一笑,极度的紧张之后听到这句话,大家伙儿都感觉到一阵放松,于是诊室里的气氛也好了起来。

    “人间的事且做不完,天上的事就再说吧。”安亲王同样是笑容满面,像是松了一口气一样,看来他对这施术还是有些担心,这时候也终于可以安稳了。

    从诊室里出来,阿容和谢长青就被“家属们”围住了,和王问:“大哥呢?他……没怎么样吧?”

    “您是希望他怎么样呢,还是希望他不怎么样。”阿容脸上半丝笑意也没有,浑是透着严肃,皇子们互相看一眼都有些傻了

    而谢长青见状则是一笑,原来这姑娘也有这么“贫”的一面,这个形容司儿也是阿容自己说的,她形容一个人牙尖嘴利能言擅道就用“贫”字。

    这话当然不好回答,怎么样和不怎么样在这儿都不太合适,于是皇子们沉默了,最终还是谢长青看着替他们解了围:“安亲王已经没事了,刚才又服了丹药,现在已经睡着了,几位殿下还是过几天再来看安亲王。”

    正在这时候,三皇子领着钟碧微从外头进来了。这时的场面是这样的,阿容站在谢长青旁边,皇子们站在他们对面,而三皇子和钟碧位则从门口进来。

    所以皇子们没看到三皇子,而阿容和谢长青则和两人迎面看了个清清楚楚。阿容明显感觉到,今天谢长青比那天更僵一些,抓着她的手都更紧了。原来说不在乎要忘记的人扑面而来时,还是会很难面对。

    阿容回握住了谢长青的手,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儿……

    长青,不要乱,也不要动,弃我们而去者,皆是昨日之日不可留!

    只是阿容,当你遇到你的从前时,你能做得到吗?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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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怀缱绻介绍:
到古代后一穷二白
是奋斗,还是攀权贵
这还用考虑吗
所谓豪门诚可贵,自力更生价更高
但是公子您要做什么
您在那儿春怀缱绻,春心荡漾没关系
别妨碍我自力更生啊!
泪~~~贵公子什么的最讨厌了
————————
(坑品良好,完本保证,所以伸出小手来圈养俺吧)
(12月PK……留保底粉票票给我咩,鞠躬,谢谢大家)
春怀缱绻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春怀缱绻,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春怀缱绻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