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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弈澜     春怀缱绻txt下载     春怀缱绻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203.红衣少女与她受伤的朋友

    一别已数载,再见时曾经在阿容眼里青涩而有些阴沉的大王子,如今一派光风霁月,在波光粼粼的水岸边迎风而立,暖黄色的光芒自左侧投照过来,更显得其人长身玉立衣裳飞袂。

    “见国王上,托王上惦记向来过得去,不知王上可好?”阿容从前敬这个人是个情痴,对那位大王妃用情之深令人钦佩。如今再见却没了那份敬意,只余下了陌生。

    而张暮城此时也在打量着阿容,他初见阿容时,她只是个小姑娘,还没长开,也不可谓美与不美。而此时的阿容,身份可谓贵,衣着自也清华,那容貌且不说如何如何倾城倾国,远远看来却自有一份宽广宁静之气。

    锦绣衣不如锦绣心,若有一颗锦绣心自是一身气华清朗。张暮城这么想着便迎着阿容的视线一笑,遂侧了侧身子示意阿容往这边走:“闻说容药令今日要来,我特向宣国国主自请其缨,特来接容药令。”

    “王上真是让我受宠若惊,劳您纡尊降贵亲自前来,真是罪过。”论说客套话,阿容也不落人后,只是平时懒得端这份模样而已。

    只见张暮城但笑不语,引着她上了车驾,一路竟是驶进了宣国的王庭。虽不如卫朝的皇宫大气宏伟,宣国的王庭是一派婉约温润,要说卫皇宫是天子居住,那这宣国王庭就是神仙居所。

    华服美人自不必说,那宣国的国主自也是一派温润如玉,仿如邻人一般:“瞧瞧,黄药师的弟子就是与旁人不同,这倾城容色果然实非虚言。”

    也是这会儿阿容才看出来,齐大先生和这宣国国主看起来有七分相似,却不知是平辈还是晚辈:“国主过誉,愧不能当。”

    “王叔一说你要过离国去,我这就替你安排了,待会你跟这人去,她说的你便记熟了,万万不可出半分纰漏。若是找着了长青,就替我跟他道一声好,就说我这不得人喜欢的还惦记着他的安危。”也是谢长青人缘好,谢神仙嘛,总有几个惦记着得了他好的人。

    不得人喜欢的人?阿容想了想不大敢说什么,末了只报以一笑:“国主的话,回头若是见了长青,一定替您带到。那还得请国主多多关照,才好早日找到长青。”

    对于阿容的话,宣国国主也同样是回以一笑,指了指立在阿容身边的姑娘道:“你跟她去吧,稍后有什么安排会着人再知会你。”

    称了一声告辞,阿容便和那姑娘一道走,到了一间以殿里,那姑娘把身份资料安排一一听过后,那姑娘又颠来倒去的问了她好几遍,这才把她交托给另外一人。

    在宣国待到次日,阿容就和连云山同行来的几人一起赶赴塘驿,塘驿离宣国主城约有三天的路程,一路紧赶慢赶到塘驿外却被告知塘驿封城。塘驿城里正在闹毛疫,这是发自毛牾子身上的一种疫症,人畜同患,虽然死亡率不高,但是发散很快,而且发症时十分痛苦。

    在离国,不管什么样的疫症都是重症,因为离国本身所产的药材极其少,所以一旦疫症发散开来,那就会引得上上下下的恐慌。

    站在塘驿外,阿容皱眉道:“不知道任校尉他们是不是在城里,毛疫虽然不重,但最损人,如果缺医少药久也难安。”

    “容药令,我进城去吧,塘驿一水中穿就是绵江上游,如果不处理以头还是害了下游的人。”跟随来的连云山人有四人,三名护卫一名药令,这时说话的是佟药令。

    好吧,现在又多了一个理由进塘驿去,她们想要进城不难,可要是想出来那可就有难度了:“那我们进塘驿,李护卫劳驾你去跟守城的士兵交涉。”

    听阿容这么说,佟药令连连摆手:“容药令,我说的是我进城去,这里的事交给我就成了。至于任校尉,如果他们不在塘驿里,我会用药烟知会你。”

    从职业道德上来说,阿容觉得自己应该去,可是从感情的角度来讲,阿容不愿意进去,这充分地说明她是个纠结的人。拍了把自己的额头,阿容说:“我不知道里面是什么情况,我们带来的药材里有针对毛疫的,你全部带进去。”

    对于药材佟药令当然不推辞,驾了马车佟药令很快消失在塘驿的城门里,阿容就和护卫在外头等药烟。正在阿容和护卫们等候的时候,路上又遥遥地驶来一辆马车,一辆十分华丽的马车。

    到塘驿外时车外的随从说了几句什么,马车就这么停了下来,从马车里传出来一声清脆如铃的声音,不像是卫朝女子多温软呢喃的声音,只透出飒爽利落的西北儿女范儿来:“拿我的印信去,问他们出了什么事。”

    而阿容和两名护卫就这么在旁边坐着,护卫正准备着干粮和水,阿容在那儿啃着肉干觉得挺有滋味儿。她倒是在这儿有滋味了,那头的人看着没滋味:“喂,你穿着药侍的袍子,怎么能在外面坐着,不是说塘驿出了毛疫吗?你一个药侍,怎么好在外面待着。”

    见那边有人这么说话,阿容指了指自己的鼻子,这才知道是在说自己:“我的同伴已经进去了,如果她解决不了会给我发信儿。”

    这时阿容又听到了那车里飒爽利落的声音:“琴儿别胡闹,药侍大人自有安排,他们一个个仁心仁术,断不至于眼睁睁看着塘驿城里的人受病痛之苦而不管不顾。”

    看来这不但是个飒爽的,还是个有心思的,阿容闻言又是一笑,遂说道:“城里的人受病痛之苦总是可以治好的,可若是城外没个把关的,毛疫若是四处播散就不是一城一池的事了。”

    阿容的这话说完后,那车里的人就一阵沉默主久无言,当阿容以为对话不此结束的时候。车窗掀开了,一个红衣少女站在了马车的车舷上,大红的裙摆被风吹起时,露出一双洁白如雪的赤足。

    她就那样站在车上,像一团火焰一样看着阿容,阿容挑挑眉也遥遥地回望着她,忽然了少女笑了:“我叫云木珠,你呢,牙尖嘴利的药侍大人?”

    “黄蓉。”阿容简单地回了两个字。

    没想到云木珠一皱眉说:“我知道你们卫朝有个黄药令,也叫黄容,是黄药师大人的弟子,你就是她吗?”

    说实在的阿容也没想到,还好药牌改了字:“木蓉花的蓉,与容家的姓氏不同字。”

    接下来就见那红衣少女皱眉,说道:“黄色的木蓉花?按你们卫朝人的话来说,我的名字应该是红色的花朵,我们很有缘。对了,你擅长治外伤吗,我有位朋友受了伤,总是反反复复不见好,老是迷迷糊糊的,你可以治好他吗?”

    这时阿容本想点头的,可是塘驿城里忽然起了一阵红色药烟,护卫惊呼着叫了阿容:“黄药侍,是红烟,里面的情况很严重。”

    “我们进去吧……”阿容提起东西就要走,却没想到反而被那红衣少女叫住了。

    “你不要进去,我去,我也会用药,而且我更熟悉塘驿。外面就劳驾你了,黄木蓉花!”说着那红衣少女鞭子一挥,在随侍与丫头们的惊呼与拦截下,直直地冲进了塘驿刚才为佟药令打开还没来得及关上的城门里。

    看着马车阿空有片刻失神,她不知道为什么感觉有些不对劲,就在她感觉不对劲的时候,护卫上前来说:“黄药侍,任家兄弟过来了。”

    闻说是任校尉,阿容大喜过望:“他们在哪里?”

    这时便见任校尉从城门另一侧的路上远远赶来,任校尉老远就长出了一口气:“容药令,幸好你们没进去,我们在路上收到一条线索耽搁了些时间,一路上就担心你进了塘驿,好在还来得及。”

    “线索?什么样的线索,可靠吗,证实过了吗?”阿容这下眼睛瞪得更圆了几分,这线索除了谢长青的肯定不是别的,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实在。

    “共三条线索,一条已经证实过没用,另一条也不太可靠,倒是第三条消息比较可信。”任校尉一边示意隐在人群里的士兵做好隐蔽,一边开始跟阿容说第三条消息:“离国有个九歌山,是离国大国士梵城的隐居之所,闻说梵城门下救了一个人,正一路回九歌山。这塘驿也是去九歌山必经之地,所以我们一路行来,边打听消息边奔九歌山去。”

    这离国大国士地阿容来说更加陌生,虽然来前听过传言,但阿容没有太多概念:“如果是梵城的门下救了,他会不会有什么不妥,不会出什么问题吧,那城不会拿他来动什么手脚吧?”

    “容药令且安心,梵大国士是个很有意思的人,一直主张各国与卫朝和平相处,甚至曾经向先帝透过和谈属为从国的意思,只是最后被离国国主否定了。离国国主碍于梵城声名杀不得,但梵城也不得不隐居九歌山避嫌,从此不再过问国事。所以,公子要是真在九歌山,就断然不会有危险。”

    不会有危险?阿容既松了口气,又同时皱眉,长叹一口气心说:“如果是梵城,据说那人手眼通天,活死人肉白骨,可是为什么还是没能救转你来。长青,你现在真的在那儿吗?”

    (在医院,昨天手术滴,医院的无线网络十分之差劲,时有时没有的,我得抓紧时间啊~~~~

    至于大家担心的失忆失身,那是万万不会发生滴……)

204.梵城的卦与麻烦事儿

    次日,离国的药令领着弟子到来,阿容终于功成身退,只是那佟药令却是出不来了。连云山的两名护卫就地留下一名去城里陪同,另一名继续随同阿容去九歌山。

    去九歌山的路十分遥远,大约要十五六天,到九歌山的时候已是科末冬初。九歌山上漫天的芦吹得如同飞雪一般,远远看上去,就像是满山白雪似的。

    九歌山的梵城很好见,只要想见,离国的百姓随时都可以来九歌山见梵城,只是九歌山离离国主要城镇太过遥远,而来的路又实在难行,车船根本通不过来。步行到山顶,阿容和任校尉很快见到了梵城。

    “是未然的女儿,可以取下贴面来吗?”见到梵城后,这是头发苍白的梵城第一句话,也是最激动的一句话。

    于是阿容开始觉得,当年的姚未然肯定风姿夺人倾城绝世,否则不会有这么多人惦记。洗了脸取下贴面来,再站到梵城面前来时,梵城却极为平静地说:“是很像未然,却只是形似神不似罢了。雨声,说你的来意吧!”

    见梵城说话说得直接,阿容也开门见山地道明来意:“听说您的门人救了一个人,我是专程为他而来的。”

    “救人?我的门人全是些吃闲饭没事干的,救人这种闪着金光的事是他们最爱干的。一日里不救上几个人他们不会罢休,所以我不知道你说的是那个,如果你是来找人的我让门下弟子领你去客居园子,你自己去看有没有。”梵城说这话时明显很无奈。

    当然,如果有梵城这样的遭遇谁都会无奈,他这一声就是为声名所累,可这些弟子一个顶一个的都扑在为他塑金身的事业上,那叫一个前仆后继绵绵不绝。被塑造成离国的神,梵城也觉得大部分是文字些弟子的原因。

    “那就谢过您了。”

    在阿容要转身去找人的时候,梵城却忽然留下了她:“让跟你一起来的人去找吧,你和我一起坐坐怎么样,我已经很久没遇到过不仰头看我的人了。”

    可以不仰望的人不会来,来的全是要仰望的,梵城很寂寞空虚冷啊!

    “您不喜欢这样吗?”阿容以为被仰望而不仰望人是每一个男人的天性,就连谢长青也是惯不仰望而被仰望的,虽然不自知也不自觉,但他做的都是些需要人仰望的事。

    “我又不是天上的星星,天天盼着人抬头看我,而且谁说天上的星星就乐意仰望呢。你我都不是星星,很难体会到星星是什么感觉。”梵城长叹一声,说出这么句话来。

    闻言,阿容一笑说:“您是个智者,我只记得一句话,说每一个民族都需要一些仰望天空的人,如果这个民族的人只看着脚下,那么这个民族将没有希望。”

    听完这句话,梵城想了想点头说:“这话倒也有道理,只看上或只看下都没有道理。”

    “您就是离国仰望天空的那唯一一个人,当他们看着地面时,再怎么仰视看到的都只是您的影子,其实他们并不追究您是寂寞还是快乐,又或者乐意与不乐意。”阿容这时候又忽然能理解梵城,他的某些感觉,其她完全能够懂得。

    寂寞是一门大家都要学的课,而高处不胜寒就很少有人能明白了……

    “他们我现在开始相信你是未然的女儿了,你们都像神一样思索着,只是未然外放而你藏起来了。你说得对,他们只需要一个影子来仰视,供他们排遣没有地方放的信仰,我正好合适。”梵城终于觉得自己悟了,顿悟!姚未然是迷,而阿容却让梵城始觉是答案。

    这时任校尉带着人回来了,冲阿空摇头说:“容药令,公了不在。他们近来去边关救过很多人,但那些人里没有公子。”

    “公子?你们要找的是哪个公子?”梵城终于也想起要问问阿容他们要找的人的身份了。

    阿容有些失望地叹了一口气,低声说道:“谢公子,谢长青!”

    一听是谢长青,梵城立刻就怔愣了:“长青?他确实不可能来过,我的门人有些是见过他的,要是在客居园肯定早被人认出来了。要是他在我这,你一来我就知道你是要找他的,怎么他受伤了吗?”

    “在前些时候离国和卫朝的战事中失踪了,已经几个月了没有任何音讯。”阿容说着浑身一抖,颤抖中睫毛上就沾了很细微的泪珠,她还是不敢放声哭出来,就像她至今还不敢看那封书信一样。

    这话说得梵城立刻站了起来,震惊之情溢于言表:“你以为是我的门人救了,所以才千里迢迢地过来?但是他尖这里,你们要上哪儿找,雨声,你们要快点找到他,先于离国王庭找到他,要不然不是他危险就是卫朝和离国遍地起争端。”

    一边的任校尉这时上前一步答道:“梵在国士,能用的力量都用上了,但是还是没有找到一点线索。”

    然后就只见梵城比任何人都晚着急地走来走去,一会儿看着天,一会儿看正在强自忍住眼泪的阿容,然后冲外面大喊了一声:“离歌,进来。”

    声音一落下,就有一名男子出现在院子中间,垂乎行礼道:“师尊,弟子在。”

    “立刻传书给所有在山和在外的弟子,让他们帮着找一个人,对了他有没有什么特征?”梵城吩咐到一半,又回头看着阿容问道。

    “他左手上在这块儿有个十字伤痕,还新着就是近来伤的,而且他还受着伤,伤在胸口,估计现在还没好。至于他的模样……”阿容刚想着比划或者干脆画下来时,又被梵城打断了。

    梵城冲那叫离歌的弟子说:“就按这个左手上的十字伤痕找,其他的不要多问,只说是我要找的人就行了。”

    见离歌走后,梵城才说道:“模样还是不要形容为好,要是传出去被有心人听到容易联想起来,就这十字伤痕和胸口的伤就够了。”

    “其实卜一卦就行了……”任校尉半晌这后默默地说道。

    “噢……可以卜卦,我已经很久没为人卜卦了,所以一时记不起这茬。”梵城说完后就一路招摇着袍裾去屋里了,没过多会儿就取了卦盘来,由此可见梵城骨子里其实只是个很纠结很糊涂的人。

    要搁从前阿容不信这东西,可是都寻寻觅觅地到了这儿,那还有什么是不能信的,卜卦结束后阿容问道:“梵国士,卦上怎么说?”

    这时梵城正在那儿满脸惊讶:“你们见过他了,而且他现在伤得很严重,卦上还说他在一个很危险的地方,那里离这很远,而且你们曾经到过那儿。卦上说‘逢而不见,至而不入’,卦上还真见了和我门下弟子有关的,只是事关到我身上这卦就不灵验了,现在你们自己想想,这会是个什么地方。”

    当梵城把话说完,阿容和任校尉及几个兵一块儿对眼儿,都说出同一个地方:“塘驿!”

    “塘驿,有地名就好了,我再卜一卦,看看是不是这里。但是要卜到我弟子身上就会不灵验,这事你们得有个心理准备。”梵城说完又卜了一卦,卦象让梵城表情更纠结。

    “卜不出来,果然和我弟子有关,你们要么带着我的手札去塘驿,如果长青被我门下弟子救了,见了手札就一定会放人。”说完梵城把卦盘一推,一脸无奈。

    这时任校尉看了眼阿容,说道:“容药令,您看接下来怎么安排。”

    一想着在塘驿,阿容就有些恼,着恼的同时又想起了那个红衣少女,她说她有一个受伤的朋友,再一联系上阿容就问:“梵国士,您是不是有个弟子叫云木珠?”

    于是梵城的表情开始莫明复杂起来:“珠儿……珠儿是王女,你们得赶紧赶过去,她要是带着长青去王城找御药师,那到时候就麻烦了。”

    “王女,任校尉我们赶紧启程。”阿容这时候多后悔啊,当时为什么没有去看一看,不是不能放过任何一个痛苦的病患吗,为什么当时没有坚持去看一眼。

    任校尉连忙道:“是,我这就去安排,梵国士那就劳驾您写份手扎,我们好带到塘驿去。”

    只听得梵城应下了,然后又看着阿容说:“你留下来,我有话跟你说。”

    等任校尉他们离开后,阿容坐下来笑眯眯地看着梵城说:“是不是您那徒弟不大好打交道?”

    只见梵城一拍大腿,一脸“你说得太对了”的表情,说道:“要从她手底下把人要回来,就一个字儿——难。而且,珠儿是真正的王女,你们不能让她知道长青的身份,如果知道了她不会把长青还给你们。”

    “长青现在伤得很厉害,我上回见到云木珠的时候,她还让我替她救受伤的朋友,我想我应该有办法。只要长青醒了,我们就会有办法的。”阿容相信谢长青,对于处理人与人之间的事儿,谢长青无疑是个大师!

    阿容啊,先找到谢长青再说吧……

    (关于反求诸己同学说的红衣少女爱神仙,那是不可能滴事儿!!红衣少女不是谢神仙的问题……噢,我剧透了吗,嗯,应该没有……囧

    爬了两个小时,终于挤上了医院的无线网,真是太兴奋了……)

205.回塘驿与再相见的可是你

    来回折腾近月余,阿容以为塘驿的疫症会有好转,但是当他们到塘驿时却得知毛疫有变,里头死了好些人。现在的城封得更紧了,原本就近在塘驿城外守着的士兵也撤到了距塘驿城门三里以外的小驿站。

    跟士兵们交涉过后,阿容看着任校尉他们道:“任校尉,你们不必要进去,毛疫有变可能会很难控制,少进去一个少一分危险。”

    那任校尉怎么可能让阿容一个人进去,看了再场的兵一眼,任校尉说:“我们的任务就是找到平郡王并把他带回去,容药令,这件事你不能拦着我们。说到危险,您进去也一样是危险,没道理一个小姑娘家家地进去了,我们一群大老爷们在外边等着,那不像话。”

    末了,大家伙一块儿进城去,塘驿的士兵奉命劝阻:“进去就不能出来,除非疫症消散,你们要事先有个计较。”

    一听这话阿容眼珠子就溜溜一转动,问道:“那要是王女要出来,你们让是不让?”

    那士兵闻言随即回道:“王女,王上的大王女就在塘驿城里,请她出来她都不出来,说是令行禁止不管是什么人都得一样。”

    于是阿容知道了谢长青肯定还在塘驿城里,而那位王女云木珠也同样没有离开:“那就守好,不管是王女还是王上任何人也不能出来,你们也别靠近塘驿。对了,取水也小心些,千万别取从塘驿城里流出来的水。”

    嘱咐完后进塘驿,阿容这才知道里边儿有多惨,所谓的人间地狱也不过如此。两街的病患就这么痛苦地在台阶上坐着,表情麻木衣裳不整。

    “先去找佟药令,佟药令应该已经见过长青了。”阿容是想这里会用药的人应该不多,所以佟药令应该见过谢长青了。

    “是,那就先去找施药诊治的地方。”任校尉说完就要招呼人四散开,但是阿容却把人都拦住了,一人发了个口罩给他们,还特地让他们戴上手套,然后细细地叮嘱什么可以接近什么不好接近。

    阿容是想,人是跟着她进来的,那她就得把人安安全全地再带出去。

    很快找到了佟药令,只是大家都不敢相信这就是佟药令,原本骨骼丰润颇有几分肉在身上的姑娘,眼下瘦条条的,像是一阵风吹来就能跑了一样。脸上原本白得跟下山料的玉一样,现在黄干的露出几分沧桑来。

    “佟药令,辛苦你了,你去好好休息,接下的事情我来接手。对了,你见过长青了吗,那位红衣姑娘你见过了吗?”阿容特奇异的竟没有半分猜疑,或许真是谢长青说“相信我”说得太多了,阿容对谢长青完全是全心的信任。

    这个人,可在在最困难的时候也全身心依靠与托付,这就是阿容对他的定义。

    闻言,佟药令摇头道:“爷?没有见过啊,爷在塘驿吗?红衣姑娘是说那位王女吗,她和她的侍从们住在这条街拐角的城主府。如果容药令想见她,傍晚的时候再去,现在那们王女应该到外边去巡诊去了。”

    “那你赶紧去歇着,这里的事交给我来办。”说着阿容就打开自己随身携带的药箱,一边拿出自己惯用的那套家什儿,一边推着佟药令去歇着。

    佟药令走后,阿容就坐在诊堂里,来往的病患有些犹疑地看着她许久,阿容也不急着,先拿起一边的处置收和病症书来看,再看各类用药的情况。对于病症有了一定的了解后,阿容才开始看着诊堂里的病患,露出灿灿然的笑脸儿来。

    或许是笑脸的缘故,还真有病患上前来坐,伸出手来说了一嘴的卫朝话,不太标准但是能听明白讲了什么:“我,肚子疼,这里也疼……吃了吐,不舒服。”

    她一边切着脉,一边看了看那病患的脸色,有些茄紫,脉相浮沉无序,绵滑而软显得十分无力:“已经染上几天了,有没有服过什么药,最近几天吃了什么?”

    那病患好在能说能听,要不然阿容也没法诊治:“两天,没吃过药,吃了草谷面、羊肉汤、馕。”

    “羊肉就不要再吃了,最近吃清淡点,至于药……”阿容犯愁,这里能用的药都用光了,而他们带的药压根不对症,因为谢长青是刀伤,所以他们带的多是外伤药。

    叹了口气,阿容说道:“你能把地址留下么,如果不能就明天过来取药,要么留下地址我给您送药过去。”

    病患倒是爽快,利落地留下了地址,但是人却没有离开,接下来阿容才知道这位是留下来当翻译的。这塘驿的人很少有会说卫朝话的,所以这人特地留下来了。

    记了约有几十个地址,等把诊堂的门儿关上后,阿容就在那儿犯愁,病症有了药方也有了,可关键是现在药在哪儿。

    “容药令,那位王女回来了,您看咱们是现在过去还是?”任校尉犯难,怎么把谢长青救出来,然后安全地送出去,这真是个难题。

    想了想阿容说:“我一个人过去,你们留在这里,人去多了反而不便,我会有法子进去,也会想法儿邮到长青的。一切等见到了长青之后再做打算。”

    见阿容胸有成竹,任校尉就让阿容带上谢长青带上连云山的护卫前去,毕竟这样到底要安全得多。一个两个都不能出任何事,牢稳些总不错。

    沿着街拐过去,阿容就看到了佟药令说的城主府,门口倒是有俩侍卫在看着,但见阿容近前来却问也没问。阿容倒奇怪了,不过也不言语,进去了后先看到的还是那天说话挺过他的叫琴儿的丫头。

    “你们俩哪儿来的,找谁?”这丫头看来还是那么冲。

    于是阿容指了指身上还穿着的医会考袍子说道:“我是黄蓉,那天你们在城外遇到过的药侍,特地前来见云木珠姑娘。”

    接着那丫头就上上下下好一通打量,这才问道:“找我们家姑娘做什么,我们家姑娘可不是闲杂人等都见得的。”

    “要是姑娘觉得能诊治好眼下疫症的人也是闲杂人等,那你们家姑娘不见也罢。”阿容眨着眼就要往外走。

    那叫琴儿的丫头还哼了一声:“走就走,不见就不见,端什么架子,你当你是谁呐,真以为自己是救苦救难的菩萨了。”

    这时阿容看了一眼同来的李护卫,李护卫冲她示意往外走,又贴着阿容耳边说了句:“里头还有人在听着,从脚步声来看是位姑娘,功夫不错。”

    这才听罢李护卫的话,阿容就听到了一声“吱呀”的门声,接着就是一声清脆地叫喊:“黄药令,说走就走,为救人你连这点为难都受不了吗?”

    “云木珠姑娘,就算没有你的帮助,这城里的人我也能治得好,只是想着让大家一块儿少走弯路。你如果真以为我需要你的帮助,才能抑止住疫症,那你就把自己想得太重要了。”阿容心说,咱从前惯也是嚣张过的,梵城说对这姑娘架子要端点儿,又不能太端,所以阿容才拿了这份态度。

    说完了这番话,阿容才缓缓地回头看向云木珠,还是一袭红衣,不是那样的容光照人,还是那样的架势派头。这月余来,佟药令把自己熬干了,这云木珠反倒半点没变。

    只见云木珠皱眉,走下台阶来看着门口的阿容道:“我不喜欢你,但是如果你能把疫症止了,那我敬你。如果你有办法,那就进来说话吧,我必需先提醒你,这里没有药材了,别到时候无计怪在没药材上。”

    “如果有药材,谁都能治好这里的疫症,没药材才能显出点儿用处来不是吗?”阿容说着就往里走,迎着云木珠的目光望去。

    “在这之前,先帮我救个人,如果这个人能好转来,我就相信你。”云木珠看来是很遁词那个受伤的朋友,而阿容听了只是挑眉一笑,心里有种终于得逞的愉悦感。

    她心说:长青,我相信会是你的对不对,而且正需要我的救治对不对。长青,一路你护着我,这回我来诊治好你,谁让我是你的专属药令呢!

    “是什么样的伤,伤在哪儿,这样我才好施治。还得备药呢,要是很严重,建议到药馆去,那儿没治疫症的药材了,倒是治其他病症的药材还充足着。而且处理上伤,这里的条件也不具备,没有洁净的诊室。”阿容这目的就很明白了,她要光明正大地把谢长青带走。

    她的话让云木珠有些迟疑,想了想说:“如果真的很难好,那你把他领到药馆去吧,他救了我一命,我总想着有责任治好他。可是我怎么用药他也不好,我可警告你,如果你也治不好,到时候别怪我不客气。”

    “先等会儿,先叫你的人去上山采药,药馆的人我已经让他们都采药去了。这是画好的药材,上面写了名称和注意事项,也不管早早晚晚了,我下午已经跟人去看过了,这些药材都是这里有的。”下午她已经采了些来,只是满城的人的药材凭她可是采不来的。

    接过阿容递的单子,云木珠看了几眼,然后略有些深思地问道:“行吗,这样对毛疫,谁也没试过!”

    “如果你还有其他办法,我并不反对,别忘了我也在这里,疫症不好我也是出不去的,所以你首先是相信我。”说罢,阿容就跟着云木珠走进了屋里。

    屋里的是你吗,长青?

206.终见公子与大还阳丹

    门开罗帐里,床榻之上躺着的人正昏睡不醒,从呼吸声听起来,很幽长而细微,甚至有些断断续续,因为旁人都不发出声音的关系,竟然能听得出肺部的声音。

    “这就是救我的那个人,他可真是奇怪,都伤得这么严重了,还偏要爬起来一边叫着什么,一边来救我。唉,要不是我订了亲啊,我差点儿就想以身相许了。”云木珠说得坦荡,看着屋里的人直摇头,嘴里还说了句离国话儿,却是阿容听不懂的了。

    走进了屋里,阿容看到了罗帐后头露出来的那张脸,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心里百般滋味涌上心头,终于是松泛了一些。紧张了这么久,终于找到了,终于看到了:“云木珠姑娘,那我安排人把他带回药馆去治疗,而且他是卫朝人吧,你带着他方便吗?”

    撇了撇嘴,云木珠说:“我知道是卫朝人,要不是他救了我,我才不救他。说到方便不方便,确实不方便,诶,你帮我找他的家人好不好,连云山不是到处都有医馆吗?你回头请他们帮帮忙,你在那儿学过总会有几分情面吧。”

    “你倒是把我打听得很清楚啊……”阿容心里还想着要跟云木珠解释很久,她可真是没想到一切有这么水到渠成的。

    “听佟药令说的,前些时候没那么忙,我跟她一块儿处理病患,她还教了我不少东西。闲着的时候就闲聊呗,我可不是故意的。”云木珠当然不会承认她是刻意打听的,因为她在阿容身上看到了一种与她完全不一样的东西,所以她有了兴趣,倒真不是因为别的。

    在心里感激了好一通佟药令,阿容连忙让李护卫去药馆抬担架来。在沉得住气儿上,李护卫明显要比阿容强,甚至是半点儿激动的劲儿都没有,应了声就飞奔而去了。只从这飞奔的速度上来看,其实李护卫还是很着紧的。

    等一切安顿妥当时,云木珠忽然问了阿容一个问题:“其实你就是容药令吧,我不问你来离国做什么,单凭着你肯身入塘驿我就不揭发你了。如果有机会,以后我去连云山找你讨教用药好不好?”

    “既然这样,想必你也知道你救的人是谁吧,那为什么要放了给我?”阿容这下觉得自己小看了云木珠,于是深深地打量了云木珠一眼,而云木珠就这么站着任她看,落落大方,半点儿也不躲闪。

    过了会儿,云木珠露出特狡黠的笑容来,嘻嘻地说道:“因为我救不活他,我们王宫的御药师也救不了他,再这样下去他会死在我手里。我可不愿意拿一个死人来威胁谁,而且,在我眼里他首先是一个药师,然后才是其他的身份。两国交战,不伤药师与来使,容药令,我也是个施药的人,这点儿高风亮节还是有的。”

    没想到阿容听完她这一大段话,最后只吐出一句话来:“说吧,你有什么想换的,我们都不傻。”

    听得她这句话,云木珠不好意思地搓了搓手说:“本来不应该拿来交换条件的,所以才把人先还给你了,你可不要以为我是以自为挟。”

    这叫什么,这叫得了便宜还卖乖,阿容斜斜地睨了云木珠一眼,眼神里泛出些亮亮的光华,然后问道:“好了,我们直接进入正题,既然你什么都清楚了,想必也知道我能答应些什么,不能答应些什么,所以请尽量提我能力范围里的条件。”

    “跟容药令说话就是爽快,我想要连云山的种药方法,我知道你是种药出身的,而且还颇有所长,所以……”接下来的话云木珠就化作眼神意会了,有些话不说出来,各自留一点儿余味还是更好一些。

    原来只想换这个,大概最初救谢长青也是为了这个原因,这姑娘利用完了后,当然也不会介意循环再利用地拿来当人质:“好,我会把各类种药的方法写下来,这塘驿的疫症,我也会尽全力,毕竟现在已经是城在人在,城亡人亡了!”

    和云木珠又商量了些药材的事宜,阿容这才离开,一路奔回了药馆,看到被安顿好了的谢长青,这才算真正有了真实感。

    只见灯火幽微的室内,谢长青面目安静地躺在那儿,不言不语不动,阿容缓缓行过去,蹲到了床榻旁边,细细地一遍一遍地看着谢长青的眉眼。似乎才别不久,却又像是一别千年,她喟叹一声伸出双手,一只手切在谢长青手腕的脉搏上,另一手则伸出食指描摹着谢长青的轮廓:“长青,我终于找回你来了。现在我来看看你的伤,说起来你这个病患未免太不老实了,让你的药师千山万水来找你不说,还这么曲折。”

    缓缓揭开包在谢长青伤口上的绷带,伤口狰狞恐怖,虽然有药敷着却半点不见好,或许是被水浸泡过,又没有经过妥当的处理,伤口有腐肉而且有渗液。好在处理外伤的药已经带齐了,阿容连忙让人去把佟药令叫醒了,处理外伤是佟药令最最拿手的。

    而佟药令一听说谢长青找着了,那真是醒了梦似的,紧赶慢赶地就到了诊室里,一见谢长青的伤口,惯见刀伤剑伤的佟药令也变了脸色:“伤口很严重,幸而没伤及内脏,好在药带得齐,容药令,我现在着手来处理外伤,内伤和内养就交给你了。”

    “好。”这时阿容也收回了切脉的手,有些犹豫,这样的脉相是她从来没有见过的,不管是在卫朝还是在现代,她都没有见过这样奇特的脉相。

    “迟滞凝重,时断时续,却又有时轻而快,绵而长……”阿容就这么坐在床榻边上,看着佟药令处理外伤,她却脑子里乱作一团,她压根没有办法仔细地想症状和药方。

    就在她慌乱的时候,谢长青忽然嘴里很模糊地低哼了两个字:“声声……”

    虽然这声很模糊而且很轻,但是阿容却听得分明,连带着佟药令都不由得手上一滞,遂停了下来看着阿容道:“容药令,爷自小养在药里,身子对伤和病有一定的防御力。但也正是这样,普通的药材对爷的效用不大,所以您还是赶紧想想用什么方子才好。”

    佟药令看得出来阿容现在很慌乱,而阿容慌乱的表现很简单,就是在嘴里无序地重复脉相以及各种症状、药方。双目无神且状态异常的阿容,总能轻易让人看出不妥当了,所以佟药令才说了这番话。

    “佟药令,我现在满脑子乱哄哄的,想不出病症,也想不出药方来,怎么办……我要怎么才能救他?”阿容看着在眼皮底下跳跃的烛火,低低地喃着有些失神。

    闻言,佟药令不由得摇头叹息:“人道能医难自医,原来这事在身边的人身上也应得到,要是容药令实在想不着方子,那简单,我们出来时带了大还阳丹,一丸下去诸症自消。”

    大还阳丹相对小还阳丹来说,大还阳丹真真有生死人肉白骨的效用,一想到大还阳丹有效,而且化功行药的护卫也带了,阿容又赶紧奔出去找大还阳丹:“李护卫,出来的时候带了一个小琉璃匣子,可记得放在哪儿了?”

    “放在楦木箱子里了,容药令要用我去帮您找。”说罢李护卫就和阿容一块儿去找大还阳丹,结果一通翻箱倒柜之后,两人面面相觑。因为楦木箱子里别说大还阳丹和小琉璃匣子,就连小匣子都没有,除了各类珍稀一些的药材,啥都没有啊!

    “琉璃匣子呢?我明明记得是放在这里的,李护卫,我应该没用过才是啊!”阿容知道这药的贵重,再怎么也不会用到这样的药,而且她惯不爱用贵重珍稀的丹药,这样的丹药对她而言更多的是标本作用。

    问到了李护卫,李护卫也傻眼啊,一边疑惑地四处乱看,一边说道:“容药令,您没用过,这箱子里事带的是贵药,所以一直没怎么开。其实出来也没想到会用到大还阳丹,所以一直安放着。”

    “你带着人找药,我去问佟药令大还阳丹的方子。”阿容还没来得及看到大还阳丹的丹方,就赶紧奔过去找佟药令。

    这时佟药令已经把谢长青的伤处理得差不多了,正在那儿切脉,一见阿容跑了来就问:“容药令,大还阳丹可带来了?”

    “大还阳丹不在,佟药令,您先告诉我大还阳丹的方子,即要找还阳丹,也要备个不时之选,总不能指着一个,那样总是不能成的。”阿容说着话时,又看到了床榻上的谢长青,心里一紧双手就不由自主地握紧了。

    一听没了大还阳丹,佟药令就傻眼了:“容……容药令,要是没有大还阳丹,以现成的药材是制不成的,且不说离国的水和炭远不如连云山,就是在连云山想要炼出大还阳丹来也不是易事啊!”

    但是阿容却很坚定,问明了药方后就开始寻思,不管是药材还是丹药,总要想出办法来。

    长青,我会炼出来的,既然当初小还阳丹成了,大还阳丹也能成的,相信我,长青……

    我也会相信我自己的!

    唔,下周才能出院,泪流满面,医院的网能上得来真是神奇无比啊!

207.公子将醒与故人遗患

    在阿容整理药方的时候,遇到的难题当然不少,在药馆药炉和炼药房是现成儿的,但是药材可不现成,半点也不现成。这小还阳丹用的药材不稀罕,但是大还阳丹大部分药材稀罕,不可谓贵,但确实十分的罕见。

    她辗转地坐着又起来,起来又坐着,那就跟座儿上有针扎着她一样,或许是动静儿太大了点,惊动了床榻上的谢长青,又很小声地唤了声:“声声……”

    “长青……我惊扰着你了吧,我不乱动了,你安歇着。”安安定定地坐在了谢长青床榻边上,阿容近近地贴着他的脸细细瞧着。见他眉一动眼一动,偶尔脸颊动了动,她也觉得欢喜。是啊,她又真真切切看到谢长青了,没有什么比这更重要的。

    这时窗外的月光白得像雪一样,透着纱窗漫漫地投照进来,被风一吹,烛火“噼叭”响过后,整个屋里更显得安静了几分。

    “容药令……”窗外的一声轻喊传来,是李护卫的声儿。

    连忙起身出了屋里,阿容问道:“是不是没找着药?”

    点了点头,李护卫神色凝重地说:“大还阳丹和另外一些贵重的丹药都不见了,药材还在,丹药都不见了。”

    这在阿容的意料之中,叹了口气,她递了张纸给李护卫说道:“这里是药单,你拿去给佟药令,把带了的药材都备好,不在的药材到时候我们再来想办法儿。”

    “是。”李护卫接过药单,他见阿容似乎有些说不出的疲惫,就又多说了句:“容药令,你还是早些安歇,什么事也不是一天两天能处理好的。只要能稳住爷的伤势,到时候回连云山再服大还阳丹也是一样。”

    “情况危急,我就怕稳不住,先去办药材吧,这里的事我再想想。”阿容转身进屋里,看着床榻上闭上眼睛的谢长青,手缩进了袖里,一下就碰到了袖袋里的金针。

    这一套金针是药王送的,送她这套针的时候,药王说道:“阿容,师公也没什么好教给你的,正好你擅长施针,把当年你师父没学的那套三十六路金针教给你。这三十六路金针各有所长,轻者可缓症止疼,重者可起死还生……”

    起死还生,她到现在还没有用过三十六路金针,这时猛地掏出一根金针来,看着那金光灿灿的光泽,阿容有些闪神儿:“师公,您老人家可是药王,教的一定要对得上症才好呀!”

    说着阿容就拿了针包趴到谢长青床榻前,三十六路金针最后一套叫“还魂针”,这路针法共要用三十六根针一针三施,每次施针隔小半个时辰,一套行针下来约需要两个时辰。

    “长青,现在我开始施针,我信师父,也相信你一定能好起来,你身体底子好,经年泡在药材里,这样的小伤小病打不倒你的,你说是不是!”阿容说罢开始施针,三十六路金针最耗费心血,她必需集中精力,否则只要稍有收拾就有可能施针失败。

    这针包是阿容最后的依仗了,在药材不足的情况下,如果连针都没有用了……阿容不敢再想下去,谢长青总是说施药的人要对自己有信心。

    一趟施针下来,再收针时,阿容见谢长青额上冒出一层细细地薄汗,连忙就拿湿热的巾子擦了。一边擦着一边惊见谢长青的手指动了动,再一切脉竟明显有些好转,这个发现让阿容不由得泪流,真是个好消息啊:“长青,这会儿你得赶紧醒来,跟我商量商量药方才好啊!”

    第二趟行针过后,谢长青呼吸明显更深长了一些,只是还是不见要醒来的迹象,脉相没有再好转,汗也没有再出,第二趟行针竟然不如第一趟好。不过施针总是相辅相承的,要是趟趟的施针效果都能一样惊人,那这就不是金针了,而是神针。

    “最后一趟了……”这时候天也渐渐亮了,一夜没睡的阿容,这时候竟不觉得半点儿疲惫,骨子里血液里都似乎满是兴奋的感觉。一是救的人是谢长青,二是这一百零八还魂针,这卫朝有这样那样无法解释的事儿,但阿容今天才见识到卫朝医术神奇的一面。

    正在阿容施第三趟针的时候,门忽然就开了,佟药令领着云木珠绕过屏风到里间来,一看阿容正在那儿眼睛发红地施针,而且显得极为紧张,两人不由得停下脚步来。阿容施药行针的时候,总能带给人一种沉稳凝重之感,而云木珠眨眼看了会儿后说:“佟药令,我怎么觉得你们这位容药令有点儿吓人,她这是在做什么呢?”

    看久了的佟药令也总算是看出点儿门道儿来了,这套施针方法虽然从来没见谁用过,但是在药王那儿听过,见过针灸图谱:“应该是‘还魂针’,药王在上古针术基础上创出的一套针法,共三十六路,这是最后一路。三十六针分三回施,共一百零八针,每一趟变化都不同,容药令这会儿应该已经施到最后一趟了。”

    “还魂针……早闻说容药令施针行药天下无双,且刀针施术远在人上,没想到她连这个都会。”这时候去木珠对阿容就只剩下敬佩了,她自问在离国无双,但见了阿容才知道,她还远远不足。

    这时候阿容稳稳地施着每一针,而且对每一针的变化都掌握于心,她全神贯注在针上,压根不知道佟药令和云木珠在一边围观。施罢最后一针,阿容终于一口长气儿吐出来,这会儿才感觉到自己没劲儿了,软软地趴在床榻边上,却不肯合上眼睛。

    施针过后一定要观察病患的反应,稍有不妥立即撤针,这是最后三十六针必需要注意的,否则前功尽弃。

    “容药令,我来看着吧,你去歇会儿,这针法我也见过,你歇会儿静静神儿。”见阿容施完针后疲惫至此,佟药令连忙上前接应。

    但是阿容这会儿怎么能离开,既然是她施的针,她就得保证安全有效,要不然歇着也不安生:“不必了,我就在这儿趴会儿,也用不了多久了。对了,佟药令,备的药都备好了吗,有哪些药是没有的?”

    “还差二十九味药材,我已经标写出来了,大还阳丹实在不容易炼,而且这时也不是连云山,这也缺那也缺的怎么能炼出大还阳丹来?”佟药令倒不是不信阿容的炼药能力,只是这时候这条件能炼得出来才叫奇迹了。

    旁边的云木珠一听,便问道:“缺哪些药,要不我替你们想想办法,虽然离国的药不如卫朝的药齐全,但有些稀罕药材还是有备着的。你们要是信我,我去替你们想办法。”

    到底是在这儿待了一段儿时间了,佟药令略皱眉说道:“这倒是不用,要是云木珠姑娘能帮我们送个信儿出去,连云山的人会迅速把药材安排好送过来。只是现在谁也出不去,纵便是您想送信儿出去那也难啊!”

    好在这问题在云木珠那儿不是问题,只听她说道:“只是送个信儿倒是不难,这个我能想得着办法,药材的事儿交给我来办,把需要的药材写给我,我这就让人去送信儿。”

    “那就劳烦云木珠姑娘了,佟药令你去写书信,我和云木珠姑娘说会儿话。”阿容见云木珠来,就知道这姑娘有事儿,不过她想的事儿是药材,以为毛疫的药材挖得了,昨天不是加了夜班儿么!

    她可没想到,云木珠先不说药材的事儿,反而跟阿容打听起一个人来,这个人阿容可熟悉了,熟悉到阿容要压着自己也不会叫出声儿来:“他说他叫周毅山,他不知道自己是哪儿人,可是穿着打扮和说话都像是卫朝人,而且是京里人。容药令也是卫朝人,长在京城里来往,不知道可听说过他。”

    “你问起这个人做什么,你和他有什么事儿吗?”阿容差点就晃着云木珠的脑袋说,孩子,你跟他有什么关系。

    这时云木珠难得地露出了小儿女的娇态来,那又颊飞红的模样,看得阿容更是心里暗暗惊心:“我……我就是在绵江边上救的他,那些日子他什么都不知道,只晓得自己叫周毅山,天天迷迷糊糊的,有时候记起一些来,有时候又什么也不知道。不过,他……按你们卫朝的话来说,是风姿英雄伟,博采众家,是个真正顶天立地的男儿。他一个人敢面对一群狼,那天一剑还射下两只大鸟来了,这样的男儿……”

    “于是你心许了,你说的那个订了亲的也是周毅山?”阿容心里一阵搓火,周毅山你个始乱终弃的混帐,竟然在这儿还有这么一茬儿。

    “当然不是……可是我,我不想和那个人订亲,我喜欢他。我们离国和你们卫朝不一样,我们这的姑娘有喜欢的人,就可以大胆追求,订亲什么的,会有办法的。但是周毅山他一去就没了消息,我……我想去找他!”

    周毅山啊,瞧瞧你惹下的什么事儿,未必我还得给你收拾这个,阿容摸了把脸,心头闹腾着。这时候眼一瞥,却似乎看到谢长青的眼皮儿动了动……

    昨天爬网爬到晚上11点,愣不让我爬上来,囧,所以我只好今天来发了……中午刚爬上来啊,不容易啊……

208.疫症处置与公子醒

    眼见着谢长青的眼皮子在动,阿容也顾不上云木珠的这摊子事儿了,紧握着谢长青的手就唤了几声,这时只见谢长青的眼皮子动得更勤了。一边云木珠看着直咂舌,直说这才叫做“情深”,末了云木珠这姑娘又很自然而然地联想起了周毅山,这可让阿容紧着闹心。

    “云木珠姑娘,要么你先候会儿,我看看长青的情况再说。”说起来阿容还有些不快,这云木珠亏得还是个王女,倒是先不说药材的事儿,反倒关心起周毅山来了。这倒好,事儿没说成,还耽误事儿。

    或许是见阿容脸色不是太好,云木珠遂退到一旁:“容药令,你先看他怎么样了,过会儿我再跟你说药材的事儿,这时候都在处理,待会儿再去看药材对不对,够不够。”

    就在云木珠说着这话的时候,谢长青的眼睛睁出了一条小缝儿来,或许是有些光透进了眼里,谢长青不由自主地紧了紧眉,末了才长出一口气,缓缓地眨着眼最终睁了开来。一睁开眼,谢长青看到的就是阿容的眉眼,那心上便如同抹了蜜一般,纵是身上疼痛,心里也觉得踏实。

    “长青,你现在哪里疼,伤到底怎么样了,还能运功吗?”不同于云木珠说话的清脆,阿容这时说话和缓而温静,就如同一脉清泉细细流着,柔和且静谥。

    这样的声音听在生病的人耳里自然舒坦,不论是谁生病,设若是有个聒噪的人在身边,那指定会更烦躁。谢长青勉力露出点儿笑来,这就是这姑娘和旁人不同的地方,她总能让人时时刻刻觉得舒坦踏实:“声声……”

    “诶,我在这儿呢,给你炖了些粥,有日子没进食了,总要先服用一些。也不知道师公的金针能让你醒多会儿,我得先把事儿跟你说一说。大还阳丹不在呢,你又需要,我还没读到过这张方子,也没炼过,你紧着这会儿醒着,跟我说说该怎么炼。”阿容说是声音不急不缓,那也只是因为了解病患,这样的时候喜静,但心里是急的,所以才问出这么一大溜话儿来。

    一听阿容要炼大还阳丹,谢长青因疼痛而拢在一起的眉就皱得更紧实了:“大还阳丹,这……声声,这不是一时一刻能成的,还是稳了的伤势,尽快回连云山。大还阳丹要反复撤火升火,经九回融炉再造,才终成大还阳丹。”

    九回!阿容没遇到过这样的丹药,正反药和炉中火已经够让她惊异了,这经九回融炼她真是想也不敢想:“现在我们还在塘驿,城里发了毛疫,也不是一时一日的事,而此去连云山需要数月来回。长青,你的身体我们都知道,要真等上数月只怕什么底子都败了。”

    听完阿容的话,谢长青沉思了会儿,许久才问道:“药材备全了吗?”

    “这个就需要云木珠姑娘帮忙了,药材的事儿你放心,一定能齐全。大还阳丹需要什么炉、什么水,火候如何,需要炉中火吗?”阿容这时后悔自己平日太忙,连上古药方都还没来得及看完。

    “普通的药炉和化露水即可,至于火候,不用炉中火,和小还阳丹的火候近似,只有细微的区别,还有谁跟你一道来的?”水炉药都容易,只火比较难以掌控,大还阳丹是个需要耗费心血时时看护的,所以谢长青还是有些迟疑,这才会问是谁跟阿容一道来了。

    这时佟药令正从外头来,一听谢长青醒了,这叫一个高兴:“爷,您可是醒来了。”

    抬眼一看,谢长青这下知道来的是谁了:“佟药令啊,大还阳丹的火候就交给你了。声声,趁着我这会儿还好,说说城里的毛疫,用药怎么样,病症怎么样。”

    这话说得阿容瞪了他一眼:“城里的毛疫我会处理,都什么时候了,还要管这个。现在要药材没药材,要丹药没丹药,你现在躺在床上能想得出什么办法来,还是好好歇着,待会儿先进食,然后行气调养一番。大还阳丹虽然没有,但是我随身带了一些养气活血的,昨天还临时配了一副生肌去腐的汤药,你喝了就歇着。”

    “好好好,我听声声的,我现在是声声手底下的病患,要听容药令大人的安排。”谢长青见她瞪眼了,撑着说了句玩笑话就又躺了回去,这时气喘吁吁地浑不像平时那气息悠长地习武养气之人。

    见他这有气没力的样儿,阿容一边是心疼,一边是生气,气这人怎么半点儿也不会照顾自己:“那我去布置药材,你歇着……”

    说这话阿容还真有些不舍,可药材的事儿总得去处理,换了旁人还不成,要不然她还实在舍不得离了谢长青身边儿。佟药令倒是顶顶想代阿容去布置药材,可她刚才一看云木珠带来的那些药材就痴了,她有一样是一样的全认得,但是要让她组出一个方子来对付毛疫,那她可没有头绪。

    “容药令,你去安排吧,爷这里我守着,定不会有事儿的。”佟药令比阿容有一长,那就是佟药令有内力,阿容再能干,也没能从小学起这一手来。所以阿容走后,佟药令就把阿容备下的丹药和汤药给谢长青服下,然后行功化药。

    只是这时的行功化药远没有从前那么好的效果,行功过后药效尽发,谢长青的脸色还是不怎么见好,反而是出了一身冷汗:“爷,您要是疼了,我去给您备止疼药,不能老忍着。”

    谢长青本来就是个能忍得了疼的人,这时又怕阿容听了他喊疼心里难受,所以更加闭紧了嘴:“没事,止疼药服了对伤口有损,眼下气弱要是服止疼药反而会削了元气,还是忍一忍为好。”

    因为行功血气通畅了些,所以一在身上的伤就显得更加疼了几分,或许是疼得厉害了,谢长青脸色猛地一阵白,吓得佟药令差点失手把人摔了:“爷,那我给您施针,先缓缓疼。”

    “也好,这会儿声声忙着去了,你一边施针一这跟我说说城里的疫症怎么样了,声声没有一个人处理过这些事,未免有不妥当不周到的地方。”谢长青就是谢长青,这人是到哪里也改不了性子的,纵便是自己伤成了这样,也总想着自己的身份。身为药师,身为连云山的当家人,他的责任就是施药行诊,袪疾安民,也正是因为这样儿,谢长青才会赢得上上下下的尊敬。

    敬人身份,毕竟只得一时,而敬其人则终得一世。

    见谢长青坚持,佟药令也没法儿,只得细细地说起了城里的毛疫,她说话小声而和缓,倒是和阿容有着异曲同工之妙,不急不徐地让谢长青听着不觉得烦躁,反而容易静下心神来:“……爷,城里的毛疫症变,是我一路看着来的,可是我还是束手无策,反而是给爷添了麻烦。”

    感觉昏沉欲睡之间,谢长青还是把事儿从头到尾听明白了,听完后遂说道:“做得很好,至少你控制住了场面,疫症本也不是你的长项。你把声声备下的药材跟我说说,看看是哪些药材!”

    “说到药材,爷,容药令备下的药材实是奇怪,好像怎么也组不成一张方子,有不足的也有多余不需要的。您看……”佟药令把阿容备好的药材说了个全,又例举了几个方子给谢长青听,说罢后就等着谢长青下结论。

    起初听着阿容备下的药材,谢长青还往上古丹方上去靠,但是听来听去,却正像是佟药令说的那样,组不成一张方子:“确实给不出一张丹方来,这倒是像两张方子各有减损,又相互补益……”

    “是九日清瘟汤,不是丹方是汤药,你们惯来好想到丹药上去。眼下城里炼丹药哪来得及,还是汤药实在些,各人领了回家熬煮即可。”阿容一边说着一边进来,手上还拿着九日清瘟汤的方子,这所谓的九日清瘟汤却实实在在不是卫朝应该有的方子。而是现代药方,只是阿容托了个卫朝失传的药方名而已……

    接过方子,谢长青仔细地看了几眼,也许是刚才服用的药效发散开来了,这时他觉得有些困倦,又把药方递回给了阿容说道:“声声,按你想的去办吧,只许成不许败!”

    “是,只会成不会败的,你好好歇着,我就知道你会担心,赶紧拿了药方来给你看。现在药方也看了,疫症的情况也知道了,处置也告诉你了,你该歇着了。”阿容说着就扶着谢长青躺下,谢长青便顺着她的话躺好了歇着。

    安置好了谢长青,阿容就去配药,她一路寻思着药方,一路寻思着到时候怎么配置,毕竟药材有限,要计算着城的人。看来还是要去采更多的药材才能成啊。

    正在她出门时,外头忽然来了人说:“容药令,不好了,西城那边死了几个人……”

    希望周二能出院…………

209.疫症初定与不省心的人

    一听说西城死了人,阿容揉了揉发疼的额角,又跟着来人赶紧前去看病故的患者,云木珠也是一路同行。到西城的时候,云木珠勇猛至极地冲在前头,这姑娘倒真是个有意思的,

    “云木珠姑娘,你先回来……”说着阿容就把手套和口罩递给了云木珠,一边自己也戴上了。云木珠就在那儿依葫芦画瓢,然后才跟着阿容一道进去里头看安置在敛尸房里的死者。

    所谓的死了几个人,其实是一家子,仔细地查看过后,阿容长出了一口气:“不是疫症身亡,而是服了金针草,鲜的金针草有毒,要是和白叶鲜一块儿吃会送命。”

    听阿容说是吃错了东西死的,云木珠也跟着放松下来:“容药令,你怎么知道是金针草和白叶鲜?”

    “金针草有浓烈的气味,而白叶鲜和金针草气息很久都不会消散,你要走近了来闻也能闻得着。”阿容说罢就走出去,正走到敛尸房外要摘手套时,却忽然发现台阶儿下头长着一株紫色的小草,贴地而生似是地衣一般。

    蹲在紫色的小草这上,阿容看了好一会儿,时而皱眉、时而展眉,看得云木珠一边儿特奇异地问道:“容药令,你看紫紫草做什么,要吃得春上天儿,现在都老了,你没瞧花都开过了。”

    拔了一株遍地紫,阿容脸上忽然有了笑意,说道:“这原来叫紫紫草,在卫朝应该叫遍地紫,卫朝的汤方里有一帖汤药名为普生汤,就是以遍地紫为主药。如果我没记错,遍地紫为主药的普生汤只有三味药材,这三味药材塘驿城里都有。云木珠姑娘,你知道普生汤所解何症吗?”

    只见云木珠摇了摇头,说:“不知道,我只对丹药熟一些,汤药……不是说效不若丹药好,且不方便吗,所以我们都不怎么用的,更别说学了。”

    一边招了李护卫去安排人来拔遍地紫,一边回头跟云木珠说道:“如果是无法行功的普通人,汤药比丹药更好发散,见效更快,而且如小孩儿、老人身体较弱的话,汤药更温和一些。丹药是汤药之精粹,但行火更重,以后你用丹药也要注意一些。”

    “容药令,城里的疫症要是好了,以后我就跟着你去连云山学药好不好?”云木珠忽然提出了这个事儿。

    去连云山学药?阿容又拔了株遍地紫,然后就揣着手里那把草药侧里瞥着云木珠,那眼里的表情就不言而愈了:“你到底是为了学药才去连云山的,还是为了周毅山,而且你可是王女,怎么能随便出离国去卫朝,你可得知道,现在卫朝正在和离国打着仗呐!”

    这时云木珠也蹲下来拔草,一边拔着一边说道:“都为,至于我怎么去那你不用担心,我自有办法,而且我去了,保准和卫朝不打仗了,管保大家都和和气气的。从前还商量着让我去和亲咧,我才不去,谁知道你们那个皇上是圆是扁,是好看还是满脸麻子。”

    ……云木珠这段话儿,让阿容彻底说不出话来了,她其实特想给这姑娘做做心里建设,告诉她周毅山就是那个不知道是圆是扁,是好看还是满脸麻子的皇帝!

    但是末了阿容什么也没告诉她,只说道:“那你安排吧,连云山开着门迎各国来使入学,并不拘哪国哪处。”

    处置妥当草药,其实说来疫症好消,真正难办的却是谢长青身上的伤,不知道为什么他竟然能伤得这么严重。阿容后来想问,却见他伤得连说话都有些喘不上气儿来又只好作罢,连云山的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来,阿容天天焦急得等着。

    好在谢长青的伤情一直稳中稍稍见好,伤口已经不像初时那么吓人了,毕竟是药王所传的还魂针,总不能半点效不见:“声声,别着急上火,等着便是了,总会来的。”

    “你倒真是神仙,这要生要死……”说到死这个字儿时,阿容立马捂了自己的嘴,瞪圆了眼睛看着谢长青,那模样儿别提多逗了。

    见状谢长青漫漫淡淡地笑出声儿来,看着阿容只觉得胸口倍加温暖圆融:“这要生要死的时候还不着急是吧,声声,我这是充分地相信你,有你在我这条命总丢不到哪儿去。”

    这话说得阿容声儿一噎,反驳的话就说不出口了,这谢长青就这时候了还不忘堵她的嘴:“伸手来,今天还没切你的脉相,你说是我的病患,可是一点儿也不配合,切个脉都非得要我三催四请不可。”

    “每天的脉相都是一样,你看了只会更堵心,声声,有时候要适当放一放。人啊,不经生死总天真,这话……是你说的吧!”瞧瞧,谢长青又在这儿用她的话堵她了。

    瞪了谢长青一眼,阿容特无奈地摇头,却还是执着地拽了谢长青的手腕,一手切在脉门上,脉相确实和昨天没有什么区别:“其实你想错了,我看了跟昨天一样只会更安心,既然你老拿我的话来说,那我就再说一句——不退步就是进步。”

    见阿容低头,发丝扫过指尖,谢长青不由得心头一荡,便不由得伸出手指了撩起阿容的一缕发丝嗅了嗅,便有淡淡的药草香气发散出来。这样的香气,久已经不曾在呼吸间涤荡了,猛地一嗅他不由得抬头看着阿容:“声声,谢谢!”

    “你不出事儿,我就谢谢你了。”说完这句话抬起头来,阿容这才看到谢长青那如同温泉水一样的目光,柔柔暖暖地似能让人沉溺进去。松开了手,阿容扑进了谢长青怀里,莫明地这时竟觉眼睛有些酸涩:“长青……以后不要再让书信带着血了,那封书信到现在我还不敢看,你……”

    话说到一半,却见谢长青伸出手来冲阿容说:“信呢?”

    于是阿容就从信袋里掏出信来递给谢长青,说:“我一直没敢看,就怕你写得是什么来世今生的话,我可接不住。”

    接过信笑了笑,谢长青从这些小处看出阿容偶尔的柔弱来,这姑娘性格多坚韧,但骨子里却终还有些小姑娘家家的性子:“声声,我念给你听……”

    “一别数月,声声向来可好,营中一切可安。写信时正月上中天,今夜的月色分外好,月亮从云里一出来,不像是你的笑脸儿一样。声声啊,我又发现几样儿不常见的药材了,我已经采了些让人晒去了,回头让人带给你……在营中要多着人安排各项事宜,切莫劳累着了,注意饮食起居,等过些日子我们回来,咱们再一起回京去……”

    后头的话多缠绵,甚至提到了婚事,还写了一些婚礼的详情,阿容听得是即脸红又觉心里欢喜,听完禁不住轻拍了谢长青按在她手背上的大掌:“没想到你也这么花言巧语的,我可算是听着了,长青……你该不会把你这辈子该说的好听话都说完了吧。”

    “你要是想听,以后我把这信一天给你念上一趟。”谢长青说笑间把信儿又折好了放回信封里,又塞回了阿容袖袋里,接着便顺势揽了阿容的肩往怀里靠了靠。

    “那可不行,得翻着花样儿来,这一封信你天天念,那我可吃亏了。”阿容的心里终于安稳下来,这活蹦乱跳表面神仙儿,暗里稍显不正经的谢大公子又回来了。

    正在俩人温情脉脉的时候,外头李护卫忽然跑了进来,一路喊着阿容进来的。进来一看这俩亲密得哟,李护卫连忙“啊”了一声又赶紧退出去,在阿容脸红得不行尴尬得不行时李护卫还来了一句:“爷、容药令,我可以进来了吧,是连云山的药材到了,正等着容药令过去清点呐。”

    一听是药材到了,阿容大喜过望,连忙挣开谢长青的怀抱说:“你在这坐会儿,我去看看药材,你可别乱动,等着我给你炼大还阳丹。”

    药材是去药房里清点的,清点下来发现各项药材都足了,还送了一些疫症相关的药材来,这满满几大车的药材,看得阿容满脸喜色。就连佟药令和云木珠也是撒着欢地看着药材,两人都跟着一块儿高兴:“我立刻去配齐毛疫所需的药材,这下塘驿的疫症可以收得更快了。”

    “那我也去帮佟药令,容药令啊,你紧着去炼大还阳丹,我还等着看这丹成时怎么个神奇法呢。据说大还阳丹成,天边会有彩云呐。”云木珠说着就支使人帮疫症要用的药材,然后就和佟药令一块儿走了。

    其实云木珠只要晚走一点儿,就能碰上一个她极其想见的人,她心心念念去国别父也要去相见的人。

    而这个人,莫明地阿容现在见着眼晕,不但眼晕还头疼,很久不疼的脑袋这下又开始一阵阵胀疼了。她整理完药让人送到炼药房去时,一出来就在门口遇上了满眼是担心的——周毅山!

    于是阿容惊悚了,指着周毅山说:“你怎么会在这儿,你知不知道这是哪里,你堂堂一国之……怎么能随意跑到这里来,你也不怕到时候挟了天子以令诸候!”

    周毅山这人……真真是太不让人省心了!

    孩子们,我出院喽~~~~下月恢复双更喽~更新定时喽~生活真美好~

    这个月还是单更,让我歇几天……

    手术很成功很顺利,伤口一点儿也不疼,而且缝得很漂亮,长好后小心关照一下应该不会留疤。

    医生说因为我伤脚背上也要求漂亮没疤,所以多花了四分之三的医疗费……

210.大还阳丹成与送瘟神

    210.

    面对阿容,周毅山只觉得像是又隔了一世似的,在这个有些陈旧破败的院落里,阿容穿着一件略有些脏污的白甲子,看起来总显得有些狼狈与疲惫:“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情关心家国天下,你先把自己打理好了再说。”

    一撇嘴,阿容看着几名红衣侍卫就想起云森珠来了,遂向周毅山说道:“对了,云木珠就在外边儿,说不得什么时候就要进来,你还是先想想怎么招呼她吧。”

    但是让阿容没有想到的是,周毅山表现得很寻常,压根不像是和云木珠有过什么暧昧:“云木珠?如果我记得没错应该是离国的王女,她也在这里?这倒有意思了,怎么招呼,拿一朝之君的态度招呼。”

    想了想阿容没有再问下去,毕竟云木珠和周毅山之间的事儿她也不好管。你想想啊,这俩儿一个是王女,一个是皇帝,而且双方还在打仗,自个儿就算是想管也得有这身份:“那行,你自己找地方歇下,我得去炼药,长青的伤需要大还阳丹才能治愈。”

    对于阿容的忙碌,周毅山来前就有了心理准备,但是对于阿容匆匆几句话就打发了还是颇有些内伤。看着阿容小跑着出了院子里,周毅山摇了摇头,然后就唤人知会谢长青。

    “平郡王,皇上来看望您来了。”

    听到这话的时候,谢长青正在躺椅上养神,一听周毅山来了,不由得皱眉叹了口气:“多有不便,还请皇上恕罪。”

    对于这些周毅山倒是惯来的不在乎,也是因为阿容,有时候他觉得自己和谢长青得拿出平等的态度来:“长青就不必起身了,安心养伤,让你受这罪,倒是朕关护不周了。”

    “皇上,按照定好的计策,您这时半步也离不得京城,您这一来京城岂不是又乱了!”谢长青皱眉正是因为这个,他只想保全得一个完整的连云山,让天下百姓病有所医,症有所解。正因为这样,他才要帮周毅山归权。

    哪想得到,周毅山这一声不吭地就来了,还只身深入离国。这让谢长青禁不住要猜想他的来意了,在谢长青印象里,周毅山断不是那兴所至便行来的人。

    他更想不到,周毅山这回就正是兴所至便行来了……

    “你养好伤再说,京中一切自有安排,且莫太操心了。长青啊,你说你这辈子操心家国,操心百姓,到底为什么?”这话周毅山倒不是以一个帝王的身份来问,只是一个旁观者。

    但是这样的话,从帝王嘴里问出来,那是能让人后脑勺生寒意的:“无非耳濡目染、自小教化,救人于病痛之中不正是药师的责任,就如同皇上治国平天下一样,那是一国之君的责任。事到头来,若是细想想无非是责任这两个字罢了。”

    这时周毅山却想起阿容的话来:“他食人间烟火,做红尘俗业,却有副神仙心肠。”

    想起这主知来,周毅山就忍不住笑出声来,阿容说这话时挑眉横眼的模样他还记得。只是迅速地周毅山的脸又沉了下来,时至现在这俩更加密不可分了:“声声说,你食的是人间烟火,做的是红尘俗业,却偏偏长着副神仙心肠,眼下看来确实不错。”

    脸沉了脑子在动,谢长青一边转着手里的茶杯,一边想着某些事儿。这是他想事时惯有的动作和表情。

    见周毅山这副模样,谢长青也只笑了一声并不答话,不过阿容说的那句话他却极喜欢前半句,“人间烟火,红尘俗业”。喟叹一声,谢长青心想:“声声,我却还没看明白你面纱下的模样儿!”

    这头是各有心思,而阿容这会儿可半点儿心思没有,就一心一意地看着手里的单子,把每味药材的份量再核准一遍,然后才上配药台配药。

    而这时云木珠就在配药台边上看着,看到阿容配药的手法,就捅了捅佟药令:“不用过秤吗,你们卫朝不是现在都用这配药吗,怎么容药令直接拿手抓。”

    “从前谁不是直接抓药,可现在手感不管用了,还是要过秤。不过黄药师和容药令都不过秤,份量及准,在这上面药王都夸赞着呐。”佟药令不是头回看阿容配药,所以正蹲在一边准备水和炭。

    配罢了药,佟药令就开始生火,对于大还阳丹所需要的火候,阿容还不如佟药令熟,所以这也省了一桩事,她要把握的只是时间而已。

    “大还阳丹九炼,每一回都比头一回更要求精准的时间把握,以第一最后一炼最为重要。第一回决定成丹的基础,最后一炼则决定成丹的最终效果。”这会儿是佟药令在跟阿容说大还阳丹炼制的注意事宜。

    阿容听着,心里也自有计较,既然要炼制九次,那么应该不存在重要与将要,每一炼都会有新的变化和反应,而且每一炼都要投入新的药材,这些药材的投炉时间也十分讲究。

    但是让人十分没底儿的是,上古药书上压根没有记载这关于时间的详细要求,不过后头倒有很凌乱地炼制大还阳丹的记录。

    “正旗是什么时候?”阿容似乎记得正旗是上古时期的记时方式。

    一听到这个问题云木珠就凑了过来说:“我知道,按你们卫朝来说日上中天,立竿成点的时候叫正旗,我们这里还沿用以旗分时的习惯。”

    这下阿容有点儿谱了,云木珠在这儿,看来是成了炼制大还阳丹的大助益:“挹旗、片旗、见旗……”

    对于阿容的问题,云木珠一个一个细细解说着,解说完后云木珠才问道:“你问这个做什么,你难道想留在我们离国,那太好了,我替父王欢迎你们,要是谢当家愿意留下来那就更好了。”

    听了云木珠的话,阿容倒是没什么,佟药令不干了:“离国只十余万人口,而卫朝千余万人,爷和容药令岂是那不分轻重的人。”

    “佟药令,该挑火了!”阿容不跟她们纠缠家国天下事,就愿意赶紧把药炼出来,眼下的事用心办才有以后。

    第一回炼药出来的药膏成色很好,挑了些试过后谢长青说:“声声的炼药手法愈发炉火纯青了,这药胚合乎初次炼药的性状味,香气含而不发味道烈而回绵。”

    长出了一口气,阿容说道:“那就是成了,那就好,药材只备两份,要是一回能成那就最好了。”

    这时谢长青又拿了疫症呈报出来,递了给阿容道:“声声,七日之后如果塘驿城里的毛疫没有再现,那这回的药就起效了。好在这回的疫症在塘驿,疫症结书也不用写,要不然有你头疼的。”

    “长青,你好像有些改变,很微小的,以前你就算不问清也会问哪儿来的方子啊,为什么这么行方之类的。”谢长青在药上的执着和精细,她可是深有体会的,猛地不问了她还不习惯,闹得她还准备了套说辞……

    “声声,那时候昏昏沉沉,有感觉的时候很少,那会儿倒没想过会死,只想着谁会来给我疗伤。最后一睁开眼看到是你,我就想啊,以后我的命可就交给你了。生死都交托得了,那还有什么不能托付!”说罢,谢长青冲阿容伸出双手来。

    阿容就顺着谢长青伸来的手投进他怀里,笑眯眯地说:“你的命是我千山万水赶来救的,以后就是我的了,命是我的人也是我的,往后我让你向东不许向西,叫你站着不许倒下,听明白了么!”

    她的话让谢长青笑得胸口不住起伏,直到伤口都有些疼了也停不住:“成,要星子不给月,要玉石不给珍珠,以后唯命是从绝对认真。”

    “唔,还变得油嘴滑舌了,这样的话你从前可不会说。”这也能应那句不经生死总天真么,从前的也不天真吧!阿容看着谢长青笑,眨着眼看了看,到后头也就跟着笑开来了。

    以后的几天里,阿容就在想自己,经历了生死照样天真,她算个不记打只记吃的吧!炼药间歇的时候,阿容忍不住回望了一番自己的前世今生,不得不承认,自己就是个既白又笨还不会处理事的,老天真老天真了。

    “要说起来,咱就是那狗血文的女主,即小白又天真还圣母……”这么一说阿容就拧了把自己的脸,心说意识到就不错了,反正也这性子是改不了的。

    莫明地又端出张傻笑地脸来,自个儿照了镜子,然后彻底打消了以后装傻卖痴的念头,她自己都不忍心看了,何况是别人。

    第九日丹成,疫症消散,塘驿城门开时正逢十二月打头第一天。按离国的习俗这天是打火节,意象正是火神到疫神走。

    看着谢长青服下丹药,阿容坐在一边心里寻思一件事儿:“云木珠和周毅山怎么就能生生没见面,这俩太有默契了,你在我不在,我在你不在,就跟商量好了似的。”

    有些事么,经不起寻思,一寻思还就能发生。眼下是自家的事儿结了,就看别人家的事儿怎么起承转合了!

    不过有时候吧,别人的起承转合也能成自己的因果,世事如此嘛!

211.公子的变化与皇上王女把架打

    昨日丹成,今天就是谢长青服大还阳丹的日子,这个大家都知道,云木珠做为一名对药感兴趣,并有志做药师的姑娘,她当然要到场了。

    而周毅山来的则有些复杂,他希望谢长青平安渡过这趟浑水,毕竟京里的那些事还真需要谢长青帮忙。而且自从听了谢长青的那番关于责任的话后,他就认定连云山没有比谢长青更合适的人选,

    当然,他又不希望谢长青平安渡过,这个目的就很明白了……

    前脚云木珠跟着阿容进来的,后脚就有人来传话,然后周毅山就迈着方步进来了。这时谢长青已经服下了丹药,阿容见没异样反应就看了眼门开的地方,见是周毅山进来,就立马看了眼云木珠。

    而云木珠正在观察着行功化药的反应,她会功夫不像阿容只能看到表象,所以自然看得更认真一些。

    先开口的是周毅山,他看着阿容问了一句:“声声,情况还好吗?”

    点了点头,阿容心说:“谢长青的情况看起来不错,佟药令和云木珠表情都很自然,但是周毅山啊,你的情况就不好了……”

    说起云木珠来,平时不见,但真遇着什么那性子真叫一个热如火、滚如油。阿容忽然觉得自己莫不是来看周毅山受折磨的,一这么想着,阿容就忍不住笑出来。

    “眼下看着还好……”

    而周毅山久没见阿容这么笑了,这是带着点儿看戏似的笑,从前周毅山没少看到过,于是周毅山就警觉起来。但是他四下里一看,又没发现什么不妥当的:“你又看着什么了,这表情可不对!”

    “没什么,最近几天没负担,疫症消了丹药成了心情就跟着好。”阿容说着话又看了眼云木珠,不知道该说这姑娘太沉迷于药,还是该说周毅山对她而言不够重要。

    这倒是阿容不知道了,这行功要是运功去观察,那就得全神贯注,所以这会儿暂时还是太平的。

    见状,周毅山只摇了摇头,没有再追问下去,不过他心里留意了,“八卦楼”的外号总不能是掉下来的。他又看了一圈,视线云木珠的背影上,眼神一滞就觉得这人眼熟得很。

    “声声,这是……”

    “离国的王女云木珠,就是你日防夜防的那人的女儿。”这会儿就显出阿容的不厚道来了,别看她平时钻进药里特正经,遇着谢长青又特灿烂,这都掩盖不了她的本性!

    听了云木珠的名字,周毅山的眉就蹙到了一块儿,背影眼熟,名字耳熟,怎么都像是曾经认识的,透着些熟悉感。

    也许是被周毅山眼光扎着了,也许是阿容和周毅山的谈话影响着了,总之云木珠回过头来了。瞥了眼屋里多出来的人,然后又面无表情地回过头去。

    “搞什么……”阿容露出不解来,想了想决定不管他们,热闹有看则看,没有看难道还要去挑一挑不成,她可没这么无聊。

    就在阿容做完这个决定后,云木珠忽然就甩过头来,眼神有些诡异地指着周毅山道:“是……是你……”

    “是你”了好一会儿,云木珠愣是没能把后头的话说完,而周毅山这时也不便说明白身份,毕竟行功化药时不宜太喧哗。所以周毅山只冲云木珠给了个笑脸,然后就在一边坐了下来,只等着行功化药的结果出来。

    而云木珠则因为周毅山这一笑收回了指着的手,满以为周毅山是跟她打招呼,又碍着行功化药不好出声。于是云木珠也笑眯眯地转头看着谢长青,只等着行功化药结束了,再跟周毅山叙旧情。

    这俩才真叫一个不着调和……阿容把脸一撇,心说好戏在后头!

    行功化药约是半个时辰多点,待李护卫冲大家伙儿点头示意这了,众人才表情各异地收回眼神儿,继续落在了谢长青身上。

    眼看着谢长青就要睁开眼睛了,他才刚动了动眼皮,眼睛睁开了一条缝儿,云木珠就蹦到周毅山面前特响亮地说道:“周毅山,你终于回来找我了……”

    只这短短一句话,屋里的人都愣了,只除了阿容噙着笑在那儿看。她却不知道,这一声“周毅山”在谢长青心里发了什么酵!

    这时谢长青心里想的是,阿容从前模糊叫过这个名字,而且这三个字从嘴里蹦出来的时候,表情不可谓不痛苦。但是他一看阿容,这会儿阿容却正笑盈盈的,多是看热闹的表情。

    正在阿容要继续看下去的时候,佟药令说道:“眼下爷还得静歇着,大家到外边儿用茶吧!”

    说罢话,佟药令就恭敬地施了一礼,周毅山一出去,旁人自然不多留。阿容当然留在屋里,虽然有感于看不着,可毕竟眼下谢长青才是重要的。

    众人一出门,屋里自然就安静下来了,阿容一边扶着谢长青躺下来一边问道:“好些了吗,现在感觉怎么样?”

    “大还阳丹要连服九丸才,这第一丸效果最明显,所以我这会儿感觉力气劲回了多半。”除了行功后身体有些绵软无劲外,谢长青觉得眼下已经好得多了,比起徘徊在生死边缘的感觉,现在可谓舒泰无比了。

    拿了巾子给谢长青擦汗,看着他手绵绵没力的,阿容就又接过来替他擦:“饿不饿,我给你炖了粥,这回是素粥拌小菜,这会儿肯定吃着爽口。你等会儿,我让人端来……”

    说着阿容就要起身去,却被谢长青从被子里伸出手来拽紧了,明明是绵软无力了,但是拽着阿容时谢长青的手又气劲十足。

    “诶,你这是做什么,我又不去哪儿,你现在得吃点东西,先松开!”阿容还以为这位又是生死边缘折腾回来了,倍加感慨所以要拽着她说说话儿。

    可是谢长青哪里是她想的这样儿:“刚才云木珠管皇上叫周毅山,声声……”

    这下阿容又灵光了,自个儿刚进连云山那会儿,多回迷迷糊糊的病了,都是谢长青关照着。而那会儿,她可钻着尖儿,八成念叨过周毅山的名字。

    想是想明白了,可是阿容又不知道该怎么说了,直接说前世今生那也不可能,听着像话本儿,比话本还玄乎。要现编的话,她还真是一时编不出来,于是阿容愣神着有一会儿没动嘴儿。

    “声声,要是觉得不是时候、不好说,那就不说……”话说到一半,谢长青说不下去了,明摆着他想知道,心里正在泛着酸劲儿。

    其实谢长青自己都没料到,他还能有这泛酸的时候,要搁从前或许想也不及多想,毕竟他笃信着一些东西。

    外表神仙,骨子里也还是鳖着些劲,谢长青这一句“不是时候、不好说”就埋着伏笔,总得有是时候、好说的那天。神仙醋劲儿上来了,其实也是普通人,要么哪来那么多因情入魔的神佛呢!

    看着谢长青定定地看着某处,眼皮儿时不时地眨着,那表情看着怎么都像是纠结着,阿容眨着眼看半晌才琢磨出一件事儿来:“酸吧……”

    眼一扫,谢长青就见阿容笑得极暧昧地贴这来,那表情一看就让人明后,她说的酸当然不会是别的。谢长青倒也坦荡,伸手把阿容往怀里一带,张嘴就说:“酸!”

    于是阿容的笑容就更灿烂了,伸手揉了揉谢长青的脸,然后特满意地说:“我忽然觉得你现在的表情可有趣多了,其实从前我就想揉,可是你那张神仙脸我下不去手,这表情好,我下得了手!”

    被阿容的手揉是脸有些滚烫,谢长青一琢磨肯定脸皮儿全红了,遂看了阿容一眼说:“你倒是登鼻子上脸了……”

    “这话是我从前爱说的……”

    阿容话还没说完,谢长青的脸就凑了上来,在她鼻子尖儿上轻轻地蹭了蹭,正待下一步动作地,外头忽然传来火急火燎的叫喊声:“爷,容然令,快去前厅看看吧,刚才不知道说了什么,皇上和云木珠姑娘打起来了。皇上又不让旁人动手,云木珠姑娘的功夫可不一般,正和皇上打得不分上下呐!”

    “他们这是做什么,为国仇家恨?”谢长青差点就以为是周毅山的身份暴露了,所以才打了起来。

    国仇家恨?阿容连连摇头,笑说着:“绝对不是,要国仇家恨俩人绝对笑眯眯的你来我往,这世上能让女人和男人打起来的事儿可不多……”

    这话余味儿可足,谢长青没再应声,他眼下就是想去管这事也没这力气,所以还得阿容去管:“你去看看,这还在离国境内,别闹太大动静了,不管什么事回去后再说。”

    “嗯,你把粥吃了再休息,我去瞧瞧。”阿容说着就整了整盖在谢长青身上的被子,然后让李护卫关照着,这才往前厅去。

    快到前厅的时候,忽然见佟药令跑了出来,阿容连忙拽住了她问:“佟药令怎么了,你干嘛往外头跑?”

    一见阿容,佟药令露出如释重负的神色:“皇上受伤了……不严重,但是云木珠姑娘眼泪跟倒水似的。我去给皇上备药,容药令您赶紧去看看吧,伤我能管,事儿我可不敢管!”

    ……

    沉默了会儿,阿容才步上台阶,迈过门槛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麻烦要来了……

212.风雨欲来与发断情断

    在犹豫进与不进,揣着会惹麻烦的时候,阿容就看到云木珠跟一团火焰似地跑过来,抹着泪地要往外头去。见状阿容就下意识地一让,云木珠这姑娘力气大,要是撞上了非得青一块疼几天不可。

    但是她没想到,她这一躲反而被云木珠瞪了一眼,阿容寻思自个儿也没做啥事儿招了这位,没道理要像是有不共戴天之仇似地瞪着她:“云木珠姑娘,出什么事儿了?”

    “在你们卫朝,不是最讲究姑娘家要玉洁冰清么,什么贞女不二家,节妇不二嫁。容药令,左手揣一个右手拽一个就不叫贞女了是吗?”云木珠的话说得不可谓不明白,阿容一听就想到了两种可能。

    要么这话是应在云木珠自己身上,要么这话就是应在她身上,这么一想阿容不由得皱眉。她心想啊,你们要打打、要闹闹,可别扯上咱,咱奉陪不起。

    “你们到底说了什么,怎么把你气成这样儿,呀……你手上怎么有血迹,受伤了?”阿容不愿意跟云木珠扯什么贞女节妇的事儿,所以才迅速把话题全绕开了。

    不管贞女节女的这一出应在谁身上,她都不稀罕听。古往今来只见让女子贞节以为美的,而男人狎女支逛窑子被引为风流雅事,尤其当扯出这事儿来的是周毅山阿容就更是觉得讽刺极了。

    一听到血和受伤,云木珠就看了眼自己的手,手掌和手背上果然是有零星的血迹,这时云木珠猛地回头看着周毅山,那副银牙紧咬的模样说不出的愤恨又说不出的担忧:“我没事,你还不如关心关心他有没有事。”

    顺着云木珠的视线看了眼周毅山,阿容倒不担心会有什么大事儿,于是又偏着头对冲云木珠说道:“他皮糙肉厚一大男人能有什么事儿,要是惹着了你,赏他两掌让他吐吐血也是应当的。不过,云木珠啊,你们俩到底怎么回事,怎么就闹出这场面来了?”

    接下来云木珠回了一句:“他……他认帐,他以为他不认就完了!”

    这话可真真是把阿容惊着了,难道他们有了比较“深入”的接触,自己拍了自己脑袋一掌,阿容心说别老往歪处想:“云木珠,我不知道你们俩到底发生过什么,但是有话总能说清楚,打是打不明白的不是吗?”

    “这位姑娘,我确实不认得你,不过也确实觉得姑娘十分眼熟。离国境里自不是来一回二回,要是见过也在情理之中,要是从前对姑娘有什么不妥当的,姑娘只管明言,我也不是敢做不敢当的。”周毅山知道云木珠是王女,态度上自然就更官方一些,至于私下的纠葛,周毅山还真是没印象。

    这一番话不说还好,一说云木珠胸口的火就又喷了出来:“周毅山,你好意思说你不认识我吗,当年要不是我救你,你今天怕就剩下一堆白骨了,还能在这活蹦乱跳地指着我鼻子说不认识吗?”

    其实周毅山最疑惑地还是云木珠准确地叫出了自己的名字,在这里也只有阿容才知道,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周毅山才不好反驳。

    一时语噎,周毅山摇了摇头也不再接茬儿。

    于是屋里就这么沉默下来,三人各自没有言语,好在这时候佟药令适时出现了,背着个药箱蹲到周毅山旁边说:“皇上,请您伸出手来。”

    一听这一声“皇上”,阿容就忍不住想拍额头,这佟药令也太嘴快了。她却不知道这都是谢长青的安排,不只是周毅山暗里在较劲儿,谢长青也总要回应一下。

    恰逢这时大军压境,塘驿之外处处都已经被卫朝军队占领,不能不占领啊,谁让周毅山要只身前来呢!在保障了安全无虞之后,谢长青就小小地还击了一回。

    这声“皇上”不仅是让阿容想拍脑袋,也让周毅山和云木珠一块闪了神,那俩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不知眼里是暧昧的火花还是愤慨的“眼刀”。

    “你……你……”指着周毅山好半晌中,云木珠也没能“你”出个完整的句子来,显然云木珠的震惊要比周毅山更深刻一些。

    而这时周毅山整好以暇地坐着,任由佟药令在那处理伤口,他这时在思索,佟药令怎么会在这样的场合,在离国王女面前叫“皇上”。

    “谢长青,我也渐渐碰到你的底限了,是吧!”周毅山心里这么想着又看了阿容一眼,只见阿容端着看戏的模样儿站在那儿,那表情让周毅山说不上是什么滋味儿。

    那边云木珠终于“你”完了,沉着脸说道:“我是个笨蛋,真的。你说你是周毅山我就信了,明明知道你穿着打扮举止仪态都不像籍籍无名之辈,原来……当年我救的却正是杀我无数子民的安亲王,如今的卫帝……”

    “云木珠姑娘,有一件事你要明白,您那些死在卫朝将士手下的子民,不是因为朕领兵侵略离国而死的,而是丧命在我卫朝将士抵抗侵略的刀兵之下。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难道还要由着人犯?”周毅山说罢冷笑了一声,他当年在离国几进几出,虽然不免有败露的时候,但哪一回都安危一身而退,自然知道离国把他塑造成了什么形象。

    在离国百姓眼里,他就是那天生好杀戮的残暴之人,而且狡奸好淫,在离国烧杀无数……而这些归其根源,是离国朝中传出来的,无非是要激起民愤罢了。

    周毅山的这一番话让云木珠久久沉默,过了会儿云木珠才大笑出声,直到笑到眼泪都出来了也没停下来。在笑声中云木珠抽出鞭子,红通通的鞭子直冲周毅山的面门而去。

    “皇上……”侍卫们只来得及叫一句,就见云木珠的鞭子已经收回去了,地上落了一缕发丝,呃……龙发!

    其实这会儿的侍卫们就该喊“护驾”,然后冲上去把云木珠逮了,可是侍卫们谁也不傻,但凡是个人就能看明白,这位离国王女和他们的皇上牵扯不清。

    有道是国事天下事都好管好说,独独是家事,那就不是他们能管的了。

    而周毅山呢,也自不动怒,这云木珠能叫出“周毅山”这三个字来,就能说明一些问题。可是更大的问题是,他压根对这姑娘只熟悉没印象:“云木珠姑娘,你这是何意?”

    “断发断情,这话是周毅山说的,卫朝皇帝,我们从前不认识,以后也照样没交情。”说着云木珠就转身走了,只是背景睦起来多少有些萧瑟的意味,惯来火辣辣的人露了萧瑟看起来就更显得凄清。

    留下周毅山在那儿彻底愣了,这姑娘也太……周毅山找不着词来形容:“声声……”

    “在。”侍卫们众目睽睽之下,阿容礼数极周到地躬身一副倾听的模样儿。

    见阿容这举止,周毅山暗地里摇了摇头,挥了挥手让四周的侍卫退下去。佟药令一看,得嘞咱也赶紧走,于是就赶紧包扎好伤口撤了。

    “都走了,别端了。”这时的周毅山有疑惑,为什么像是丢了段记忆似的,可是他又明明白白地记得自己的前世今生。

    应了一声阿容就坐下了,压根就不等周毅山问什么,她先开口说事儿:“疫症散了,是不是该回去了,您现在可是皇上,国不可一日无君啊!”

    瞥了阿容一眼,周毅山道:“跟我拽这些,云木珠到底怎么回事?”

    “很明显啊,她肯定认得你,你肯定不认得她,而且也认得的还不是安亲王。”阿容心说这多明白,还有必要问怎么回事!

    “我是在军帐大营里睁开眼来的,从来不记得自己拿本名见过她。算了,随她去,既然说到了回卫朝,也是时候回去了,先准备着等长青伤势好了再启程。”周毅山其实并没有太在意云木珠的事,最多是有几分疑惑而已。

    “行。”阿容应了声就想起身走,但是周毅山叫住了她。

    这回周毅山叫的就不是“声声”了,而是:“小楼,以后不要再以身犯险了。”

    “好。”应了这声好,阿容就笑着说还有事要忙,然后不待周毅山反应这来就溜到门外边去了。

    这说有事要忙的人,却在门口碰上了肖校尉,于是很自然地停了会儿聊了几句,却没想到她这笑说几句在周毅山心里发了什么酵。

    “小楼,我该拿你怎么办?”周毅山叹了一声,一想着回京就是婚礼,他胸口就堵得慌。再加上那纸赐婚旨意,他就更堵了。

    眼下的情况是,让他放那是肯定放不下的,但是留又留不了,周毅山深深地觉得自己需要一个契机,而且他觉得机会应该就在眼前了。

    这时门口的阿容又是一声笑,笑声明亮得像太阳照在小溪里的浪花上,灿烂的感觉让人眩目。

    周毅山听在耳里,心中不由得一动,然后看了眼窗外的大片蓝天,不远处渐渐地起了乌云,看来是要变天了……

213.惹祸的信与接近真相

    有些事想不到就这么发生了,以匪夷所思的方式,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发生。

    自从云木珠“发断情断”之后,云木珠就再也没有出现在大家伙儿的视线城,这时候她当然也知道了塘驿的情况。在四面被围的时候,做为一名离国的王女,她所唯一能选择的路就是潜行而去。

    只是谁也没想到云木珠压根就没有离开塘驿,几天后塘驿城里的士兵们都开始准备启程回金晖了,随着谢长青身体渐好,大家又重新见到了“神仙质、菩萨心”的平郡王。

    战事繁重,受伤的士兵总不鲜见,塘驿城里用药的人本来就不多,所以谢长青一见了好就开始坐诊。一来是闲不住,二来是见人病痛总不能不施援手:“比前两天好些了,再服两天药就差不多了,回去后再去金晖的药帐里取一些温舒丹,慢慢地将养着缓缓抽根。”

    “谢过平郡王。”

    见士兵拿了药离开,谢长青就喊了声“下一个”,等来人坐定了谢长青一看遂喊道:“肖侍卫,你哪里不妥当?”

    “倒不是我不妥当,是皇上不妥当,这几天老也吃不下睡不着,就点了安神香也没用。其实吃不下睡不着也没关系,关键是大半夜地把人拉起来陪着练剑,还把人削得精疲力竭,你说这样下去谁能妥当得了。”肖校尉一边抱怨了两句,一边指着自己浮肿的眼睛给谢长青看。

    不是近卫的话,还可以轮着换班休息,可带来的近卫就肖校尉一个,皇帝要是折腾着不睡他就得陪着不睡,所以肖校尉幽怨了……

    听着肖校尉的话,谢长青却压根不深入问下去,只说道:“等午时休诊我过去看看,至于肖侍卫的眼睛,待会儿开个药包,回去敷几回就成。”

    而谢长青的不搭茬让肖校尉更加幽怨,没完成他们那伟大的皇帝陛下交付的任务,怎么能不幽怨啊!

    “平郡王,人人夸您一副通透心肠,您就递根儿杆给我,让我顺着爬下来呗。您要再不递根杆来,我就得吊上头吹好一阵子风了。”肖校尉也是没办法,让他一直脾气的人来做弯弯绕的事儿,哪是那份人才。

    其实有时候,越直越好用,周毅山就惯是这么想的。

    扫了肖校尉一眼,谢长青脸上浮起些笑意来,谢长青惯少笑得很灿烂,这时却笑得几近灼人,似乎是要把人的眼灼瞎了一样地笑着:“肖侍卫,有些杆递得,有些递不得。”

    这时谢长青心想的是,那天当着云木珠的面点破了周毅山的身份,也从云木珠嘴里知道了阿容的从前就是周毅山,但是阿容明显不愿意提及,那他就当做不知道!

    但是对阿容他可以装做不知道,对周毅山当然不能,他比任何人都更清楚“从前”这两个字在阿容心里的份量。

    这下肖校尉苦脸了,心想:“好么,一边是皇上压了事儿来,一边是正着来不接,反着来不理,谁说平郡王好打交道的!”

    “平郡王,其实有些事,早递杆是递,晚递也还是递,没区别。”肖校尉也是没话可说了,面对左右俩位,他也实在是没了脾气。

    “肖侍卫,你只管回去报说我中午时去请脉,管保皇上到时能见着我就行了。这样你也能交待了,至于你的话说没说,那不重要。”谢长青知道肖校尉的来意,一来就说“吃不下睡不着”,摆明就是想让他问为什么,可他还就偏不问了!

    这世上的事总不能桩桩件件都任人安排,谢长青送走肖侍卫后眉一挑,心说:“皇上,您这是想挑明什么,不管什么,您想挑明的我更愿意阿容亲口告诉我。”

    得了准信,肖校尉跟猴子一样很快就蹿没影儿了:“那我去回禀皇上。”

    肖校尉走后阿容从隔壁诊室出来,挑了帘了把手先洗了,然后坐到谢长青身边的诊台上说:“刚才好像听到肖校尉的声音,他来做什么,这下海能游上天能飞的人还能生病不成?”

    “是皇上身体欠安,午时我去看看就行了,大概是水土不服。”谢长青说完又叫了下一个人到诊台来切脉,当开药方和病症书时谢长表示经意地问了一句:“声声,要不中午你去,这边的病患多,我不定能走得开。”

    按分科来讲,谢长青可以算是大外科的,而阿容是内科,所以谢长青这么一提阿容也没往别处想。但是她可没点头,她主要是不想多接触谢长青,其实她一直不太能找准态度去面对周毅山。

    “我不去,还是你去吧,我在这儿和佟药师一块坐诊就可以了。”阿容说着就坐好了开始念号牌接诊伤兵。

    见阿容说不去,那谢长青就自一个人去,而阿容如果知道不去的结果是开启了一扇彼此纠葛的大门,那她一定会哭着喊丰要去。

    只是人生往往不可预知,有时候省得一时之方便,却结了更多的麻烦。

    这麻烦的起因只是一张写了二十来字的纸笺,上面写得是——“自君之出矣,不复理残机,思君如满月,夜夜减清辉。”

    关键还不在于这首诗,在于后头的落款——“小楼”,更关键的是这是阿容的字迹,也千真万确是阿容写的。她那歪歪扭扭的字,比不得闺秀们的簪花小楷,所以往往是一眼就能够认得出来。

    “平郡王,您怎么了?”侍奉的小厮见谢知青脸色变得厉害,遂出声问道。

    整了思绪,谢长青摇头说:“没什么。”

    然后就给周毅山开了方子,写好了病症书,从院子里出去时,谢长青忍不住看了眼重重侍卫守着的小院,眉眼间一抹锐利之色。

    “同和,母亲眼下是不是在开阳关?”谢长青问着身边的随从,正是阿容嘴里常念起的李护卫,本名正是李同和。

    “回爷,谢大家和大公主眼下都在开阳关,正等着您和容药令回程。”李同和侧身一答,有些奇怪谢长青怎么忽然问起了大公主来。

    听了肯定的答案,谢长青不再言语,只是回转了去诊堂里。这时阿容还在那儿给伤兵诊治,谢长青就让人去替了阿容下来:“声声,有件事得跟你商量商量。”

    猛被叫过来的阿容还把心放在病患身上呐,一听说有事商量她就有点儿懵:“啊?什么事儿啊,说吧,有什么商量不商量的。”

    “我们启程你看是随皇上回京好,还是去开阳关,开阳关眼下正逢着冰雪灾害。因为战事连云山人手不足,开阳关现在正是用人的时候,父亲和母亲也正在那儿。”说句实在话,谢长青并不担心阿容,这姑娘是个什么样的他明白清楚。

    但他也同时明白清楚周毅山,这个人不动则已,要是动了肯定会伤筋动骨。避当然也不是办法,不过在不清楚周毅山有什么目的前,他必需先把阿容安置好。

    谢长青擅长拿人的短板,眼下拿的正是阿容有事儿就得管的龟毛脾气,阿容能不管吗?当然不能,所以她自发自动地上钩了:“那就去开阳关,回京的事缓一缓也没关系。”

    “京里已经去信让安排明年的婚事了,姚二和海棠帮着安排,礼部那边也有人督管着。声声,你可跑不掉了!”谢长青这话是笑着说的,其实还是多少有些忧心。

    一听提到婚事,阿容就忍不住红了脸:“先帝赐婚,我就想跑也不了呀,再说我为什么要跑,你别跑就成了!”

    “声声……”

    “嗯,你好像有很多话要问,问吧,趁咱心情不错!”其实阿容哪儿来的心情不错,就是见谢长青这欲言又止的模样,觉得有必要来答答疑解解惑。

    桩桩件件,要说起来谢长青都已经猜了个八九不离十,可是总有些事猜的和听的就是不一样:“你和皇上过往有些什么样的交集。”

    过往的交集,这让阿容纠结,说肯定得说,可是某些部分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想了想阿容长出了一口气道:“其实早就应该告诉你,只是我一直不知道该怎么陈述,既然你问了我就试着说说。”

    整了整乱烘烘的脑子,阿容接着说道:“其实也就是咱们常说的‘从前’,那时候他身份还没这么尊贵,或者可以说我都不知道他是谁,那恶俗的段子比话本里的还更俗得多……”

    听罢了谢长青看着阿容眉眼间一派平和,心也知自己还是多虑了:“声声,皇上这忘人忘事的毛病不是头一回了吧!”

    “啊?为什么这么说?”阿容心说谢长青也太跳跃思维了,怎么一下就到这儿了。

    “不记得云木珠,初时见你也像是从来没见过一样。”现在谢长青回想起来,周毅山有很多举止行为奇怪的地方。

    比如眼下周毅山在卫朝推行的票号和农垦制度,票号他不说,但农垦制度完全像是阿容那田间管理的升级版。而且从前的安亲王脾性和现在的周毅山多有不同,谢长青不知道,自己已经越来越接近真相了……

    只是很多时候,真相是不可碰触的!

214.事世难料与好好歇着

    “世事大都违心愿,人情多少假文章。”

    这日启程,开阳关和京城的路有一段儿相同的,当然就一块儿收拾妥当了。连云山的药师们对皇帝还是很敬重的,也远不像外人想象的那样,对皇权压根不放在心上。

    “皇上,这一路上寒湿之气重,这是袪湿丹及至和丹,皇上服下可保日夜无虞。”这一路上上随侍在周毅山左右的是余药令,惯来是最稳妥谦恭的一个人。

    这时周毅山在看书,见余药令递了丹药来就看了眼,然后才不紧不慢地问道:“长青和声声呢?”

    “回皇上,都在您后头的马车上,昨日容药令似感了风寒,今天咳嗽得厉害,当家正寸步不离地守着呐。”余药令自是有话答话,也只当是这位随口一问,他也就随口一答。

    然而周毅山原本舒展的眉和平缓的神色,在听到这一句话时迅速沉了下来,这样瞬间的变脸余药令低眉顺目没瞧着,一边正挑帘子要请事的肖校尉却看了个正着:“皇上,属下有事禀报,这位药令大人,车内拥挤,要么您先回避回避。”

    等余药令拎着药箱出去,周毅山才问道:“说吧,什么事。”

    “容药令似乎病得有些严重,咳嗽声一直没停过,皇上,您不去看看?”肖校尉能有什么事,无非就是鸡毛蒜皮,自打做了三品御前侍卫后,他的人生就剩下这么点微小的乐趣了。

    瞥一眼肖校尉,周毅山真想拿手边的狼毫笔戳死肖校尉,但是末了忍了下来,瞪道:“多大点马车,你让朕去和长青、声声挤着,你在这坐宽敞?”

    行啊,还能开玩笑,肖校尉这才连忙说正经事:“此去开阳关那边,路上最近不太安全,路上全冻了,加上路不好,派去的人往里探了探就没再进去,一路上全封了路。”

    “嗯,下去吧。”周毅山又拿起了刚才放下的书,虽然一个字没看进去,但这样能让人平静下来。

    连云山赶往开阳关的药师队伍和回京的御驾本应当在次日各奔其路,但是因为天冷路不好,延到第二天才到了晏谷口。

    “声声,好些了吗?你先别忙睡,该和午饭了。”谢长青看着阿容那眼睛都睁不开的模样,不由得心疼,惯是他伤病她来照顾,却是连自己的身体都没顾好,这一病起来就真叫一个“如山倒”。

    “嗯……又吃饭了,不吃好不好,吃了也不下去,老是堵在胸口难受得很。”阿容难得清醒会儿,那也是刚行了针感觉好受些。

    这时晏谷口驿馆里的驿承来了,端着药说道:“平郡王,您吩咐备的粥点已经备好了,您看是现在端进来还是?”

    “进来。”驿承把粥点端来后,谢长青就试了试温度,见正好合适就把阿容扶起来:“不论怎么样也得吃点东西,你这症状也是来得奇怪,丹药施针不见效,你自己给开的汤药也不见好,反倒今天似是越见严重。”

    捱不过谢长劝,阿容喝了点粥,但是对平时极喜欢的点心却看都不看一眼,实在是没胃口:“或许是前些日子绷得太紧了,现在一懈怠下来就浑身上下的不对劲儿。人不说是嘛,饿不死累不坏,闲得死歇得坏嘛!”

    听着她这又一套一套的,谢长青既是止不住想笑,又忍不住瞪了她一眼:“还是累着了,回京后歇一段时间,你别把自己弄得跟风车似的没个消停。”

    “那咱回京,不去开阳关了,省得你说我跟风车似的不消停。”阿容一边打呵欠,一边还没忘回一句。

    见她困成这模样,谢长青也不忍心扰了她:“回京也好,舟车劳顿上来还要去施诊布药只会更累着。”

    躺下后听着谢长青说了这句,阿容差点又坐了起来:“别别别,我错了还不成吗,不知道就算了,知道了不让我去,你这不是紧着让我挠心嘛!”

    等阿容睡下后,谢长青就皱眉坐在窗台前,窗外正是明光照雪分外妖娆的西北风光,这一路上不好走。开阳关上的路封了,他自然也知道,不过走河道还是安全的。

    就在谢长青沉思着的时候,李同和在门外轻声问道:“爷,您在吗?”

    听着声音谢长青就推门而出:“去那头说,声声刚睡下。”

    到廊尽头,风雪吹来正是寒风刺骨的时候,而李同和的消息则比这寒风还更加刺骨几分:“爷,谢大家和大公主被档在开阳关了,关里眼下米粮不济,去探消息人回报,说是谢大家令着几名药令出诊被暴风雪困在开阳关外的林子里,至今还没找着人,已经过去四天了。”

    “父亲被困了?派人出去找了吗,母亲怎么样,城里还安稳吗?”谢长青一听这消息,脸上就自然而然地多了几分急躁。

    “爷,城里还安好,大公主也安好。开阳关那边,当年我随军打仗去过,山深林密,天晴好时弯弯绕绕的还能出来,要是一碰上风雪天,当地人都得迷路。谢大家是六天前去出诊的,那时候天儿还好得很,这回程地就起了暴风雪。”李同和得了信儿后看了良久,这会儿尽量把事情描述得清楚一些,也是为了安谢长青的心。

    其实开阳关谢长青也去过,打小随谢大家行医四方,卫朝少有他没去过的地方:“准备启程,你立马整一队药令、药侍出来,跟他们把困难说清楚,愿意去的就安排同行,不愿去的就护送声声回京。同和,你就不要去了,在声声身边护着她。”

    对于谢长青的安排,李同和并不同意:“爷,我知道您也去过开阳关,但是当年我们在那儿驻扎过大半年,我去了能更方便结。至于容药令,有药令们关照也是一样的。”

    一想也是,毕竟阿容现在在病中,其实谢长青想带着阿容一块,这样才能放心。可是眼下阿容病成这样,他怎么也不能再让阿容一路风雪相随。

    开阳关不能不去,阿容又去不得,当然只能交托给自己信得过的人关照:“你现在立刻去请齐大先生来,只有交托给齐大先生我才能安得下心。”

    “是,爷,我这就去请。”李同和说罢立刻转身。

    而谢长青则缓缓地步回了屋里,门一关上,门雪就被当在了外头。屋里这时正烧着火墙,自然显得得暖融融的,阿容也睡得极踏实。

    看着阿容静静稳稳地睡容,谢长青禁不住驻了口气,行了几步坐到床榻边上,眼神柔柔地看着阿容。许久后伸出手轻触了触阿容的脸颊,又是一声叹息过后,谢长青轻声道:“声声,你从前好说好事多磨,如今我们也要好事多磨了。”

    或许是谢长青的叹息声惊醒了阿容,她模模糊糊的在睡梦中咕哝了一声:“长青,热……别压…被子!”

    因为阿容睡觉实在不怎么老实,这些天病着更不能受半点凉,所以谢长青总是压着她的被角不让她伸手伸腿出来。

    没想到她睡梦中都念叨着这个,谢长青松了松压得过紧的被子,笑得一脸温切,就像是四十度的温水似的,暖暖地沁人心脾:“没你这么不老实,这一手一脚力气,将来半夜里岂不是要被我踹床底下去。”

    这个畅想让谢长青觉得挺愉悦,心头的郁郁又去了几分,这时齐大先生也到了门外。

    领着齐大先生一块儿到了偏厅里坐下,谢长青特慎重地把阿容的安全托付给齐大先生。齐大先生见谢长青这般慎重,自然也肃然起来:“爷,您且安心,容药令托付到我这儿,必当安全无虞地在连云山等您回来,谁来也伤不了容药令半分。”

    “劳烦齐大先生了,在我回来前,千万不要让阿空去京城,好好在连云山养着,京里难得太平,别受了牵连。”谢长青担心的还是阿容太过药令莽撞,京城里的事沾上边就得出问题,何况阿容这脾性,就是个招事儿的。

    也因为京里有周毅山,阿容绝对不是周毅山的对手,好在有齐大先生一路周护,否则谢长青怎么能舍得了。

    “爷,您说的我记住了,也明白因由,爷请放心,京城风浪再大也沾不到连云山,更沾不到容药令身上。”齐大先生自然不是一般人,在军中待这么多年,处处要和军中大将打交道,那一个个火爆性子的将军们在他面前,还不照样得服帖。

    安排启程的时候是下午,谢长青这时已经在阿容的床榻边坐了良久,或说几句话,或只是看着,最后等李同和来请时。谢长青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紧紧握了握阿容的手道:“声声,不必等你回连云山,半道儿上我定追得上来。”

    出了门返身关上,谢长青顿了顿身半晌没动静,旁人也不敢催促,末了谢长青看着齐大先生低声道:“声声的药斟酌着用,一路上让她好好歇着,正好补补觉!”

    闻言,齐大先生先是皱眉,他明白谢长青什么意思,但这违背施药之人的本心。不过权衡再三,齐大先生也不得不承认这或许是比较妥当的办法:“是,爷。”

215.求心安与难心安

    当谢长青迎着风雪领着连云山的队伍走时,周毅山就在驿站的楼上看着,青色的帘子半垂下,正可见外边儿白雪骄阳分外明媚灿烂。

    有时候周毅山也是个心软的人,谢长青的身体才刚好,正是需要静养的时候,这一路奔波只怕要亏了身体:“吩咐护送的人多上点心,平郡王不能出差错。”

    “是,皇上。”

    做为天下之主,一朝君王,周毅山明白谢长青的重要性:“这天下想要安定,衣食住行是最基本的,身体例和精神上的健康富足才真正能得出一个太平天下来,要想盛世长安,谢长青和连云山都得稳住啊。”

    心里这么想,可周毅山做的尽是让谢长青和连云山都不稳的事,由此也可见,知道怎么做对一点用也没有,关键学是得做对来。而眼下的周毅山么,无疑是在错的路上越走越远了。

    “趁着天好,去安排,朕也该归朝了。”每当用到“朕”这个字来自称时,周毅山就觉得像是在看戏,还是看自己演戏!

    这夜里天更寒了,自午后天下了雪籽,一粒一粒敲打在车马和行经的路上“簌簌”作响。晚上在驿馆里安置好后,周毅山呵着寒气手挥开了门冲肖校尉招手道:“去问问声声醒了没有,怎么老也睡不醒,连云山的药不是效果好得很吗,怎么到声声这就没用了!”

    对于周毅山的抱怨,肖校尉嘀咕了一句什么就转身去问,齐大先生会同几名药令在那儿陪同着:“齐大先生,容药令这回患的什么病症,起先不是说感了风寒吗,怎么不见好?”

    对于这个问题,齐大先生要是想找个话来搪塞,那是件容易得很的事儿:“确实是风寒,只是近段时间来容药令既没歇好,也没吃好,天天绷得跟弦似的,这一下等同是把人都抽空了,这时候再一病就跟山倒了似的,哪儿那么容易好。”

    “那就由着这么一直昏昏沉沉下去,这样也不好吧,天天昏沉着人哪儿来的精神啊!”肖校尉这下心想的是,姑娘家就是姑娘家,一病倒了都一样儿的娇弱招人,也就怪不得他们家皇上要操心得上火了。

    “是啊,再加上这天气寒,地无生气,人的生气也难养。只是带来的药备不齐方子,只能慢慢将养着,等回了山里请药王或黄药师大人诊过再用药,那就应该会好一些。”齐大先生心说,施缓药怎么能快好,不过这样一来倒是能慢养身子骨,对绷久了了阿容来说也是件好事儿。

    得了回复后,肖校尉就去回禀,把话跟周毅山一说,周毅山就在那儿皱眉不说话:“那就让他们好好照管着,有什么事你多照应。”

    这边是周毅山和阿容各对灯烛,阿容睡得昏沉香甜,而周毅山则有些睡不踏实。那一边往开阳产在去的谢长青就更不踏实了,好不容易赶到了开阳关,这会儿正是心里冷是跟这天一样的时候。

    “母亲,您别担心,凡事有我,您先去歇着,我去同他们商量怎么安排。”谢长青一边哄着大公主去睡觉,一边还得安排布置。

    而惯是精明强干的大公主这时双眼垂泪,哭得眼睛都有些红了:“长青,已经好些天了,你得加紧,我怎么找也找不着,现在只能指望你了。”

    大公主这时也是乱了心,要不然这时候绝对不会说这样的话来,只会增添谢长青肩上的压力而已,殊无半点益处。

    “母亲,父亲多年行走各处,什么险境都遇到过,这回也断然不会出事,您放心。我跟着父亲也四处施药行诊过,再困难的场面父亲都走过来了,这场风雪也难不着父亲。”谢长青心里虽然居心,可半点不露在面上,反而言行里透着十分的信心。

    有了谢长青的话,又有他主持这场面,大公主也才放下心来由着人扶去歇息。

    等大公主进去了,谢长青才揉着额角往前厅去,前厅这时已经坐了满满一屋子人,有药令、药侍,也有当地的一些人。进了屋大家要行礼,谢长青就摆了摆手说:“这时候不讲这些礼数了,都坐下吧。”

    “爷,刚才我们把事儿又顺了一遍,附近的地图也画出来了,您要么歇会儿再听。一路走来您也累了,晚饭还没用呐,这晚上天儿的也没法找人,您还是先顾好自己为上。”说话的是连云山总房的管事,安排起事来自然是一套一套的。

    可这时候谢长青哪里理会得了这一套套的辞儿和事,只摇头说道:“先说事吧,晚上也派功夫好的去找,点了火把四下里喊,父亲若是在附近定然能予以回应。”

    见谢长青坚持,管事也不劝,直接把事跟谢长青从头到尾再说了一遍,然后指着画好的地图说:“按理,谢大家要出诊回来,必定走的是这条路,但是我们沿着路找没有找到人。起初以为是被风雪卷以了坡下,但是也没有,到那边村里再问又说谢大家已经往回走了。”

    “……”

    一路商量下来,等马事安排好后已经是天渐亮了,因为厚厚的白雪,天似乎亮得更早一些。

    开阳关里天才有点儿光,大家伙就陆续出去找谢仪温,而在驿馆里这时大家伙儿也正是起床洗漱的时候。

    阿容早上难得的清明过来,没见谢长青在屋里,还以为去处理事儿去了,洗漱过后本来等着吃东西,可一趴到桌上打了个呵欠竟然眯着眼就睡着了。

    天初亮起来,周毅山行经阿容的门口要去院里练剑,走到房门口时忽然停了下来,肖校尉在后头喊了声:“皇上,这会儿容药令怕还在睡呢。”

    肖校尉的意思多明显,人在睡就别打扰了呗,一姑娘家的闺房外人总不好进去,别说皇上表哥,就是父亲也不能随意进成年的女儿屋里。

    可周毅山能管这个吗,当然不会,把剑往肖校尉怀里一送:“捧着剑在外头守着。”

    日里夜里有连云山的人看着,好不容易这会儿正是没人的时候,周毅山怎么会不抓住机会。这感觉多新奇啊,还刺激,周毅山莫明的有点儿兴奋,甚至有点儿紧张。

    打开门时,一股热浪夹杂着药香气扑面而来,这药香里有一丝甘绵的回味,闻起来让人舒缓安适。只一眼周毅山就看到了趴在桌上睡的阿容,先是皱眉摇头,再是笑着摇头:“你这儿哪哪都能睡着的毛病还是没改,好在屋里暖和,怪不得你这总不见好起来,这样睡怎么能行。”

    说着周毅山就要上前去,就像从前一样把阿容抱回被窝里头去,但是手伸到一半就僵在了那儿,不为别的,只为阿容嘴里咕哝一声叫的是:“长青,冷……”

    这时的阿容早就习惯了冷也一句“长青”,热也一句“长青”,总不可能还叫“周毅山”吧!

    所以周毅山手僵在那儿了,脸上原本能滴出温糖水的表情也僵了,他看了眼自己的手掌,又看了眼阿容。然后心里狠狠地抽了一下,只这一下抽就得他心里酸疼得很。

    这是头一回,周毅山感觉到“酸疼”是个什么滋味儿。

    最后周毅山收回了手,从架上取了件厚实地披风盖在阿容身上,然后坐在阿容边上的凳子上,就这么不言不语地看着阿容,良久后才在有些幽暗的光线里吐出一句话来:“小楼,从前……你也是这样的感觉吗?”

    这话一说出来,有些尖锐的感觉在心头穿梭,周毅山莫明地紧了紧手掌握作拳:“小楼,你问我来这里是因为什么样的念头,其实我没有什么太多想法,只是想就这么看着你,静静地……就像你从前静静地盼着、等着一样。”

    “我知道你更愿意忘记小楼的身份,全心全意地做声声……”正是这个认知让周毅山既是不甘,又见悔恨。

    人嘛,是得不到与失去了的最美好,而眼“小楼”在周毅山心里既是得不到的,也是失去了的。

    “再给我点儿机会,也不要求像你对谢长青这么慷慨,三成就够了。小楼,在这个时代里,有谁比我们更互相了解的,有谁还能像我们一样可以无话不谈、言无不。”周毅山是这么认为的,这世上就他和阿容是相同的,际遇与环境以及回忆等等……

    但是很明显的,阿容压根就不这样认为,这才是他们之间不可调和的真正原因。

    阿容对周毅山所谓的道歉总是持保留方式,以及他的带有补偿意思的种种。周毅山还停留在很表面的地方,他因为某些执念而觉得自己用情至深,但其实更多的只是求心安,求把前世的残缺补成圆……

    所以,周毅山如果要求所谓的“三成机会”,那他注定会失望,阿容到现在连半成、半点儿也不会给。

    机会,机会……有机缘才能恰逢其会,而属于周毅山的机缘多已结束。结束了的人不甘心,要强留下一些来惦念一番,那就麻烦了,再加上这位身份现在有特权,可不就曲折了么!

216.最后一根稻草与一滴泪

    从金晖到京城,约是一月左右的路程,因为临近年关,所以车马队走得更快一些,不论怎么样,年末年初的大祭还是要皇帝亲临才能主持得了。

    车队走到一多半路时,阿容清醒的时候就稍稍多了起来,她本来就身体底子好,虽然看起来瘦瘦小小的,可骨肉结实。那风寒本来早就该好了,也是齐大先生的药用着,所以才延缓了。

    这时候她才知道谢长青去了开阳关,还把她一个人扔下来:“齐大先生,您可不地道。”

    前些日子昏沉的时候多,也没往别的地方去想,可这时候再一琢磨,就咂出药味儿不对来了。再一寻思,那几味药的作用不言而喻,阿容这才看着齐大先生说不地道。

    再说齐大先生,多会说话办事的人啊,一句话就点明了:“容药令,这一路上与皇上同行,你说到底是昏沉不知好,还是……”

    这话在阿容听来有些尖刻,不过却是大实在话,至于学是后面有些什么没点透的,她也不细究:“那我就继续昏着吧,正好把没着的觉全给补回来……等等,不对,长青为什么扔下我,说好了一块儿去的,是不是出什么事儿了?”

    “去往开阳关的道上冰封路,爷说你得好好歇息,不宜再奔波,这路上不安稳,怕您更歇不好这才半道上自个儿去了。”齐大先生可不好说谢仪温出了事儿,他担心阿容会嚷着要去。

    也幸是齐大先生没说,这嚷着去的事阿容会干,偷偷溜去的事儿她也不是头回干。

    她和齐大先生说话的时候,外头有人来报说:“齐大先生,皇上着人来问容药令醒了没有。”

    于是齐大先生看了眼阿容,阿容使劲儿头做昏睡装,齐大先生笑着冲外头说道:“本来醒了,刚施完针服了药又睡下了。”

    外边的人得了回话就转身说:“肖侍卫,那劳烦您回复皇上,只说容药令行针服药过后又歇下了。”

    前段儿阿容脑袋昏沉的时候,偶尔周毅山能碰上,然后逮着说几句话,现在阿容一醒,干脆就半点儿机会没有了。

    但周毅山可不是那你没醒我就不来的,这又不是赏花赏月,非得花开月来才能赏。而且周毅山心底甚至觉得,阿容迷迷糊糊的时候更好亲近些,平时清醒着就跟一武装到牙齿“圣斗士”似的,恨不能拒他于千里之外。

    待齐大先生走后不久,周毅山就来了,听得外头的动静,阿容赶紧爬到被窝里装睡。调整呼吸,缓了心跳和脉搏,在装睡上阿容可是专家。

    心跳平静下来没多会儿,门就“吱呀”一声打开了,一阵脚轻微的脚步声和着衣料互相摩挲地声响过后,阿容明显能感觉到床榻边上站了个人。

    “你最近怎么像是要把上辈子的觉补回来一样,老也不醒。”说罢,周毅山又坐下了,这动静阿容听得出来。

    忍不住心里腹诽了一阵,阿容又听得周毅山说道:“小楼,昨天晚上我竟然梦到了从前的事,先是咱们婚礼,再是你一句话儿不说、一眼不看地跑出去,头也不回,人也就不见回来了……”

    其实周毅山只是来坐一坐说一说,有些事不吐就压在心里生根发芽,说出来反倒更好些,虽然听的人一直没反应没“知觉”。

    “你走后,我才发现跟空了一块儿似的,家里似乎哪哪儿都是你的笑你的模样,有一段时间想把房子卖了,到最后还是没舍得。每天回家都觉得像是又把自己的皮肉从头到脚削一遍,那感觉……也不知道记叙眨巴形容,当时我觉得你真是个折磨人的。”周毅山的声音淡淡的,但是却能听得出情绪波动来。

    对周毅山,阿容了解多半,毕竟冷眼旁观了小半辈子。这会儿他声音沙沙的,而且还有浓重的尾音,这充分的说明他现在情绪起伏很大。

    “早知现在何必当初,周毅山,原来我觉得自己没出息,现在我才发现你也就这么点儿出息。真以为你是金刚不坏之身,原来也是个肉体凡胎呀!”阿容顿时间平衡,从前受的折腾本来就被谢长青抚平了许多,现在周毅山这字字句句说出来,她就被治愈了。

    这会儿阿容就想送周毅山一个字:“该……”

    在阿容心里活动最频繁的时候,周毅山一声叹息后说道:“也是我先折磨了你,好好的愣是把咱们俩都折腾成那样儿了,也怪不得你折磨我。”

    如果不是在装睡,阿容多想点头呀,她心想:“当初爱上你嫁给你,被你折磨了是我自作孽,现在你受折磨也是自作孽,咱们俩都是自作自受!”

    但是接下来的一番话,阿容就没了这略带着些“报复”的快感了,反而涌上一抹酸涩在胸口久久徘徊,直到酿出苦和疼来盘踞在心头,压得她几乎有些喘不过气儿来。

    “后来有一天,站在你出事儿的那个路口上,忍不住发愣,脑子里想的全是你。等回过神来什么都晚了,那时候我还有点意识,心想你说的果然不错,天理昭昭报应不爽,总会有得报应的时候。”周毅山说这些话是带着笑,但闭着眼睛的阿容听到的却是苦涩和悲切。

    这时阿容又忍不住皱眉,压了压胸口那些莫明的感觉,心里叹道:“周毅山,你个混帐,这时候来说这些你想干什么。”

    “再后来意识开始模糊了,好像听见有人问我这辈子最大的遗憾是什么,我脑子里就一个想法儿——这辈子最遗憾的是太自以为是,错待了你、失去了你。”周毅山的声音愈发拉长了尾音儿,在寂静得只有风声的黄昏里,显得分外幽长落寞。

    当周毅山把这句话说出来,阿空就彻底没什么想法儿了。是啊,你说她还能有什么想法儿,就有什么想法也都停留在上辈子里了。

    人都爱说一生一世,既然这是另一个一生一世了,再多的想法也该和上一世无关,更何况上一世不那么太美好。

    这叫什么,这就叫“伤人亦自伤”。

    其实很多时候,语言的表达能力很微小,真正有把人压倒的那根稻草绝对不会是语言,比如现在的阿容!周毅山的话不可讳言地打动了她,但是她不会有任何心软,至多会怅惘或叹息,至于回头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事。

    好马不吃回头草,更何况这马被草里丰的钢针扎疼过心。

    “小楼,对不起……”这一声对不起后,就是久久的沉默,沉默中的寂静让人连呼吸和心跳,甚至是眼睛眨着的声音都能听得到。

    寂静之中,阿容感觉到指尖上触碰到一些湿润冰凉的感觉,正在这时又有一滴落了下来,恰滴落在指尖……锐利刺骨的冰凉透过指尖地直达心脏,缓缓地心里升出一点点疼痛感,这些疼也不知道是为自己,还是为周毅山。

    是泪,铁石心金刚体的周毅山竟然也有泪,无由得阿容更加怅惘了。

    这世上只有两个男人在她面前掉过泪,一个是谢长青,一个就在眼下。谢长青的泪让她感同身受,而周毅山的泪则让她有些慌了神。

    其实很多时候慌了神没事,只要不乱了心……公子啊,您可得赶紧回来才好!

    到最后周毅山怎么离开的,还说了些什么阿容完全记不起来了,在她脑子里久久盘旋的只有指尖的那滴泪,以及那些锐利刺骨的冰凉感觉。

    想着想着猛然坐了起来,阿容指着自己的鼻子说:“犯傻吧你就,觉得他挺可怜,竟然能觉得他可怜……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眼下只显得可怜是吧,从前多可恨,至于以后那谁也说不准,指不定就有更可恨的时候!”

    自言自语完,阿容就躺下去开始想谢长青,一想谢长青她就觉得通体舒泰了,至于周毅山,这麻烦招事儿的人别说想,最好少见:“长青,你在哪儿呢,开阳关的事儿也该了结了吧,你不能把我一人扔狼边上,我悚。”

    这时候的谢长青其实正在赶来的路上,不过他心里同在除了念着阿容之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压在心上,一路急奔谁也没有多说话,甚至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同行的药令、药侍们连大气儿都不敢喘,生怕惊扰了谢长青,也就只剩下李同和非得在谢长青面前晃不可:“爷,您用些,都知道您心里难受,可不吃不喝也不是办法。”

    “嗯。”谢长青接过碗,木然地吃着,原本至挑食的人,这会儿压根管不得碗里的东西多难吃,只是重复着嚼咽的动作。

    “爷,事情多有蹊跷,这些事也许并不是咱们得到的消息地样。”李同和试着劝一劝,他站在一边看得出诡异来,可谢长青这会儿却是身在其中难免有些跳不出来。

    “嗯。”

    一听又是句“嗯”,李同和就劝不下去了,自打事儿发生后,谢长青除了“嗯”就没别声儿了……

    这样下去很危险啊!

    昨天同学打电话来,说:小样儿,在女频看着了,就你丫还名家访谈,等着,那天咱们组队去PK你~

    颤抖~~我要躲起来~找个彻底没人的地方躲

    话说今年想去丽江或腾冲,可是没银陪我,忧伤啊!难道我真要跟他们去西塘,掀桌,俺不爱那地儿啊……

217.环环相扣与别有内情

    风雪天最不宜赶路,但是谢长青领着人一路行来,就没有一天不是风夹着雪吹得人面生寒意。

    在谢长青身后,李同和颇觉不安稳:“管事大人,您说咱们是不是先给齐大先生去个信儿,爷这样得出大事儿的。”

    随行的管事压了压斗篷,把风雪拦在外头,听得李同和说送信儿,就掀开捂在口鼻上的口罩说:“送信儿倒是不难,只是爷现在看着可不好,爷这模样一旦炸开了,那可不得了。”

    “管事大人,我总觉得这些实证里别有内情,您怎么看?”李同和始终对得到的讯息持怀疑态度。

    管事抬头看了眼前头一言不发的谢长青,叹了口气说:“不管什么内情,谢大家没找见是事实,这都快二十天了,怎么可能找得回。爷打小最亲近谢大家,这事情上爷冷静不了,世上的事都这样,关心则乱啊!”

    拉了拉缰绳,李同和行得慢了些,忽然产脸说道:“要是爷真冲皇上动刀子,咱们怎么办?”

    这个可能说得大家一怔,这还真不是没可能,谢长青平时看着就是神仙模样菩萨心肠,可越是这样的人一旦惹翻了就越难以控制。

    “有容药令在呐,给齐大先生的信儿写得详细一些,让齐大先生和容药令都有个心理准备。”管事说完就回头吩咐人去写书信,这样的送信儿的青鸟飞不了,到头来还是得人送。

    人去送倒是不难,关键这样一来给齐大先生和阿容的时间就相对少得多。

    吩咐妥当后安排好人送信,正逢着到了一个大一点的驿站,管事把谢长青劝下来去歇一晚。眼见着风雪似乎越来越大了,谢长青看了眼跟着自己奔了几天的众人绵面带疲色的脸,点头应道:“嗯。”

    “爷,李护卫也劝过您,这话我也得再劝您一回,这事里怕还有事,您不可一时冲动。”总房的管事老是担心万一这位真跟皇帝起冲突,到时候酿出杯喝不下的苦酒为。

    虽说连云山并不见得会畏惧皇权,但也从来没有过站在皇权对立面的念头,毕竟这是一群施药的人,怀的是天下百姓安康,至于国天下那不是他们追求的。

    “嗯。”谢长青依旧还是这个字,应完就回了屋里,留下众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长长地静默无声之后,大家才起身各自去安排。

    且说谢长青进了屋里,合上门后缓缓地朝桌边走去,桌上恰有一盒点心,谢长青伸手揭开盖儿,三样小点心摆在盒里正散发着甘甜的花香气。

    其中有一样儿正是阿容惯常喜欢的枣花点心,谢长青不由自主地拿起一块尝了尝,这时谢长青才发现,枣花点心竟略带着些微苦的余味。

    坐下后不多会儿,李同和就送了晚饭来:“爷,你随意用一点,最迟六天后就能赶上,您别太累着自个儿了。”

    吃了饭后,在李同和收拾着的时候,谢长青忽然地张嘴说道:“不要让声声知道这些!”

    这忽然一句话说出来,李同和还真有没反应这来,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谢长青终于是开口说话了,连忙应道:“是,恰好送信的还没走,我这就去传话。”

    刚才那块枣花点心让谢长青回过点神来,不管怎么样,有些事不让阿容太早知道为好,一是省得她担心,二是她现在和周毅山同路,别知道后闹出什么来。

    当屋里又只剩下他一个人时,谢长青就看着那盒点心,安静无言地在烛光摇曳里散发着芬芳甘甜的气味,要是阿容在肯定是欢喜的:“声声,如果真是他做的,怎么办?”

    “眼前有的证据都旨向他,虽然有些线索不太可靠,但他的人去过开阳关是事实,而且还是他贴身可信的护卫。”其实谢长青也感觉得出事情不单纯,但是一想到母亲无声地哭时那撕心裂肺的表情,他的心就像是被碾过了一样。

    其实让谢长青更加不安的是,有些被他抹去线索让他吸一口气都冷到了肺腑里:“那张纸笺、声声的病、父亲出事、开阳关报危……这一环扣一环下来,皇上,您是为了声声吧!”

    “若手段正大光明,不伤及旁人也就罢了,可父亲的事若真是安排好的局……”谢长青没有再往下说下去。只不过家国天下、儿女私情,谢长青没有想到有一天谤俩样会扯到一起去。

    这风雪夜里谢长青脑子里想了很多,思绪飘也得很远。而同样身在风雪夜里的阿容,则半点儿没脾气地装着昏睡。

    本来她吃点心吃得好好的,正高兴的时候,周毅山就来了,闹得她只好嘴里含着半块饼,一个顺溜就趁势趴在了桌上。

    好在最近几天周毅山话越来越少,也没再像那天似的这么煽情,要再煽情下去阿容觉得自个儿都有酸死:“这从前连句甜话儿都不说的,现在竟然能酸得人倒牙,世界真奇妙啊真奇妙!”

    “都快到京城了,你这病也不该这么严重了,怎么缺药材缺到这地步,一个小病痛愣是折腾了这么久。”周毅山眉头皱紧了又松开,眼前的阿容埋在胳膊里看不清面容,只有满头青丝如水一般披泻在丝缎铺面的桌上。

    烛火跳跃之中,眼前的场景倍让人觉得美好温情,周毅山没有再说话儿,只是静静地看着,只是久久之后离开时嘴里低低地一声叹息。

    叹息声过后,又幽幽地传来一句话儿:“你就这么不愿意见我吗,都没个清醒的时候!”

    其实周毅山也没觉出来阿容是在装睡,只是他觉得太巧,哪有每回来都正好趴着睡的,要知道前些时候还有清醒有迷糊,不会每回都睚赶上她犯困。

    听了他这话,阿容差点蹦起来,不过还是静静地敛着呼吸动也不动,直到周毅山走远了阿容才趴起来抹了把汗:“周毅山你这个混帐,到底想干什么,你当你是在玩无间道,搁我这动摇起军来心了。”

    把嘴里的点心吐掉后漱了口,阿容有颇有些愤愤然地说道:“掉一次坑没事儿,掉两次也没事,甚至掉N次坑都没事,但是掉一个坑掉两次那就有事儿了。”

    “谢长青,你在哪儿呢,到底出什么事了,为什么我老觉得不安呢。”阿容揉了揉自己麻了的胳膊,听着窗外呼啸而过的风声不由得出神……

    次日雪霁天晴,接下来几日就没再见下雪了,而是一派的好晴光。这日里车队行经过的地方有一处梅林,红花映白雪,正是那琉璃世界白雪红梅的好景致。

    到梅林附近时正逢正午,车队就停在这边支锅做饭,随行的几名药令、药侍趁这工夫欢喜地步入梅林里,一个个笑语靥靥地赏梅赏雪,隔着帘子的阿容禁不住心驰神往。

    做为一个地道的南方人,阿容每每容易被这样的景色勾去心魂,忍不住掀开帘了下了马车,侍立一旁的一名药侍连忙伸手来扶:“容药令,您醒了。”

    “嗯,这都到哪儿了,怎么感觉好像老远了似的!”阿容特意软软地由着药侍来扶,毕竟她“病”了这么多天……

    她的话却让药侍一笑,捂着嘴着:“您这可是睡了好久了,这都已经到琴坝了,您看这百里梅林可不正是琴坝才有的嘛!”

    “真好看,咱们也去吧!”阿容说着就要走。

    但是扶着她的药侍却一把拽着她,特认真地说:“容药令,那可不成,这冰天雪地寒风吹面的,您病还没好净呢,再着了寒气就更不成了,回头爷还不得怪我们呀。”

    “都穿这么厚了,没事的,你看我睡了这么久了,也该走动走动,镇日里躺着也不是个养生之道啊!”阿容看着那景象,再听着那一阵阵的笑声,怎么也坐不住,她确实坐得够久了。

    但是扶着阿容的药侍哪敢让她过去啊,还好齐大先生这会儿出现了,说:“扶着容药令去那边走走,别走太远了。”

    有齐大先生发话,阿容当然就得了自由,迈着小步子特欢快地向梅林里奔去。这一路睡下来,她早就觉得自个儿发霉了,但是风大雪大她也不愿出来——怕冷!

    而齐大先生则在原地看着阿容欢快的模样摇头,回转身问道:“爷是不是快到了?”

    “是,估算着是上午到,可能路上还是耽搁一些时间。”

    于是齐大先生又转身看着阿容所在的梅林,不由得叹息一声,心说:“趁现在能撒欢就撒欢吧,待会儿爷来了还不定得出什么事。”

    这几天齐大先生一直紧着办的就是上下打点,别到时候真出什么大事儿,谢长青不能出问题,皇帝当然也不能出问题。

    “待会儿爷来了,先稳住他,别让爷一来就去见皇上。”这会儿连云山的队伍是他在负责,那他就得保证谁也不出事儿。

    这会儿齐大先生特庆幸,得亏是自己得回连云一趟,要不然这事儿就没人管了。

    就在齐大先生吩咐完不久,应话的人都还没去安排的时候,就有人跑过来上气儿不接下气地说:“齐大先生,爷到了,现在……现在……”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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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怀缱绻介绍:
到古代后一穷二白
是奋斗,还是攀权贵
这还用考虑吗
所谓豪门诚可贵,自力更生价更高
但是公子您要做什么
您在那儿春怀缱绻,春心荡漾没关系
别妨碍我自力更生啊!
泪~~~贵公子什么的最讨厌了
————————
(坑品良好,完本保证,所以伸出小手来圈养俺吧)
(12月PK……留保底粉票票给我咩,鞠躬,谢谢大家)
春怀缱绻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春怀缱绻,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春怀缱绻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