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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弈澜     春怀缱绻txt下载     春怀缱绻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112.长安山中的情与信

    人一旦想通了一件事后,就会重新审视自己身边的人,阿容也是这样。只是她才刚看了谢长青几有时,那位大王子就闷哼一声吐出口血来。

    这让谢长青和阿容不由得面面相觑,两人都有片刻的愣神,愣罢了回过神来,两人立刻上前望诊、切脉。切诊罢了,两人又相互看了一眼,阿容说道:“是损伤了心脉。”

    “失血过多,没有调养好。”谢长青看着淮国的大王子,心说你可晕得真够及时。

    本来多少带着点兴师问罪的意味,这样一来,对两施药的人来说,怎么还能兴得起师问得下罪。最主要的还是阿容想起来,早上的时候这位压根就没想取自己的命,所以还是先把人治了再说吧!当然她现在也明白,这位一也由不得她不治,这是政治问题,这东西总是她惹不起的。

    “阿容,正好你正接治着一个心脉有损,气郁积于胸的病患,不如两个一起收治了,虽然有些差异,但交给你总是稳妥些。”谢长青有半句话没说出来,那就是这样也方便他常来长安药山,这样一来才能找着由头嘛。

    而阿容听了后点了点头,心想着:一只羊是赶,两只羊还是赶,那就一块赶着吧。

    于是无涯山的那位杨公子转到了长安药山来,再添了一位淮国王子,俩位一块住在收治外诊病患的侧院里。

    这天用过了药后,阿容特地到药田里看了看,这里即有山上的种植园,也有平地处的药田,各色各样的药不一而尽。她四处一看,还真看出点意思来了,这里种得都不多,但药的种类很齐全,而且错落有致,每一味药材都尽得其所。

    猛地阿容像是想起点什么,然后又老想不起来,磨蹭到书房里拿了本空白的手札出来,也就是从这一天开始,她记起了日志。

    “白霜子和方苏木伴生,良,可以各隔开三尺,间种小叶金芽,不仅小叶波阳能半晴半阴,也正好白霜子可以多得点空间长。”说完这一句后,阿容猛地一拍脑袋。

    她心说:“咱本来就是一种药草的,怎么弄到天天炼药去了,药材都没种好就想着炼好药,这就像还没学会走就想飞,这叫舍本求末。”

    这样一想,阿容就在手札上记下了刚才的话,手札上却和说的不一样,总把字句再组织组织:“白霜子、方苏木间三尺,夹种小叶金芽……”

    她不明白为什么长安山会这样,她几乎可以预料到,这长安药山上,一定是药材齐全的,不仅药房里备齐了,连山上田里都种齐了。

    “谢长青安排的?不像啊,哪能几十年前就安排好,方苏木二十年以上龄。行了,别多想了,占了好茅坑就赶紧地。”

    正在阿容开始记其他的药材的时,旁边一个声音传来:“大师姐……”

    “嗯,你是山上的药女吗?”阿容一看眼前有个姑娘凑了上来,就问了一句。

    那姑娘笑着说:“是啊,大师姐,大师姐来看药田吗,大师姐要是有想找的药材可以问我,我在长安药山待了很长时间了哟!”

    听这姑娘这么说,阿容当然高兴,这不就是移动的索引嘛,药房里有一本,药山上有一个,正好:“那好,要是我有什么找不到的,就来问你。”

    “对了,大师姐,你要种什么药材吗,这边还有很多空着的药田。”有药碑的药山往往都要空出大片的药田里,有山主的由山主决定,没山主的就空着。

    “好。对了,你叫什么名字。”阿容心说自个儿也真是迟钝,现在才想起来要问这姑娘的名字。

    那姑娘侧脸答道:“大师姐,我叫江思安,刚从师房里出来没几年,一直在长安药山上看药材。就我和罗梅、晏如两位师姐好无聊的。大师姐一来,山上的人就多了起来,真好玩。”

    “那她们呢,怎么只看到你啊?”

    这时江思安指了指下面说:“两位师姐在那吵架,我插不上话,所以躲到这里来了。师姐她们天天吵架,为了紫花小菀草,为了雁尾风要吵,为了白毛根要吵,就连为了一根碧灯芯也要吵。”

    为药材吵,阿容就想去看看,看看那两位吵的是什么内容。于是她跟江思安一说,江思安就摇头说:“我不去,大师姐您自己去吧,两位师姐吵架,我通常都是被拉着评理的那个,我怎么评啊,两位师姐都是师姐,说谁不是都不好的。”

    闻言,阿容不由得笑出声来,这江思安倒真是个有趣的,于是她就起身让江思安待在这里,她去看看那叫罗梅和晏如的师姐在“吵”些什么。

    等走近了的时候,阿容就听得一个声音在说:“这样种不行,百木萝又不是阳金花,怎么可以和罗毕子种在一起,百木萝容易长虫,到时候把罗毕子吃掉了,还种什么种。阳金花的虫蚁不喜欢,所以百木萝应该和阳金花种在一起。”

    然后又听得另外一个声音说:“谁说的罗毕子不适合和百木萝种一起,罗毕子十月份才有种子,百木萝的虫那时候早没了,怎么不可以一块儿种了。”

    于是阿容想了想,开口说:“其实这三样完全可以一块儿种,有阳金花驱虫,罗毕子的幼种才不会被吃掉,而阳金花也可以借百木萝的腐叶长得更好。”

    听得她这么一说,那边两姑娘看了看对方,又看了看她,然后齐齐问出一句:“你是谁?”

    “七八二一盛雨容。”阿容很少说这个名字和药牌号,因为盛雨容这个名字,总容易提醒她,她和从前相差了时间和空间。但是现在,已经不碍了……

    “大师姐?”

    阿容点了点头,然后另一名药女说:“大师姐,我们听说你很会炼药,原来也会种药材啊!”

    这话的意思真明白,加上那姑娘的眼神就更明白了,意思就是你这种法谁也没听过,你就别在这胡吹大气,摆什么大师姐架子了。

    “试试看,试过了就知道行不行!”于是阿容也发现,自己开始喜欢说试试看这三个字了。

    “是,大师姐。”那叫罗梅和晏如的药女没有再多说话,毕竟阿容是大师姐,又没强横地要她们信,只是让她们试试,那就回头找机会试试凡!

    这时候那叫江思安的药女也过来了,一看这里的河蟹场面,忽然间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这俩师姐竟然就这么不吵了。于是江思安开始佩服起这位大师姐来,果然是镇场用的,以后两位师姐要是再吵,就去请大师姐来镇场。

    要是阿容知道这姑娘的心思,不知道会不会敲她两把,以往都是她请别人镇场,没想到现在竟然也成了镇场之“宝”,宝气的宝!

    见过了药山的药女,又看过了药材后,阿容趁着太阳还没大起来的时候回了院里,这时候得知那位杨公子已经醒了来,而且服过了汤药,但是那位淮国的吐血大王子却还没有醒过来。

    “大师姐,您看要不要再去看看,或者是请别的药师来看看。”药童是担心这位没什么经验,而这淮国大王子毕竟身份不同,也不能轻慢了人。

    “去请黄药师大人过来吧,如果爷有空闲,也请爷一道过来。”对于提到了谢长青,阿容心里想着一人计短,二人计长,有三个人就等同上个保险,在心里头她是这么跟自己解释的。

    “是,大师姐。”药童赶紧去叫人,结果黄药师说他忙,要明天才能过来,谢长青倒是有工夫,不过晚上还要赶回京里去,时间也紧凑。不过谢长青还是过来了,晚点回京没关系,但这姑娘需要自个儿的时候,自个儿总得在左右不是。

    当谢长青来时,阿容刚给淮国大王子施完针,施罢了针却还是不见好,她正在那儿预备切脉,就听得谢长青说:“阿容。”

    “公子。”

    听得她叫公子,谢长青眉微微一抬,然后就说道:“他内息受伤,需要多加调养,他所习的功法比较特殊,这会儿正在沉睡之中调养经脉,你不必这于担心。也是我没有跟你说明白,这期间着药女看着他就是了,一是不要出异常,二是要是醒来了,就拿大舒经活络丹给他服一颗。”

    “嗯,好。”

    “阿容,我这趟回京城可能要十天半个月才能回,连云山上应当无事,只是你近来的外山任务我已经着差事房撤了。外山近来多不太平,你还是在连云山里为好,如果没什么事,近段时间就别出山,事多且乱,你多加小心些。”谢长青见她似乎不在像从前那样避着闪着,心下也添了几分舒畅,这样很好,谢长青心里这么念着。

    听谢长青这么说,阿容当然连连点头:“公子,你也要小心,即然事乱,您又非去不可,一定要保重,连云山少不得你。”

    虽然听着是连云山少不得你,但谢长青听来却似是“我也少不得你”,谢长青遂一笑道:“阿容,没有山盟海誓、轰轰烈烈,你遗憾吗?”

    “公子呢,公子遗憾吗?”

    这时谢长青猛地拉了阿容的手握在掌心里,然后看着她的眼睛说道:“愿意信我吗?”

    “公子信我吗?”

    “阿容,我信你。”一直都信。

    “好。”

    好,我愿意再信一回,这世上还有不离不弃!

113.药女的登天之路与好出身

    当谢长青离开长安药山的时候,已是夕阳渐落之时,漫天暖暖的金色铺陈开来,整个连云山都是一片温暖的色调。

    在台阶上,阿容看着谢长青拾阶而下,谢长青亦不期然地回头看着她,两人的视线交缠处,夕阳的色调便更暖了几分。阿容挥了挥手,笑了笑,心里也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儿。

    再回院里时,那位淮国的大王子还没有醒转来,阿容一琢磨,别的药女来总不如自个儿放心,那还是自己守着吧。当然入夜了也不止她一个人来守夜,前半夜的时候,阿容还和来守夜的药女一块儿聊着。但是后半夜那药女捱不住眯了眼,阿容就只能是一个人发呆了。

    一个人发呆容易犯困,阿容开始心想着,咱眯一会儿,就一会儿就成,但到最后还是睡着了。

    次日里床榻上的大王子先醒了地来,张嘴就想喊人,却忽然就看到了床榻边的小几上趴着的阿容。零乱的模样,自然说不上美丑,但是大王子却看了良久。在晨光中趴着的阿容,身上像是镀上了一层圣洁的白色光辉,便像是淮国传说中居住在雪山顶上的神女一般。

    这还得说大王子为人,多情且至感性,做为一个未来的继承人,他身上有着淮国国王极其厌恶的一面。那就是多情,多情到让人觉得滥情的地步。

    所以就这一刻,大王子愣了神,但是他并没有愣神太久,毕竟阿容目前在他心里还有那些个旧事在。虽然他那王妃的死,是他那父王一手主导的,但是归根结底,还是有阿容的原因在。他当然不会再报复一个小姑娘,但也没法多想其他。

    恰在大王子想着些事情的时候,阿容眨了眨眼醒了过来,睡眼朦胧之中看到了大王子已经醒了过来,于是连忙起身:“你好些了吗,对了,赶紧把大舒经活络丹服下。”

    说完也不等大王子有什么反应,一颗药丸就拍进了大王子的嘴里,大王子长出一了口气看着阿容,然后缓慢的起身运功行药。

    等他运功行药结束后,备好的早饭就来了,阿容自顾自地端着自己这份在那儿吃着。大王子过来时,她正吃了个半饱:“正好,赶紧来吃早饭,你还得把药粥服下了,然后再去沐浴。”

    大王子看着阿容良久,坐下后吃完了药粥,然后问道:“我的那些下属怎么样了,他们现在在哪里,我要见他们!”

    “这个得问山房那边,要不待会儿我找人帮你问问。”阿容现在是愈发觉得自己神经强悍了,和差点伤了自己的人同桌吃喝,还特淡定。虽然确定这人一开始就没想要自己的命,可那刀光剑影总是实打实的。

    “不必了,谢当家呢?”大王子见问不到点上,索性就不问了。

    “公子回京城了,要是有什么事,您还是得去山房那边问。”阿容其实也想送走这位,她心里实在不踏实,每每一想起这两天发生的事,就觉得特恐怖。

    好在这位在连云山也没待多少时间,谢长青回京后的第五天,淮国就派了仪仗来接应。

    看着仪仗阿容就松了口气:“总算要把这位送走了!”

    但是没想到,大王子走之前竟然特地来谢过了她,末了还留下了姓名:“我叫张暮城,以后盛药侍要是来淮国,欢迎来叙旧。”

    这话说得阿容心里连连说不必了,咱们真没啥旧好叙的,但她脸上却是一脸的笑:“有机会,自然会去的。”

    送走了张暮城后,阿容隔了几日又把那位杨公子给送走了,那位杨公子剩下的就是时日将养,在药山里将养总要花费一些银钱,那位杨公子领了药后,说是回家调养。

    正在阿容以为日子开始平静如水的时候,她再去师房授课时,却发现师房竟然已经停课了。问了师房看院门的药童,那药童答说:“回盛药侍,近日里事忙,师房暂时停止授课。”

    “忙?忙什么?”阿容掐着时间一算,现在不过是六月底,应该是最闲的时候,药材还没成熟,也不用种,整日介巴不得睡死了才好。

    那药童微微一低头答道:“盛药侍,因为今年行水患,粮食怕是要颗粒无收了,肯下正在四处调粮过来。连云山的粮撑个年余倒是不成问题,只是处处灾荒,连云山也得尽些力。这几天连云山从药女到药侍、药令,有水生药田空闲的,都开始准备着育苗种稻了。”

    “种稻?”阿容心下琢磨,记得曾经写过一份《水稻要略》给谢长青,难道这时候起作用了?

    “是啊,连云山空着的水生药田有几万亩,出一季听说至少有六百万斤,够水患区撑过今年了。现在靠余粮撑着渡日,总要想办法渡过这关卡才是。”药童颇有几分悲天悯人地说道。

    闻言阿容也想,长安山里头也有几亩空闲着的水生药田,要么也种山。打定了主意就想着回山去,顺便去物房领了些东西,再回山的路上却碰上了郭药师。

    只是今天郭药师却不像平时那么神色宽和,反而带了些冷厉之色,见了阿容也没往日的笑脸儿,而是一副沉得有些发黑的神色:“郭药师大人,您怎么了,要去哪里吗?”

    只见郭药师看了她两眼说道:“阿容,人不能只想着从前,也得多想想往后,枉死的人不是报仇雪恨之后就可以活回来的。”

    ……这哪儿跟哪儿呀,阿容有点儿摸不着头脑,她哪来的仇和恨,也没枉死的亲友。这话可把阿容给碜着了,好半晌愣是没有反应过来:“郭药师大人,您到底在说什么,出什么事儿了?”

    “阿容,你去跟小鱼好好说说,仇恨二字最容易迷了眼蒙了心,你好好劝劝她,不要为了往高处走,就迷失了本心。她是有天份的,不要把这天份用到了歪处,天份不是用来这么挥霍的,更不是复仇的工具和手段。”郭药师说完就头也不回地走了,完全不解释发生了什么事。

    留在原地的阿容想了好一会儿,她虽然不明白到底是为什么,但好歹从郭药师嘴里把结果听到了。小鱼会有什么样的仇恨,小鱼不是船上人家的女儿,后来父母出海打渔失了性命,小鱼这才成了“戴黄芦草”的孤女。

    这一下竟然又是仇呀恨的,阿容实在有些支应不过来了。

    想了想,阿容没先去找小鱼,而是先去找了江药令,这时候江药令应该清楚事实。毕竟小鱼是在江药令身边一步步成为药令的,这其中如果有什么因由,没有人会比江药令更清楚。

    打定了主意后,阿容就去了江药令的药山,药令的药山相对要小一些,所以阿容很快找到了主院,也找到了江药令。江药令见了她来,仿佛知道她要问什么一样,张嘴就说:“盛药侍,你先坐下,有什么事儿咱们坐下来再细说。”

    “江药令大人,小鱼到底怎么了,为什么郭药师大人黑着脸就走了?”阿容直来直去,这时候也没心思绕弯子。

    “盛药侍知道连云山的一个说法吗,凡是药女入山,有能力有靠山的几步登天,没能力没靠山的也能谋个好出身,连云山的药女,历来多嫁各府的庶子。知道为什么柳药令可以升成药令吗,因为她救了一个足可以令她升成药侍的人,而那个人还许了她一段好姻缘。”至于那人是谁,江药令就噤声了,有些人总是不好多提的。

    闻言,阿容也大抵明白那个人是不能问的,于是想了想问道:“那郭药师为什么气在这样儿?”

    “那家跟柳药令曾有旧节,至于具体是什么我也不是太清楚,柳药令之所以应下这事儿,多半是为了积年旧事。盛药侍,柳药令与你是旧日姐妹,不如你多劝劝她,省得她走了这条路。用自己去做赌注,注定当不了最后的赢家。”江药令话说到这儿就算是说完了,毕竟那边牵涉到的不是他能说得动的人家,这京里那几家随便哪家儿都不是他一名药令能说的,当然只好多沉默着些。

    劝,一个让她劝,两个还让她劝,她却又莫明地想起了从前阿叶的事儿。一个是为了一口气,喂个是为了报冤仇,这俩人哪里有半分区别,到最后都是拿自己的幸福当赌注。

    见到小鱼的时候,小鱼正在侧院里诊治着一个病患,见她来了也不说话只是笑了一笑示意她先坐着。阿容坐下后看着小鱼,很难想象小鱼会是一个背负着仇恨的姑娘。

    “阿容,你怎么这时候来了,都不让人叫我一声,等烦了吧?”

    在阿容眼里,小鱼还是从前的小鱼,只是眼神里却有些东西不一样了,郭药师说得没错——仇恨这两个字,最迷眼蒙心!

    “小鱼,我们说好要一起做药师的,你不能半道上跑了,扔下我一个人多无趣啊!”阿容没有劝得太明显,小鱼是个聪明,绝对能明白她指的是什么。

    这时候却只见小鱼一笑,说:“阿容,我和你一道走了很久了,接下来的路我想自己走!而且,你也不会无聊啊,听说小稻和小麦要来了,对了,你还有爷,他们会陪着你的!”

    听着这话,阿容就明白看来小鱼去意已定了,叹了口气,阿容没有再多说话,而是决定先去打听打听,到底是哪家人!

114.扬子洲的任务与凤西容家

    次日差事房里来了差事书,阿容接了差事书后很奇怪,谢长青明明说这段时间不出外山任务,还说是和差事房里通好了气儿的,结果她不还是接到了。

    也来不及多想,阿容就骑马到了差事房里,那管事接待她后,特恭敬地说:“盛药侍,今年又到去选药女进山的时候了,本是不排事儿给您的,可这不是正巧赶上了安排在扬子洲附近。爷就吩咐了差事房,到时间儿了就问问您去还是不去。”

    原来差事书接了还能商量吗?阿容一撇嘴心说:特权阶层,果然就是这样的。

    想了想在扬子洲,阿容又觉得应该过去一趟,她虽然不纠结于身世,可总觉得心里头没底儿。而且近来在山里,自觉已经到了固步自封的地步,只有走出去多看病患,要不然她最终也无非一药奴而已,永远没有办法触及更高的层面。

    丹药一道,天赋为重,但阿容自个儿明白,她这完全就不是天赋,一是记性好,二是多着几千年的知识叠加,她并没有优势,在这上头她反而不如小鱼。

    “什么时候走呢,具体是在哪处?”

    “时间定的是六月二十七走,八月底开始试训,年前回来。至于具体哪处眼下也不清楚,药师们定了那处,具体在哪儿还得到地方了再抽签来定。”差事房里的管事心说,药师们就到时候抽签说不定就直接定了扬子洲,谁让现在人人都认为那地儿物华天宝、人杰地灵呢。

    一个柳小鱼,一个盛雨容,这两个人不论她们以后的身份,只单论自身的天赋,就已经足够药师们动心了。所以药师们强烈要求,去扬子洲,而且扬子洲是药材集散之处,再往外出海上,也有许多稀罕药材。

    “那也好,到时候我安排好,另外柳药令的事,还请差事房里多留意着些,要是有什么变故,还请知会一声。另外请帮我带封书信给公子,待会儿我写好了给管事大人送过来。”写信给谢长青也是小鱼的事,即问了几句,又请谢长青到时候多担待着些。

    只是信写到最后,又添了几句阿容自己也想不到的内容:“……你把我从连云山支开,我也就从善如流地去扬子洲,虽然不知道连云山最近会有什么动向,但你一定要多注意安全。这世上,利益固可追,然性命不可追。”

    “……夜来若多有睡不稳,也别常用夜生香,恐防积药多伤,多舒心少劳神,尤其是朝中风浪,若能观潮岸上,又何必去做那弄潮儿。”

    末了,阿容最后写了一句:“我字不好,你将就,看不明白的地方就猜好了,反正你脑子灵光……”

    写最后那些话的时候,她心里实在有些波动,所以写来写去字越写越难看,她也不愿意再抄一遍,怕自己写出更多更啰嗦的来。

    当京城里的谢长青次日看到书信时,起初是皱眉,接着就一点点舒展开来,看到最后一句时,仿佛像是看到了阿容在他眼前懊恼着一样,脸上不自觉地就露出笑来。

    一旁的徐少南看了就环视了正在议事厅里的众位一眼,心说:“咱真是大功大德啊,瞧,只这一封信来,就从爷的怒气下救了许多生灵。”

    “各自去办差事吧,另着人去给姚府下帖子,请姚二爷过府一叙。”

    姚二爷么,自然不是别人,正是姚承邺。却说姚承邺接了帖子过府来,一见谢长青就没啥好气。姚承邺心里是这么想的,你趁着你占着点优势,把爷的姑娘抢了,爷不爽。

    当然了,也就这点不痛快,姚承邺能和谢长青一路到如今,当然不是那一点半点的交情,虽然没好气,也不至于记恨。在男女之事上,本来就得要一个心甘一个情愿,要不然也不成:“老谢,你能不能别拽酸文儿,找我过来喝酒就喝酒,还特正式的下帖子,你可真把我唬住了。”

    “说的是正事,请的是姚家家主,你要是觉得多余,以后我不下帖子就是了。”谢长青似笑非笑地看着姚承邺,直把姚承邺看得浑身上下不自在为止。

    一听是正事,姚承邺也自然而然地严肃起来,坐下后跟谢长青说:“不是我说你,老谢,你有必要把京城的水搅得这么浑吗?”

    “这事儿,你跟我娘说去,她老人家几时是个消停的主,这火已经窝了近十年了,能存到现在才发,已经不容易了。便不提我娘,就是姚太夫人,不照样也动作着吗,我娘和姚太夫人本就是一个目的。姚二,你一直说你是个商人,商人逐利,这回的利你看清楚了吗?”谢长青肯下面临着接手谢家和连云山的关口,他得立威,也得清楚一些障碍。

    这世上,没有人会把路让出来,就算靠山大过天,障碍也得自己去清除。这世上总是永恒的利益比较持久,如果你不能表现出应有的投资潜力,那么你就会被抛弃,不管你是谁谁谁。

    或许感情可以维系一时,但朝代总会更迭,人事总有替换,要想在朝代更迭与人事替换里依然稳步安生,那就只有站出来,做一个能够稳住舵的人,要不然就会随着朝代和人事物是人非。

    大家族大的不仅是家庭,还有更多的东西,就如同虽然谢长青是嫡子,虽然大公主是皇帝长姐,太后嫡长女,依然无法阻止庶室的出现,也同样无法阻止嫡庶大争。大家族里的嫡庶,自来就没有亲随和乐的,亲兄弟还有争,更何况不是一个妈生出来的。

    “利,我倒是看得清楚,只是老谢,这回的谋利之路,是要下血本的,说不定还得搭上点啥。我这人总好出少入多,所以这一分的投入可以只收回三分利,如果是要我下血本,拿身家去赌,那得有个好章程,要不然血本无归又看不到啥的事儿,我是不陪的!”姚承邺其实明白,自己早就是那船上的人了,他这不过是想问问谢长青具体要怎么办而已。

    看着眼前从小到大仅剩下的朋友,谢长青难得的没有笑,而是露出严肃沉静的表情来,目光如水一般看着姚承邺一字一句地说道:“重分天下势,这样的利愿往吗?”

    “有人嫌你独占着桌子吃大菜,想要挤掉你去吃那桌菜,你就拉上我这不指望你这桌菜的人去对付坐在另外几张桌上的人。老谢,你空手入白刃的手段是愈发的高明了。不过,我倒还真是被你说动了,动心得很呐。”姚承邺现在面临和谢长青一样的问题,他要接手姚家,但有几家看着他年轻,总想分些去。

    有句话说得好,初生牛犊不怕虎,既然都不怕了,当然不会把到手的利益让出几分来,更何况一当家就退让,族里也会存有疑义。一边是不能退,一边是偏要用强,被逼得急了也只好扮狗跳墙、装兔子咬人了!

    “苏、陈、容。”

    “严、张、容。”

    这是两人在通各自的目标,说完了两人相视一笑:“当年我小姑姑和小姑父死得不明不白,容家家主脱不开干系,帐不怕算晚,正好连本带利。”

    “容家眼下占着容妃的便宜,想动起来不易,不过宫里自有母亲稳着。天子后宫,不缺妃子,但我这皇帝舅舅却就这么一位长姐,自小一块儿长大,这块儿还是稳得住的。但做事总得有个光明正大的由头,要不然那些个言官可个个都在那儿等着开荤。”谢长青不担心宫里,只担心容家借言官造势,毕竟容家有位是在文官系统颇有声望的。

    不过谢长青办事,当然周到得滴水不漏,也早已经有了主意,只是这时候多个人上一条船来商量,总是比较有底一些。谢长青在这情况下之所以和姚承邺拖底,一是因为他和姚承邺是朋友,第二个原因则是因为现在他们有共同的对手。

    这就像是有两个人在山里找到一头被套住了的山猪,但这山猪同时还被一头狼在盯着,山猪反正是不会再跑了,于是先把狼打了,不但是为了狼皮狼肉,更是为了那山猪别葬送在了狼嘴里。

    “容家要死,绝对也不是死在咱们俩手上,别忘了还有大公主和奶奶,那两位动起手来,比咱们更狠,更没有顾忌。”

    这倒确实,他们担心言官弹劾,但是姚太夫人和大公主不担心这个。借那些言官们十个胆子,他们也不敢弹劾今上的亲姐姐,那位素来善名垂于朝的大公主。至于另一位,姚太夫人,当今太后的亲姐姐,向来也是慈名朝野,弹劾这两位,还真是没人信。

    “姚二,当家的倒了,容家还在。”

    这话可够狠的,容家算是个野心大的,一边是看着姚家的挣钱门路流口水,一边又羡慕连云山的家底雄厚以及善名远扬。说起来,容家现在就是一个即要当XX又要立牌坊的,于是旁人不答应了,自然就要拿容家来开刀!

115.两地相隔的阿容与公子

    且说姚二和谢长青商量罢了事儿,把各自的计划都透了透,然后就开始春花秋月来了。

    这时的大公主府里,正是紫薇花初开的时候,及远处满架的月季花开得如同一张张灿灿小小的笑脸一般。看着那满架的月季花,谢长青脸上就染了笑意。

    另一头姚承邺看了这笑,又看了看那月季花,此时风一来,正是摇曳生姿得一如摇头点头一般:“想起阿容姑娘来了吧,话说最近京里不太平,你还是让你那姑娘离开连云山一段。不怕人有心,就怕有心人,万一那姑娘从前的身份被整出来,以后你想八抬大轿抬她进门就不容易了。啧啧啧……谁让你是一郡王呢,犯官的姑娘娶进门,言官们会死谏正安门前,到时候就是你那皇帝舅舅也压不下这事儿!”

    这话说得谢长青脸色一沉,然后凉幽幽地说道:“如果这样,我倒是还另有底牌在,但凡是有谁把这事儿捅出来,那他就得接着这底牌,然后捧回家好好供着!”

    “得,我也不问,既然是底牌,我不问省得到时候我嘴不牢靠,摊开了的牌就当不得底牌了。”兄弟情谊是一边,但有些事不知道总归是更好一些。

    这时又是一阵风吹过,有些许月季花的花瓣被迎风吹来,两人便由着月季花从窗外飘进来再拂过周身,月季花吹过之后,几片纸被吹落了地。那正是阿容写来的信,姚承邺却只及看到最后一句,只这一句就笑了:“我说阿容姑娘的字,可真是该了好练练了。”

    见信落到了地上,谢长青随手捡了起来,用纸镇压回了桌上:“这样也好,猜得出来。”

    “看来你是真用了心思,也好,断了我这心思。腊月里我就摆婚宴了,你的郡主妹妹却不知道是不是个可携手的。”姚承邺说的郡主妹妹和谢长青并不熟捻,这是建安王的嫡次女,一直在建安就没来过京里,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模样、性情。说是订亲,却只见过一张画得可能不尽不实的画,虽说这时代多是这样的,但有谢长青这样的在面前,姚承邺难免比对一下觉得不大痛快。

    “据娘亲说来,茂秋郡主是个不错的姑娘,建安王的嫡长女是袁阁老的嫡长媳,样貌品行你也见过,娘亲说茂秋郡主比她这长姐姐来,少一分算计多三分沉稳,少一分美艳多三分爽朗。”谢长青是自家有了自家不愁,从前阿容不打扮的时候他都能看对眼了,何况眼下的阿容。

    十六岁的阿容犹如一枝月季吐蕊含露,又披了一身的灿烂霞光,比那几位凤西家姑娘更当得起“倾城容色”四个字。谢长青一记起她时,总容易想起她偶尔露出的一点小女儿模样,却正是一点怯意十分动人。

    “懒得跟你说,你现在是万事皆足,什么都不欠缺了。事儿就这么定了,我先回去把家里的人再收拾一遍。话说你家里也得肃清肃清,好好的你那三弟竟然能把药材倒腾着卖给容家,那真是吃里扒外浑不是东西。”姚承邺说完就走了,省得看谢长青有点黑青的脸色。

    而站在院里的谢长青脸色一点也不黑青,反而露出一丝玩味,卖药给容家是不错,可他那三弟卖的却是劣药。也许,他应该找他那三弟好好谈谈,当然在这之前先把阿容的事办妥当了:“少南,去陈家下个帖子,就说我过府去拜访陈太爷子。”

    京里的谢长青自在安排着各项事宜,阿容也在月底启程了,七月初二时到了琴台,停了半天补给一些东西。阿容不由得想起从前,在这里听姚承邺一曲,再回来看已经是物是人非了,那把琴也被人取走了,却不知姓名。

    到扬子洲时是七月十六,正是起秋风的时候,空气里飘着各种果香气,阿容下马车的时候一看,马车停的正是清辉楼。那小二她还认得,那掌柜她也还认得,那掌柜远远地接上来,冲着打头的药师说:“各位大人里边儿请,东家老早就来了书信,说大人们会宿在楼里,几天前就打扫干净了,就等着大人们来入住。这几日不接外客留宿,大人们也正好得个清静。”

    “行,回头回了京城,我们亲自去谢过姚东家。对了,听说你们清辉楼最有名的是豆腐宴,而且就数扬子洲的做得最好,我们一路上也饿了,正好布置布置先吃了再安置。”说话的是成药师,这回是成药师和钟药师领队来了,这两位药师还肩负着替各位药师们过过眼,找几个好的回连云山的任务。

    一说到豆腐宴,掌柜的就口沫横飞了,手一伸做了个这边请的手势:“药师大人,说起这豆腐宴啊,还得感谢那位去了连云山的药女,姓是盛来着,从前老听人阿容阿容的叫。要不是那位阿容姑娘把豆腐的方子给了清辉楼,这豆腐宴还真不知道哪儿家吃去。”

    姓盛,听人阿容阿容的叫,成药师和钟药师就齐齐地看向在后头的阿容,阿容这时候却正趴在柜台上跟小二聊天:“小二哥,这是你娘子吗?”

    一进门阿容就看到从前那小二哥身边多了个小妇人,在那儿抱着孩子帮忙算支应着,阿容是回乡一眼就见到了老熟人,当然有几分高兴。

    且说那小二哥见着了阿容,也高兴,都是穷人家的孩子,那点情份不就是一块苦过来的嘛:“阿容,你跟着药师大人们回来了,她们也回来了吗?”

    “没有,就我一个,小二哥,你还没回答我呢。”

    “可不是,这就是你嫂子,这是我儿子石头,刚满百日不久。我现在是清辉楼的二掌柜,说起来这也得谢你。”那小二哥满脸谢意,嗯,不应该再叫小二哥了!

    “不谢不谢,是……”阿容正高高兴兴叙旧呢,钟药师就过来了,提拉了她一下,阿容就回头看着钟药师,有点儿莫明。

    见她这样儿,钟药师不由得又叹了口气,心说这姑娘也难得有个可以叙旧的,由她去吧:“我们上楼去了,你叙完旧也跟上来。”

    连忙点了头,阿容应了一声:“是,钟药师大人。”

    药师大人们和同来的药侍、药令也都上楼上去等着开饭去了,独留下阿容在柜上叙着旧。不过这旧也没叙多会儿,人既然成了二掌柜,自然事儿更忙了。

    正当阿容要上楼的时候,忽然看到门口停了一乘小轿,轿上下来一个女人,怀里抱着个小孩儿,阿容只扫了一眼就如同被定住了一样:“阿叶……”

    迎门来的正是把自己卖给了胡家的阿叶,阿叶如今身着光鲜干净,也自是一身的金玉压着。愣在那里的阿容自然被进门来的阿叶一眼瞧着了,但是阿叶却仿如没有看到一般,进门后就找了个桌儿坐下。小二迎上去,阿叶就武器说道:“随便做四五样菜,荤素各半,再来样儿小孩子吃的。”

    “得咧,胡少夫人请稍候,小的这就去灶房里给您催来!”小二抹了抹桌椅一甩巾子,这就转身去后厨了。

    见阿叶这般模样,阿容只摇了摇头,叹了一声就上楼了。往日年少的姐妹情谊,如今嚼来真同蜡一般。

    这时楼上传来一声喊,是钟药师喊她上楼去用饭:“阿容,赶紧上来吃饭,再不来就凉了,不是说豆腐得趁热乎吃嘛!”

    这一声让阿叶抬头看了看,但掠过阿容身上只匆匆地一眼就瞟过了。如今的阿容,模样变化了,衣着打扮也变化了,更重要的是阿容这副身子,总带着几分雅致贵气,当年旧衣破裳掩了去,现在衣装一衬起来自然不是当初阿叶记忆中的小姑娘了。

    上了楼后阿容摇了摇头,当初明白的事,现在难道还要再被当头棒喝一回,吃得不怎么高兴,匆匆地吃过了就回后头院子里去安置。

    次日就是药女初试,阿容虽然有些奇怪药师们不抽签直接定在了扬子洲,但也没有过多的想法。不过成药师和钟药师亲自去初试,还顺着捎上她,那就让她有想法儿了:“成药师大人,钟药师大人,为什么我也要一块去,我不是负责试训吗?”

    “借你的眼神看看,这里你熟。”这叫把样儿放那儿,看着谁差不多就收下!

    于是阿容被拉着去了街面儿上,这回就摆在清辉楼下,这地方大,还舒坦。初试当然还像从前一样,认药、认字。

    不过好几个阿容看着不错的姑娘都被涮了下去,反而是那几个看起来有些糊涂的得了药牌欢天喜地跑了出去,把其他几个都郁闷得不行。

    好在阿容这边正常着,眼下又有一个到了阿容面前,阿容就指了书说:“你把这一段读一下。”

    那姑娘读得倒是顺溜,再认药时却出了问题,末了阿容摇头时,那姑娘眼泪汪汪地就走了,让阿容好是一阵不忍心。

    钟药师见了连忙让人跟上去给了药牌,钟药师心想:“这姑娘泪洒当场转头就跑的模样,那真是跟阿容一模一样啊!”

    要是阿容知道了不知道会不会也转头泪奔,但是眼下阿容担心的是:“药师们不会没干过这样的活儿吧,当年初试,这样的可是绝对不成的。”

    于是阿容心下有了计较,明天一定得说服了成药师和钟药师,还是让专门招新的药侍们过来为好!

116.千里相思的公子与悲催容

    初试进行了三天,通过初试的有三十五人,分为四组进行试训,阿容分到的是第四组。第一组钟药师,第二组成药师,第三组则是一位同来的药令。按着惯列,每名试训的药女一名陪同药女,安排好了后就到春华馆去。

    依旧还是春华馆,当阿容进春华馆的时候,不由得想起来自己在这儿干的那些可乐的事儿,真是人在流光里,一经不见便恍如隔世。

    试训正式开始时是八月十一,比预期的提前了些,也是怕回程的路上不好走耽误了,这才什么都加紧办。试训的第一天,阿容特意起得早了些,但是钟药师却按着她不让她这么早去:“除了病患之外,你得习惯让别人等你,这也是你必需要学的,懂吗?”

    懂,拿架子,人未至气势先来了,可是阿容不愿意这样,不过被钟药师按住了,她也只好拿这架子了:“钟药师大人,我也和她们年纪差不多,拿这派头不好吧。”

    这话说得钟药师忍不住皱眉瞪了她一眼说:“有什么不好的,你倒说说哪儿不好。这事儿得跟你好好说说,就是因为你年纪小,更应该拿点派头出来,要不然你怎么镇住她们。你得知道,你身份不一样,将来总当连云山的家,没点儿镇场面的怎么能成。”

    这倒也是,阿容点完头就自个儿惊呆了,她心说:“我什么时候这么从善如流,这么坦然接受了。当连云山的啊,想想都是件复杂又麻烦的事儿!”

    “好了,走吧,别吓唬着盛药侍,万一把她吓跑了,回头爷得怨怪我们,我们可担待不起这拐带未来夫人的名头。连云山的家好当,总比谢家的家好当得多了!”成药师,您才是在吓唬阿容,谢家的家不用想都知道难当,这一提可不是把阿容吓个正着嘛。

    听了这些,阿容只皱眉想着:“从前周毅山家也没大到这程度,要不还是风紧扯乎吧!”

    可是她现在是自个儿都清楚,逃了和尚逃了庙都一样没用,老实待着别吓自己为好。

    出了东院的后往试训的院子里去,这会儿药女们已经集齐了,正在那儿一溜溜站好了。当阿容进院子的时候,药女和前来试训的姑娘们齐声称道:“盛药侍好。”

    “大家好,都先坐着吧,也不必太拘束。先点了名大家互相认识认识,要在一块儿待一段,总要通了姓名才好。”阿容说着就让身边负责四组的药女开始点名,一个一个点到,先报药牌号再报名字。

    第四组是人最少的一组,只有八个人,并着药女和负责的药女、管事再加上她自个儿,一共也不过是二十人。当然,之所以把第四组分给阿容,也正是因为少一些好带一些。

    点过了名后,阿容还是得说几句场面话,钟药师是左交待了右交待,让她别直接就开始试训,一定要讲几句话才成:“大家都知道,你们如果通过了,将来就成为一名药女,或许眼下你们只觉得药女是一个好的晋身途径。但是如果你们仅仅只是为了过好一点的日子,那么你们以后过得很辛苦,毕竟连云山招你们去做药女,是为了植药炼药,将来好施药救人的。”

    “我见过很多药女,几年了没能从师房里出来,被遣送还乡,等还乡的时候年岁也长了,自然会有些方面不太容易。所以进了连云山,希望大家都能奔着一个目标去,那就是成为一名女药师,用你们手里的药去救人疗疾。”阿容得承认这几句话说得干巴,主要是她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她这纯粹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遥想当初,她可就是为了过好一点来参加试训的,当时想着能吃好点过好点,那就行了。这两年多来,她一直凭借着自己的小聪明过活,从来就没有认真地想过其他东西。

    难道要想想人生的意义?!歇菜,阿容撇了撇嘴自个儿就鄙视了自个儿一番,多愁善感这种技术活儿,果然不大适合她。

    说完了话后就开始教试训的姑娘们吐纳,一呼一吸之间阿容缓慢地说着吐纳的重要性,姑娘们有的听懂了,有的没听懂。一个上午的吐纳过后,还是有几名姑娘晕了过去,阿容低下头不由得想笑,这景况当初她就乐,现在还是乐,真是人生轮回,一个大大的圆啊!

    午后没安排,让药女们带着试训的姑娘熟悉熟悉,阿容就闲在院子里待着,拿本药书打发时间,可是她药书都还没有打开,椅子还没坐热,就有管事在外头喊:“盛药侍,京城来信了,请过来收一下。”

    出了院子去拿信,阿容一边走一边想是谁来的信,难道是黄药师。来前黄药师叮嘱了她,一定要记得出海采几味药材,在连云山里没有他又有用得上的地方。所以阿容一想就是黄药师的信,她这师傅啊,唠叨得要命哟!

    但是接到信一看,上头就写着大字四个,盛雨容启,小字四个,谢长青笔。阿容眨了眨眼,往回走时不由得感叹了一句:“这到底是哪出啊,这就鸿雁传书上了?”

    “鸿雁传书?什么意思,书信吗?”钟药师一听,大感兴趣,会来书信的人就那么几个,所以钟药师八卦了。凑上前来,眨着眼看阿容,一脸期待参与的表情。

    “钟药师大人!”阿容无奈,这位已经八卦到了无可救药的地步了,来的路上就没少说连云山里诸药师之间的八卦,还说在山里不好说,出了山才好私下跟阿容说道说道。

    对于阿容的无奈,钟药师彻底无视了去,只是看了眼阿容手里还没来得及开拆的书信说:“唉哟,是爷来的信嘛,啧啧啧,小儿女呀就是好,瞧这书来信往的多动人心啊。没看出来,咱们那位爷还是个心思卿遥来信的。”

    这下阿容就不是无奈了,是悲愤,彻底的悲愤:“钟药师大人,您能不能让我找个安静的地方看信。”

    她的话倒是得到了钟药师的响应,只是钟药师却拽了她就往她屋里走说:“好啊,走吧,咱们正好一块儿来看看咱们爷写了什么。”

    一个八卦党的精神,是不会因为身份高低而泯灭的,要知道钟药师还说宫里帝后的八卦呢,所以钟药师紧着想看谢长青写来的信,那也是完全在意料之中的!

    进了屋里,阿容真是拆信也不是,不拆也不是,那位在那儿等着呐。阿容于是采取了个折衷地办法,在拆信之前说:“钟药师,你也知道我向来脸皮儿薄,要不您让我先看看,再给您说说内容,您总得让我缓缓劲儿不是。”

    “那也好,那你先看吧,你看完了再说。”钟药师倒也能理解,然后就坐远了示意阿容拆信看。

    带着极其复杂的心情,阿容打开了信封,入眼的是干净整齐到令人发指的字迹,那真跟打印出来的一样,甚至更具美感一些。也许保存若干个纪年之后,就这是一份艺术品。

    但这会儿哪有时间多想这个,先看信的内容再说,上眼一瞧,信是这么写的:“阿容:一别月余,向来可好!近来天转凉了,扬子洲风大,一定要注意防寒保暖,湿气重的天别往外头行。”

    关切的话说过了后,又夹杂了几句杂事:“京里事初定,已回连云山中,只是还多有风波起伏,怕近来要多往京城去。像你所说的那样,我也羡人撒手悬崖,皆因为我也是那注定了要跳下崖去的人。即然注定了,那倒也淡定安然,崖底的风景也未必不好。这世上的事多是这样,崖上有崖上的风光,崖底有崖底的风景,总是有得有失的。”

    杂事说完,继续关切:“阿容,升成药令以后就可以出连云山,可以自行开设药馆。扬子洲那儿挺不错,有没有想过将来回扬子洲开药馆呢,我看春华馆不错,盘下来送你可好?若将来真有一天,我和你一块在扬子洲经营药馆,我诊病你炼药,岂不也是神仙一般的生活。”

    写这封信的时候,谢长青正被事儿缠得极烦了,这才提笔写了信,感慨着这些事儿。也所以才起了那远避扬子洲的念头,谢长青一直是个不愿意麻烦,甚至懒得去管这些事的人,但是谢家这一辈就他一个嫡子,他不去惹麻烦,麻烦也会来招他。

    当谢长青处理罢事,一个人看着昏昏的灯火时,见一株花开在窗口,于是不由自主地就提笔写了这封信,即有关切也有倾诉。他总觉得阿容是这个可以倾诉的人,所以这封信写得十分诚恳而真切,甚至真切得让阿容读到最后感同身受,不由得带了几分怜意。

    “阿容,京里起风了,昨夜还下了雨,倒正是就应了眼下京城里的状况,风风雨雨落飘摇,不知道扬子洲是不是无风无雨天正好!”这一句就是整封信结束了,阿容莫明地能想象得出,谢长青写这句时,其实是有些迷惘的、惆怅的。

    其实,谢长青如果生在现代,就应该是个文青兼愤青吧!阿容是这么认为的,现在她觉得谢长青有这样的特质!

    看完信抬起头来还没感慨完,就看到了钟药师希冀的神色,阿容不由得想抹泪,这位怎么还在这等着……

117.阿容的优势与劣势

    好说歹说把钟药师哄走了,阿容想了想,决定提笔给谢长青回封信。这回阿容决定不能再文青了,上回她就文青了一回,结果收到的回信也无比文青,文青得她嘴里一阵阵泛酸劲儿。

    “谢长青:我这里一切都好,天天大太阳很暖和,前几天做了桂花糖,随书信附上一罐给你。京城里的事别跟我说,说了我也不懂,以前我说过的那些话你都忘了吧,就当我没说过。时事朝野什么的,不懂是福。”想了想阿容决定这件事就打住,不能再往京城的事上写了。

    隔了会儿后,阿容又提笔开始写:“至于升成药令后来扬子洲开药馆的提议,倒真是不错,不过你跟来就不美了,你一大公子跟着我四处跑,我怕照顾不了你,要知道我连自己都照顾不来!说到盘春华馆送给我,这主意也很好,春华馆后山上的药很丰富,不过君子不夺人好,女子也一样。我将来自己开药馆,一定要比春华馆还好。”

    “嗯,对了,我想吃京城文王庙的糖霜饼,能不能给我送一盒来。”阿容提这句纯粹是为了调节调节气氛,以后写信千万别这么暧昧文青了,万一钟药师下回还逮着她,她就真是没法遮过去了。

    写完信给了管事,阿容就把糖霜饼的事儿扔到脑门后面去了,药女试训的第二天开始上山采药,当然没人跟她当年一样这么无聊,尽着赶的想采杂草,结果让自己无比杯具。

    第二天就刷了两名药女下去,倒不是阿容想刷,而是人自己泪奔了,一个二十二样草药,负了十九分,一个是三十样草药,负了二十六分,这俩位一对比差距,自己就要求出春华馆。

    当然,也有可能是中午吃的是干粮,有姑娘说了句:“怎么吃这个?”

    然后有名药女来了一句:“吃这个怎么了,有时候去深山野林里采药,就吃野菜野果。听说有位师姐还吃过老幺子肉,采药就得不怕苦,连干粮都觉得不好吃了,那你怎么咽得下去老幺子肉。”

    老幺子类似山猫,反正在卫朝是不能吃的野物之一,所以当场就有几名姑娘吐了,阿容坐得远,说的那会儿她又早吃完了,所以没啥感觉。更关键的是,她不知道老幺子是什么,所以更没感觉。

    第二天过后就只剩下了六名姑娘,钟药师还跟她说让她别太严厉,阿容摊手,心说:咱一点也不严厉,实在是她们自己要跑,咱留了留人还非走不可,连云山不强人所难,要走就只好让她们走了!

    这天夜里下了一夜的雨,一时间天就冷了下来,有几名姑娘因为晚上没来得及换被褥,就这么染了风寒。也因此只能暂时停两天,等这俩姑娘好了再说。

    也是变天的缘故,扬子洲里到药馆里看诊的人多了起来,就连平时因为药资、诊资贵一点而不怎么热闹的春华馆也都人来人往拥护了起来。谁也没想到会有这样一出,春华馆的药侍、药令们大都出海采药去了,本是想趁着天暖和储些药材,所以春华馆眼下,人手实在转不过来。

    住了人家的,吃着人家的,当然还是要帮忙的。药师们当然不会去坐堂诊风寒小病,于是阿容和另外几名药侍、药令就坐到了春华馆的大堂里。

    诊脉后直接给丹药名,再去柜上取药就成,只除了有些特殊的病患才需要另外开方炼制丹药。阿容处理完了一例热伤风的病患后,擦了擦手,然后诊刚坐下来的病患。这次诊的是一名中年妇人,约模四十岁的样子,肌色有些红,却红得不正常,呼吸也有些不顺,听着有痰音。

    有痰音就肯定有咳嗽,积毒在肺,这中年妇人的脉相诊出来,是肺气炽热导致的咳嗽。阿容正要撤手的时候,却忽然又猛地按了下去,因为她的四指摸到的是一个奇特的脉相,是她到目前为止还没有见过的。

    “这位大婶儿,你最近有不有哪里不舒服,肚子或者腰背?”阿容一边切着脉,一边搜寻着这脉相代表了什么症状,还得一边和问问妇人。

    这世上的脉,阿容还真以为自己尽能诊得了来,没想到还有她不曾见过的脉相。

    听见阿容问话,那妇人就仔细地想了想,然后说道:“倒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只是觉得最近壮了不少,吃得也好睡得也好,还有人说我气色比从前好了,这倒真是奇怪了,我可没这么好过。”

    好?太好了就有异,但是这异她又诊不出来,阿容想了想,她即得得去找钟药师来把脉诊出来,又得不惊吓着病患,万一没什么事的话吓着了病患那可就真是罪过了:“这位大婶儿,你近几个月来是不是月信不好,老也没来了。”

    那中年妇人连连点头,一脸跟见了知音似的表情:“是啊是啊,听人说再过些时候也该没了,不过是提早了点,但是我总觉得不对劲儿。可是去别的药馆看诊,大人们又说不碍事,也没什么症状。”

    一听妇人这么说,阿容就知道有门儿,连忙接着道:“大婶,要不我请药师大人帮你看看,钟药师大人最擅治妇疾,请她过过眼总是好的。”

    “钟药师大人?可是连云山上的女药师,唉呀,那敢情好,那我得谢谢药侍大人了。”那妇人听了喜不自禁,药师大人亲自问诊,这多稳妥啊!

    有了妇人的配合,阿容就跟旁边的药侍说了一声,然后领着这妇人去了后头。见到钟药师时,钟药师正在跟成药师争执着骨寒症的方子,那真叫一个寸步不让、寸土必争,你也不肯同意我的意见,我也不肯认同你的说法,正吵到白热化的时候。

    阿容领着人进来,可不正是撞在了口上,钟药师指着阿容说:“阿容,你说说我说的对不对。”

    这可让阿容不由得白了一眼,这俩位真是一样的脾性:“钟药师大人,先不说骨寒症的方子了,您来替这位病患诊诊脉相,我总有点拿不准的。”

    好在她这一句话,钟药师也不纠缠了,成药师也不争了,因为他们都明白,能让阿容事带得来的病患,总不是什么常见病症,怕这顺是真有棘手的病症出现了。

    “这位大嫂,来这边坐。”钟药师指了座儿,示意那妇人坐下。

    那妇人满面激动,一口一声谢谢,一口一声药师大人,那真叫一个恭敬殷勤。阿容在一旁取来了脉枕,放在了石桌上,钟药师就搭上脉。开始钟药师还真没看出什么问题来,地想撤手前和阿容一样发现了问题,于是又四指一沉加大了力道,同时看向阿容。

    见钟药师看过来,阿容就在那妇人身后点了点头,示意她也摸到了和钟药师一样的脉相。

    “这位大嫂,你信我吗?”钟药师开始就问了这么一句。

    那妇人当然点头了,立马就答道:“您可是妇疾妙手,我怎么能不信您呢!”

    “那我一定治好你,所以你不要担心,你的脉相是外孕。当然外孕也并不像传闻中那么可怕,我以前治好过好几例,所以你请放安,我一定会治好你的。”钟药师之所以打这埋伏,就是为了把病症说出来,病患的心理在治疗上起的作用很微妙,也很重要。

    外孕在现代就是常说的宫外孕,这在现代也是一麻烦的,更何况这位已经四十龄左右,更是危险至极。所以阿容明白,钟药师虽然说得轻松,但心底一点也不轻松。

    这话说完以后,那妇人怔忡了很久,许久之后才懦懦地说一句:“钟药师大人,我信你,你一定要治好我啊。我儿子才刚娶媳妇儿,我还没抱上孙子呢,女儿也还没出嫁,我得看着她出嫁啊……”

    “大嫂,你一定要安心,在妇疾一道上,我能说一句,入我手皆能得康健。”钟药师这时候也不谦虚,这时候就是这样才能给病患信心,更何况病患原本就信她的医术。

    那位妇人慌乱了会儿后,又朝钟药师点了点头说:“我信钟药师,我听您的。”

    “好,阿容,你去安排一下,顺便知会一声这位大嫂的家人。”钟药师在吩咐阿容话的时候满脸严肃,甚至带着几分烦忧,只是她吩咐完再转身看向那名妇人时,又还是满脸的笑:“大嫂,我领你去就院里歇下来,过会儿你的儿女就过来了,我再顺便问你一句你好吃些什么,好让灶房里给你准备。”

    那妇人答了话,阿容在后头看着莫名地有些担心,连钟药师都满脸严肃烦忧,她这离了手术就不知道宫外孕怎么人的人更没法可想了。头一回,阿容感觉到,自己所倚仗的优势其实也是一把种劣势,她却总是太过依赖于这些……

    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她把那妇人说的地址写下来,然后到春华馆里请管事的去安排把这妇人的家里人找过来。安排妥当后,就已经快傍晚了,这时已经歇了诊,到了用饭的时间。

    她本想着先去用饭,别的事再说,却没想到还没到饭堂里就被钟药师脸色沉沉地截了下来……

118.不好治的病患与病危

    且说阿容刚走到饭堂的廊外,正是午时阳光至烈的时候,她看了眼院子里的景致,正想着这天很暖和的时候,一阵凉风就吹了过来,她便紧了紧衣袖这就要转弯到食堂里去。却没想到还没转过弯去就遇着了钟药师,钟药师一见她就把她给拽住了。

    “阿容,童大嫂情况很危险,我一个人怕是不行,这回又没带趁手的人来,这回你得帮我一个忙。”钟药师细细地问诊过后,脸色愈发地不好了,她没有想到童氏竟然这么严重。胎儿已经在腹中成型,加上童氏过往有心虚气短的毛病,再加上年纪也摆在那儿,这让钟药师感觉到有些束手无策。

    虽然人人称她是妇疾妙手,但是她见这的加起来都没童氏的情况这么复杂,一想到扬子洲条件不如连云山,且一应物什都准备得不齐,钟药师更是倍加担心起来。她不怕自己名声有损,怕的是这妇人自她手下过,却损了性命。

    “是,但凭钟药师大人吩咐。”阿容听了钟药师的语气,心下明白,午前接的那名病患怕是十分严重,要不然向来轻快的钟药师不会出现这样的神色。

    递了药方给阿容,钟药师说道:“这有几张方子,你现在就去备药,我要出去找一些药材,或许不一定有,但是还是要试试。阿容,你针用得好,如果有什么异常状况,还需要你用针,记得随身备好针。”

    提到针,阿容就不自觉地摸了摸袖袖袋,她惯来随身带着针包,这也是习惯:“钟药师大人,那现在童大婶那边是谁在守着?”

    “是成药师,这会儿你不用担心,先去把药炼出来。”

    说话间钟药师就往外走,阿容却赶忙把钟药师给拦下了:“钟药师大人,你要找什么药材,我对扬子洲更熟,要不我帮你去找。”

    看了眼拦下自己的阿容,钟药师皱眉道:“你还没出山采过药,不知道采药的危险,山上蛇虫鼠蚁且在一边,要是碰了山猫野虎那你怎么办。一没工夫在身,二又没经验,还是我去吧,你炼完药后稳着病患,千万要等我回来,懂吗?”

    点了点头,阿容有些迟疑,还是又问了句:“到底是什么药材,难道春华馆没有,整个扬子洲都没有吗?”

    “是封坟草和寡妇兰,这两样药材别说扬子洲,就算是连云山也只只标不采,这两样草都不吉利,最触霉头,除非必需要用,否则不会有存药。”钟药师说完叹了口气,又看了阿容一眼说道:“记住,在我回来之前,病患不能有事,否则我唯你是问。”

    重重地点头,阿容同样凝重地应了一声:“好,那你早去早回,一定要注意安全。”

    封坟草和寡妇兰,这两样药草阿容见过描述,大都语蔫不详,而且没有影图,所以阿容压根就不知道它们长什么模样。甚至阿容还没把这两样药草和现代的某种药材联系起来,所以她无法确定药性,不知道有没有可以替代的药材。

    在原地站了站后,阿容拿着方子就去跟春华馆借药炉,一并跟管事要了药材。一共三份丹方,都是实火到头的,只投了药进去,三个时辰之后来收药膏就得。

    “封坟草、寡妇兰……”阿容摇了摇头,心想还是等钟药师采回来再说。

    三份丹方炼好了,次日起来一并装了瓶后,阿容就和成药师一块儿轮流守着童氏。童氏这时候还感觉不到太多,连同她的孩子也一样不是太担心,一来是童氏没什么感觉,二是心里想着有连云山的钟药师在,那还能出什么事。

    但是事要出,不是没感觉,也不是钟药师就能吓回去的,就在钟药师走后的第二天午饭后,童氏忽然说肚子疼。阿容和成药师心里就一惊,结果一问,竟然是童氏的儿女午饭时送了碗汤来,汤是用大补的龙朱子炖鸡汤,龙朱子恰恰是这时候碰都不能碰的。

    到下午时童氏越来越疼,疼得浑身直冒汗,阿容和成药师都没处理过这样的病患,两人都不敢下手。结果还是阿容想起来,钟药师跟她说过可以用针缓解:“成药师大人,要不先用针缓了缓气劲,钟药师大人走前曾经叮嘱过。”

    “既然是钟药师叮嘱了,你就去施针吧,赶紧的。”成药师一边着急,一边看着门外,心里念叨着:钟姐姐、钟姑奶奶、钟大祖宗,你可赶紧回来,再不回来这可支应不下去了。

    成药师擅长的是内科,对于妇疾简直是七窍通了六窍——一窍不通!

    施针过后童氏果然是好受了些,也喊得小声了,汗也渐渐收了,到最后不喊了只看着成药师和阿容说:“药师大人,赶紧想想办法吧,我真是一时一刻也受不了了。刚才真是疼死个人,像是有东西重重地把肚子能烂了一样,我受不住了!”

    “钟药师大人马上就要回来了,你再等等,钟药师大人一定会赶回来治好你的。”阿容解释过钟药师的去处,童氏昨天还很理解,甚至很感激,但是眼下看来是很难理解了。

    “什么时候能回来,我娘痛成这样,你们负不负责,把我娘丢在这里,你们的药师在不,到底上哪里去了,怎么还不回来。”那家的孩子也急了,原本说话也温和有礼,这时候说话可冲极了。

    “这里不是连云山,不是所有的药都备得齐整,所以钟药师一定要出去采药,否则没有药还是救不下你们的母亲。小兄弟,你安心坐着,钟药师一定会把药采回来的。”成药师这么劝着,心里却直打鼓,都整整两天了,钟药师还是不见回来。

    说是问过了春华馆上外头山上采药的人,哪里有封坟草和寡妇兰,但是到现在还没回来,成药师就有些担心了。成药师本来说他去,但眼下扬子洲需要的就是内科大夫,所以成药师是走不开的。

    见这里情况成这样了,阿容拉着成药师到外头说道:“成药师大人,要不再派人出去找找钟药师大人,这回找得远一点,一定要赶紧把钟药师大人找回来才是。”

    “采药本来就是十天半月,三月五月都没定数的时,你现在去找了钟药师可能也不会回来,没药救不得人,她这个脾气拧得很,要不然哪会和黄药师弄成现在这般样。”成药师叹了口气,找了也没用,还不如派人去把封坟草妇兰找来,然后再去找钟药师,这样钟药师才会老实回来。

    听了这话,阿容焦急地来回走子几圈儿,她真是想不出法子来了,这时候真是该从天上降个神仙下来给她才好!

    但是这天底下少得是及时雨、雪里炭,所以阿容最后还是只能自己和成药师一块想办法。好在春华馆一看这情况,发了函去各处,问有没有擅长妇疾这一块的药师在附近。

    倒还真有一名擅长妇疾的梁药师在扬子洲边上的红郡采药,当时正宿在红郡城中,所以春华馆的人一过去就找着了那名药师。只是那名药师来后一见情况也是束手无策,于是这干瞪眼的人又多了一个。

    “我倒是会推宫术,只是现在也用不上,怀在宫外也不是知道是有用还是无用。这样的情况我虽然见过,可还真没施治过。”梁药师看着那妇人摇头叹气,这时候只恨自己没多生几个脑子出来,好想想怎么个对策。

    推宫术?阿容想了想,似乎在某本妇科的药书上看过类似的治疗手段:“梁药师大人,推宫术似乎要辅以刀针,春华馆里也可以施行吗?”

    刀针,算是手术吧,只是开创口较小,在愈合上面有优势,这个时代到底还是不像历史书里记载过的那些朝代,对于动刀子并不特别畏惧。只是少部分贵族还是坚持不肯在身上动刀子,贵族嘛总是可以理解的,怕死怕谋害……

    听阿容问及春华馆里具不具备条件,春华馆的管事连忙上前一步说:“药师大人、盛药侍,春华馆里有亮房,这个倒是无碍。”

    “刀针,这个倒是我拿手的,只不过封血丹和净灵丹都没在身边,这个还得准备,只是不知道药备不备得齐全,有几样儿药也不是常备的。”

    见梁药师说她能办到,阿容心里就不由得奇怪,既然这样可行,为什么钟药师还要去采封坟草和寡妇兰。当她把这个问题问题出来的时候,梁药师说:“因为封坟草和寡妇兰可以入宫化胎成血,比刀针更安全,刀针处理外孕多有损伤,加之童大嫂年岁在那儿更是不易动刀针。”

    正在几人商量着的时候,外头一名药女跑了进来,捱着门边气喘吁吁地说道:“药师大人,童大婶……童大婶不好了,赶紧去看看以。”

    “什么……”这话一说出来,屋里的人都坐不住了,大家伙来不及多收拾什么,连忙赶到了收治病患的侧院里。

    一进院里那一声凄厉过一声的呼喊,让进院的几人都是一阵皱眉,这事很难处理啊……

    ———————废话免费———————————

    (新年快乐,事事如意,喜上眉梢,福运连连。这是迟到的新年祝福,希望大家都开心快乐,幸福健康。

    另,其实不大想更新,因为最近几章写得不是太满意,感觉很低谷,不过已经绕回来了,接下来几章就好了。过渡得很辛苦,好悲催哟,过年彻底没睡好,天天欠字,天天想着怎么码字,结果到了码不出来还拖到三四点睡,人生啊!!!写手果然没有节假日的……)

119.累趴下的阿容与糖霜饼

    进了院儿,成药师因为是男子,又不是妇疾方面的药师,被挡在了外头。梁药师领着阿容进了屋后,决定把人先送到亮房去,到了亮房后,阿容就惯性地把妇人的孩子请了出去,虽然那一男一女并不愿意离开,但阿容还是坚定地把他们请了出去。

    “你去给病患净身并,我来准备刀针,盛药侍,一定要处理干净一些,另外叫人去升琉璃灯。”梁药师不仅要准备刀针,还要给自己净手换衣裳。

    对于在这时代看到手术,阿容倍感新奇,但这时候也顾不上新奇,她从前的专业是针中成药研究的,所以对于手术,她可以说并不知道得比这时代的人多多少。不过多少也是看过的,怎么也会多几分认知,不过这时候也用不上。

    她只能好好地帮梁药师把童氏先处置好,至于止痛止血,她在黄药师那里学得了收神抑血十九针,正是针对大创面病患受不了的时候,现在拿来用可谓是正好。

    “童大婶,我现在给你净身,可能会有点凉,你忍一忍。”阿容说着就开始用药液给童氏擦拭待会儿会动刀针的腹部,一边擦着她一边有些担心,这位梁药师毕竟从前没接触过这样的病患,而钟药师开始又是选的稳妥的方法。

    要是中间出了什么问题,她怎么办,她答应过钟药师要让病患安安全全地等到她回来的。只是就算她愿意等,眼下病患也等不起了。

    净好了身后,梁药师也已经准备好了,琉璃盏也有药女过来升了起来,这琉璃盏还颇有几分现代无影灯的意思,光照之下竟然没有任何阴影产生。

    “梁药师大人,现在封脉截血吗?”阿容见梁药师来了遂问道。

    “嗯,你下针吧,我听他们说你的针用得很好,我恰是这方面不擅长,幸好有你在这里。”梁药师不由得赞叹,眼下阿容不慌不乱,沉稳有序得让梁药师差点以为,她以前没少见过这样的场面。

    “是。”阿容应声后开始下针,十九针需在很短的时间内各入其穴,这对于她来说并不困难。

    但是见阿容下针如飞,梁药师发出了低声地惊呼:“大截十九针,你竟然学了黄药师这一手。”

    其实让梁药师惊呼的不是这个,而是阿容施起这十九针来,下手快、力度稳、认穴准,甚至比起当年看到黄药师施十九针时只优不逊。

    不过梁药师没多少时间惊呼这个,阿容的针一下完,他就上前来开始比划着下刀针,正在梁药师要下刀的时候,阿容却叫了一声:“梁药师,这里下去正好伤及内脏,再偏移半寸为好。”

    “你能确定吗?”

    “我确定。”

    没有任何时代像现代这样了解人体,阿容坚信这一点,就算她学的不是这个方向,但她也没少看人体解构。在刚才那个位置,只要力度、方向没拿准,刀就有可能划破内脏,没有剪只有刀,当然还是稳妥一些,偏离为好。

    梁药师犹豫地向阿容指的地方偏移了一些,然后又看了阿容一肯,见她满脸肯定就要下刀。正在这时外头传来一阵叫喊声:“钟药师大人,钟药师大人回来了……”

    犹豫中的梁药师很快把刀一扔,能不动刀就不动刀,在卫朝动刀是下下策,是不得已时才会用的:“把封血的直起出来,其他的针不要取,化胎一样会疼,你在这里等着,我去接应一下钟药师。”

    有了封坟草和寡妇兰,童氏服下后不久,再辅以丹药和施针,血在一个多时辰后流了出来,看到了流出来的血,梁药师和阿容齐齐长出了口气。观察了几个时辰后,这才确定已经稳妥了,于是阿容给童氏再次净了身,又喂了些丹药,行针化丹之后才把童氏推出了亮房。

    一出亮房的门,童氏的儿女就扑了上来:“药师大人,母亲怎么样了?”

    “已经无碍了,现在回侧院里去,不要惊动了,令堂现在需要多歇着。这几天多服些好进口的吃食,补气血一类的等七天后再服用……”梁药师叮嘱过后,和阿容一块把人安置好了。

    这时已经不需要亲自看着了,只要着药女侍候着就成,这时已经子时已过,阿容和梁药师都经疲惫得眼都不愿意眨了,恨不得立马睡觉才好。

    “梁药师大人,钟药师大人呢?”刚才阿容就想问这个问题,只是一直没逮着机会,现在总算得空闲问了。

    “赶路累倒了,可能已经安置了,盛药侍也吃些点心,早些歇着去吧,要是累着了你,回头我可没法跟山里交待。”梁药师看着阿容那呵欠连天又强撑着睁圆眼睛的模样不由得失笑,这姑娘眼睛不大,撑圆了只显得分外有趣。

    阿容也实在是累了,扶着栏杆向梁药师道了声:“梁药师大人也早些歇息。”

    说完后就扶着墙慢慢地回自个院子里去,一进了院子,她就有些迷糊了,这几天一直高强度地思考,昨天没怎么睡。加之今天又磨到这时候,午饭没吃、晚饭也没吃,那里还有力气,只恨不得立马倒在被窝里睡觉才好。

    院子里没墙可扶,她抬眼看了肯有些远的房门,心里长叹一声:“为什么这么远啊……”

    说完,阿容心里琢磨着反正今天也不冷,不如先在门槛上靠会儿,有力气了再说。这么一想,阿容就坐了下来,靠在门框上闭着眼睛长长地呻吟了一声:“啊……累死人了,也饿死人了!”

    正在她这么嚷着的时候,一阵淡淡的甜香飘了过来,让她猛地又瞪圆了眼睛:“糖霜饼……”

    糖霜饼带着花香气,是京城文王庙的特色小点心,别的地方用的都是糖桂花,因为这个好见易得,但只有文王庙用的是枣花糖,香气是完全不一样的。

    一闻着糖霜饼的味道,阿容就想直敢自己写的信上说要糖霜饼,然后她就喃喃自语了一句:“难道谢长青来信了,还给我送了糖霜饼了。”

    “信是没来,饼倒是送来了,要是你有什么想听的,你告诉我我给你说就是了。”谢长青蹲下来看着浑身疲惫的阿容,有些微柔润而和缓的酸涩感漫过胸口,淡淡的柔柔的如同一只绵软地手在揉着胸口一样,揉得久了自然酸软了。

    看着阿容的模样,谢长青摇了摇头,一伸手就抱起了她。

    阿容甚至都来不及惊呼个,不过她也没力气惊呼了,有这力气还不如省着待会儿吃点东西。谢长青身上有淡淡的药香气,阿容闻着也舒坦:“谢长青……”

    “嗯,阿容。”

    “你怎么跑来了。”也太快了,这信才送出去多久,他就过来了。

    “本来就在路上,信到澄河那边我就收到了,糖霜饼本来就给你带着,我记得你从前就常让人帮你从京城里带,所以想着你肯定惦记这口,没想到你还写在信上了。”谢长青想着那信上写的那些话儿就想笑,一想到她在末尾加的那句,他就觉得自己还真是了解这姑娘,这样好她心思通透,不用费神猜,多好满足的一姑娘呀!

    “墨馅儿的?”阿容心说,你要是带对了,那就奖励你。

    “我倒真不知道你爱吃什么馅的,所以每样都带了。”谢长青收到阿容的回信时,忍不住尝了一个,是绵沙馅的,微甜中带着点淡淡的苦味,这让谢长青觉得文王庙的点心就没这么好吃过,甚至宫里的点心也不过尔尔了。

    ……这样不算吧,阿容在谢长青怀里摇了摇头,坚定地想:这样不算,这简直是作弊!

    “谢长青,你属于溜鱼儿的对不对!”这滑溜圆润得可不就和泥鳅一个样儿嘛,阿容纠结了。

    见她一脸的懊恼,谢长青不由得笑出声来:“怎么了,瞧这脸苦得,又怎么让你为难了?”

    谢长青笑的时候,脸上溢满了温暖柔和的神色,阿容看着只觉得胸口也被偎得暖和了。这时她忽然自己也没意识到的戳了戳谢长青的胸口,然后说道:“对啊,我很为难,所以想问你一个问题,你这里好了吗?”

    话问出口,阿容愣了,谢长青也有很久地愣神,甚至脚步也没有移动,末了点了点头,又问道:“你呢?”

    “吃饱喝足睡好了,人生就会很美好的,那就什么都会好起来的。”是啊,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时光会抹平伤痕,就此下去一生安平,未尝不是很好,至少肯前这个人是能保她一世安平的吧!

    这时跨进了屋里,谢长青把她安置在桌前,桌上有一壶温热的安神茶,正好是适合入口的时候,糖霜饼也在桌上。阿容眯着眼睛糊里糊涂地吃了两个,然后喝了口茶,人就睡了过去。累久了一放松神经,就是站着也能睡趴下,何况她本来就趴在桌上吃东西,这睡过去了不是太正常了么。

    看着烛光中趴在桌上的阿容,轻微的呼吸声一如烛火偶尔爆出的“噼叭”声一样响亮,谢长青出神地看着她。许久之后,谢长青心里涌上来一句:这姑娘是愈发地好看了,人说灯下观美人,这话果然是不错的。

    其实有时候美不过是看着顺眼顺心而已,并不见得非得是倾国倾城的容色不可。

120.正式见面的和谐与不和谐

    试训进行到一个月时,第四组只剩下了四个人,每组取前三,阿容心里直想可能会出现不足三个的情况,实在是这回的初试有些——儿戏。

    不过到第二个月时,上头就发下话来让阿容歇着,说话说得极客气,阿容听得出来是谢长青的意思。那天过后她睡了足足两天才醒过来,而且最近一直瞌睡,老觉着怎么都睡不够似的。

    这天谢长青老早就领着她去找春华馆的东家,那东家姓向,约是四十来岁的模样,看起来极削瘦:“谢当家,盛药侍,两位要盘这春华馆,也当知道这是我向家百余年来的经营,殊为不易。虽然比不过连云山数百年的庞大基业,却也是祖业难舍,还请两位千万别于提起了。”

    原来谢长青还真是为盘春华馆的,这让阿容连连侧目,心说:你动作也太快了,才写信说要买,这开始商量起来了。

    “自是知道向东家经营不易,谢家也从不做为难人的事,红郡就有连云山的药山,想必向东家也知道那里的光景。就以红郡的山为交换,以山易山,向东家看怎么样?”红郡的药山比起春华馆来只大不小,药材只多不少,谢长青也打听过了,这位向东家祖上就是红郡人,所以才以红郡的药山来做交换。

    既然是提前做了打探,当然就会说到人动心的地方,这位向东家,那真是心动不已。红郡是祖根儿所在,这些年也一直是两地跑着,所以春华馆这祖业倒也不是舍不得。

    思索了片刻后,向东家就下了决定:“既然谢当家是爽快人,我也不是那好纠结的,就这么定了。”

    跟谢家做生意,不用担心被阴损了,所以向东家很放心地订下了契约,又把春华馆的文书当即就给了谢长青,只等着收红郡药山的文书就成。

    送走了那向东家之后,阿容久久地看着谢长青不说话,末了说了一句:“谢长青,你有阴谋。”

    这话说得谢长青直想敲开她的脑袋,看看她脑子怎么长的:“才看出来?”

    “早看出来了,就是不知道你在谋什么而已。”阿容觉得这肯定得是一盘大棋,大到她还是不问比较好,所以说完了她就开始转移话题:“要不回山吧,我还等着把解药配出来,然后好好种药材。只有种过了药、制过了药,才能真正了解这味药,要不然都只是纸上谈兵。”

    “还是一块回去吧,你不是还要去海上采药吗,正好我带你去看看海上药山的景致,差人去总不如自己去一回。”谢长青谋划着总要好好相处一段儿,总要安安这姑娘的心不是,他就一直瞧得出来,这姑娘不安心。

    一个不安过的人看到另一个更加不安的人,就想让她安稳下来,好适应这世间繁复易变的世事。

    “那也好,正好那几座药山都有点远,采完就差不多可以回京里了。”

    于是次日阿容就和谢长青出海去采药,两人归来时已是十一月底,天冷水冷风冷,扬子洲头归航时放眼望去,整个扬子洲上一片濛濛雾气。红日渐下时起的雾气被夕阳一照,尽绚烂多彩的橙与金、红,人从雾中来,便如同从金色的雾气中走来一般如神似仙。

    药采得了,试训也进行完了,到最后加起来也只有八名药女通过了试训,阿容心说她就知道会这样,幸好还有八个。

    十一月二十六启程回京,到京里时就已经是十二月初十了,这还是路上赶得稍微快了点,要不然二十前后才能回京里。

    谢长青领着阿容没有回连云山,而是先去了京城,这让阿容有些不安:“为什么要去京城?”

    “你还没正式拜访过父亲和母亲,眼下药王和药师都在大公主府,就等着你去了。”谢长青说完后看了看阿容的神色,什么也看不出来,倒是显出几分不慌不乱的淡定从容来。

    越是这样谢长青反而越没底,于是不待阿容说话又说道:“我说过,你有时间慢慢来,肯下只是拜会,定个事而已。真要到三媒六聘那一步,你也知道这些规矩,光礼都得半年,何况是各种章程及杂事办下来,没个年余也办不下来。”

    静静地听完了谢长青的话,阿容最后只轻声地问了一句:“其实我就想知道一件事,谢长青,你会忽然有一天背离吗?”

    背离,原来她最在意的还是这个,思索了片刻,谢长青说:“还是那句话,阿容,你相信我吗?”

    其实这仍旧是两个受伤已深的人再观察了自己的伤口以后问出来的话,只是阿容的伤口还有些新,而谢长青已经能从容地看着伤口,然后继续前行。

    “目前,只能信一半。”阿容说得真切,能信一半就不错了,爱得深了受伤,这伤痕很可能是一辈子。她近来渐渐放下,可始终还是受过伤的,一朝被蛇咬且能十年怕井绳,何况是十年爱相负,蔫能不百年怕说爱谈情呢。

    “谢长青,其实我们就是凑合着过对吧,你为了避免政治利益结合的婚姻,为了避免和凤西家的婚约,以及为了安谢大家和大公主的心。我刚好合适,你就选择了我对不对?”阿容至今这样认为,坚定地认为。

    这话让谢长青挑眉看着她,这姑娘一下子就猜对了:“阿容,我说过情浅只一分足够了,过则易伤。其实我们都伤过了,我们都希望背后没人捅刀子,所以这是很好的选择不是吗?同时,你也得承认,我也是你疗伤的一种选择!”

    两个受伤的人,互相看着对方的伤口,然后得意,看吧不止我一个人这样,你也是这样的,咱们凑合着过吧,别讲究了。两个讲究过的人,现在互相要求对方不讲究,多难啊!

    可他们偏偏要这么折腾自己,其实主底未尝没有情意,只是多已自我保护式地藏了起来。

    说过这些话后,车上陷入沉默,直到了大公主府两人还是默默无言地对望了一眼,然后下车。谢长青扶着阿容下车时,阿容的手缩了缩终还是伸了出去。谢长青的手出奇的暖和,暖和得让人几乎要就此沉沦下去,但风一吹来手一松开依旧是凉的。

    只是很快,谢长青又握住了她的手,这时他的眉梢眼角抹过一些暖融之色:“走吧,头回正式来,总要先收拾停当了,这会儿还在说话。我住的是瑞园往这边走,园子里应该备好了你的衣裳,先沐浴更衣吧。”

    一进了瑞园,就有丫头小厮分别涌上来,先是一番问安,这才又分别簇拥着谢长青和阿容去沐浴更衣。完了一出来和谢长青一块去大厅里,一看这场面阿容就想找个地方先避避再说。

    那位堂中间坐着的应该是当今太后吧,看大公主那态度就知道了,正在她这么想着的时候,谢长青已经拉着她拜倒了:“儿臣拜见太后娘娘,见过父亲、母亲……”

    一通问候下来,阿容彻底晕菜了,只见太后这时候还冲她招手:“果然是和未然相似的。”

    这太后是姚太夫人的亲姐姐,自然就是姚未然的姨了,姚未然讨喜,自然也讨宫里的欢心,太后当年不比姚太夫人少疼姚未然。这要真说起来,当年太后还动过念头要让姚未然做皇后,只是姚未然和皇帝那是谁看谁也不顺眼,只好作罢。

    不仅是太后来了,还有某某公主,某某王妃,其实都是来看热闹的,谢长青一直是京里闺阁姑娘们的重头戏,所以一听这位有属了,公主王妃们谁不想着来看看热闹。

    好在阿容一打扮出来还是压得住场面的,当然压不住场面她们也不会说什么,毕竟这姑娘是药王的徒孙,以后说不得还要和这姑娘多亲近亲近。女人家的话女人间总好说些,而且将来又得成自家弟媳妇儿,当然更会用心些。

    这头回的见面还算不错,很好很和谐,不和谐的只有从凤西家嫁做和王妃的,就这位说了一句:“好是好,就是父母不全,福薄了些。”

    “薄什么,我看不薄,多有福气的姑娘,这面相看着就是个有福的。额宽眼亮耳垂厚实,那鼻子尖儿上全是肉,看着就是个命途厚的。再说就算福薄也没事儿,咱们长青的福气随意分些也是足足的厚实了。”说话的是某位公主,谢长青的表姐。

    别说,谢长青小时候还真是个讨人喜欢的小正太,虽然长大了不正太了,可他的那些表姐们可没忘她讨人喜欢的时候。再说势高千人捧,谢家眼下就势高着的时候,谁不乐意随手捧捧。

    阿容继续苦笑,这叫什么事儿,她觉得自己的出现打破了和谐平衡,因为刚才还一片和融,她一来就有点儿变调了。

    “公主过奖了。”叹气,她果然不能适应这样的场面了,看了眼谢长青,阿容觉得还是努力适应吧。得到一些,总要再失去或者付出一些,能量守衡嘛!

121.阿容的玉牌与身世大白

    121.

    入夜时,阿容被安排宿在大公主府的客园里,客园里的姑娘现在也明白了,这位将来是要做当家奶奶的,自然是小心应对着。晚上洗漱过了,阿容刚要解衣上榻睡觉,外头就传来了一阵脚步声,接着就是丫头们问礼的声音。

    “爷。”

    “都起身吧,姑娘可在里头?”

    “回爷,在。”

    “去请姑娘出来吧。”府里有府里的规矩,这时候当然还是得守着的,他得顾及这姑娘的的清誉,不能让她在这时候有任何损伤,至少不至将来当家时为府里人所诟病。

    就说阿容吧,虽然有些奇怪谢长青没有问罢直接进来,但没多会儿就想透了,大概在这府里规矩还是更紧一些的。

    在门口见了谢长青,阿容发现这人规矩起来也有规矩起来的趣味,这时见了她竟然还施了礼,虽是随礼但也是有板有眼的。头回有个男子冲自己浅浅一弯背,便只见头发披泻而下,说不出得美好,阿容觉得这很新鲜,而且也很有趣:“谢长青,我要不要回个礼呢?”

    听阿容这么问话,谢长青有片刻张望着阿容久久无语:“阿容,回头你还是去跟嬷嬷们学几天礼,连云山里没这些规矩,可偶尔回京里还是得用。”

    “那就是说该回礼了……”阿容这下又忍不住叹气了,这搁现代再大的豪门也没见面都请安问礼的,这即麻烦又好玩。

    对了,好玩,阿容现在就这想法,于是阿容特不纯洁地想起一个词儿来,叫“行周公之礼”,于是那也得先这样施礼么。想完立马把这念头扔掉,太不纯洁了。

    看着她叹气的模样,谢长青又想笑,这姑娘的脸色是愈发地多变了,从前只露憨傻,现在看起来却是灵动极了:“是,该回礼,礼尚往来,有去才能有来啊!”

    “明白了。”

    “走吧。”

    “去哪儿?”这好像不是谢长青关回对自己说这两个字儿了,反正就记得以前基本没什么太好的事情,就现在她还欠着他大造化丹的解药呢。

    “去看你最喜欢的东西。”谢长青一伸手就把这姑娘捞到了手里,然后也全顾不上什么礼仪规矩了,领着就往外走。走到半路上时他又忽然停住了,看着阿容眼神有点儿疑惑:“不叫公子了。”

    “难道你更喜欢我叫你公子?”阿容抹了谢长青一眼,不由得怀疑这人有特殊爱好,比如小说里不是经常写一句“请爷垂怜”之类的话,那娇软暧昧得常常能满足一部分人的执念。

    “我更希望你叫我长青,阿容,你还记得几时开始我这么叫你的吗?”

    往回想了想,阿容实在记不起来,于是摇了摇头说:“我不记得了,难道你还记得?”

    没想到谢长青特无赖地露出点笑容来,也是一摇头说:“我也不记得了,我只觉得从一开始我就是这么叫你的。”

    其实谢长青记得,只是不说而已,有些话说一半留一半自有几分余味在,但是谢长青没有想清楚,有些话说明白更好,尤其是阿容这样的姑娘,说透了尤其合适。

    “长青,谢君意长青,是这个意思吗?”阿容记得卫朝有句诗就是这么写的,是一首顶顶缠绵的诗,她却只记得这一句了,想来当初一掠过眼底,她就记下了这句诗,或许冥冥中也自有些事是注定了的。

    “这首诗是母亲回给父亲的书信,后来我就取了这名,看来你不记得前一句了。‘经冬园犹绿,谢君意长青’,我要是有个姐姐或妹妹,就应该叫犹绿了。”谢长青说完又是一阵笑,心说幸好没有,谢犹绿这名字可真是不怎么好,听着像是忧虑。

    “我不知道我的名字是什么意思。”阿容心说不管真名假名她都不知道,要论起现代来,那就干脆什么意义都没有。

    这时谢长青停了下来,眼前是一扇院门,深深地紧闭着,谢长青在门口站了站,里头似乎就有人来开门。在等开门的时候,谢长青说道:“如琴翻碧浪,似笙语松涛,是《山居辞》里的尾句。”

    “我不知道这是不是我的名字,长青,我有块玉牌,正在有姓氏,背面有名字,可是那上面的真的不叫笙语,可是为什么所有的线索都会指向我是那位容大人的小女儿呢?”阿容觉得现在,可以跟谢长青说了,至少没有比容笙语更坏的身世了。

    “玉牌?容大人家小门小户怎么会有玉牌,卫朝非大族大姓嫡出子女不能佩戴玉制铭牌。阿容,玉牌背面的名字是什么?”谢长青琢磨了一番,莫明地认为难道阿容真是容家哪个分支流失在外的孩子。像容家这样根深树大的人家,除非是近支,否则丢失个把孩子再正常不过。

    “就是雨声啊,不过是‘夜半因风起,隔帘听雨声’的雨声。”说着话,阿容就把玉牌掏出来给谢长青看,以佐证自己的话。

    接过了玉牌,谢长青对着灯笼一看花纹,就再也说不出话来,只是眼睛直直地看着阿容,眼不眨嘴不动,甚至是有小厮来开了门请他们进去,他也是充耳不闻。在阿容看来,眼下的谢长青就一句话能形容——跟被雷劈了似的,瞬间就外焦里嫩了。

    推了推谢长青,阿容有点不安:“长青,怎么了?”

    “进去再说。”谢长青的脸色十分沉重,这神色落在阿容眼里又是一惊,难道不是什么好消息,比那容大人的小女儿还要更糟糕。上天啊,她难道当初就该把这玉牌扔了吗?

    进了屋里以后,阿容发现这是书房,四处尽是书,只是一眼望去,每一架的书都陈旧而残存,甚至很多都被装在了匣子里齐齐地摆放在架上。这一瞬间她也被雷劈了,全是上古药书的残书原本,然后她就忘了玉牌的事,这就要奔过去先捞一本过来看看再说。

    但是她还没来得及去捞书,人就被谢长青捞住了,他把她安置在椅子上,然后还是那么看着她,惹得她又是惊乍得很:“这玉牌代表什么,连你都成这样了,我该不会流落民间的公主吧,谢卿家免礼平身。你先坐着,我去看书。”

    “阿容,你姓容名雨声。”

    这不废话嘛,她早就知道自己姓容名雨声了,不用他来提醒:“是,我知道,这有什么好特别的?”

    “知道这两个看起来很复杂的花纹写的是什么字吗?”谢长青指着玉牌上阿容一直以为是两装饰花纹的纹路问着。

    看了一眼,阿容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到底是什么,长青你能不能一口气把话说完,不带这么卖关子的。”

    阿容纠结了,一边是上古残卷,一边是身世之谜,都很具有诱惑,而那些药书明显现在更具有诱惑力一些,所以阿容都有些口不择言了。

    “这是上古之前的文了,这是凤字,这是西字。阿容,你是凤西容家的姑娘,容家只有家主嫡出的女儿才可以排字辈儿。阿容,你有可能是姚大姑的女儿。”除了凤西家眼前那两位姑娘之外,凤西家还真是没姑娘可以排字辈了,所以谢长青万分肯定,阿容就是姚未然的女儿。

    “太后的外甥女,姚太夫人的女儿,姚承邺的姑姑,你的姨表妹……”噗,这身份十分绕,阿容接受无能。

    这就好比一个人天天揣着样东西,以为是自己偷来的,结果末了是她自己花老大价钱买的,阿容怎么能不吐血,怎么能不喷,这事儿搁谁身上都照样得喷血三升。

    “不一定,还是向母亲证实一下为好。”虽然已经能肯定了,但是谢长青还是要求稳,万一不是呢。

    “好。”虽然应了好,可是阿容又有点犹豫,她好像记得听姚承邺提起过,那位姚大姑也是死得不明不白的,而且十有九成九和眼下的容家当家有关系。虽然姚大姑的女儿这身份够硬挺,但是挨不住利益使然这四个字。

    “母亲旧年和姚大姑最要好,便是自家姐妹也没这么亲的,而且……阿容,有件事很有意思!”谢长青现在指的当然是他和姚大姑的女儿有婚约的事情,阿容要真是姚大姑的女儿,那这兜兜转转的终又成一个大圆。

    有意思的事,阿容一琢磨没觉得这事有什么意思,要知道现在的容家恐怕是上有虎下有狼:“什么事啊?”

    这时谢长青把玉佩挂回了她的脖子上,然后就这么看着她的眼脸,一抹笑意便从眼底染到了眉梢上:“我和声声是有婚约的,阿容,如若你真是声声,这事不是很有意思吗?”

    ……

    阿容眨眼,这时她就剩下眨眼这一个动作了,彻底懵了,竟然……竟然还可以这样,你说这事儿怎它怎么就能这么又狗血又小言呐。

    “傻了吧,我带你去问过母亲了再说,这些药书什么时候都能来看。如果你是声声,只怕母亲会高兴得恨不能把书全送你才好。”虽是谢家祖传,可这不也能名正言顺了么。

    谢长青有点小小的庆幸,但更多的是欢欣,由里而外的欢欣……

122.阿容的新身份与意外

    当大公主拿到玉牌时,激动得话都说不出来了,看着阿容的眼神那真叫一个不敢相信。恍然间,大公主觉得自己似乎回到了多年前,那时阿容才刚生出来,小眉小眼小脸儿的跟个江米团子一样。

    后来小糯米团子长大了,长成了个雪娃娃,里里外外透透的一叫起人来总让人觉得喝了蜜水儿一样。她和姚未然从小一块长大,宫里的姐妹多不相亲,她和姚未然却是从来没有任何芥蒂,一来二去她就抢在了前头把阿容订给了自家的儿子。

    前些年凤西当家和未然在外死得莫明大公主也是狠闹过一通的,最后被抚平了,也不过是人死不能复生,便不被抚平搅得满朝风雨也救不转人来,大公主这才停歇了。

    现在看看玉牌又看看阿容,仿佛就回到了从前和姚未然在闺阁中未出嫁时的情形:“声声,我的乖孩子,赶紧过来。你这孩子也真能藏,这玉牌你早拿出来多好,何必折折腾腾,受了不少苦吧。”

    被大公主一把搂进了怀里,阿从莫明地想,原来这母子俩的行事风格都差不多,一个一个都好猛地把人拽住,然后就往怀里头带。

    这时一滴泪落在了阿容手背上,她惊讶地看着,甚至很难以理解,已经多年过去了,她以为多浓的情谊都可以被冲淡,但是大公主竟然一见到她还能激动成这模样:“大公主,您别难过,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这还好呢,在扬子洲做浣衣女,要不是机缘巧合,现在还不知道能不能找到你。你这孩子怎么就能把玉牌藏起来呢,早就该拿出来……”说到这大公主停顿了,要是当时就拿出来,只怕早去陪凤西当家和姚未然去了。

    见大公主停了声儿,谢长青连忙上前来劝:“母亲,找到了就好,你别吓着声声了。”

    听自家儿子这么一说,大公主就看了眼她搂着的姑娘,果然面上露了点惶惶然的表情,那看起来真叫一个卖乖讨巧。现在一看,怎么都像当年姚未然做错事儿时的模样:“声声,别怕,以后有为娘在谁也不能欺负你,那些人欠了你的,我替你一一讨回来。当年债也该偿还了,我不能看着谋害了你爹娘的人高高在上的逍遥着。”

    不仅仅是讨当年的债,新仇旧恨与利益交结在了块儿,大公主考虑得很多,只是表现出来的仅仅是这一种而已。不过她对阿容的疼爱到不是做假的,即是当年闺中好姐妹的女儿,又是自家未来的媳妇儿,算起来还是自个儿外甥女,怎么能不喜欢。

    为……娘……这俩字真是荡气回肠,山崩地裂、鬼哭狼嚎也不过是这模样了,阿容心说这就为娘上了。她真不清楚债啊谋害的,所以对于复仇,她真没这意愿:“大公主,过去的事我都已经不记得了,人死就入土为安,又何必惊扰他们的英灵。”

    “声声,有些事不是你说不,它就不会发生的。有时候隔岸观火不如去扑火,免得最终还是要烧到自家屋里来,你刚回来有些事我也不说透了。总之,你只要安安心心地等着嫁进门来就成,其他的事为娘给你安排。”大公主拍了拍阿容的脑袋,原来没由头,如今是有由头了。顺着阿容这要线索下去,当年一事肯定能一清二楚。

    于是她又光荣的从阿容变成了“声声”,到院子外头时,谢长青叫了她一句“声声”,她是怎么也听不习惯:“还是叫我阿容吧,你叫声声我还以为你叫别人呢。”

    “也好,我也不习惯,不过声声这两个字倒是好听得很。”谢长青觉得叫声声时,嘴里像是有淡淡的香气一般,而且一叫声声时,他就有一种真实感。这就是他打小订下婚约的姑娘,本该是青梅竹马一块长大,却没想到世事却要用这样的方式让人措手不及。

    “我们竟然有婚约……”这是阿容纠结的声音。

    惹来的是谢长青一长串的笑声,他就从没发现哪件事的事实能让他这么愉悦,以至于眼下他竟觉就这么携手走下去,也一生一相伴,岁月也至美了。

    其实谢长青一直是个挺好满足的人,没有过多的需求,幼年虽然多情被伤,但到底还是存着些完好的部分。反倒是阿容,一生两世早已经不那么完整了。

    次日,大公主本来是要安排阿容和姚太夫人相认,但大公主第二天早上又派人来说,暂时先不相认,毕竟姚家现在也不是铁板一块,姚承邺还在水火里走着,姚家现在不稳,这事得缓一缓。大公主担心阿容多想,又趁着用早饭时跟她说道:“声声,为娘不会让你有任何委屈,只是现在得缓了缓,等姚家那边安定了,再让你和姨母相认。”

    话说现在的姚家,那也是一团乱麻,姚承邺初掌这,各项事都有些处理不来,再加上又有人存心不配合,姚承邺当家之路走得十分困难。

    “大公主,我不急的……”

    她话还没说完,大公主就看了她一眼说:“果然和未然一样绕不过弯,现在还不麻利点儿叫娘,还大公主,我可不爱听了。”

    ……这就叫娘,阿容缩了缩脖子看着谢长青,谢长青这时候却在老神在在地吃着粥,她看着他的时候,他还下意识地侧了侧,以为她要挟菜,这直让阿容有些哭笑不得:“大……大……”

    她果然叫不出来,大公主听她这大啊大的,就笑说道:“难道要叫我大娘,我可还不老,称不得一声大娘。”

    “娘……”阿容悲催了老长一段时间后,在大公主殷切的眼神里,叫了一声,把尾音儿拉得老长老长,听得谢长青在一旁又是一脸“我解你悲喜”的笑。这下阿容看清了,这位还真不是什么浅浅一笑入春风,反而是憋着的笑,看来这人平时也大抵是憋着的。

    这时阿容特想恶狠狠地问一句:“公子,憋得很辛苦吧!”

    “诶,我等这一声可等了有年头了,乖声声,来赶紧吃饭。从前受的苦,以后咱捧着你容着你,好让从前的苦受得都值得。声声啊,你看你二表兄明年春后办婚宴,等你二表兄办完了,咱们就开始定章程,争取明年新节前把你和长青的婚事办妥。”大公主这话可够劲爆的,这不,她挟给阿容的肉,阿容正卡在喉咙里,这会就不上不下,脸都憋红了。

    且说大公主也是个神经比较结实一点儿的,一看阿容脸红了,还特满意地拍了拍她的脑袋说:“声声乖,别害羞了,都已经是大姑娘了还害羞什么。”

    好在谢长青是真了解她,这会儿手一伸,就拍了拍她的背,用的力道和拍的地儿恰到好处,这咽在喉咙里的肉总算是顺下去了。这让阿容不由得感激地看了一眼谢长青,心里大抵闪过一句话:“大恩不言谢。”

    这话才刚闪过她就想起另一句来了:“以身相许……”

    于是她自个儿把自个儿雷成了渣子,直到大公主用好了起身,她也没能反应过来,直到谢长青说:“还噎着吗?”

    连连挥手,阿容心说肉是不噎了,被您噎着了:“长青,我觉得自己就是只泼皮赖猴子。”

    “逃半天也逃不出猴山是吧。”谢长青心说:姑娘,我多了解你,就你动动眉眼,就能让人猜出来你那点儿小小的心思。

    点了点头,阿容看了眼“猴山”,想道:这猴山应该也很上档次了。不知道谢长青晓得她心里这么衡量,会不会拍了她的脑袋再找个角落憋笑去。

    然而这世上的事变化总是很快的,正在阿容开始试着适应自己新身份的这个上午时,太后和姚太夫人在去上大法寺上香时,路遇刺客,双双重伤昏迷。说是刺客来势汹汹,且有几十名好手,太后去大法寺上香,惯来安全,而且侍卫也都是个中好手,从来没遇到过这样的情况。

    当然,也没人会去刺杀太后,太后不理朝政,娘家也早没几个人了,惯来吃斋念佛不理事儿,压根在朝中够不成威胁。虽说和姚、谢两家沾亲带故,可姚、谢两家的在太后之前就立于当朝了,尤其是谢家,从前朝到如今的卫朝更是累世的阀门之家,这两家压根就不用靠太后。

    所以这刺客很令人费解,等到最后查明白时,才知道这群人被人忽悠了,消息不尽不实,消息说陪同太后出来的是皇帝,而这些人正是意图复辟前朝的遗民。

    “声声,母后那边是钟药师去了,太夫人那里是杨药师在,你现在愈发地不宜表明身份,这事里只怕多有因由在,你和长青尽早回连云山,这京里是越来越不安生了。我倒要在京里好好看看,这些人能搅出什么风浪了,竟然敢对母后和太夫人下这样的手。”大公主心知,这回的目标可能是针对姚、谢两家的。

    谢家有太后庇着荫,姚家有太夫人掌着舵,这两位妇人虽说不理事儿,但压在那儿仍是积有余威。这让大公主更加怜惜起阿容来,这还没认亲就有亲人出事,而且连带着她的身份只怕也不能大白于天下。

    大公主认为,堂堂的凤西家正正经经的嫡女,连身份都不能正大光明,那就是天大的委屈。来日利益所在,旧日情谊所在,所以大公主这把经年不出鞘的利剑要开始动起来了。

    道是泥菩萨还有三分火气,何况大公主本身就不是什么善茬儿!

123.公子的冷笑话与大造化丹之惑

    秋去冬又来,时又近新春,阿容只记得她在连云山度过的这些几个新春节,哪一年都是在风雪里的。今年的连云山十二月初十就被雪盖了,直到新春时雪依旧只见厚不见化。

    当阿容和谢长青回山时,车走不动道,路上都结了冰,两人只能手拉着手走在冰雪里。谢长青当然是功夫好,想怎么到主山去都成,但是阿容是个南方人,别说路结冰了,她是连及小腿的雪在记忆里都只有一回。

    当她裹着厚厚的皮裘子走在路上时,她自个儿就看了一眼说:“要是再圆点,我就敢跟球一样滚回山里去。”

    她说这话的时候,拉着她手的谢长青回头特认真地回头看了几眼说:“是上坡的路,你要滚也只能滚到山脚下去,到时候还得我把你捞回来。”

    正在这时候迎面走来了江药令,那冰上飘的模样羡慕得阿容不由得掉口水,这多好呀。再记起那天谢长青不也带着她在林子里飘来飘去吗,于是她侧脸看着谢长青,不由得怀疑这人是为了和她多独处一会儿,才走路的。

    她这念头并没有停留多久,因为她忽然想起了小鱼来:“长青,小鱼怎么样了?”

    “在凤西家,眼下还安全,柳药令的父亲是工部的柳侍郎,柳侍郎早年间得罪了容家的大公子,随意坐了个罪名就全家发配井边,只是柳侍郎不甘受辱,还来不及到发配时就已经自尽了。这还不说,另上了三万字洋洋洒洒的表书给皇上,书凤西家十大罪,并数了阀门世家在当朝的隐患,这事儿当年影响还不小。”

    谢长青想的是,这柳侍郎幸好是自尽了,要不然还不知道当朝几大家一块儿怎么对付他,这世上一个人挑战众掌权者的利益,不是英雄是愚蠢。

    不过这要是死前的决命书,谢长青倒是挺欣赏这位,不但写了,还呈到了皇帝案前,说明这柳侍郎当年也是有些能量的。

    又是容家,阿容心说别是自己的亲哥做的这事:“那不会是我亲哥哥吧!”

    冲阿容摇了遥头,谢长青说道:“当年的凤西当家和姚大姑就你这么一个嫡亲女儿,你哪来的哥哥。阿容,你才是正经的嫡女,只要有你在一天,他们就是庶出。说到这儿,你身份还真是不能四处说去,见嫡成庶,那凤西家这一辈原本是大好的出身,只因为你就只能是庶房儿女了。”

    身份这种事儿,说起来即麻烦也有意思,更有意思的是,谢长青又记起了另一件事:“阿容,容家祖上有嫡女当家的例子,你可能会变成第二个。”

    这话说罢,阿容脑子就一个念头,就脱口而出道:“那你岂不是要入赘。”

    这话噎得谢长青想哭,拍了她脑袋一把说:“你想什么呢,谢家就我这么个嫡长子,你当家是你当家。唉……阿容啊,咱们任务很重啊!”

    “啊……什么任务?”阿容以为是山里的事,还心想怎么一下就扯到任务重上去了,还时间紧呢!

    “将来得生两儿子才够,要知道不管容家、谢家,好几代都是嫡子单传,这很麻烦。”

    这猛地一句话把阿容冷死了,心说这笑话可真是够冷的,关键是谢长青还一脸的严肃认真,真真是把她给冻成冰雕了:“谢长青,冰天雪地的别说冷笑话,冻死人了。”

    冷笑话,谢长青琢磨着这三个字,还挺贴切,但是他只有三分是“冷笑话”,另外七分还真是认真的:“我是说真的……”

    于是阿容默默地泪流满面,恰在这时候江药令“飘”了过来,远远地一施礼道:“爷,盛药侍,两位可回来了,药王前儿回了山里,今儿清早就让派人去京里找两位回来,这倒正好了也不用派人去了。”

    “师公找我们做什么?”阿容心想这前天还见过面的,有事那时候没说,那就应该是山里的事。一想起山里的事,阿容就肯定是和药有关系的,那她就开始狂热了。最近一直在搅这些身份身世的事儿,她烦,正好这时候来醒醒神儿。

    “药王没有说,只让你们赶紧过去,现在正在药王山,二位赶紧去吧。我这儿先去总房一趟,待会儿也过来,爷和盛药侍请先行。”江药令又施了一礼就转身去了药房。

    阿容和谢长青也急忙赶到了药王山,一进山先看到的是倒挂在满是雪的枝桠上,把雪抖得漫天舞的野毛子。看到了阿容,野毛子这个高兴劲儿啊,从树上扯了根枝子就蹦到了阿容面前,“吱吱吱”地一通乱叫之后就要上爪子想爬到阿容身上来。

    然后谢长青咳嗽了一声,野毛子的爪子就收了回来,然后可怜巴巴的看着谢长青,意思是:“我又不爬你身上,这也碍着你了。”

    看着这俩的互动,阿容不由得一声笑,蹲下来说:“野毛子,来。”

    野毛子一看这情况,欢快地就蹦到了阿容怀里,眼还特不屑地看着谢长青,大抵在传达一个意思:“人乐意,你不乐意没关系。”

    “阿容,还在和跟野毛子折腾什么,赶紧来。长青,别跟那儿傻乐,现在好了阿容不傻了,你傻上了,这傻还能转移不成。”药王一招手,野毛子又上树上去了,那表情可怜得让人都不忍心。

    “师公,出什么事了?”谢长青倒也不尴尬,大大方方地问道。

    说到这个,药王就猛地停了下来,一掌拍在树上,把野毛子都震了下来,然后又老实地爬回树上,令人看了忍俊不禁。只是接下来药王的话,却让大家都凝重了起来:“在安施那边,不及四十死的都需要停尸半年再入土,停尸的洞边长了一株方天净,我跟安施的族老商量了很久,才上去才那株方天净。没想到路过停尸洞时,发现那人眼鼻口还有指甲,甚至是全身上下都泛了黑青。”

    这时药王停了下来,阿容和谢长青相视看了一眼,齐声说道:“大造化丹。”

    “你们俩怎么知道。”这下药王惊呆了,这俩怎么不声不息的就知道了这事。

    “师公,我跟师父说过大造化丹不妥当的事,难道师父没有跟你说吗?”阿容有些意外,黄药师早就知道了,为什么药王还不知道。

    只见药王挥了手说:“这事说了,但是你怎么知道大造化丹的毒性会在几个月后显现,而且我一说状况你就知道是大造化丹?”

    叹了口气,阿容在药王面前没打算说虚话:“姚东家送给我的那些手札里,有一份是上头讲的是丹毒,炼丹成毒,其中就有一个和大造化丹差不多的方子,炼和顺了是普通的丹药,要是反着炼就是丹毒。”

    于是药王听罢就问:“手札呢?”

    然后阿容搓了搓手,嘴里也蹦出三个字儿来:“我烧了!”

    “你这败家的姑娘啊!”药王看了谢长青一眼,似乎是在说:你这媳妇儿非常败家。

    “我能默下来。”阿容这先后两句话,对药王来说简直是从地狱到天堂的距离。

    当即药王就拎着阿容,也顾不上谢长青有点怜惜的眼神,拎着人就往书房里走:“你赶紧给我把整本手札全默下来,一字都不能落下。”

    到书房后阿容被安置在书桌前,她提着笔犹豫地说:“师公,我字儿不好看,要是写了您看不懂可不能怪我写得难看!”

    药王冲谢长青一招手,然后说:“这简单,你背长青写,你以后得好好跟长青练练,他的字画举朝有名,你也不能弱了名头。”

    “知道了,师公。”

    说罢阿容就整了整思路,开始背那份手札:“是药者皆存三分毒,凡丹药者皆可成毒药,是以余倾毕生之力着手于此,后人若见需传此以天下,教炼药之人切勿丹败成毒,反让天下有疾者,反受毒药之苦,是已谨记……”

    整份手札其实是以丹方来辩证和例证的,所以阿容才能背得这么顺溜,要都是教科书,那她肯定得抓瞎。

    背完后已经是黄昏时分,这是落霞满天,整个山上都是一片绚丽多彩的暖金之色,淡淡地铺陈在雪地上,药王正在看着手札。而谢长青则陪着阿容去吃饭喝水,两人走在廊下时野毛子又扑了过来,后头跟着的是黄药师。

    “咦,阿容几时回来的,我还以为你要在未来婆婆府上待一段儿,怎么这么早就回了?”黄药师以为阿容会红,所以特意这么说的。

    没想到阿容一点儿也不脸红,她眼下正在药上寻思着,那得空脸红:“师父,如果大造化丹是丹毒,那么施毒的人是有心还是无心,这毒有该怎么解?”

    “有心无心不用你管,毒该怎么解确实是你的事,你发现的你解决,连云山的规矩向来这样,你解决不了了再说。”黄药师倒是光棍得很,一摊手就把事儿推掉了。

    有心无心,谢长青听了哑然一笑,这姑娘总是带着几分不谙事世的单纯,这事不管有心无心,都是罪过。要知道宫里多少人服着大造化丹,这罪名压大点就是祸乱天下谋害君王,往小里说也足够当事人抄斩,全家流配。

    果然是要起风雨了……

124.奇妙的关系与解药

    炼制解药,一想到这事儿阿容就觉得还是让她歇歇吧,毒药容易出,解药难炼。这积毒在身的事是最麻烦的,而且似乎是藏在经脉骨血里,这更难对症下药。

    这事让她再一次感叹这时代落后,虽然现代也没什么方法,但至少有更多的手段发现问题,解决问题的路也更宽广一些。

    当然,这事不会真让她一个人来解决,这真是神仙也不能一尊就解决问题。还在连云山里的药师都到了药王山,药师们对阿容还是亲近多过恭敬,毕竟这姑娘好冒傻气,所以总让人觉得更亲近一些,哪怕是现在身份使然了,药师们也多对她是亲近。

    “盛药侍,如果这药深在了经脉骨血里,积年累月下来怕是很难顷刻间根除,还是得想徐徐图之的办法。你不能一开始就想着立即清除,症来山倒,症去丝抽,大造化丹的毒要缓除。”说话的是梁药师,跟阿容有过一段儿时间相处,所以他了解这姑娘,永远想的就是第一时间赶紧把人治好了。

    梁药师当然不知道,这姑娘来的地方可不就是啥病都求速好的,要不然研究中成药做什么,现代用药那是恨不能今天一针下去,半小时后就好起来。所以这是阿容的思维惯性,一时半会儿她还真反应不过来。

    这时黄药师忽然开口了:“说到在经脉骨血,我还真想起一个方子来了。”

    “什么方子?”药师们有先有后地问着同一个问题。

    “大舒经活络丹,上古丹方之一,大家还记得大疏经活络丹可以化积毒发于表吗?要只是作用在经脉骨血里,而不伤及内脏各处,那么大舒经活络丹再合适不过。”黄药师在大疏经活络丹炼出来后,就一直在服用,这些年常试药积在身体里的毒都排得差不多了。他近来动功,只发现经脉比从前通畅得多了,而且功力也上了一层。

    听完黄药师的话,药师们又是一阵细碎的商讨声,不多会儿郭药师站了起来:“试,大疏经活络丹至温且和,对久服丹药的人有益无害,服用无妨。”

    这话一出来,立马就有药师出来赞同:“对,试试,立马去寻几个常年服用大造化丹的患者,试试看有没有效果。我们在这说千句万句,也不如在病患身上试用一番。”

    然后有位药师又说道:“大疏经活络丹也是供不应求的丹药,要是真有效,还得思量着瑶朱这味药材的用量。这几十年来,常年服大造化丹的患者只怕多得很,尤其是京里头的王亲贵戚们,哪家不是拿大造化丹当饭吃,这下只怕又得拿大疏经活络丹给他们当饭吃不可。”

    于是药师们一块儿沉默了,瑶朱难得,否则也不会出现一株瑶朱果就让大家伙一块欢腾的情况出现,这时药王说:“我记得甲九三三附近有一山洞里有瑶朱果,野毛子应该知道在哪儿,上回我看的时候还不到年份,现在应该正是时候。”

    这下阿容苦恼了,看了眼药王,弱弱地说:“师公,那洞里的瑶朱早就没了。”

    “什么……野毛子,你个败家玩艺儿。”只有野毛子知道,不是它吃了就是它带谁去了,药王怎么能不怒着吼出这声来。

    “发帖子向天下各药山询吧。”药师们想来想去就这剩下么个办法了。

    “应该还有几个地方有,连云山大得很,明天让野毛子领着大家伙去找就行了。”药王说着瞪了眼野毛子,幸好连云山太大太深,有些地方深得野毛子都不乐意去,所以才能存下些。要不然就这么多年来,野毛子四处乱吃也要给它吃完了。

    这一刻,药王深深地感觉到家大业大是多么的重要,要不然真就那一洞瑶朱果,只怕现在真就要束手无策了。

    这下大家都长舒一口气,大造化丹的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毕竟这件事要真捅破了,那就是天大的事儿。这事要不要捅出去,那是药王和爷去决定的事,他们是药师,只管着炼药救人就得。

    而现在的京城,关于这事儿正在捅与不捅,半含半露之间。

    炼制大疏经活络丹的事提到了安排上,当然不会一开始就大量炼制,只需要商量好了法子,各药山都寻一名病患来,那就得了。

    好在连云山什么都缺,就是永远不会缺乏上连云山来求诊的各类达官贵人,各个药师的药山眼下都收治有京里的贵人。要么是哪府的王候,要么是各部的一品大员内眷,大员们是来不了的,离京太远,这瞬息万变的时候,离开的要么是想置身事外的,要么是怕惹事的,要不谁不想留在京里分一杯羹。

    虽说要过年了,但还是有留在药山的,一听用大疏经活络丹,那是没有不愿意的。现在京城谁不知道这味药效果大好,疏经脉、袪沉疴,过后人都感觉年轻上几岁,身体也活泛轻省。

    只是这药,和大造化丹是一个级别,加之又是新出没多久的药,还不是人人都能得到的,就算能得到还得药师们亲自运功化药才行,否则也不过是普通丹药。

    “为什么不可以侍卫化药呢,大部分侍卫也是有功夫在身的啊。”阿容就奇怪了,难道药师的气劲入经脉还附带着特殊的属性不成。

    “行药之人练的是更温和,纯粹的习武之人是不会习这功法的,绵长而温,要发在拳脚上,非但伤不了人,只怕打在人穴道上还会让人很舒坦。”谢长青炼的当然也是这个,所以他平时惯带剑,气劲不足以伤人,但总还是在的,运于剑上防身足矣。

    “对了,大造化丹当年是哪家进献的方子?”阿容也是忽然想起这事来,好像记得从前谢长青提过,但是她一时也记不起来了。

    撤了撤火,谢长青看了肯火候差不多了才撒手又坐了下来,然后回道:“严、陈、张三家共同献的方子,阿容,当年凤西家也极力推举这方子,这事上得把你们家择干净才是。”

    本来是要把容家拉下云端,没想到这下还得去保,毕竟谢长青从前是要针对容家,眼下是只要针对容家当家就成。这对于谢长青来说难度要小得多,而且还不用担心被方官弹劾。

    凤西家在言官系统的那些个人,大抵在意的是凤西家这大树,而不是这当家的家主,且凤西家也多对家主不满,这是个再好不过的事了。

    “为什么要择干净。”阿容有一时间的反应不过来,她现在还没意识到自个儿和凤西家有多大联系。

    瞥了她一眼,谢长青摇了摇头说:“傻,我不能让你背个这样的出身。”

    一想也是,阿容心说:要是容家背上了这样大的罪名,只怕她也得跟着一块悲催。

    “那京里的事你别跟我说,我烦。”阿容利落地就把话题给收住了,她怕再说下去就要说到各家斗心斗法上去,从前就是个斗输的,现在她也不愿意斗,怕输。

    上一回她就没能输得起,这一回……她看了眼谢长青,心道:这一回已经到这儿了,她未还能必输得起。

    谢长青一笑就不再说下去,要是可以,他也不想听不想管,身在其位总是多麻烦:“好,你就待着天天炼炼药种种药就行了,事儿总有人去办的,你就当这天下一直风平浪静无波无澜好了。”

    “封炉了,赶紧赶紧,再不快点就来不及了。”阿容这时觉得有个人使唤真是好,陪吃陪聊陪炼药。

    听得她叫唤,谢长青也觉得真好,有个人这么热热闹闹地在一块儿,有说有话比一个人待着好:“好,你坐着,我去。”

    不远处,徐少南看着这一对挠墙,爷现在是有人陪了,咱也得找个人来陪啊,虽然爷被使唤着,可看起来还是被使唤得很高兴的。可怜咱啊,连个愿意使唤咱的姑娘都没有,爷,您真是啥都走在前头了!

    少南公子,你省悟得晚,这呀叫大器晚成,聪明鸟后飞……

    炼罢了药第二天来取,阿容收治的是安王府的太妃,有些耳背了,眼神倒是很好,只是说话不太清楚了,似乎脑子也有些迷糊,每每看到阿容时都叫:“姚大姑,姚大姑又来了,乖……”

    闹得阿容经常很无言相对,不过这也可以见出当年的姚未然是多么讨巧,哪府的奶奶辈儿不是念她念得很啊,看来这位真是长辈杀手。

    阿容侍候这位安太妃服下药,然后由谢长青来运功施药,这位安太妃有趣的地方在于,她清楚明白谢长青是谁,可就是执着地叫阿容“姚大姑”。

    更奇妙的是,她还问“姚大姑”什么时候谢家小郡王走到一块儿去了,于是这话惹得谢长青也止不住想翻白眼了。

    更让谢长青翻白眼的地方在于,他们俩还都得顺着这位太妃,要不然这位就不认,犟到他们都认了为止才肯配合治疗:“安太妃,我来替您运功化药,您坐好别说话,化了药就让姚大姑陪您,怎么说话都成。”

    这时阿容不由得望天一眼,不CJ地想:岳母以及女婿,这关系十分混乱啊,安太妃真是个奇妙的人……

125.故人捎来的消息与回护

    随着新春节越来越近,山上的气氛也逐渐热烈了起来,有谈论过年歇假去哪里的,也有谈论春宴的,还有商量着到时候一块去置办年货的。

    这天侍候着安太妃服罢了丹药,阿容趁着谢长青忙的工夫回了趟无涯山,黄药师那儿也收治了病患,她想去看看然后比对一下。她没留在师父身边,却在那儿给师公打小工,谁让师父抢不赢师公呢。

    她才刚出药王山,就见小寒气喘吁吁地迎面跑来,看到她后兴奋得不得了:“阿容,阿容,阿容……”

    “小寒,你这是怎么了,有什么高兴的事吗?”好久没见到小寒这姑娘了,再一看毛毛燥燥的小姑娘也长大了,还真是个美貌的姑娘呐。

    且说小寒这姑娘,其实也是个没心眼儿又直的,这会儿连岳红都不大找阿容了,毕竟阿容现在身份不同从前,小姐妹的情义就算在也不能太过逾越了。但是小寒不管,她一兴奋上来了,就跑到药王山来找阿容:“阿容,我出师房了!”

    “啊,太好了,你前些时候还担心会被送回扬子洲去,这下不是挺好,你看现在你也是正式的药女了,就算以后还乡,也可以开药馆施药救人了,总算不用担心以后没法过活了吧。”阿容看着小寒总是倍加高兴,小鱼坚定地奔向了自己的路,而岳红也常不见了,眼下小姐妹里也只剩下了小寒还依旧热络着。

    “啊……阿容,这样我们就不用分开了,要是见不到你们了,我一个人怎么办。”都是无亲无故的小姑娘,小寒很珍惜阿容和岳红这样的小姐妹,至少在她心眼里这些很真。

    虽然岳红也跟小寒说以后要少找阿容,但是一高兴小寒就会把岳红的话忘掉,而阿容也总是笑着看她,还像从前一样,这让小寒更加坚定地想要留在连云山。

    点了点头,阿容说:“对,这样不用分开,你就不用操心了。对了,今天是几号,小稻和小麦好像该来了。”

    没想到小寒直接就说:“小稻和小麦已经来了,我消息很灵通吧,她们现在正在师房里听垂训,待会儿就会来找你,要不我们现在过去找她们。”

    本来是想去无涯山,但是阿容一看着小寒,就决定先去师房里找小稻和小麦,这些年只断断续续地见过几面,不知道她们现在怎么样了。

    不过阿容去师房又担心遇上众人退避的事儿,于是干脆就抄后门,直接进了师房里头。小寒头一回跟着她从小门儿进,那模样就像是偷了好东西的小贼一样,满脸的惊异与兴奋。

    “怪不得不见你进来,原来你都从这里进的。阿容,你可不知道,有好多药女都羡慕你呢。”小寒每每听到旁人说阿容好就高兴,至于不好没人会说,那得感谢谢长青自来不好亲近。药女们羡慕,也大多羡慕阿容的际遇,对于她嫁给谢长青,那还真是没几个羡慕的。

    对于这个话题,阿容只是笑着嘿嘿两声,然后露出点尴尬的脸色,对于这样的话她早年前就知道不应该回了,这样的话不论怎么回都会出事:“到了,小稻和小麦在哪里听垂训?”

    “在李药令那里,看来李药令很满意小稻和小麦,都已经说了很久了。”小寒也羡慕这个,这意味着她们俩一出师房就能有师父,不像她还得慢慢被选中。

    “看来李药令执念很大啊!”当年小鱼是领着郭药师弟子的名份进来的,而小稻和小麦不是,只是外山药女的身份。这李药令当年没收她做徒弟,后来又没收到小鱼,于是执念纠结了很久,这回小稻和小麦一样就垂训上了。

    一经垂训,那就意味着预备认下这两个弟子,一收收俩这李药令也是头一个了。

    到李药令的房外,两人一听屋里还在说话就到旁边的歇息间里坐坐,没想到阿容一坐就被药令们盯上了:“盛药侍,你可是老久没来了,怎么越来越来得少了。可不能因为身份不同了,就忘了你的差事啊!”

    “是啊,药女们还老问起你怎么不来师房授课了,你难道要我们齐齐到爷那儿求个情面,让你得空就来不成。”药令们也听说了“药师论坛”,据说明年二月初一会对所有人开放,药令们现在多想提前多听些相关的。

    于是阿容又嘿嘿笑了两声,然后说:“也是最近忙,刚从扬子洲回来呢,明年一定多来。”

    然后药令们就问了一些关于药师论坛的事,阿容捡简单方便的说了,表现得自己虽然参与,但其实民就带个耳朵听的模样。之后药令们就不再纠缠着问,而是互相讨论起来。

    瞅着这个空当,阿容赶紧和小寒一块离开,正好这时候小稻和小麦跟在李药令后面出来了。几个姑娘一见面,那叫一个高兴,李药令见状挥了挥手说:“去吧,小姑娘找地方说话去,我这老头子就不掺和了。”

    “李药令大人,谢谢你。”阿容道了声谢,她知道李药令是有心照顾,小寒要不是得了李药令的指点,还真难说什么时候能出师房,而这回也不会小稻和小麦一来就两个一块收下。

    “啧,我自家收俩徒弟还得你来道谢,这什么道理。”李药令看着阿容直笑。

    阿容一想又笑了:“我是谢您对小寒的教授,小寒能出师房真是多亏了您了。”

    “可惜她和我不对路,她擅长小儿疾,我偏不擅这个,要不然这徒弟也不错。这倒是和杨药师对路,回头今年安排她去杨药师地儿听听垂训,看看杨药师能不能得心。”这事儿还是得看小寒和杨药师,就是阿容也勉强不了。

    待李药令走了,小稻和小麦一下就奔过来抱住了阿容,又蹦又叫的:“阿容,我们总算进来了,好难啊。”

    看着小稻和小麦,阿容也分外开心:“来了就好,外山来内山多有不易,但来了就能很快出师房。对了,现在你们还没有地方可去吧,要不先跟小寒一块儿,她不归哪处药山,正好也带带你们。”

    其实她也想领着她们,但是自个儿还一堆事儿,怕到时候反而照顾不上。而且阿容考虑着,让她们受自己的照顾,不如让她们自己成长,这样她们才不至于生出卑人一等、仰人鼻息的感觉来。

    四个小姑娘一块儿往师房外头走,仍旧从后门出,走了不远小稻忽然说:“对了,阿容,我们前些时候回了一趟扬子洲,就差不离是你和爷去海上采药的时候。回城里时,阿叶告诉我们,有人到扬子洲打听过你的消息。”

    “打听我的消息,我的什么消息啊,我好好的就在扬子洲,不来问我打听什么?”阿容初时有些反应不过来,但一细琢磨就觉出来了,这里面肯定有什么事儿。

    只见小稻摇头说:“我们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不来问你,只是听阿叶说那些人说,你可能是他们家留落在外的小姐。不过阿叶不信他们,因为他们满嘴的官话,可是阿容你一直就是说扬子洲的话。而且那些人对不上,总是说错,阿叶就瞒了他们。”

    阿叶……阿容忽然皱眉了,既然这么回护她,当时在扬子洲为什么不认她,虽然存着这样的疑惑。但是她也没有胡乱地再想下去,总有机会回扬子洲问阿叶的,事往往就是乱想想坏的:“那阿叶怎么说的,那些人究竟是什么人?”

    “阿叶就说她不是太清楚,她认得你的时候你就是从教养院出来的,而且你什么也不知道,从前的事记不清楚,你自己都不清楚,她就更不清楚了。至于那些是什么人,阿叶只说是京里的人,其他的也没打听出来,那些人很防备的。”说这话的是小麦,小稻没这好的记性,所以这话还是得她来复述才能说得明白。

    京里的人,阿容一脑门子想,不可能是连云山的人,谢长青定下了她的身份,不会有人怀疑。那么……会是凤西家的人吗,阿容一想这事儿就觉得应该赶紧去跟谢长青好好说说这事,她觉得有点不妙了。

    安置好了小稻和小麦她们后,天就渐晚了,阿容是一头想多陪陪两小姐妹,一头又挂记着去无涯山,然后最最要紧的还是去告诉谢长青,有人到扬子洲调查过她的身份。这调查的时间也很重要,在连云山之后调查,经过谢长青一抹,大概也没谁能查到根儿上。

    虽然怀疑,但查不到根上,暂时大概安全着,在连云山也出不了大事儿,但是事得防,要真是凤西容家,那就更得好好想想那边打的什么主意。

    一边这么想着,赶紧就先去了长青园,长青园里谢长青正在处理近来的事儿,积了许多在案头上,阿容进了书房一看,谢长青挺高大一人都埋在了书册本簿里。

    这时室内光暗已经点了灯烛,满室烛光相互交深映照,谢长青在一片凌乱中竟也是光风霁月的,阿容这时候脑子里就一个想法:这人什么时候也能乱一回呢!

126.容家的阴沉与婚宴

    烛光里,阿容在看着谢长青,注视了片刻谢长青就从本簿里抬起头来,猛地看一眼阿容,发现这姑娘眼里有灿灿然的东西在闪动着。谢长青自是阅人无数,哪怕是一点点眼神的变化,他也能查情知意。

    这就要说起谢长青这人的性格,他骨子里有一些敌不动我不动的东西,他也一直是这样以为的。从很多方面来讲,他接受了阿容,但表面上,他不会表达出来。他所谓的表达出来的尺度就在于心,不给点苗头,他就会一直拿捏在尺度这上,不会越过一步。

    现在,这苗头已经给了,阿容或许不知道,但在谢长青来说这样就已经足够了。

    “阿容,过来坐。”谢长青不喜欢坐太师椅,专爱大条凳,那宽厚的大条凳用得是上好的金楦木,整块的木板架着一点漆也不着,只打磨得光滑不带毛刺儿,别说坐一个人,就是坐三五个也足了。

    且说阿容也老实不客气,反正都到这分上了,矫情也没用,逃是逃不了了,干脆就光明正大得了:“长青……咦,这是桂花糖圆子。”

    见她似乎很感兴趣,谢长青就指着说:“就是你捎来的那罐糖桂花,灶房里拿着做了圆子来,你胃肠不好,少少地吃两颗,不要贪嘴。”

    “我还没吃呢,就让我少吃。”话虽然这么说,可她手上一点儿也没慢,她喜欢甜的,尤其是带着花香气的甜点心,那就是她的软肋,一旦见着了那是步都迈不动的。

    说起来谢长青是不爱甜食的,可偏偏阿容喜欢,好在阿容也不是喜欢那些甜到腻味的,总是甘中带着微苦或微酸,总显得爽口清淡,所以谢长青偶尔也能吃一些。主要还是那罐糖桂花,扔了不舍得,给旁人用又觉得对不起阿容一番心意。

    好在阿容不知道,她不过是随手做了,随手写了,然后又随手捎了,没想到在谢长青这儿竟然成了一番心意。

    “好了,别吃了。待会儿还要吃正餐,你也是施药的,应当知道正餐重要。”谢长青把阿容手里的碗给端了,也不顾阿容那一脸垂涎。

    好吧,没东西吃,阿容一抹嘴,心想那咱来说正经事:“长青,有人派了人去扬子洲打听我的消息,都打听到阿叶那里去了,好在阿叶替我遮了遮。你说是谁派人去的,为什么要打听我的身份?”

    打听身份,谢长青放下了手里的笔,望着前头出了会儿神:“这事我着人去查证,一定处理好了,你别操心。身份的事已经安排好了,就算有疏漏也不碍事,要真是凤西家的人,他们不会往你是凤西家嫡女的身份上去查。他们会努力坐实你是容大人幼女的名头,说到这个,你明年把药牌升一升,到了药令六亲有过而不罪。”

    药令,十几岁做药令不是没有,眼前就有小鱼,到底还是少的。不过眼下的身份是连云山未来的当家奶奶,那就不招眼了,要知道谢长青当年十几岁就升作了药师。有些东西一旦和身份相衬了,那就什么关系也没有。

    “也好,只是担心凤西家如果查到我是容大家和姚大姑的女儿,他们会不会动用一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阿容就担心这个,一切的利益都是建立在身家性命安全的基础上,所以要保命啊保命。

    见阿容担心这事儿,谢长青便说道:“扬子洲那边我去安排,要真是凤西家派去的人,会好好给他们一个答案。”

    有了谢长青的话儿,阿容也算是安下心来了,只是他们不知道百十来里外的京城,凤西家正在一片阴云之中。

    凤西容家立于当朝约是一百余年,六、七代人的努力才有了如今凤西容家,当朝之下,不管是哪个大家,立百朝上下总会有些底子在。但凤西容家到这一代,还真是没什么底子了,当初的容当家靠的是和各家当家一块长大的过命交情,而现今这位跟各家一是没什么交情,二又为人不咋滴。

    于是凤西家到他手上,靠的就是姻亲关系,把庶出的女儿嫁到各大家,嫡出的女儿这两年也一直谋划着想嫁到谢家。哪料想得到半路上杀出个不知道哪蹦出来的药侍,一下就抢了这大好的姻缘去,容当家咽不下这口气。

    “教书先生的女儿,你们确定没有疑点吗?”如今的容当家原先叫容安福,安字不是字辈儿,庶出不排辈儿,他主掌容家后才有了容璟福的名字。

    “回当家,没有疑点,从教养院到浣衣楼,再到春华馆能问的都问过,甚至还问到了这位盛药侍原先的邻里。”去扬子洲的人果然就是容家派出去的,因为当家的奶奶看到了阿容的模样,当即就开始怀疑与不安。回来跟容璟福一说,容璟福就上了心,立马派了人出去查。

    听派出去的人这样来回报,容璟福敲了敲桌说:“没有疑点才是最大的疑点,这一路上有证可查,有据可寻,倒像是早有人安排好了。谢家那位大公主不可小觑,那位谢小郡王更不是省油的灯,这俩要是都能认定了,只怕这事不是其中一人安排的,就是这盛药侍太过有心机。”

    “这样说来,那盛药侍果然是那犯官的女儿吗?”这是容家奶奶最希望看到的结果,犯官的女儿,这条要是利用的好,不但嫁不了谢长青,而且想处理也能处理干净。说来说去,容家奶奶还是希望自己的女儿能嫁到谢家去。

    举朝上下,但凡是嫡女没出嫁的,谁不希望把女儿嫁给谢长青,只区别于攀得上梦不上而已,加之大公主本就不是个好易与的,谢长青态度又过于高高在上,所以打主意的人很多,敢动能动的少之又少。

    “他们这样去抹,倒真像是,但敢不能确定,谁知道他们是不是刻意引着咱们往这条歪道上去的。如果是那倒好办,如果不是,真是他们的女儿,那倒是棘手了。不过如果太后和姚家那老婆子过了,倒是也不碍,这事就不用再查下去了。先试试太后和姚家老婆子的反应,至于大公主和谢小郡王,且不要先惊动了。”容璟福心想着,如果真是应该早知道了,所以他预备试探两位老人的反应,毕竟这俩位近来在打压容家。

    这第一步棋,容家算是走错了,谢长青和大公主这也算是早有预料,当容家得到的阿容不过犯官之女后,立马就开始着手布置。这事不能往小里走,只能往大里折腾,往小了容易被谢长青和大公主抹过去,所以得闹到不可收拾。

    这时在山上的阿从和谢长青都不知道这些,但一切都是按他们预期的道上走,闹小了他们也不干,闹小了阿容的身份捅破了会危及己身,往大了闹才好。有些事摆明面儿上了,反而不敢再乱动。

    “安太妃这几天晚上好像睡得好些了,也不会老起夜,应该是有起色了。”阿容这会儿是在跟谢长青讨论安太妃的情况,说得并不大声。

    其实虽然叫着安太妃,也不过是四十余岁而已,这搁现代正是身体好的时候,所以阿容总相信一定能挽回一些来。

    “气色也好些了,脉搏更和缓一些,看来药没有损伤身体,年龄大一些也承受是住。”谢长青说罢就要去和安太妃问问她感觉如何。

    这时安太妃特气定神闲地看着谢长青说:“长青,我不仅晚上睡得好了,不起夜了,而且也听得见了,比从前更清楚些。别像从前似的老颠三倒四地问我话,我听着烦,我喜欢跟阿容姑娘说,阿容姑娘比你笑得好看。你这笑啊,看着好,其实虚得很,我不耐烦看。”

    这位安太妃年轻时就是个心直口快的,老了老了儿王爷、孙王爷的更惯出直爽脾性来了,那是半点弯也绕不得的,所以当着谢长青的面就把谢长青给说了个没脸。

    谢长青笑滞了滞,然后说:“看来太妃果然是好多了,您从前就不喜欢我来着。”

    “不是不喜欢你,是你这孩子笑得假,从前你小时候好,我喜欢,长大了不好不讨人喜欢了。”安太妃手指着谢长青比划了比划,然后又朝阿容招手:“看阿容姑娘就笑得真切,不像你。”

    “她也笑得假……”谢长青稍稍有点郁闷,这姑娘笑得比他是假多了,从来都摆着脸谱笑的,也不知道哪儿学一的,笑得那叫一个真、

    这就叫微笑服务天天进步啊!

    “安太妃,您再服五六个周期左右就好全了,以后保您还能抱着小幺孙,六世同堂,您这福分当朝也少有了。”阿容一看这样,压根就不用再问了,这安太妃真是像她说的一样,即清札得多了,身子也爽利了。

    看来这大舒经活络丹确实有化解大造化丹积毒的效用,不仅是药王山的安太妃,另外几位药师所收治的病患也大都好转了,只是把药师们累着了,得天天照三顿的运功化药。

    这天过后就是新春节,山里宴席照摆了,然后山里就开始歇假了。

    初二时谢长青说:“阿容,姚二正月十六的婚宴。”

    阿容“噢”了一声,然后就没了话,谢长青又说:“我们要去参加婚宴。”

    于是阿容又应了一声“好”,谢长青见她这神思天外的模样,嘴角忽地露出点捉摸不透地笑说:“我们的婚宴明年正月办好不好?”

    “嗯……嗯?!”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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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怀缱绻介绍:
到古代后一穷二白
是奋斗,还是攀权贵
这还用考虑吗
所谓豪门诚可贵,自力更生价更高
但是公子您要做什么
您在那儿春怀缱绻,春心荡漾没关系
别妨碍我自力更生啊!
泪~~~贵公子什么的最讨厌了
————————
(坑品良好,完本保证,所以伸出小手来圈养俺吧)
(12月PK……留保底粉票票给我咩,鞠躬,谢谢大家)
春怀缱绻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春怀缱绻,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春怀缱绻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