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3.不厚道的师父与吐血的公子
话说这药谷里林木参天,虽是隆冬却地气暖和,二三月才开花的各类药材,这时候正逢花时,遍地的各色花朵像地衣似的将药谷里点缀得十分干净。
阳光在林间流转游移时,深深的草木也随之移动着光景,这样的景色,不论是谁来了都得赞叹一句。但是在这里头,更多的赞叹不是给景色,而是给药材。
这时黄药师正蹲在一小撮有着金色茎叶、脉络的矮小草叶前,那表情就跟朝圣者见了大菩萨似的:“金晖叶,好东西啊……”
其实阿容和黄药师有某种程度上的相似,那就是见了好药材迈不动道儿,黄药师蹲金晖叶前已经有一会儿了。正在他要起身的时候,听得旁边有细微的“窸窸窣窣”声。
起初黄药师还以为是蛇虫一类,还想着:“阿容办事越来越不注意了,怎么还没清干净就敢来。”
他才刚一这么想呐,就见一片衣角飘了出来,黄药师眼睛毒啊,一看这衣料可不一般,然后凝神一看:“长青!”
“药师。”
来人自然是秦安,嗯,准备地说来,不是别人正是谢长青。
“你倒是能干啊,装这样骗我徒弟呐,你也就能骗骗我徒弟!”黄药师瞪着他没半点好脸色,虽然知道他也有他的苦衷,但是看过阿容的脉相后,他就有些责怪的意思了。
放下药筐,谢长青干脆席地坐了下来:“药师,我要不这样,你深得她现在能见我吗?她身体伤成这样,我不在她身边怎么行,这也是没办法,要不然也不至!”
其实黄药师一想,又觉得这样也挺精彩的,只要阿容身体能好,小日子能过好,那他就可以继续保持这样看戏一样的心态:“我说你们俩还真是有意思,算了,我是不懂这些男男女女之间的事!”
当然不懂,要是懂不至于至今单身!
“药师看过声声的脉相了吗?”谢长青最担心的还是阿容的伤,如果因为他阿容落下一辈子的伤痛,那他估计能把自己虐一辈子。
点了点头,黄药师也席地坐了下来:“比蒋药令说的好一些,不过也没好到哪儿去,你不是擅治这一类病症吗,怎么阿容还是这么严重?”
说到这儿,谢长青也不由得皱眉:“她有多不好管,药师自然清楚,前些时候大晚上的去出诊,夜里淌着河水过来。这还不算,也不更衣换鞋袜在诊室里待一个多时辰,最近似乎睡得也不是太踏实,我正想着给她换个药方。”
“真是个不让人省心的,打算换什么方子,我看你筐里的药可不少。”黄药师拿过药筐看了看,发现了好些挺陌生的药材。
由着黄药师查看了药材后,谢长青才说道:“温良丹。”
一听这丹药名,黄药师沉思了一会儿才说道:“有好几味失传的药材,看来你都采着了,有把握吗?”
“药师有几成把握?”谢长青不答反问道。
“六成,这丹药我没炼过。”黄药师说完后有点儿肉疼,这里边有不少稀贵药材,他怎么会不肉疼。
只见谢长青忽然笑道:“如果让声声自己炼,药师对她有几成把握。”
咂着嘴琢磨了一会儿,黄药师才说道:“八成总有的,阿容炼药不管是见过的没见过的,炼过的没炼过的,好像总能成,这姑娘对炼药的感觉很好!”
“药师来了也好,最近连云山各项事都忙和,父亲近来身体不好,我还得趁年节时回一趟京里。即要医药各分,有很多事还得经手过问。”谢长青这段时间在京城时是牵挂着阿容,在阿容身边儿时又牵挂着京城的事。
闻言,黄药师挥了挥手说:“你也不易,要是有事就回京里去,阿容有我关照你且安心着。倒是连云山里近来事多离不了你,那医药各分的事一理办不好,那就只等着后人戳你的脊梁骨吧!”
说到这个谢长青也是一脸苦笑:“戳脊梁骨倒不怕,就怕到头来阿容说我这事办得不如她计划得好。药师,我总深得阿容这些想法儿很成熟,章程严谨,不像是一时一日能思索出来的。”
“嗯,舅舅也称赞她这章程规矩立得好,还是看怎么做,立得好做不好也是空谈……阿容来了!”俩人一听声音,就赶紧把话题打住了,各自起身等着阿容过来。
这会儿找过来的阿容不知道谢长青也在这儿,嘴里叫着“师父、师父”就过来了。
这几句“师父”叫得黄药师咧嘴直乐,还说要叫她“姚药令”,那她这叫他“师父”的习惯就得先改了。
“在这儿,你小心点,坑坑洼洼的你过来做什么?”见到了人黄药师就看了眼谢长青,意思是赶紧上去扶着啊。
可是谢长青没反应,黄药师这才想起来这会儿他是“秦安”呐。于是黄药师嘴角挂着点儿坏笑,上前一步扶着了阿容说:“你看,路不平还过来,脚疼了吧,来……为师扶你过去。”
被黄药师扶着的阿容侧脸就看到了谢长青,遂说道:“秦药师大人也在啊,师父,这是秦药师大人,多亏了他关照,我的腿比从前好多了。”
在阿容印象里,这天下的药师要是见了黄药师,都愿意多亲近,所以阿容才想着替谢长青引见引见。她哪知道,这眼前两位,一位是在心里乐翻了天,一位是在胸口堵着口血喷不出来。
三人一路到了谷口上,黄药师回头说了句:“要是能在这儿造个屋住下就好了,阿容啊,你就得住这儿最好,地气暖和最养你这伤。”
其实黄药师这话,明显是冲谢长青说的,谢长青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没说话。
倒是阿容摇头说道:“好是好,就是太麻烦,造好了都得夏天了,那时候也用不着它。”
说完话,阿容就冲那边各自拿着各自药材的孩子们招了招手,示意他们都赶紧过来。
一看这阵仗,黄药师就问道:“阿容,你收徒了?”
连连摆手,阿容道:“不至于,我才多大点年纪就收徒,这就是学生,跟着我认认药学学药理而已,至于他们能学到哪儿,得看他们自己的能耐。”
“嗯,这就是你爱说的那句话——‘师父领进门,修行靠个人’。”黄药师完全不记得这话是阿容拿来侃他的了。
“来,见过师公。”阿容自己不做师父,却让孩子们管黄药师叫师公。那意思多明显,叫了就得负责,其实黄药师对药山里的其他人教导甚严,也就对她跟放羊似的教着。
“师公?是先生的先生吗?”有个眼神特清亮的孩子站出来问道。
黄药师一看这眼神就特喜欢,顶顶像阿容从前不装傻时偶尔露出来的眼神:“对,就是先生的先生,你们管我叫师公就对了。”
于是孩子们参差不齐地行了礼,回去的路上,孩子们在后头叽叽喳喳地讨论着,里里外外多是关于药材的事。
在前头听着,黄药师不由得满脸赞赏地看着阿容:“没想到你还挺有一套,不错。”
回了春怀堂里,阿容还得紧着给孩子们讲今天这几样药材的配伍、宜忌、适应症状等很多东西。
最重要的是她得教孩子们做标本,什么也不如标本更直接,好的标本保存下来,比画片可生动得多了。
而黄药师自然是和谢长青去谈论一些事情,谢长青把病症书递给黄药师,把每一阶段施药、行针、过穴都细细讲了。
“你这已经够缜密了,还是你没能管住阿容,要不然怎么也该好了。”黄药师看完病症书后就只有这么一个念头。
这话说得谢长青不由汗颜:“也要我能管得住她!”
于是这话一出来,黄药师不厚道了:“从前你是没舍得管她,现在是管不得她,长青啊,你让我怎么说你好。”
默然无语地看着黄药师好一会儿,谢长青道:“那我过几天就走,看着她把丹药炼出来再说。”
“长青,阿容在绵山的事儿不在你的计算之中吧?”黄药师猛地问出这么一句来。
谢长青想也不想地答道:“我不是圣人,声声的所有事儿都不在我算计里,而是我连同声声一块儿被……算计了!”
这顿声里的内容黄药师当然知道应该填个什么,完了拍了拍谢长青的肩说:“你回京处理事儿吧,阿容有我在,我指定得管着她把伤养好。”
“其实……药师是躲懒来了吧。”谢长青终于没忍住把这等方面说出口了。
这时候估计连云山上下都看着黄药师的动向,黄药师这人惯来疲懒,这麻烦事儿他边都不愿意沾,所以他来了把谢长青赶回去担这事儿,他轻闲地管管徒弟就行。
见谢长青一语道破,黄药师没半点恼羞成怒的意思,反而特坦荡地点头说:“你是爷,这躲不了懒的事当然归你管。”
这时候管事从外头来了,施了礼说道:“秦药师大人,您的随从来了,说是带了家书前来。”
家书,道是“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谢长青近来每每拿到家书却只觉得能抵万斤!
234.脚伤易好与心病难医
对于谢长青装成的秦安要再次离开绵江去京城,阿容抱以不解,这来回转候的这是做什么呢。末了阿容一想,也不是谁都跟她似的没爹没妈,人说不定还是要回家过年呢。
一想到过年,阿容就开始掐算,不掐算还好,一算自个儿这身子过了年也二十了,二十啊!在她来说当然还算是年轻,但在卫朝真是一老姑娘了。
“阿容,你又在这蹲着发什么愣?”黄药师看着自家徒弟,那纠结的侧脸是怎么看怎么顺眼顺心。
叹了一口长气,阿容指着在药谷里奔跑的孩子们说:“师父,眨眼之间我都二十了,是不是很老了!”
这话说得黄药师是青一阵儿白一阵儿的,然后撇开脸去不看阿容,省得自己闹心:“你才二十就说自己很老,你还让不让我活了,哪有这样跟师父说话的,长者面前说自己老,也就你嘴里能听得到。”
“要是普通人家,这时候孩子都满地爬了。”阿容指着下头一六岁多的学生向黄药师说道。
一说到类似的话题,黄药师不免气结:“你要这样说的话,要是普通人家,我曾孙子都得满地爬了!”
“噗嗤”一声笑出来,阿容往黄药师身边靠了靠,然后说:“师父,钟药师大人已经表现得够明白了,您怎么就不动心呢,其实钟药师大人多好一人啊!”
于是黄药师也长叹了一声,摸着稀稀疏疏的几根胡须说:“其实我也明白,但是你更得明白,当年我和钟药师差点就成婚了。也是我自己作的,心里老惦记着你师母,结果一拖就拖成了这样,现在年纪大了更疏懒了。”
“师父,我还有个师母呢?”这倒是新鲜消息。
“是啊,成亲没几个月,你师母就过世了,这事在山里没人敢提,我也老不愿意提起……等会儿,明明是说你的事,怎么又扯到我这些陈年旧事上去了。”黄药师要是不瞅阿容那兴味盎然的眼神,说不定还真就把这些事翻出来说下去了。
见八卦没八着,阿容也不恼,笑眯眯地说:“师父,我能有什么事儿呀,我好好的,有师父在,脚上的伤迟早会好的。”
瞟了阿容一眼,黄药师其实不大想戳破阿容自己给自己塑造的太平无事景象,可一直让她这么下去也不是个办法:“脚上的伤是容易好,心呢?”
于是这一句话出来,阿容就跟被细针儿戳破了的气球似的,一下子就瘪了。蔫着把下巴支在药筐上,阿容心里不由得生出几分空洞感来,那眼儿一酸差点就要掉下泪来了。
但是她一抬头,又把泪堵了回去,冲着天空一笑然后才看向黄药师说:“师父……他怎么样了?”
“我还以为你真能忍得住,啧……还是问了嘛!”黄药师嘴上这么说着,却心生怜惜,他这徒弟啊真是头牛,疼死了也不肯掉泪。
撇开心里那点儿酸胀感,阿容摇了摇头说:“就算他是连云山的当家,提出这样的章程来,也还是有很多困难。师父,你也知道这是我提出来的,还有很多不成熟的地方,万一惹了什么事儿,我不是成千古罪人了嘛!”
嘴硬心软的,黄药师在心里想着,然后也不点破她,这个受了伤那个心疼,多好。阿容自己说的,不经历风雨怎么见彩虹嘛!
“你想太多了,在这事儿上困难确实有,但是连云山数百年积存下来的威信也不是白给的。谢大家这次倒硬气了一回,愣是和长青站一块儿,加上你师公,什么困难也总会找着办法解决。你啊,少操心天远地远的事,多担心担心自己这伤,要是好不了,将来老了走步路都难!”黄药师看着阿容的脚直摇头如此说道。
听黄药师说得这么可怕,阿容瞪了一眼说:“那我就赖师父,您还是天下药师之首呢,您都治不好我,不赖您赖谁啊!”
这话让黄药师不由得笑出声来,然后笑着吐出一句让阿容笑不出的话来:“赖谢长青!”
“先生,你看我炼的丹药对不对?”捧着丹药来的是一个叫叶梅的孩子,小姑娘灵气十足,就是黄药师说像阿容的那个。
一看着丹药,黄药师就愣了,然后看着阿容瞪圆了眼道:“才几岁的孩子就让他们炼丹药,你这师父做得比我还糊涂!”
“实践出真知,说一百遍不如做一遍,而且用易生易长的药材来炼药,炼熟了感觉以后才能减少出错的机会。”阿容说着接过丹药,然后细细地端详过后,挑了点儿放在嘴里尝了尝。
见阿容尝完后神色自如,黄药师也拈了一颗放嘴里,然后黄药师冲叶梅说:“拿回家当糖豆吃吧!”
冲叶梅笑了笑,阿容说:“甜叶桑放多了,菊苦苔放少了,记得它们各自的份量是多少吗,再去炼一炉。这炉……听师公的,拿回家当糖豆吃吧。”
“知道,甜叶桑一份二十五克,菊苦苔一份三十五克,先生,我这就去。”叶梅说完就把丹药一揣跑远了。
把嘴里的丹药咽下去后,黄药师说:“别说,这孩子倒真有几分天份,至少没炼败喽,还能当糖豆吃。”
“下午我带他们去绵江采水生药材,师父一起去吗?”自从黄药师来后,阿容就轻闲了,黄药师带了几个徒弟来,春怀堂里的事就不怎么用管了。
“也好,不过你不能只让他们学药,医也得教,要知道我门下出来都得医药双绝,少一样儿都不能出师。”黄药师对此颇为得意,自家门下不出庸材,当然前提是庸材也不能进,哪有像阿容这样来者不拒的。
对于这个阿容当然也有计较:“师父,饭要一口口吃,路要一步步走,这时还不忙。不过再等段时间教了望闻问切后,我预备带他们去这一带的村里给乡邻们看诊。”
点了点头,黄药师说道:“实诊授徒,想法倒是不错。那你应该回扬子洲去,这里到底湿气重了些,而且又太偏了,病患少药少,什么都不方便。等春暖了再回绵江,这里春夏秋都适合你养身子,冬里湿气寒气相交,不宜。”
“那师父安排吧,我听师父的。”经过这几天阿容已经深刻地认识到一个事实,那就是她是拗不过黄药师的,所以她老实了!
午后起时,太阳正暖和着,阿容领着她那群学生们到绵江上去。绵江这时候正是冒黄芦芽和紫叶白的时候,黄芦芽和紫叶白可以做菜,也能入药,这时候采的最是鲜嫩。
生长在绵江上,孩子们对这些自然再熟悉不过了,以叶梅、姚芳儿、刘树山这几个大一点的孩子为首,扫荡了约一公里的水域,熟门熟路地采了好几大筐子黄芦芽和紫叶白。
“采这么多,晚上就给你们炒着吃好了。不过黄芦芽要入药呢,不是这么采的,一定要连根连株一块儿采。再说这紫叶白,紫叶白入药的是根,所以……每人一每样儿一百克,记住不能多也不能少!”阿容看着那几大筐“野菜”,口水就流出来了。
也是最近在黄药师调理下的缘故,加上换了方,她自己炼出丹来服用了后效果自是不同凡响:“师父,我最近感觉好多了,秦药师大人换了新方后,好像药效更明显一些。”
瞥了阿容一眼,黄药师说:“能不好嘛,什么贵药稀药都舍得,要再不好就没天理了。”
“先生,先生……河里有人,好像没气儿了。”忽然有个孩子赤着上身就从水里出来了,起初阿容还有些不适应,绵江的水冬天比较暖和,孩子们打小就这样在水里玩过来的。
“有人,没气,在哪儿引我们过去。”阿容想了想,莫不是有人不小心被水淹着了!
等到了那儿一看,那人趴在一根浮木上,倒不是没气了,只是呼吸很微弱,阿容让孩子们赶紧把人弄到船上。
正在阿容要上前查看时,黄药师忽然皱眉道:“这人好像是宫里的侍卫。”
一听是宫里的,阿容就不伸手了:“师父,为什么我的行踪好像很多人知道似的。”
“不应该,不过皇帝确实正四处在找你。”黄药师这时知道,谢长青和姚承邺一块儿封消息,姚承邺以为所有人都不知道,而谢长青则是揣着消息只透给了他。
这两要封锁什么消息,除非他们自己说之外,谁还能打听得出来。
“那这人怎么办?”见死不救当然不能,这不是施药之人干得出的事儿,所以阿容纠结了。
“随便扔给谁治就行了,反正就剩下一口气了,先稳着伤势把人送到金晖去,跟金晖药馆的人透好话就成。”黄药师说着就招了招手,让人去乘小船去准备车马送人去金晖药馆。
由着黄药师去安排,阿容则坐在一边摸着自己的脸,她纠结……就这样还是不安全,那要怎么样才不会被认出来呢?
她非得到黄药师都认不出的地步不可,这就叫穷则思变……变了,自然就会通嘛!
这时阿容才想到,如果黄药师都能找到她,看得出来是她,那谢长青岂不是更……
她哪儿知道人谢长青都来回好几趟了,迟钝有罪啊!
有孩子问什么时候相认~嘻嘻,我只能答,很快了~
就这几章
235.纠结的阿容与存在的价值
从绵江到扬子洲约是七八天的路程,阿容想带着她的那拨学生去扬子洲,起先还担心学生家长会有意见。可她一把话发下去,只见有家长来问需不需要带什么,从没见谁说不去或质疑该不该去。
从这上面,阿容看到的是这个时代“尊师重道”的一面,这要是赶上她们读书那会儿,老师想带着孩子上几百里外去,哪个家长都得炸锅。
到扬子洲时,已经是冬末了,眼看着再过些时候就到了年节上。扬子洲比起绵江来,当然是繁华似锦,从绵江来的孩子很快就适应了扬子洲。
但是阿容不适应:“师父,不去春怀堂。”
“那去清辉楼,都一样,你喜欢哪儿就去哪。”黄药师一摊手,反正就这俩地方。
“那还是去春怀堂吧。”阿容可不想领着一大帮孩子搅了清辉楼日常的营生。
春怀堂眼下并没有开馆挂诊,要有病患也都到春华馆那边求医问药。黄药师差人去知会一声,说要春怀堂的钥匙,那边管事就过来了:“见过黄药师大人,您这是……”
见管事看着身后的一群小孩儿,黄药师就说:“我徒孙,领得来见见世面,一步步来,将来才好去京城或更大的天地里闯嘛,管事说是不是!”
这话说得管事还有什么可答的,连连掏了钥匙去开门:“容药令走的这段日子,春怀堂里外都有人打扫,待会着人安置了起居就成。这是备用的钥匙,黄药师大人拿着。”
管事前前后后安排了许些事后就回春华馆去了,孩子们自行整理着行装,由管事派来的人安置了住所。
“阿容,过来坐,有事跟你说。”黄药师忽然又慎重了起来,这让阿容有点不太安稳。
要知道,黄药师难得这模样,阿容略略不安地问道:“师父,有什么事您说,我听着呐。”
先叹了口气,黄药师这回学了阿容,苦着张脸眉头紧皱着说道:“其实……好几位药师都在扬子洲等你,其实,我去绵江的目的就是把你领回扬子洲来,就是想让你有个准备。可能他们以后就不走了,明年开春就一道去绵江,当然得问问你收不收再说。”
这消息一时间让阿容有点儿犯糊涂,怔怔地道:“师父,如果药师们都和我一块儿去绵江,那以后连云山怎么办。”
“山里的药师没跟过来,跟得来的都是自立药山在外的,比如郭药师,还有金药师和古药师。咳,其实……连云山的药师也来了一个!”说到这儿黄药师忽然露出些尴尬来。
不用想了,来的这个肯定是钟药师了,阿容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说:“是钟药师吧,多少人来都不同事,关键是师父,你不能泄露我的行踪。如果我被谁找着了,你得防着以后谁也找不着我。”
还用泄露,黄药师心想谢长青都几进几出了,你还在这说泄露,真是个脑筋白长的了:“放心,从我这儿他们是找不着你的。”
没听出黄药师话里的埋伏来,阿容挑眉道:“药师们现在在哪儿呢,我去请药师大人们过来。”
闻言,黄药师挥手说:“甭跟他们客气,待会儿他们自己会过来。”
“也好,那我先四处看看,晚饭前回来。”又回到扬子洲,阿容每回一回扬子洲,第一想法儿就是四处看看。
从前还没这感觉,现在扬子洲的大半土地都是她的,更加有了归属感。这几年扬子洲是愈见繁华了,虽然远比不上京城,但也能算是西北重镇了。
几年不回,扬子洲添了不少繁华的街道,当然也就更多了小巷子。走到直街的某条小巷子口上时,阿容闻到了蔓草的香气,裹着肉香似是过了油锅似的,闻起来真是提神醒胃。
“嗯,蔓草性温味甘,归胃经,最宜冬天吃。”于是阿容用这个借口说服自己往巷子里去,胃口渐好了,馋虫自然就跑出来了。
闻香找着了铺子,一看那蔓草裹在肉里,还夹了一些其他蔬菜,最外头又裹上一层春卷皮儿,在鸡蛋液里一滚,然后扔油锅里炸到金黄酥脆,出锅了还要在麻子里滚一滚。
等了几个人阿容才买到,又想着自己不能吃独食:“大叔,再给我炸三十个吧,我带回去。”
“那你可得等等,三十个且得费些工夫呢。”
为了吃,值得等,阿容点头后就在巷子里瞎转悠,这里除了有卖各类吃食、物件的铺子外,竟然还有木匠房、画坊和琉璃坊……
走到巷子最后头她还见着了一做各类金属小器的作坊,这里的金属器皿做得精致干净,一个个锃光瓦亮
然后阿容就很自然而然地想到了一样东西:“各类手术器具,眼下的刀针并不算正经的手术器具。如果要医药分家,改进医疗用具是必不可少的一步。”
想过了手术刀,就想注意用的空心针,不过又一想:“这个大概很难实现,针涉及到抗生素类药。在卫朝现在的条件下做抗生素,这无疑难如登天。”
更关键的是,阿容接下来想到:“抗生素最开始带给人类的是犹如奇迹一般的疗效,但随着耐药性这三个字的产生,以及滥用抗生素,抗生素就不是奇迹而是毒药。”
“还是做中成药口服液吧,中国人千百年来也照样代代传承下来了,没西药几千年不照样能行,西医在外科手术上有优势,但还是不能依靠这个。”阿容说完往回走,又转到了那家琉璃作坊前。
做中成药口服液需要大量的玻璃瓶儿,唔……先从简单的口服液开始做,最简单的?想着想着阿容就露出笑脸儿来了,她想到的当然是孩子,成年人服丹药会有效得多:“枇杷膏……”
“姑娘,你的炸合子好了。”
拎着炸合子往回走,阿容开始想川贝枇杷膏应该怎么制怎么配药更合宜。走着走着不知觉间就到了春怀堂门前,她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钟药师拽紧了:“找你可真不容易,小姑娘家家架子还挺大!”
一看是钟药师,阿容就下意识地拉开纸袋说:“钟药师,刚买的,要不要尝尝?”
于是阿容跟在几名药师后头,一个个嘴里都脆响脆响地吃着炸合子。
“对了,钟药师,一般小儿咳嗽不止吃什么药?”阿容还真是很少接触儿科,所以对这当然没什么太多概念。
“镇风丹,服三分之一颗,或者正清丹。”钟药师想也不想就答了这句话,回过头时又多问了一句:“你问这做什么?”
这是典型的小儿服大人药,阿容凑上脸去说:“有没有专给小儿用的咳嗽药?”
这话算是把钟药师问着了:“那些不就是吗,还要什么咳嗽药?”
“这些哪能算啊,就拿镇风丹来说,百节草小儿就不宜服食,会影响……”智力发育,阿容心说这可不好解释,于是赶紧换了:“比如正清丹里有一味方天子,小儿服食多会引起服泻呕吐,严重的还会引起昏迷。”
听阿容说得在理,钟药师便道:“服食少也不会有碍吧,不过你说得也是,有些患儿的父母,总认为多吃点好得快。阿容,你是不是有什么想法儿了?”
其实今天我更想改革,比如做青霉素什么的……
默默在心里念了几遍,然后阿容才说道:“嗯,山黄丹叶和花、果浸膏对小儿咳嗽风寒最有效。也是最近带着一群孩子,所以才想起这个来。”
“山黄丹?这不是野果子吗,还对咳嗽风寒有效?”这时问话的就不是钟药师了,而是古药师,刚才在前头吃炸合子,满嘴脆响没听太清,这回听清楚了就不由得停下来转身细问了。
点了点头,阿容道:“这是民间验方,我自己且试过好些回了,确实有效。”
“嗯,这段正是小儿易感染风寒咳嗽的时候,既然你试过有效了,回头药猴试过药后再另说。”金药师应了一声,在他们眼里这毕竟还是小事,他们来的目的可不是这个。
其实枇杷膏一点儿也缓解不了阿容对抗生素的执念,虽然她知道这不好,可她现在满脑子就是青霉素的纯天然制作、提炼方法。
于是阿容决定先找黄药师解解惑去,正所谓——师者,授道解惑也嘛!
找到黄药师时,黄药师正在收拾一些药材,阿容把炸合子放桌上,黄药师瞥了她一眼,然后随手拈了一个尝:“愁眉苦脸,又怎么了。”
“师父,有一样东西,它能治好很多病症,甚至那些判定只能等死的病也能治得回来。但是很有可能,这药的作用只有一时,能显效的时间不过一二十年,以后就连上感都要加药量才能治好,那还要不要用它!”阿容觉得自己问得有点儿绕,不过她觉得黄药师能听明白。
琢磨了一会儿,黄药师说:“就像你以前说过的那样,同样的病症,今年这药一下去就好,过两年就不行了,是吗?只不过你这回说的药更奇特一点,有效的时间更长一点,作用更宽泛一点。”
点了点头,阿容应道:“对,师父说得比我明白。”
“用,为什么不用。存在就有存在的价值,这话是你说的。”
……
可关键是这东西现在还不存在!
上章忘了问,错别字好点了没有,我换了QQ五笔……
236.路见故人与真相大白
到扬子洲后没多久就是年节里了,阿容没工夫考虑医啊药啊的事儿,她现在是十几个孩子的先生,既然带了孩子们出来,就得照顾饮食起居,保障孩子们健康成长,当然还得兼顾照顾照顾孩子们的情绪。
记得连云山每年到年节里都能领得到新衣,阿容一琢磨,孩子们每个人给点银钱,说是吃穿不愁,但总有点想买的东西。还得再置办几身衣裳,穿新衣过新年嘛,这就是阿容固有的想法儿了。
药师们见她忙,也知道时间长着,也不急着问这问那儿,反而指派着自家随行的弟子帮着阿容做了不少事儿。
这天逢着三十儿,扬子洲这边儿三十有灯会,阿容就领着孩子们去逛灯会:“姚药令,你还是别走动了,在这里坐着,我们领他们去逛灯会就行了。”
“那也成,李药侍,那我就上这儿坐着。”她现在脚还是有些不灵便,尤其是一到冬天就感觉自己的脚跟木头做的一样,走几步就疲累得很。
看着李药侍领着人离去后,阿容就到街边的茶馆里坐着,时值隆冬又连着几日的雪,茶馆里人少得很。三三两两地围在炉边,说的自然是来来往往的闲话儿。
“诶,听说京里皇上一病不起,连着好些日子都没上朝了。”说话的是一名着棉衣的客商,看他的模样,似乎对于皇帝病了有些惋惜。
“谁知道啊,别说,咱们这位皇上还真是个好皇上啊,可不能就这么倒下去了。就说今年把海寇平了,又减了税免了役,谁不是交口称赞。”似乎大家伙儿对这话题还都挺感兴趣。
可阿容不感兴趣,周毅山是死是活京里成堆儿的药师、药令,那不归她感兴趣的范围:“小二哥,来壶天冬茶,加点草钱子,备些时令点心。”
“得嘞,客官您稍等。”小二应声离去。
这时旁边围着说京里八卦的人又说道:“先皇驾崩时,帝宫起的是一颗金星,如今还在天边儿挂着呐。我看着这星子还亮堂着,皇上应该没事儿吧。”
也有还不知道这事的咂舌说:“金星啊?千年难得见一位,可幸是咱们遇上了,那这样说来皇上就更不能出事儿了,可得安安平平地治个太平天下才好。”
“可不是嘛,希望连云山的药师们这回也能妙手回春。”
说到连云山时大家伙儿又一阵沉默,接着有人说:“说到连云山,听说明年要药馆改医馆,以后连云山就只管药了,你们说这事儿有谱没谱?”
有人问自然就有人答:“什么谱不谱的,不就是启用医师来坐堂嘛,从前不就这样,只是医师有点名不正言不顺而已。现在更像是给医师正名,药还不是连云山的药师们炼出来的,那有什么没谱的。”
众人一想也是,反正还是连云山的药,那还操什么心,从前也是要医侍及上开具病症书才得取药,而到药师那儿药令及上才能开具病症书。
来来去去的,茶馆里说的尽是关于各地的小道消息,阿容听得腻了就结账下楼来,迎门一看就见着了盏棠花灯,红红艳艳地好不热闹。
往花灯前一站,刚想说买下这盏茶灯,就伸出一只手来率先把茶灯取下了。阿容偏着脑袋一看,顿时愣在原地,取下花灯的不是旁人,正是肖校尉!
差一点阿容就叫出口了,幸好她没叫,还把视线落在了旁边的花灯下。
“小稻,是不是这盏?”肖校尉取了花灯回头问道。
小稻?肖校尉?然后阿容就意识到,可能不是来找她的,而且肖校尉也没有认出她来,这可让阿容高兴地想拍掌。
再往后头看,小稻和小麦两人正穿着药侍的衣装走过来,小稻笑眯眯地冲肖校尉说:“肖大哥,我要最上头那盏,那棠花灯……从前阿容倒是最喜欢这样的,热闹又打眼。”
“也不知道阿容到底在哪儿,她跟爷闹什么呢,闹得连人都不见影儿。”小麦这时的模样更见了几分温雅干净,发里点着翡翠头面端是一个标致的姑娘。
而小稻呢,则显得爽朗活泼,纵便是也快十八、九的人了,可依旧还是小姑娘的仪态举止:“折腾嘛,阿容从前就是个折腾的,不折腾得爷这辈子待她是含着怕化、捧着怕摔是不会罢休的。”
这话说得一旁的阿容直瞪眼儿,心说:“什么叫我折腾啊,这也不是我愿意的好不好,你们俩到底是谁的姐妹啊,尽向着他说话。”
倒是肖校尉说得公允:“我看他们是相互折腾,未必也全是容药令起的因由。”
其实肖校尉还有半句话没说出来,那就是:“他们俩折腾着就算了,还插个顶天儿的要一块搅和,能不折腾嘛!”
“这话我爱听,爷似也二十五、六了,阿容也二十了,他们再折腾也得有个头了。”小稻这时正捱在肖校尉身边儿,两人亲昵的模样让阿容在一边差点儿看得愣了眼。
“是呀,姐姐也十八了,肖大哥年纪也不小了,你们俩折腾到头了没?”小麦笑眼看着那捱在一块儿的,满是调侃地说道。
这话说出来,小稻倒是没什么,反而是肖校尉有些尴尬不自在:“呸,你也就比我小一丁点儿,我倒是有个能折腾的了,你呢?”
“懒得理你!”小麦侧过身去不说话了。
惹得小稻和肖校尉相视而笑,两人这就又上前拉着小麦一块往前走过去了。
让摊主拿了棠花灯,阿容看向相携离去的三人,心里有点小小小小的感伤,感伤过后又挺安心:“至少说明我的行踪还是挺严实的,那为什么连云山的人来了一拨又一拨?”
这会儿没人打扰她了,她就开始琢磨啊,这老话说得好啊——有异必妖。那她这事儿妖在哪儿了,在京里的时候不还好好的没人知道吗,怎么一出京城后就……
“蒋药令、秦药师?”天下药师出连云山,阿容想的不外乎这两个,那到底是谁把事儿透出去的,而且还透得只有一小撮人知道。要透得这么妙,可不是蒋药令的外山身份能做到的。
然后答案就浮出水面了——秦安!
提着棠花灯找了个地方坐下,阿容开始寻思一些事儿,比如黄药师跟她说:“长青也多有不易,你怨不碍,别恨他。他这一辈子,多是艰辛磨难,看着无限风光,可却是站在险峰上。”
再比如黄药师还隐约说过似如:“他也不得已,里应外合布下的局,又是极亲近的人,他开始也没想明白……”
虽然这类的话说得很少,但是阿容记得,这时再想起秦安来,阿容的脚就迈不动步子了。种种从前注意到过,却没深思的涌上来:“谢长青……”
这下可是真正的咬牙切齿愤恨到骨子里了,敢情这人就耍着她玩儿。她自以为自己消失得很好,没有踪迹,结果老早就被人给逮了个正着,她还自得其乐地认为没谁找着了她。
“混帐……”阿容暴躁了,十分暴躁,拎着花灯和领着孩子们逛街的李药侍说了一声,大步流星地回了春怀堂。
“哟,阿容回来了,怎么满脸的……谁惹你了?”问话的是钟药师。
把棠花灯递钟药师怀里,阿容道:“钟药师大人,我师父呢?”
见阿容这满脸愤愤然,钟药师手迅速地朝后头一指说:“在炼药房里烤吃的!”
这时古药师和金药师正和黄药师一块儿在炼药房里蹲着,炉里是什么丹药他们不关心,就关心炉底下那两只鸡:“熟了没,快能吃了吧。”
“哪有那么快,等会儿再说,你看……”
药师们正讨论着的时候,阿容推开门一声怒吼:“师父……”
“这么大声做什么,又怎么了?”黄药师看着炉火,完全顾不上看阿容是啥表情。
“你和谢长青一块儿骗我!”阿容怒视着黄药师。
这下古药师和金药师连炉底下的鸡也顾不上了,连借口都不找地就溜了。留下黄药师在那儿咽了口唾沫,干笑两声说:“哪里骗你了,我怎么会骗你呢。”
死不承认,阿容凑近了黄药师,蹲下来继续瞪着:“秦安……师父早就知道了吧,还瞒着我,我要早知道是他我……”
凉凉地瞥了她一眼,黄药师说:“要早知道是他,你想怎么样,说啊!”
“我……我惹不起我躲得起!”
她这气鼓鼓的模样黄药师看得直想笑,之所以把阿容圈在身边儿,可不就是为了看她这恼羞成怒的模样嘛:“躲什么,该躲的不是你,你个傻到姥姥家去的。他让你难受了,你就紧着也让他不好过呗,省得你在这气得干瞪着我……”
“师父!”阿容其实也不知道自己心里是啥滋味儿,反正什么样儿的念头想法感觉都有,归拢不出一个统一的来。
反正她就知道自己心里挺不好过的,她更恨自己的是,为什么这会儿想起谢长青来又不是那么怨了,明明……明明……
唉!到最后阿容一声叹息,指着自己的鼻子骂了句家乡话儿:“生得轻!”
生得轻么,有骨头贱的意思,但没这么狠,阿容现在正琢磨着,谢长青要是以秦安的面目再来她得干点儿什么……
237.百味杂陈的公子与阿容
新春一过,四野花开,这时正是适宜炼药的时候,阿容领着孩子们天天除了药山就是炼药房,这会儿阿容顶着姚药令的身份,享受着容大姑的特权,她很明目张胆。
这地界上,除了姚家的人就是谢家的人,周毅山可能想过她会在这里,但是只怕早地毯式搜过了,这会儿城里太平着。
小稻和小麦节后没几天就回了,肖校尉自然也就跟着一块儿回京里了。
“先生,为什么有些丹药要控制炉火,有些丹药不需要呢?”
前段时间,因为孩子们对炼药还不熟悉,所炼的丹药还是比较容易掌握的,只需要实火到底就行了。近来天好,黄药师和钟药师他们也在开炉炼药,炼的丹药自然是五花八门,孩子们见了才生出这样的疑问来。
“其实不是丹药不需要,而是药材不同,你们现在炼的丹药至多七八味药材,而且每样药材所需要的火候都一样,所以才不需要控制炉火。既然今天说到了控制炉火,那我们今天就来炼百炼丹。”阿容说着上了配药台,还特意把孩子们叫了过来。
上了配药台后,阿容一边配药一边说:“百炼丹共有六十四味药材分十次投炉,共要转换十次火。百炼丹不是最难炼的药,但是炼药需要的所有的火候它都要用到,所以一般看考校炼药的火候用的就是百炼丹。”
“噢,我知道了十十入百,所以叫百炼丹。”
阿容说这些的时候,几位药师就在一边守着药炉,古药师看了眼黄药师问道:“黄药师,你考校容药令火候时用的是百炼丹?”
“扯蛋,我从来没考过她,考火候我也从来不用百炼丹,她自成一派不用从我这儿找根源。”黄药师最近很忧伤,阿容天天神采飞扬,一点儿苦闷的表情都没有。
关键是阿容最近老是斜着眼儿看他,他这师父觉做得很失败,所以他忧伤了。
“不过用百炼丹的法子很实在。”金药师一边撤了几根炭一边说道。
这时钟药师则正在添炭,添好炭后她看了眼阿容说道:“我现在在想,她会教出些什么样的学生来,你们不觉得这群孩子妖精得很吗?”
听着钟药师的话,古药师和金药师都笑了,黄药师继续忧伤着:“妖精先生妖精学生,这有什么奇怪的!”
“大黄,我觉得我这辈子都听不到你说比这句更实在的话了,妖精先生妖精学生,大实话啊!”金药师一高兴,这话就往外顺。
惹得黄药师瞪了他一眼:“滚……”
这时钟药师笑着笑着忽然又顿住了笑,张口说道:“再过几天爷就要到扬子洲来了,你们说这既是妖精先生又是妖精徒弟的会怎么应对。”
瞥了一眼阿容,古药师说道:“事儿都让她问了个明白,爷还蒙在鼓里,你说爷在她手里能不能讨了便宜去,我觉得咱们还是别点透了为好,就让她折腾折腾,这俩儿也该修成正果了。”
“嗯,不说,种因当知果,他当时就算被药迷了神智也不该这么糊涂。他从小在药堆里长大的,这点儿药就倒了,也是他自作的。”黄药师忧伤了,他就认为应该有人陪他一起忧伤,谢长青是个好伴儿!
这时阿容配好了药下来,药师们就各自不说话了,安安静静地各自炼药,不过趁阿容不注意时皆用玩味儿似的眼神看着阿容。
“阿容啊,我最近领着他们坐诊吧,你腿脚得多养养,最近走路多了麻吧,你得天天脚不落地才好。”黄药师这会儿觉得自己是个好师父,知道过段时间阿容就没工夫了,提前把事儿给手揽了。
有黄药师这话,阿容还有什么好说的,药师带着坐诊,这搁谁也是个好体验了:“那我听师父安排……呀,师父你长白头发了。”
这话黄药师又不爱听了,瞪了阿容一眼说:“早就长了!”
这师徒在一块儿的状态,总是惹得钟药师他们忍不住的笑意。
接下来几天阿容都在炼药房里待着,一场雨后再晴转来,黄药师就领着孩子们出去坐诊,因为道上积水还又兼着天寒,阿容就没跟着出去。
当然,这一切都是黄药师刻意安排好的——谢长青要来了!
这时施晓和年玉还什么都不知道,当然不告诉她们也有好处,这俩姑娘才能下平常心嘛:“大姑,刚才听堂外的人来报,说是秦药师大人要来了,他到绵江没找着咱们,听人说咱们在扬子洲,这才又折回来了。”
够曲折的,阿容迎着春日的朝阳露出点儿明灿灿的笑来:“嗯,你们俩上外间待着吧,我在这儿看会儿书。”
施晓和年玉不知道其中有什么猫腻啊,只当阿容说的就是了,于是俩姑娘到外间待着,而阿容在里头准备着。
墙上原本的《松荫图》早被扯了下来,阿容像个做坏事儿的小孩儿一样坏笑着,然后把画着谢长青的图轴挂了上去:“风雨且独行,莫记当时!”
准备什么,当然是备点愁容,她不是“生得轻”嘛,最近什么都知道了个全,就不怨了,所以她得把那要死不活的状态给弄出来。
可是当外间响起施晓和年玉的声音时,阿容那点儿准备就分崩离析了:“秦药师大人,您回了……大姑在里间看书呢。”
说话间年玉就挑了帘子把谢长青让了进来,阿容就坐在椅子上看着,心里说不清是委屈还是埋怨,酸得她直想掉眼泪。
可是这时候不能抹泪,她把泪咽了回去,却不知这要哭不哭的样子最揪人:“姚药令怎么了,是疼吗?”
“是,好疼。”阿容揉着自己的胸口,试图把那点酸胀感揉散了,却没想到越揉越酸胀。
一见她这模样,谢长青皱眉走上前来,四指一落按在阿容摊在书案上的手腕上:“药服了吗,应该有起色才是,看脉相确实是好些了,怎么反倒疼了呢?”
“不知道。”这时候阿容觉得自己应该说的不是这三个字,而是声泪俱下地痛斥点儿什么,可是到嘴边儿的却就是这三个有气没力的字。
她这会儿就想给自己一巴掌,没出息的!
听她说不知道,谢长青也没法儿,正待要抬头跟阿容说些什么的时候,却忽然一抬眼就看到了挂在书案一侧的画轴。
只这一眼谢长青就愣了,整个人都僵硬着,连带着到嘴边的话也停顿住了。就这来说,阿容也不用说自己没出息,真到了他们俩这纠葛的地步,没出息是正常的。
“风雨且独行……”谢长青念着暗自在心里喟叹了一声,嘴动了动却终究没说出什么来。
这是谢长青身头回在阿容周身找到和自己有关的东西,有怨、有念。那画是阿容画的,不说那一行字,只说画里的画意就足令谢长青心底发紧了。
看着谢长青眉头紧锁,又想着在绵江那些日子阿容差点一句“长青”就叫出嘴了,可是想到那漫天风雪夜的彻骨寒意,她又把这声咽了回来。
终究,她还是怕了,他的不信任让她心底的不安像无底洞一样延伸出去,本来就多有不稳,现在只是更加不安稳了。
她自以为自己能调节好,可是其实当她笑脸相向时,心里却有个大窟窿,任她自个儿怎么补那是补不全的。
谁的烂摊子谁收拾,谁捅的窟窿也该由谁来补,阿容哪能补得好呢。
“秦药师大人,你说一个人不能彻底的相信另一个人,究竟会有些什么原因呢?明明说要彼此信任,彼此依靠,到最后却连句透亮的话都不能说明白。”阿容也看着墙上的画,画这画时自己的感觉她还记得清楚,一边画一边百味杂陈,她这辈子加上上辈子也没体会过这滋味儿。
听着阿容问话,谢长青的手指微微地抖了抖,然后说道:“是他错待了你。”
“其实还是没有彼此全心相信对不对,都丢掉过一些东西,所以总是会用丢掉过的东西来警醒自己,丢一次没关系,不要再丢一次。”阿容出神地喃喃着这句话,胸口有些发堵。
“不要思虑过甚,想得太多对你的身体不好。”这一番话下来,谢长青总觉得自己有些狼狈。当阿容看着墙上的画轴出神时,谢长青便也如同阿容一样百味杂陈。
“我应该埋怨一辈子的,可是时间一长,竟然埋怨都懒了。我想,也非不是非要相信、依靠一个人才能过一辈子对不对,风雨且独行,何必寻个人同去!”阿容终于回过点儿味来了,她不是惹自个儿悲伤来的,得让谢长青吃一堑长一智,当然,她自己也一样!
这两句话在谢长青耳里听来如同惊雷忽然炸响在耳边了似的,也恰逢着这大晴天的忽然就响起一声春雷,谢长青这感觉就更明显了……
春雷声中,春天来了,这两儿也总该透句亮话儿了!
雷声过后,雨就来了,怪不得说是三月的天孩儿的脸呐,就看屋里俩儿怎么变脸了……
238.暧昧的话与咱们成亲吧
雨从小到大,敲击着屋檐上的瓦片,一片如鼓点一般的声音次第响起,阿容忽然眯着眼睛看了眼窗外,一树香棠花正是将开未开的时候。
从廊下投照去一片蒙蒙胧胧的幽光,正照几枝吐露着浅红浅碧的香棠花枝上,遂晕染开一片暖暖的色调。这样春初的雨夜里,本应该是风过一身寒凉的,却是忽然之间发现——她不觉得冷了。
“有人说,如果感觉到冷,不是天儿冷是心寒,长青……如果不冷了,是不是意味着伤也好了。”借着窗外有些微暗的光线,阿容抬起头来看着谢长青,终于还是软下心肠来了。
当谢长青的眉眼间一片湿润时,她的心不自觉地颤抖,当谢长青的指尖在她的腕上凝滞时,她觉得自己的呼吸乃至心跳都跟着凝滞了。
她说出这句话时,谢长青明显的没有反应过来,指尖依旧微微施力按在她的手腕上,眼睛却直直地看着她,眼底满是震惊……
不待谢长青开口说话,在他震惊的眼神里,阿容接着说道:“其实说来心底里,我对你没有安全感,总觉得不知道什么时候,你就会……所以那时我是真的怨恨你,恨到想这辈子都不再见你才好。”
“声声……”谢长青终于把这两个字从嘴里吐出来了,只深胸臆间那些如同冬风冷雨的寒意只一瞬间就尽皆消散了去。
他的手还是有些颤抖,却不知道是因为震惊还是终究还心疼着。
“嗯,当我知道你就是秦安的时候,我跟自己说,欠了我的我要收回来,伤了我的我要还回去。可是,我得算是个没出息的,想得再好,预备得再充足,一看到你就什么也不管用了,所以我不收了也不还了……”阿容话说到一半,忽然被谢长青伸手一带就这么扑进了他怀里。
他的身上有雨的气息,还带着些暖融融的春意,这暖气一薰,阿容终于哭出声来。她一直不敢掉眼泪,总深得自己一个人的时候,哭会让自己软弱。
有依靠的人才有资格哭,因为有人包容你的软弱,她一直是这样认为的……
“声声,我的傻姑娘!”谢长青叹息一声,下巴支在阿容的头顶上,视线落下时,一根半白未白的发丝正对双眼,一滴泪随之隐入阿容的发丝里。
“朝如青线暮成雪……”阿容曾经念过这句诗,现在谢长青一经想起,便心疼得无可抑止。
两个同样心里泛着酸疼感的人,紧紧地抱在一起,阿容说:“长青,我们会不会有一辈子,如果有你得慢慢还,我也慢慢收……”
“当然会有,声声,我们成婚吧,就在这里。”看着阿容的那根白发,谢长青才惊觉他们蹉跎了多少时光,再不成婚说不定就一夜白头,就此老去了。
靠在谢长青胸口点了点头,阿容应道:“好。”
他们有先皇遗旨赐婚,各项礼仪也早就已经行过了,现在只合着他们俩的意愿就成。远在京城的周毅山也挡不住他们,至于大公主……
姐妹、夫妻、母子的情分终究还是比权势地位更让她看重一些,其实阿容的事儿要解释又如何解释不通,皇帝如果要打扫干净一些事,怎么有打扫不干净的。
就像当年姚未然和容当家的事一样,干净得就像真的只是一场意外一样!
当谢长青拉着阿容的手出现在施晓和年玉面前时,两丫头眨了半天眼,愣是没法相信。再看他们俩亲昵的模样,哪里是一天两天能契合得成的,于是两丫头就更糊涂了。
走过廊下时,谢长青在“滴嗒”的雨声里说道:“声声,那时的事错多在我身上,我……”
阿容打断了他,其实事情前因后果,阿容都从黄药师那里问出来了:“不用再说了,从前的事不管谁对谁错,不要说对不起。”
眼神动了动,谢长青终于露出点笑来,那春风一般暖融融的笑意又重点染透了眉眼:“好。”
等得黄药师领着孩子们一回来,阿容和谢长青都各自揭了贴面,黄药师再一听他们的话就看着他们俩半天没眨眼儿。
“你们要成亲?在扬子洲,这不合规矩吧!”黄药师有些失神,他心说本来预备回来看戏,没想到一回来,两人竟然说起成亲的事儿来了。他就知道,自家这徒弟就是个没心气儿的,把事情的前前后后一弄明白,发现不能完全怪在谢长青身上,她就彻底软了。
“规矩早就立过了,该打点的打点好了,只要去礼部、宗府递个书就成。”谢长青这时知道了,他和阿容算是内忧外患,所以速战速决是最好的选择。
其实黄药师也明白一点儿,所以也没有再说规矩的事,而是仔细琢磨了琢磨:“递书给礼部和宗府的同时广发请帖,请天下施药之人都来观礼。”
礼部和宗府会相应地发帖给百官和皇子王孙们,所以谢长青这边只需要发请帖给连云山和外山诸药师、药令们便可。
“也好,那我去安排请帖的事儿。”钟药师把这事揽下来。
一边的古药师一想:“那我去写递到礼部和宗府的文书。”
古药师曾行过科举,还是两榜进士,所以他来写文书当然再合适不过。
一看这情况,金药师琢磨着说:“那我去给你们备各项事宜,咱们爷和容药令大婚,当然得办得风风光光。”
“那我……等着当主婚人!”黄药师一想,得,他这做师父的好歹得得点便宜,捞了个轻便的活儿。
药师们各自有了安排,施晓和年玉这会儿则在一边儿小声说着话:“那位是平郡王?”
“你说我们俩看着大姑,结果大姑老早就没看好,回头见了爷我们怎么交待。”施晓哑口无言了好半天,才说出了这么一句话来。
叹了口气,年玉说:“那可不怪我们,不是我们没看牢,是平郡王太难缠了。你看这场面,咱们能看得牢嘛!”
“也是。”施晓“唉”了一声,愣是觉得眼前跟做梦似的。
这夜里安置了后,轮到施晓守夜,施晓忍不住问了一句:“大姑,您真要和平郡王在扬子洲成婚啊?”
“嗯,对。”阿容躺在被窝里应了一句,脚下正压着个暖水袋,正是舒服得不行的时候。
给阿容压了压被子,施晓接着说道:“大姑以后是回京城还是继续待在这里呢?”
京城,阿容一想到这俩字就摇头,这辈子她是不想见周毅山了:“不回京城,以后叫我容半城吧,扬子洲大半都是我的哩,待在这里做土霸王还不好,为什么要回京里淌浑水。”
被阿容这句“容半城”逗乐了,施晓说:“行,那我跟着大姑。”
“放心吧,二哥不会责备你们,责备也没事,有我呐!”阿容笑着动了动身子,入夜时雨停了,湿气有些重,她老感觉半边身子都是酸胀的。
正在她动弹的时候,门外有敲门声响起了,施晓开门一看连忙行了礼:“见过平郡王。”
见是施晓,谢长青叫了声起,入得室内来时,递给阿容一丸丹药:“今天跟你一说话,差点把这给忘了,是药王看过你的病症书后炼的丹药。”
“师公最近在做什么?”阿容顺嘴问道。
“坐镇连云山,有他在各处的人也更安稳一些。”谢长青扶着阿容服下了药,从旁边的桌案上拿了针。
当谢长青的针落在相应的穴位上时,阿容顿时觉得酸胀平复了许多:“长青,其实按说应该好得差不多了,怎么遇上季节还是这么反复。”
施针过后,谢长青道:“你走得多了,又总是爱站着,怎么会不反复。”
“对了,我做的药膏在京里的反应还好吗?”阿容说的当然是枇杷膏,送到京里才月余,不知道百姓们的反应怎么样。
说到药膏,谢长青笑道:“效果自然不错,对于小儿来说比别的药更适口,这段时间反应还不错。只是你用琉璃瓶装着,成本就高了,以后改用瓷瓶。”
瓷瓶,阿容那会儿就看到了琉璃瓶,而且枇杷膏在现代就是一玻璃瓶嘛,所以也没往瓷瓶上去想,这叫惯性思维:“我想岔了,那就改用瓷瓶吧。”
“好了,歇着吧。”谢长青收了针给阿容盖好了被子,这就转身要走。却猛地发现自己的袖子被阿容拽住了,谢长青遂回转身来看着她,便见她脸颊上染着一层薄薄的粉色,在灯烛之下自是说不出的动人。
“别走,我……”其实阿容就想跟谢长青说说话,话一出口她就自个儿先脸红了,这情景这话多暧昧,多带有暗示性啊!
但是谢长青却明了她的意思:“好,我留这陪你说会儿话,想吃什么吗,我把做点心的厨子带来了,你想吃什么,让他们给你做去。”
“槐香饼,松米糕……”
掐着指一算,还真有不少想吃的,胃口不好的时候想起来想吐,现在胃口好了,阿容觉得十分幸福。
当然幸福了,人圆了胃口也圆了,这正是生活倍棒,吃嘛嘛香!
前路或还有风雨,但只要不独行,风雨何惧……
我是好孩子,治愈了不……
239.三月的京城与扬子洲
239.
三月的京城,总是有雨,行人打伞从屋檐下过时,雨滴就在伞面上溅起水花。这时候的城市总是带着一点儿青灰色,也总容易让人觉得冷清空旷。
有时候寂寞和热闹并不是对立,而是共生——面朝最繁华的集市站着,看着人流在细雨里穿梭,且宁静且热闹。于是周毅山就想起了这句话。
记得曾经小楼最爱看书,看书时一定会读出声来,她有阅读强迫症,非读出声来不可。从前觉得无法忍受,现在才知道无法忍受的东西一旦不用忍受了,是多么深的一个无底洞。
“皇上,给百官和各地王候的帖子已经写好了。”来人是礼部正卿,接着这事儿正卿大人表示很在压力。有眼力见的这时候谁不知道上头在玩儿什么,就是没人敢吱声而已。
头也不回地应了一声,周毅山扶着栏杆眉头紧锁:“发吧。”
礼部正卿一听特想问一句:“皇上,您不看了。”
但是正卿硬生生地把话咽了下去,这时候切莫生枝节了:“是,皇上,微臣这就发往各处。仪仗规制都拟好了,皇上可要过目?”
“不必了,拿起给姚贵妃看吧。”周毅山说罢又看向漫天的烟雨,始觉得心中缺失的那块怕是再也补不好了。
礼部正卿退下后,周毅山看向远处的山,低声说了一句:“小楼,为什么一起到了这儿还是合不成圆,我以为这是上天给我们的机会,却没想到……”
“你执意想做容雨声,可我却想留你做小楼,看啊……我们之间总是有调和不了的矛盾。”
雨顷刻间大了起来,街上的行人越行越少,周毅山听到身后响起了脚步声:“皇上。”
“老肖,替朕去看看她吧,让朕看着她嫁人,朕定会做出些不计后果的事来。”周毅山的自制力也就到看到阿容为止,所以他肯定不能去。
站在后头一片微暗的光线里,肖校尉迎着风雨看着周毅山,摇头在心里叹了口气说:“微臣遵旨……皇上,您还好吗?”
见周毅山又扶了栏杆粗声喘着气,肖校尉不由得惊呼了一声。
挥了挥手,周毅山道:“没事。”
“皇上,御药房请您多歇息,您要不还是罢了朝会吧。”肖校尉眼看着周毅山原来龙精虎猛的身体,现在成了这样,真有些不适应。这搁从前在边关那会儿,那可是赤手空拳能打虎的主儿!
“胡说,朕要是再继续罢朝会,迟早会像史书里写的那些昏君一样。朕答应了很多人要做个圣主明君,要治得天下盛世长安……”周毅山话说到这就没有再说下去,转而问了一句:“三弟那边怎么样了?”
顺着圣意转了话题,肖校尉回道:“一切安稳。”
这时楼上一个青影儿飘了过来,仰面一看就笑开来叫了句:“表哥……”
楼下是姚海棠,她跟周毅山当然处得来,你不管我我不管你,在事儿上又共同与谋。姚海棠现在可谓是如鱼得水,欢快得不得了。通常在外边遇上了,她就叫周毅山表哥,周毅山也由着她去。
“海棠,对完帐了?”
“嗯,对完了。不过今天我去问二哥要胰子和唇脂的方子,二哥不肯给看,真小气。我又没要香水,那名字叫‘阿容’,我多有眼力见,他还是半点不松口。”其实姚海棠多只是好奇,没想着跟自家哥哥抢生意。
闻言,周毅山笑了笑,他当然知道这些怎么配制出来,比起阿容的方子来,他的方子只怕要更好一些:“就那三样小东西,不值得挂怀,留给姚二玩吧。”
咂了咂嘴,姚海棠感慨道:“小东西,就您说的那些小东西,近来可是日进斗金,我看着都眼红。”
“海棠……”
“嗯,什么事?”姚海棠这会儿正想着那两样东西,没太注意到周毅山的情绪。
“礼部和宗府前些时候来请旨,请立你坐镇中宫。”周毅山很平静地叙述着这件事,就像事情完全和他无关一样。
一听这话,姚海棠差点蹦了起来:“坐镇中宫,我……”
其实姚海棠知道周毅山在等某个人,要不然不会悬着后位这么久不决,只是她不知道这个人就是她那表妹而已。
看着姚海棠这模样,周毅山遂明白了一些事,又笑道:“你确实镇得了中宫。”
跟周毅山说话真危险,姚海棠琢磨了一下,觉得自己怎么回话都像是跳坑,干脆冷眼一瞟不再把这话题说下去:“对了,阿容五月成婚,我去观礼吧,我唯一的表妹子,又是容家大姑,嫁的又是表哥……这关系真复杂。”
一想这两人的身份,也需要走个场面,派个人去观礼,于是周毅山道:“想去就去吧,确实也该有个人去观礼,朕在京里也走不开,这件事就你来操办。”
说到婚礼的事,姚海棠又想起一出来:“既然说到这儿了,那还有件事儿我得先跟皇上透个话,扬子洲现在大半个城都在阿容手里,这当年是我姑姑的陪嫁。”
在这事儿上姚海棠是想着事先通个气,别到时候周毅山震怒什么的,这时候要有什么问题,她还能圆回来。
“知道了,走吧,回宫里去。”
对周毅山的反应,姚海棠有点没法理解,他就一点不猜疑?
当他们走下楼时,雨忽然又停了,阳光透过云层散照开,雨过天又晴了。
人心也该放晴了吧,周毅山心里这般想道。
这一晴就是连着晴了下来,京里的温度越见升高,这几天话题也升温了。里里外外,上上下下说的都是“平郡王与容大姑奉先皇遗旨完婚”这件事。
“这俩位可总算是要完婚了,要再不应旨啊,先帝爷保不齐就得生气了。”
“可不是嘛,不过他们俩也是忙着治病救人,没办法的事。想来先帝爷也能体谅,要不然怎么会这么安安平平的。”
这时候朝堂内外的官员们都接到了帖子,三品以上需派至亲前往,三品以下需礼到,各地的王候们需得长子长孙前往,这些都是规矩定好的。
而同一时间扬子洲也照样很热闹,整个婚礼一开始办,从头里就不像婚礼了,更像药师大典。全卫朝的药师就从来没这么齐整过,在扬子洲眼下是随便掉块砖下来,也能砸着仨施药的。
但是当事人一点儿也不热闹,反而被要求静养:“师父,我就出去走走,能出什么事。”
“不能出什么事,但是就是不能出去。”黄药师可了解自家徒弟,一旦蹦哒开了,那就只有她说话的份了。
“青霉素……”
眼皮跳了跳,但是黄药师还是坚定地摇头:“不可以!就算是仙丹这会儿你也得听我的,你要不想以后落下什么病根,就老实待着。身为一个药师,你难道不知道疗程的不行完,半路上停了会成什么样儿。”
趴桌上叹了口气,阿容说:“我还不是药师,我是药令!”
“药师书和药牌都在路上了,过几天你师公亲手交给你。”黄药师冲阿容一笑,在看了阿容一脸呆滞后就笑得更得意了几分。
“不是要考核吗,也没见考核过啊。”阿容知道药师考核的过程,所以她才会呆滞。
这时黄药师凑近了阿容说:“你师公可以免考核发药师书和药牌,不能越级,好在你是药令,正好。”
于是阿容指着自己的鼻子,傻傻地问了一句:“那我以后就是容药师了?”
“对!”
“容药令,礼部的人把婚服和一应头面给您送过来了,你要试吗?”年玉在外边喊道。
“不用了,早就试过了。”回了年玉的话,阿容回过头来问道:“师父,那你得给嫁妆吧,都说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您不得表示表示?”
瞥了阿容一眼,黄药师说:“把你治好了就是给你最好的嫁妆,够你这辈子受用了。”
随着黄药师的话落下,外头紧接着就传来一句:“这么说来,我给声声的嫁妆也该收回来才对,没姚家就没她,把她弄到这世上来,她这辈子都消受不完。”
“二哥……”阿容叫了一声就想站起来,却被黄药师给按住了。
“脚上还裹着药呢,乱动什么。姚二,来这儿坐吧,别跟后头站着。”黄药师回头说了这话,就算是打过招呼了。
姚承邺大步流星地走进来,见阿容在那儿没个坐相地就直摇头:“黄药师大人,她让你操心了吧。声声,你好好坐着,就没个安静的时候。”
随手把药包又扶了扶,阿容又侧脸冲着姚承邺道:“二哥,你不是说忙没工夫吗,怎么还是来了?”
“我是说很忙,没说不来,过半个月海棠也得来。说到海棠,她来可能会劝你回京去,皇上他……”病得很严重,姚承邺想了想,还是觉得这时候不应该说这茬儿。
一听回京这俩字,阿容特敏感,想也没就摇头说道:“回京?我不回去!”
阿容头摇头跟拨浪鼓似的,她态度倒是坚决了,姚承邺琢磨着要么还是等阿容和谢长青把婚事办完再说……
240.成亲日与良宵时
多年辗转结连理,自此红尘结伴游。
五月,天始热了起来,扬子洲因近水所以显得更凉爽一些。
一阵花炮声过后,一台花轿从正街远远行来,满街的人皆交头接耳谈论着今日这桩大喜事儿。
这会儿阿容还不在轿上,这才刚从春华馆出来,眼前看到的是去迎亲的队伍。谢长青在最前边的高头大马上,脸上的笑虽说是浅的,但是那份喜庆气儿可浓得跟密里调油似的。
此时的春怀堂前早已经是人头攒动,打先前站着的就是姚承邺,他今天的身份是调相,各项事儿都归他主掌。
这未来的妹夫想娶自家表妹妹,姚承邺觉得且得为难为难谢长青:“待会儿你们按说的办,别手软,今儿不干以后都没机会了哈!”
说话间迎亲的队伍就到了,谢长青在马上看了眼姚承邺,眉头一挑压根不下马,手里的金嵌玉小剑就推了出去,“嘭”的一声正中“花头”,红艳艳的花瓣顿时间洒了满地。
“姚……”
“得叫二哥!”姚承邺忽然很具有自我安慰精神地想道,这感觉也不错,让谢长青叫了这么些年的姚二,也总算能扬眉吐气了!
这一下谢长青自然没立时叫,旁边就一群起哄的:“妹夫见大舅子,这头一声怎么也得叫,要不然就别让进门!”
“对!”
扫了一眼旁边起哄的,全是连云山的人,谢长青不禁想他人缘有这么差?回头看了眼姚承邺,谢长青眉一扫便开口道:“二哥。”
这一声“二哥”,可跟吃了大补药似的,姚承邺笑着让人放行。
进了春怀堂里向阿容住的院子走去,一路上道喜声连连,谢长青自然是笑着连声应。等到了房门前,吩咐左右的喜婆把门打开了,一看……里边一个人也没有!
大家伙儿你瞧着我,我瞧着你:“人呢?”
“刚刚还有声儿呢,莫不是姚二爷把人藏起来了好让平郡王去找。”喜婆疑惑不解地说道。
一旁的姚承邺连忙举起手来,摇头道:“这可没我什么事儿,你这一门二门都进来了,我不会在这堵着,没这么闹的。”
正在众人疑惑间,阿容提着裙子从帘子后头钻了出来,一边整理着裙子一边眨眼看着眼前的一溜人,然后干笑了两声:“人有三急,嘿嘿……”
她的话惹来大家伙儿一块儿瞪她,姚承邺一看情况赶紧吩咐道:“年玉,赶紧把盖头给她找来,哪有接亲的人都来了,新娘子连盖头都没盖上的。”
见这乱象,谢长青长出了一口气,刚才真是心都提到嗓子眼儿里了,他心说:“声声,你就这么折腾我吧,迟早让你折腾出毛病来!”
接了阿容上花轿,迎亲的队伍又吹吹打打地回春华馆,春华馆里这时候早已经是宾客满坐,好在这些人也多不用管,祝酒有宗府派来的人,礼仪有礼部的人。
这一场婚宴从中午持续到晚上,这才算走过了各项礼仪,阿容在洞房里等时,半掀着盖头在屋里吃东西,她倒是没饿着,早早就让那几个从京里来的厨子做了一大包点心揣在袖袋里。
吃完点心有些干,她就起来找水喝,端起茶壶时才发现桌上压着一张红红艳艳的卫朝版“结婚证”——合婚书。
于是她拿起来一看,只见上面除了吉祥话儿就是官腔,但是她终于是有了种真实感,真实到踏实:“我又结婚了……”
噗……原谅她用了这个又字,在心理上她确实就是个二婚的,这么一算她还占了谢长青老大便宜!
就在她无限遐想着的时候,腰被谢长青从后头搂住了,阿容也不动,反正这时候也就谢长青才能进得来,门口可有门神守着呐:“长青……”
“嗯,我就知道这东西摆桌上肯定合你心意,看过后踏实多了吧!”谢长青把脸凑近了合婚书,两人遂脸贴着脸,气息便交缠在了一起。
“长青,我刚才在想,嫁给你我可得了大便宜。”阿容合上了婚书,侧着愈发往谢长青怀里靠去。
听阿容这么一说,谢长青自然笑出声来了:“声声,咱们一块儿便宜。”
这时盖头溜了下来又把眼脸遮住了,阿容指了指盖头说“揭盖头……我才揭一半儿,留了一半给你!”
依言揭了盖头,谢长青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阿容,虽是惯见的模样,今天却似是更添了几分娇艳,像带着露的棠花。
“声声……”
红烛摇,灯影动,这样美好的时候儿,谢长青这一声喊出来自然就带了几分暧昧。阿容一听这声音如春风春雨里冒出来似的,不禁也一阵心怀荡漾。
“能不能让我先把头冠拿下来,还有这身衣服,又重又热。还得洗澡,还得先让我消消食儿,万一你要闻着蒜味儿了可不赖我。”阿容看着谢长青说这话时,眼灿灿如小小的星子一般。
闻言谢长青即无奈,又是满脸容宠地瞥了她一眼:“声声,你就愣能把这好好的花月良宵搅得气氛全无。”
“谁说的……”阿容伸手勾了谢长青的脖子,笑眯眯的贴上脸去,眼斜斜一挑看着谢长青,颇有几分春意融融地说道:“我预备先沐浴,夫君若不嫌弃,咱们就一起吧!”
她这斜挑着眼看来,眯着的眼角微微扬了起来,真叫一个春到眉梢眼波横,不用细咂都能品出浓浓的春意来。
“娘子有所请,为夫怎敢不从……”说话间,谢长青拦腰抱起了阿容,两人各自的衣袍在这一瞬间交结在一起,在红烛之下更显得红艳灿烂。
浴汤就在房后的架院里,四周擎着绿荫荫的顶,挂了朱色锦帐,正是一香艳得不行的场面。阿容一看,怎么也想不出还有这么荡漾的人,竟然能布置出这么一个场面来。
刚才阿容还不红气不喘的邀请谢长青一块儿沐浴,可正到要脱衣裳时,她又不由得带了几分尴尬。眼斜睨着谢长青,他现在就跟她刚才一样不红气不喘。
不红不喘就算了,还挑着眼看着她,这意思就不言而喻了。阿容看了心一横,不就脱衣裳嘛,就当是在澡堂子里,又不是没在公共浴室里洗过!
但她还没安慰好自个儿,谢长青一只手伸过来就压在她解衣裳的手上,贴在她耳边说:“声声,别动,有人……”
……
还真有听墙根儿的,这些人无聊不无聊,阿容拧了把自己的耳朵,心说:“别让我知道都有谁,你们这群……”
她后面的还没想到,就被谢长青抱着进了浴池里,她还没啥准备的时候,猛地眼耳口鼻全到了水平面以下。
“唔……”阿容不免挣扎了几下,但是一张嘴就有另一张嘴堵了上来,阿容也不敢睁睛,她不怎么会水,睁眼酸得很。
这会儿鼻子也被捏住了,两人嘴贴着嘴真叫一个同呼吸共命运。
在谢长青眼里,这时的阿容就如同飘在在朵偌大的花里一般,那些纱裙在水波里徘徊,时而飘移时而徘徊。
没隔多久,他就领着阿容浮到了水面上,这时却到了浴池的另一边,谢长青指着旁边的一串水印说:“看来是没想到我们会一块儿到浴池里,估摸着是从屋顶上跳下来的。”
……
默默无语地低垂着脑袋,阿容心想现代也没这么开放的,哪能这样儿啊!
两人洗完了可不敢在浴池里待着,进了房里还四处查看呢,阿容真是被这风俗给吓着了。
“头发还没干呢,你怎么就躺下来,赶紧过来。”谢长青见阿容这半干的头发就蹦被窝里滚了,赶紧把她又叫了起来:“你现在是既沾不得湿气,又见不得寒气,还敢湿着头发睡。”
“那怎么办,我困了,今天天不亮就被催起了,你看我现在连眼都睁不开了。”本来还有点精神,被水一泡,暖融融的就剩下想睡觉了。
把阿容安在小躺椅上,头发随之披散在左右,谢长青见她这迷迷糊糊就要睡过去的样儿,嘴微张眼微睁,便不由得伸出拇指轻轻地蹭了蹭她被水汽蒸得泛粉色的脸颊……
柔软而暖和的触感,如同实夏午后的花瓣一样,带着醉人的香。贴着阿容的眉眼缓缓游移,谢长青心中一阵喟叹:“声声,你确定你要睡吗?”
“我确定!”多幽怨的声音啊!
“可是我不确定!”这是多么X求不满的声音啊。
这别有深意的一句话让阿容睁开眼来,眨了好几趟才明白——今儿是洞房呐!
再一看谢长青,整个人都快贴在她身上了,要不是怕压着她,只怕早就恨不得揉作一团才好。
见状阿容“嘻嘻”一笑,双手合十也同样别有深意地道:“咱们能不能速战速决!”
捂脸……可怜的阿容,你就等着漫漫长夜无福消受吧。
嗯,还是红烛摇,灯影动,花月正良宵。
这一夜无风无雨,只有初结的露水点开了枝头的花,明朝若起来,正好携手同来赏花开……
此夜终成连理枝,此生终成双飞客,前路或还漫长,但终是有个相伴之人了!
(洞房什么的,咱们就当这样洞过了,反正之前有过咳,那啥的章节……主要是最近我脑子很纯洁,思想很河蟹!)
241.试药的小白鼠与悲剧容
成婚后自然无琐事,天天两人紧着在一块儿蜜蜜甜甜的就成,再谈谈药说说情,生活惬意得跟神仙似的。最近阿容不是老鼓捣青霉素么,眼看着也有点儿眉目了,这也算是喜上加喜!
京里来宾客和各地的王候、药师们三、五日里就各自踏上了归途,只余下连云山一小拨人和姚家兄妹。
这姚承邺留下来谁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当,只是姚海棠这时候还留着,那就耐人寻味儿了。也有知道内情的,只是各自不言语而已。
五月中的时候,天就更加热了,阿容就镇日里院儿门都不出,反正天塌下来现在也暂时让别人顶一顶,她得养伤,要不然这伤在身总要行针用药是怀不得孩子的。
“大姑,姚贵妃到院门外了,这就要进来了。”最近姚海棠老来找阿容,年玉和施晓也就见怪不怪了。
“海棠,赶紧来坐,你也不嫌热,大中午的过来。”阿容连忙让了座儿,又吩咐年玉去端解暑的青梅汤来。
其实头前一段儿,姚海棠老也没好说出正经要提的事儿来,主要是这俩刚成婚,总不好让人奔波吧。可一想起京里周毅山那身体,姚海棠又不得不说。
群臣殷殷交待,周毅山又每况欲下,姚海棠再有主意也顶不住这压力:“声声,京里还有一堆事儿等着我,这几天我就得回去了。有件事我就是再不想说,那也非说不可……”
说起来,阿容也隐约知道是什么事儿,可她不一直揣着明白装糊涂么,这时候当然得问了:“咱们姐妹还有什么话不好说的,说是你的事,听不听就是我的事儿了嘛,你为难个什么。”
“这话我是爱听,可京里的百官们就不一定爱听了。声声,想必你也知道了,皇上病了,去年冬里半个月都没起身,现在虽然能起身能上朝了,可他老自己跟自己拼命,也不知道为什么来的。这一拼命身体就更不好了,原先壮得跟牛一样,现在瘦得我都觉得寒碜。”姚海棠说话办事向来是决定了就干脆利落,这不一番话就把事儿说明白了,这下就真是看阿容听与不听了。
要是别人这么说,阿容肯定不信,可姚海棠向来是快人快语句句不虚的。她虽然知道周毅山病了,却真没想到有这么严重:“病症书上怎么说,到底是什么病,京里这么多医师、药师,未必还治不好啊!”
她这话说出来,姚海棠也跟着连连点头:“我也这么想,京里垂名天下的药师还少了,可却偏偏连病症都查不出来,现在只能拿温正的药养着,别无他法。”
胡扯,阿容皱眉,这天下的药师几时这么不济了,不过一想黄药师和药王估摸着都还没出手,黄药师和药王一个顶一个精,这时候连宫边儿都不会捱。
“带了病症书来吗?”阿容这下就当姚海棠是来求诊的来了。
从随侍的姑娘手里接了病症书,姚海棠拿了放到桌上说:“抄了一份来,在这前先给黄药师大人看过了,黄药师大人却还是让我拿到你这里来。”
这个不负责任的师父,阿容心里鄙视得不行,再打开病症书来看,上头写的全是写换汤不换药的词儿:“五脏有损,元气有伤,外邪驱内,正气不扶……”
虽然平时阿容也会用到这样的句子,可没谁通篇全用这样似是而非的句子,把病症书扔桌上不看了,阿容寻思着到底是什么个情况。
“呼吸不太好,似乎近来总说胸口闷得慌,一着起急来气都喘不平,肺脉却又安然无恙。药师说他是太过于操劳,病根不在这上面。”姚海棠也是外行,所以能说的只有这么多。
看不到人,切不着脉又碰上个说不清的,阿容不由得向天一个白眼:“你这样说我也找不出病症所在,要是他这表症是由于操劳引起的,那我就更不好确定了。”
“声声,你回京一趟吧,不管能不能找出症因来,总好过在这里猜测。这些时日我一直看着,皇上处置各项事务周到妥当,做了不少对百姓大善的事,卫朝需要他。”从一个生意人的角度来看,姚海棠会觉得在周毅山治下做一个商人很安心。
回京,又是这两个字,阿容听到这两个字就想跑,更别说回了。可是她是个药师,让她真撒手不闻不问那也有违本心:“海棠,我要想想,明天再给你答复好吗?”
见阿容眉眼都皱了起来,姚海棠连忙道:“好,我走前你给我答复就行了,别想太多了,不管回与不回,那是你的选择,我相信皇上也会理解的。”
理解个X,阿容心说要是周毅山真就这么一命呜呼了,估计做鬼也不会放过她!
“声声,你别去,天底下那么多药师,你管他做什么!”迎门进来的是姚承邺,他是一脸的愤愤然,反倒是谢长青一脸平静坦然。
“二哥,如果有一个人,旁人都救不了的时候,你可能救得了,你是试还是不试?”阿容这时心里闪过见死不救这四个字,惹得她直想叹气。
瞥了阿容一眼,姚承邺说道:“那你回京去,我去安排?”
明明知道她这时候一想起京城就想跑,还说这样的话,瞪着姚承邺,阿容说道:“不去。”
看着她这态度,姚承邺觉得他还是赶紧走为好:“又不去又想救人,你可真矛盾!得了,我懒得管你,你和咱妹夫自个儿商量去,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管不了喽!”
说罢,姚承邺就扔给谢长青一个眼神,然后就转身出门去,留下阿容和谢长青在院子里眼儿对眼儿,座儿对座儿的。
“长青,不要劝我回京,发自内心的我不想回京,更不想见他。虽然我觉得做为一个药师,我有责任,但是相逢一笑泯恩仇这样的大度我还没有!”看到谢长青,阿容就不由得想起周毅山做的种种来,前世今生,不管她是不是上上辈子欠死了他,那也该还清了。
“好,不劝。”谢长青笑着看阿容暴躁的模样,宠溺地伸出手揉了揉她的发丝,指一挑便把耳际的几缕头发从脖子里挑了出来免得扎着了不舒服。
长长地吐出一口气,阿容说:“我们回绵江好不好,群山连绵谁也找不着我们,扰不着我们。”
“但是阿容,如果你坐视不理,他要是死了,你这辈子能安心吗?”其实谢长青也同样在心里自我矛盾过,但最终也是这样的理由,他说服了自己。
圣人癖,如果阿容知道他是这么说服自己的,又会说他这是无可救药的圣人癖。但其实……他们俩是一样的,不能救那没办法,可是能救而不救,身为药师背负的将是一辈子放不下的包袱。
死……这个字把阿容震住了,说到底了她也不会往自己不救,周毅山就会死上面去想:“不会的,京里这么多药师呢。”
见她有些怔愣,谢长青道:“好了,你自己想这件事,去不去都由着你,你要想回绵江我就和你一块儿去绵江,那边的药材应该正是长得好的时候。”
“不……先不急,我把青霉素弄出来,然后让他们带到宫里去试试。”抗生素刚出现的时候,小剂量的抗生素就能有奇迹一般的药效,阿容觉得这也算是一个折衷的办法。
说到青霉素,谢长青一直不大相信那些个乱七八糟的东西会有用,他虽然和阿容一块儿做这事,可也是发着由着阿容玩的想法,没真想过那东西会起什么奇效。
“声声,你可要想明白,这可不是小事!”
“放心,我拿得准,到时候我自己先试药。”阿容说完就想,该去准备注射器了,空心针、琉璃推管。她这就叫临时挖坑,坑别人也坑自己!
几天后姚海棠离开时,阿容没有同行,姚海棠回京里后,周毅山一看人没一道回来,自然有些失望:“她惯来记仇得很,就知道这回也不好说动。婚礼怎么样,盛大吗?”
“嗯,其实我看着声声还是想给你治病的,就是心里还有点儿壁垒,或许再过些日子她会回来也说不定。”姚海棠看着愈见消瘦的周毅山,真想替他长长地叹上好多口气!
摇了摇头,周毅山说:“不碍事,总会好的,天下不都传说朕是金星主帝宫,宜长宜盛,朕定能过得这坎去!”
这时周毅山却不知道,他的宜长宜盛最终还是要靠阿容的努力。阿容正在扬子洲试着她自己鼓捣出来的青霉素,给药猴试了无碍后,唯一能做的就是自己试试,感觉一下。
“声声,还是我来吧。”
“这药用你们那套方法不一定试得出来,正好我身上有伤,这几日又着了暑热,试试看呗!”
嘴上说得轻巧,可阿容这会儿觉得自个儿就是一人形小白鼠。
她这叫什么,叫赔了米还赔鸡!阿容忍不住在心里泪流满面,人生果然很悲剧……
上天保佑,咱一次成功行不?
243.前尘事了与携手同游
这一回阿容提取的青霉素纯度完全符合要求,在卫朝她是第一个感觉到青霉素药效的人,不过对脚上的伤没效果,是她感冒发烧了,连着烧了三天,烧也不下去。
她一发狠心,拿还没给药猴试过的青霉素给自己先用了,结果六个时辰后所有的症状都消失了,于是她知道她成功了!
闻讯而来的药师们齐齐围着桌子,看着桌子中间那琉璃小瓶儿,一个个大眼儿瞪小眼儿地看着,心中都是一样的疑惑:“这东西真有效?”
于是阿容明白了,敢情他们就一直没相信过她做的东西真会有奇效:“当然了,要不然你们当我最近是在玩儿啊,它叫青霉素,就是从你们说的那些吃了会毒死人的霉霜里头提炼出来的。”
“我能试下药么?”有位药师跃跃欲试了,看着小琉璃小瓶一脸的狂热。
不是第一个人要试药了,可是谢长青试过没有任何感觉,所以阿容摇头说:“试了也没有用,大家也不用把它想得太奇怪,这就和炼丹差不多,只是过程相对要复杂一点儿。”
然后黄药师开口了,一语就切中了要害:“阿容,你这从哪儿来的方法,就不怕自己把自己治出问题来!”
“上古药书!”
这时深受阿容所害的郭药师站出来了,他是恨不能喷阿容一脸啊,郭药师说道:“别拿这做幌子,从前那些丹药你说上古药书我们还信,这东西在场的没一个会信,老实交待。”
久不抓耳挠腮的阿容又开始不自在了,右手在耳朵后边挠完又揉了揉自己的耳根子,最终决定把青霉素发明人的故事套到自己身上,然后开始了她的忽悠之旅……
只不过她的故事要比青霉素的发明人更曲折更狗血一些!
好在最终药师们大致上通过了她的忽悠,觉得这才像是事实真相:“那这方子怎么入丹方成典?”
这问题可难住了在场所有的药师,有药师提道:“要不就写取自金薯之霜?”
金薯就是甜瓜,阿容是用甜瓜培养出来的青霉,所以这位药师才这么说。
“就金薯霜吧,鉴于此药来得特殊,炼制过程就不必写了,性味归经还是需要的。”药王最后一句话定音,这就算这么定下来了。
金薯霜,于是阿容恶心着自个儿了,她想起了西瓜霜喉片,虽然明白不是一个原理,但她就是恶心……
等会儿,恶心?她掐了把自己的脉,幸好不是,这时候她的身子骨还不适合怀孕,万一怀上了那才各种痛苦哩!
药送到京城里去时,宫里的御药房不让用,最后周毅山一看琉璃瓶上的三个字儿就自发自动地配药、挂瓶,然后撩起袖子自己扎在了静脉上。
他扎完那些御药房的人还没吵完,周毅山这时学了阿容惯常的白眼,向天一望叫肖校尉把他们“请”了出去。
好在当年为了追阿容,没少在她爷爷那儿待,最后没讨着爷爷的好,反而把打针配药学会了,因为阿容那会儿身体不怎么好。
“小楼,你竟然连青霉素都弄得出来,看来我不做点儿什么,对不起这满脑子飞天遁地的东西。”一个学了好几科的人,周毅山相对阿容来说,有更多的优势。
只要他愿意,只要给他足够的生命,他说不定能带卫朝人上月亮上转转,但是时间最多够他改变一点很小的东西。上天是公平的,不管你是帝王还是升斗小民,生命匆匆没几人能过百年!
“小楼,你可真狠心,真不回来看我一眼,万一青霉素治不好,你可连我最后一面都见不着了。”周毅山也知道自己伤着了她,最终叹了口气,看着药一点点从胶管里滴落下来,最终凉凉地进了血管里。
胶管半透明,像是某种树的汁液,做得还真像那么一回事儿,从琉璃瓶到胶管再到青霉素,每一样看着造价都高得吓死人。
“小楼,这个我倒能帮着你。”
其实就中药里也有很多是可以提取出来做为注射用剂的,静脉注射总比口服易见效一些。在这上面说来,周毅山还真算是帮了一个大忙。
但是他之天下,他不忙谁忙!
这时阿容却在扬子洲和谢长青闹上了,因为谢长青让她养着,她起初还听着话,可到最后实在坐不住了。就央着谢长青带她回绵江一带的山脉去,她的《本草集》还没弄完整,本草研习院的院刊都发到第五期了,可半点她的事儿没有。
“长青,你看我都快霉得跟金薯霜一样了,要么让我坐诊,要么让我回绵江去看看药材,都不累人的嘛!”阿容越来越觉得自己骨头轻了,因为她一闲下来就很暴躁。
“你啊,别闹了,回头我跟药师说说,让他把学生还给你。”这俩师徒一个样儿,黄药师带那群孩子上瘾了,主要是那群孩子阿容起先教法不同,所以这群孩子的思维特别有启发性,不仅是黄药师,别的药师瞅着空也愿意领着玩儿。
阿容也明白这个,所以叹口气说:“也要师父愿意还给我,你没看我一说他就端师父的架子,又叨叨我的身体不好,我还是别上赶着被他训了。”
想了想,谢长青也认同,就说道:“要么我领着你卫朝各处转转,青山秀水的地方也不少,你去散散心也好。”
“好啊好啊好啊!咱们隐姓埋名去各国玩好不好,卫朝我是看足了,这些年施医布药,我可没少到各地去。咱们去领略一下异国风情吧,听说边夷几个小国风情好得很,吃的也很有特色。”主要是阿容听说,那边以医师为主、药师为辅,所以她想去考察考察。
而且那边用药也有些不一样,阿容寻思着把谢长青拐过去,然后再深入的探访一番。
可是谢长青能不知道她的心思吗,答应是答应了,可是到带她去的时候,却就不朝那些地方去,惹得阿容都不爱搭理他了。
“声声,小心……”谢长青捞了正在神游天外的阿容一把。
这时他们身在晋国的南部重镇寒单,寒单城以出产羊毛制品出名,有不少卫朝的客商来往,在诸国中晋国一向与卫朝交好,所以相较来说算是比较稳定的地方。
只是今天街面上却有些奇怪,来来往往的人都匆匆忙忙的,到最后发现行人都往一边跑:“长青,出什么事儿了,怎么这么奇怪?”
拽了一个人问了,才得出了一个让阿容哭笑不得的答案:“了不得了,西码头飘来一艘鬼船,上面的人全死了……”
鬼船,阿容还真不信这个,你说她什么没见过,未必还能怕这东西。
施药之人眼里,没有鬼神之说,只有生死之别。她还没动,谢长青已经问明了方向,准备去看了,只是一看向她又摇头说:“阿容,我去看一眼,你回客栈待着。”
于是阿容跟着一块儿摇头:“不行,我可以不上船去,但是你得让我跟你一块儿去,我就在外边看着就行。”
这一招是向谢长青学的,说是一套,做起来另一套!不过她不是谢长青的对手,到码头那边时,她还是被按在了码头一侧不让上去。
等得心焦了谢长青才从上头下来,一边揭了手套一边说道:“是溃气症,已经很严重了!”
“溃气症?”阿容联想了一下卫朝的药书,把症状吻合了一下现代的病症,想通了后才小声地喃喃了一句:“他们现在得补充各类维生素和蛋白质……”
蛋白质好办,维生素呢……等会儿,要相信中医药也是很强悍的,不要弄出青霉素来了就丢了根本。
“安生益气丹,济安汤!”阿容脑子里立马就蹦出这俩药方来了。
她能想得到,谢长青当然也想得到:“先找药馆,晋国有连云山的药令过来开设药馆,按晋国的习俗,药馆、学馆应该都在城东。”
找到了药馆后跟开馆的药令一说,马上药材就配备好了,炼药的事也不用阿容来,有谢长青和那位药令就行了,这劳心费神的事儿谢长青也不能让她干。
炼药的师安排好了,阿容一看没她什么事儿,就鼓捣着炖猪蹄膀黄豆汤,然后又让人买了大批蔬菜水果来,给混合成了蔬果汁。
末了弄出来她自己尝了一小口,味道跟药差不多……
等炼好丹药出来,一看一边是汤,一边是黄绿色的汁液,谢长青就问道:“声声,你弄这些做什么?”
“别问我,上古药书上就这么写的,这回绝对不是我编的。”这回她可没说错,药书上是说溃气症服药后,当多进食豆类与肉类,并多食用蔬果,而病可痊愈。
谢长青拿她没办法,一看那些东西,他就指着黄豆汤说:“先给我来一碗吧!”
丹药和汤、果蔬汁自然有人去喂服,阿容也操不着这心,因为有让她操心的事儿,谢长青他……开始追问她为什么知道这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了!
一直以来谢长青都不问,他们就像有默契一样,她做什么他就看着表示理解支持。只是他最近愈发觉得,这姑娘得管管了,再不管以后不知道弄出什么不可收拾的东西来。
人,不能太过打眼儿了!打了别人的眼,别人就能打你的脸!
244.阿容的故事与开路
这夜里起了雨,细碎地敲打在瓦片与枝叶上,院里便响起了如落了枣花落地一般的“簌簌”之声。一帘通透的青雨珠把雨和风隔在了外面,阿容就坐在帘前,微微仰头,却不是在看窗外的风景,而是在想——她究竟要怎么跟谢长青说。
有些话藏了由来以久,就是做梦时也不敢轻易出口,然而眼前呢。看着谢长青分外认真的面容,阿容感到了深深的自责。
当他毫无隐瞒时,她却藏着很多的秘密无法吐露出一个字来:“长青,我总尝试想把自己的遭遇说出来,可是每当话到嘴边的时候,又容易觉得无从说起。我们之间自然不能再有任何隐瞒,更不能再拿那些搪塞旁人的话儿来跟你说……”
其实这时候如果谢长青坚持听下去,说不定阿容就把实话倒出来了,但是谢长青的“圣人癖”就如同阿容所理解的一样无可救药。对外人是这样,对阿容就更是这样了。
他拿了披风围在她身上,只一句话就抵消了阿容的诸多纠结:“声声,我们有一辈子,或许你可以留着慢慢说。”
眉眼微松开,阿容仰面看着谢长青道:“今天我继续给你讲故事吧,今天讲《庄周梦蝶》。”
其实都是真实的,只是遥想起来,恍然觉得从前便如同梦境一般,而眼前的也才初觉真实、踏实。
次日醒了雨霁云开,满园的落花遂铺成了锦,谢长青惯来的习惯就是早晚练剑,只是现在添了阿容在旁边跟看武侠片儿似地看着。
“长青,你会吹笛吗?”用药用针好轻功,如果再会吹笛,那就正好是桃花岛主的原型儿了!阿容最爱武侠,除却西门吹雪就爱黄老邪。
稍稍收了剑势,谢长青回身问道:“会,想听还是想学?”
还没等阿容回答,外头就有药馆的药童前来递话儿:“两位药师大人安好,师父派弟子来请二位药师大人到前厅叙话儿,二位药师大人若是正得便,就请随弟子这边走。”
两人当即就随那药童去前厅,那位陈姓的药令正在那儿急得满头大汗,见二人一出来连忙迎上来说:“两位药师大人来得正好,刚刚收治了一例病患,一会儿清醒,一会儿糊涂,也闹不明白她是怎么一回事。”
听着怎么像精神分裂症呢,阿容心想这时代不知道有没有精神科。
看了眼谢长青,便见他也回望着自己,两人遂一笑,谢长青道:“陈药令带我们去看看吧,能尽一份力也好。”
等到收治病患的院儿里时,人正好好端坐在那儿,闲模闲样儿的,从背影看来,倒像是一仪态端庄的模样儿。
“阿叶?”阿容一看之下不由得大惊,经年不见,再相见却没想到是在这样儿的情境之下。
这时的阿叶大概是陈药令嘴里说的清醒的时候,听到阿容的声音就起身来了:“阿容……对,你现在已经是谢夫人了,民妇见过平郡王,还请恕民妇失礼之罪。”
待阿容倒还是往日的模样儿,阿叶这些年来跟着胡升平各地为官,这时候就显出历练来了。
“不必多礼,即有疾在身,且坐下便是了。”谢长青待外人,多是一副的神仙儿模样,这时候再拿出来阿容总觉得没以前那远远看着的仙劲儿了。
顾不得纠结自家的男人成什么样儿了,阿容这时更想问阿叶为什么成了这样儿:“阿叶,你是出什么事儿了吗?”
接着阿容就见识了一遍什么叫未语泪先流,阿叶都还没吐出一个囫囵字儿来,眼泪就流了下来。见状阿容赶紧朝谢长青和陈药令摆手,他们自然明了地回避了。
“好了,先别急着抹泪,把事儿说清楚了,总能想着办法,你这老是抹泪的,也解决不了问题啊!”阿容说着话就递了帕子给阿叶。
接过帕子,阿叶就擦泪,却把脸上的泪越擦越多,这可让阿容看着都愁,好歹劝住了阿叶才说道:“……阿容,你说我该怎么办,我这辈子除了相公儿子就是儿子相公,哪还有别的。猛地一出这事,我……我真是一点主意也没有了!”
说着说着,阿叶的眼神就开始模糊起来,没多会儿就开始喃喃地说着一些断断续续的话,一会儿说叫“荣儿、荣儿”,一会儿嘴里又是“升平、升平”的。有时候又显得特别恐惧,有时候又一脸的平和。
“看来是受了很大的刺激,这胡升平官做得好好的,怎么还能出这事儿……”说到这儿阿容停下了声儿,因为她开始觉得这件事或许和她有关系。
这胡升平原本是容家那位当家的派系,这遭罪也不为别的,谢长青和周毅山连手打压,把容璟福的党羽都扫清了。末了,胡长平这好好的京官儿也就做不下去了,被外放到晋国来当使臣。
大国使节本来好当,可奈何晋国离卫朝太远,路上就出了事儿。
施了定心针儿,安抚着阿叶去歇下,阿容又折出园子去找谢长青。把事情跟谢长青说过后,谢长青也是皱着张脸。
“当时牵扯到胡升平,我还特地让他们好好安排,原想着在晋国为使三年再回京里,到时候再委以重任也算是有个由头。按说使节是仪仗和护卫充足,路上也有接应,不至于出这样的事,这样吧……我这就让人去打听打听,应该不会有什么大事的。”谢长青说完就去安排,他也没想到原本想给个好,却反成了祸端!
一堆人反而出了事,阿容疑惑地道:“我们一路走来,不是挺太平的嘛,我们才俩人呢,他们一大队人怎么反而出事儿了。”
到底是多年四处行医施药,谢长青对这些事倒清楚得很:“在这边儿道上有个说法,劫众不劫寡,人少要么是没贵重物件,要么是手底下硬。而且我们是穿着药师袍过来的,自然相安无事。”
“做药师真幸福,罪不及身,行路得安,四处吃得开!”阿容感慨了,心想着得亏自己会这个,要不然还不知道在哪儿呢。
晚上打听事的人就回来了,跟阿容和谢长青把事儿一说,这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晋国地界上是太平的,原来是在贺灵一带出的事,那里归离国管辖。
而胡升平正逢着打仗前后,这不就被逮了个正着!
听完事儿后,谢长青说道:“看来这回要看你的了,声声!”
靠她……靠她就完全不靠谱了,阿容说道“靠我,靠我可救不出人来,这救人于危难之间的事儿我可干不擅长。”
“云木珠,她眼下就在贺灵山的旗峰营那边,离国王女也带得兵,眼下旗峰营就是她所辖制。”说实话,谢长青反而对云木珠没什么太多印象,不过阿容后来跟他说过云木珠救了他的事,多少对云木珠谢长青还是存着些感激的。
要不是云木珠,他这辈子就圆不了了,到现在终得了圆满,不是该好好谢谢这姑娘么!
“那我去了,云木珠不会转脸就不认人吧!”那总是红红火火一身的姑娘,阿容想想觉得不太保险。
“你救了离国这么多百姓,离国传言云木珠是个明大义,有大胸襟的王女,你去了自会无碍。胡升平对他们来说也并不重要……再说也不能让你一个人去,我们一道去。”他多年在各国行走,不管哪个边夷小国,自然都有办法进出。
离国是要去的,可是还是得先把阿叶的病情稳定下来,待过几日那陈药令熟悉了施针施药的规律后,阿容才和谢长青一块儿启程。
从寒单到贺灵山有几天的路程,赶到那儿的时候却发现贺灵山旗峰营一带无比热闹,这才知道是云木珠快要举行婚礼了。
这一下就更好相见了,只托说是贺婚礼来的,让人带了礼单和拜贴,末了就顺利地见到了云木珠。
“黄花朵,你这回要帮我,他们逼我成亲,你是知道我喜欢谁的……”谁能想得到云木珠打头第一句就是这个,这让阿容和谢长青都不由得愣神。
讷讷地回过神来,阿容说道:“再喜欢你也不能为妾为小吧,要知道你可是大王女,而且你应该接到消息了吧……”
这消息指的当然是周毅山立姚海棠为后的消息,立后要圣旨明发天下,布告各洲郡,向来关心卫朝动向的离国只怕早就接到消息了。
然而云木珠却又说道:“谁说我要嫁给他,比起喜欢他来,我更不愿意嫁一个我不愿意接受的人。按你们卫朝人的话来说,吾自爱自珍,不愿屈从!”
……
这果然是个各种劲爆,各种带劲儿的姑娘,可是敌营阵中她总不可能答应人帮人王女逃婚,那到时候作孽的就是她和谢长青。
“云木珠,你也听我说一句,我和长青只身前来,并没有带随从,我们俩能帮你的实在不多。但是如果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我一定会尽力的。”阿容觉得凭个人的力量那是不可能帮得到云木珠的。
“你们怎么就自己来啊!那我想想……要不你帮我配副药——伏息丹!”
伏息丹?阿容表示终于有种丹药,是她连名字都没听过的,于是她深表兴趣。
一边的谢长青在摇头,心里叹道:“阿容啊,你总是这样儿,一到药上就犯糊涂,这药岂是好炼的……”
245.路上的异常与阿容的惊喜
药其实并不算太难以炼制,只是炼出来后会惹点儿事而已,这才是谢长青说药不好炼的原因。
等云木珠把她自己的事料理了,这才问明她们的来意,一听说是某个小国的节度使,挥挥手跟赶苍蝇似地说:“让人去把那叫胡升平的给放了,一个六品节度使,关着有什么用。”
说完云木珠眼睛就溜圆溜圆地看着谢长青,露出狡滑得跟狐狸似的笑来:“我要是抓啊,就把你们俩抓着就足够了,我就不信他能不来搭救你们。一个是平郡王,一个是容大姑,要真逮着你们俩不放,父王一高兴说不定直接定我接王位了。”
冷冷地瞥了云木珠一眼,阿容道:“那你抓好了,抓了看你怎么跑出去。”
一句话就戳中了云木珠的软肋,她有气无力地瞪了阿容一眼,然后凑到谢长青面前嘴里“啧啧”地响着:“看来当时我捡着个大人物啊,黄花朵儿,你得感谢我,要不是我你上哪儿找这么漂亮的男人去。在我们离国,这么漂亮的男人可从来没见过!”
……
漂亮的男人?阿容忍住笑看了谢长青一眼,果然正一脸抽搐地看着云木珠,脸上说不清是青了还是黑了还是红了,那真是色彩相当丰富啊!
“咳……漂亮是用来形容姑娘家的,你这么形容长青,他回头非得把自己抹黑了不可,那我到时候我可不认他了。”唔,说完话阿容就看见谢长青脸红了,真可爱。
调戏谢长青……啊!这是多么美妙的体验,阿容深深地觉得自己爱上了这滋味儿,云木珠果然是个才华横溢滴妙人儿!
“唉呀,对不起啊,我不知道漂亮不能用来形容男人,但是我是真心赞美你的。你比周毅山还长得好看,周毅山就是山,你是天边云彩里的仙女……”于是云木珠捂嘴不说话了,眼珠子跟转轮盘似地动着,看着阿容是满脸的求救。
捅了捅谢长青,阿容笑说:“你说对了,他就是云彩里的神仙,好看得不像凡人,心肠就更不像了。”
然后就见云木珠一搭着阿容的肩,特豪气地说:“那我送你几个凡人吧,在我们离国,身份尊贵的姑娘也可有三夫四侍的!”
这下儿不用看了,谢长青的脸准黑了,还伸手把她从云木珠毒爪下捞了出来:“云木珠姑娘,这话可不合适!”
这态度惹来云木珠一阵“咯咯”地笑:“好了好了,跟你们开玩笑呢,晚上我在旗峰营设宴款待各地来贺婚礼的人,到时候你们也块列席。现在你们先去看看那胡大节度使吧,要是人没事儿就赶紧送走,卫朝人在我们离国可不安全。”
出去就被使女领到了一处小院子里,而胡升平这时正坐在中间,被两名人高马大的侍卫一左一右地挟着。
那两名侍卫见使女打了手势,这才离开胡升平身边,这时候胡升平才算长出了一口气。他当然认得谢长青也还记得阿容,就赶紧起来施礼道:“谢过平郡王,谢过郡王妃。”
这还是头一个管她叫郡王妃的,阿容听着新鲜,谢长青也一样新鲜,遂扶了他一把道:“你没受什么苦吧,不是说还有孩子也跟你在一起吗,你们的孩子呢?”
不提孩子还好些,一提起来堂堂七尺男儿哭得跟泪人似的,最后眼都肿了才把事说明白。
“孩子没了,怎么会这样?”听胡升平说孩子没了,阿容就不由得想起那个聪明机灵的小娃娃,生得跟玉一样,怎么就没了,当年还管她叫过“婕”呢!
“是库里和,就是要和离国王女举行婚礼的那个人,他是离国的少将军西里和的儿子,是他害了荣儿的性命,是他…杀了他…杀了他……”说到这话时,胡升平双眼像是瞪了出来似的,那血丝看着都吓人。
这时谢长青却猛然大喝了一声:“胡升平!”
猛的这一声,不仅是胡升平吓得愰愰然回过了神,就连阿容都吓了一大跳:“怎么了?”
“他受了很大的刺激,要是不叫醒只怕他会和胡夫人一样。声声,你给他施针安神,我问他几句话。”谢长青皱眉,总觉得事情不应该这么巧,哪有节度使正被逮个正着的,先头打探的难道是死人吗?
依言拿了针包,阿容施了安神针后,就坐了下来,这时胡升平的情绪也平复下来了,他眼睛有些茫然地道:“平郡王,您请问吧……”
见胡升平稳了下来,谢长青才问道:“派你出使晋国做节度使的文书,要等你到晋国上任后才会广发天下,所以你这一行是相对隐秘的。那你们一路行来,有没有发行什么异常状况?”
“异常,没有,一路上都很太平,从没想过会在离国最后一个驿站受袭。”胡升平说完还在仔细想,想着想着忽然抬头道:“平郡王,随从都是从京城四营里选出来的,四营曾经都是几位王爷在打理,各大家也同样是树大根深……”
“但他们不至于针对你个人做什么,如果真的是他们就必然有其目的,那你想想会是什么目的?”不仅是胡升平要想,谢长青也在想。
按说这些事他都经手过,不能一点头绪没有。
“下官不知道。”胡升平想了半天愣是想不出一个理由来,这几大家和几位王爷真是犯不着跟他为难,他一小吏小官为难了也没用。
这时阿容开口说道:“会不会和胡大人去晋国的行程有关,如果不是个人,那就是差事,总不至于两不搭。”
“声声,你去云木珠那儿让她帮着查查,我和胡大人再说说话。”谢长青其实是想把阿容支开,这姑娘知道得多就操心得多,还是让她少管些事儿比较妥当。
这理由充足得很,阿容自然也不疑有他,就起身去找云木珠。到云木珠住的院子外头时,正逢着一个男人和她一前一后地走着,末了两人停在了一个院儿门前。
那男人看了她一眼,叽哩哇啦地说了一大串离国话,幸好阿容那会儿和云木珠一块儿治毛疫,正是能听会说了。
那男人说的是:“你是谁,来找珠儿做什么。”
珠儿?是兄长还是那个叫库里和的男人?阿容努力克制住自己想挠头的冲动,特镇定地答道:“我从九歌山来的,算起来是云木珠的师姐,我叫西雅图”
西雅图……阿容差点就说成西班牙了,幸好说话到嘴边成了西雅图,西班牙说模糊点儿的话和离国话里的去死差不多一个音儿!
“原来是大国士的弟子,我是库里和,看来过几天我也要叫你一声师姐了。”于是阿容猜中了!
这时候院儿里传来了脚步声,阿容又一个激灵赶紧开口喊道:“师妹啊,西雅图师姐看你来了,你在吗?”
云木珠多精乖一个人啊,一听再一看就知道是啥味儿了:“师姐来了,对了,我给师姐介绍一下,这是库里和,虎将军的长子。当年虎将军和师父也算是同窗共读过呢。”
“那倒是失敬了!”她们俩一唱一和把那库里和绕晕了,最后被绕走了,说是让她们师姐妹俩好好说说话。
待库里和走后,云木珠笑得前俯后仰:“从来没有人敢这样骗他,你是第一个,黄花朵儿你要感到荣幸啊!”
瞥着她,阿容白了一眼道:“我来不及感到荣幸,先得请你帮我个忙,查查为什么你们能逮着我们的晋国节度使,是消息走漏了还是你们正巧赶上了?”
“那不用查了,当然是有消息,不过我可不能告诉你消息从哪儿来。不过嘛……看在你是黄花朵儿我是红花儿的份上,这件事啊其实就是你说的那句诗——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云木珠嘴上说不说消息从哪儿来的,但是这样一来不明摆着点明了是谁。
看来这云木珠是一个主和派嘛,从云木珠和她一块儿治毛疫开始,她就觉得这虽然是个很民族的份子,但其实却是个主和派。
于是她认为这其中也有周毅山的原因,爱屋及乌嘛!
话是她问的,可是谢长青压根什么事儿也不让她知道,结果最后她还是一头雾水,谢长青却敲着她的后脑勺说:“无知是福!”
这时阿容眯着眼睛笑得分外慧黠:“噢,原来是这样啊,其实我也原本在话儿要跟你说的,这话儿你听了准得高兴疯。但是既然无知是福,那我还是自己偷着乐好了,就不告诉你了,让你继续福着!”
高兴疯?谢长青开始了无限猜测,先是看了看她的脚:“脚好了,不疼了?”
特欢快地摇头,阿容扑进谢长青怀里头难得地说一句娇滴滴的话儿:“真笨,不是的,猜错了。不过确实比从前好多了,我就说该多走动,天天拿我当菩萨似的供着哪能好啊!”
抱住了她后,谢长青无奈地道:“是,你总是有理,那到底是什么事,我还能高兴疯……”
当然是惊喜了!
246.幸福来得太突然与暴风雨
猜了许久,谢长青总没猜着,阿容就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儿在那待着,没想到她还没拿着这模样多久,就被谢长青的手挠得前俯后仰。
“好了,该说了吧,再不说……”谢长青举起手来冲阿容挥着。
一看这手阿容就觉得痒了,连忙求饶道:“别别别,不带这样闹的。”
说话间阿容就伸了手横到谢长青眼底下,眉眼间如同沾染了春风雨露一般,只是笑却半个字不吐。
冥冥中,谢长青仿佛意识到了点儿什么,四指(拇指和中、食、无名指相扣,所以是四指)按住了阿容的手腕,许久之后谢长青终于明白过来了:“有身子了?”
见他这没反应没反应的木然模样,阿容又想乐了,踮高了脚尖揽着他的脖子娇声笑道:“对,再过几个月,就会有个圆滚滚的孩子哭着闹着折腾你,长青……你要当爹了!”
这时谢长青有种幸福来得太突然的感觉,他半点准备没有,阿容的身子一直在养着,没养好前因为要用药施针所以不宜怀孕。
猛地被阿容这话一炸,谢长青眼眨也不眨地看着她许久,最后一点儿狂喜从眼底直到眉梢,很快就染透了嘴角:“声声,什么时候的事,你怎么能现在才告诉我。要早知道你怀了身孕,怎么也不能让你跟着来趟这浑水,本来就要静养,有身子了就更得好好养着,你就从来不让人省心……”
这一番歇气儿都不带的话让阿容差点儿晕过去,她双手做投降状说:“我不就想找个合适的时候给你个大大的惊喜嘛,而且我也是前几天才知道的,启程前我可不知道!”
“行了,赶紧坐下,这里也没有擅长妇儿科的药师,你可真够让人操心的。”谢长青扶着她坐下,表情是即高兴又忧虑。
头回当爹,当然得慎重其事,从前谢长青也想过孩子的事儿,可真是没想过会在这样的情况下迎来孩子。
见他面带忧虑,阿容说道:“别担心,我不就擅长妇科么,再说办完这件事儿咱们回扬子洲还不成嘛,那时候胎气也稳了,路上就不用担心了。”
虽然阿容也头回当妈,可是现代那信息唾手可得的时代,她又是个学医的,当然对这些算是比较清楚,她可不拿自己的孩子开玩笑。
人说没做过母亲的女人是不圆满的,辗转两世,她也终能得个圆满了。孩子……多么美好的词儿,阿容笑眯眯地想着。
但是她这不急不急的模样反正让谢长青更没着落:“你还是别奔波了,我写信去让钟药师和杨药师带几个人过来,还是晋国更安生些,过几天安排了云木珠的事我们就回寒单去。好在寒单气候也合适,夏里不热、冬里不寒。”
“好好好……我听你的,你怎么安排我怎么听。”阿容知道他在担心自己,所以老老实实听话,任由安排。
正在她们俩温情脉脉无比幸福的时候,外头传来了刀兵声,那叫一个喊打喊杀,不过仔细一听也就一男一女的声音。
“是云木珠,好像是和库里和打起来了……他们俩打什么?”阿容起身就要去看,她是谁啊,曾经无比热爱八卦事业的“八卦楼”,有热闹不看对不起她这魂儿。
可是谢长青不能让她去看啊,万一有个闲失哭都没地儿哭去:“声声,我去看看,你在这儿坐着。”
“啊……别啊,我就远远看看怎么回事,不走近了还不行嘛。再说他们俩就快成婚了,这打起来也总有个回手的,总不能真拼死拼活啊!走吧走吧……”阿容说着就拉着谢长青往外走。
看着拽着自己衣袖的阿容,谢长青就只剩下无奈了:“别乱跑,跟在我身边。”
到了场院里一看,一红一灰打得那叫一个武侠,阿容正在给这俩往武侠小说里套。
这时云木珠一边抽动着鞭子,嘴里说道:“库里和,我不会嫁给你的,一个打不赢我的男人,我是绝对不会嫁的。”
只见库里和手里的刀一翻,就卷住了鞭子:“珠儿,我库里和可不是打不赢你,是让着你,我们离们的男儿可从不在跟自己女人闹的时候较真。”
嗯,这可不就是华筝和某连名字都相不起来的男配的故事嘛,一般说来这样的故事,男配都是很布景板的。哪怕位高权重,哪怕武艺高强,哪怕长相俊美能力一流,那也就一块布景板!
“库里和,我们离国的女儿只嫁给自己喜欢的人,我不喜欢你,我不嫁给你!”云木珠这话说得有些喘了,看得出来她已经后继无力了。
但是库里和明显的游刃有余,轻松地挑开云木珠的鞭子之余,还总能小小的回击一下:“说得对,我们离国的男儿只娶自己喜欢的人,这不矛盾,珠儿,你注定要做我库里和的妻子。”
这时候云木珠一狠狠地一扔鞭子,挑起旁边的一柄枪反身挑去,嘴里怒吼道:“我不喜欢你,你听不懂人话是不是……”
“你还想着那个叫周毅山的男人对不对,但是他不会再回来了,他被我打跑了……”
原来这俩的矛盾来自于周毅山,阿容侧脸看了眼谢长青,心想:“幸福的人儿各有各的幸福,波折的人儿竟然还能有一样的波折!”
于是又见云木珠发了狠的一枪扫过去,这明显是下了死手,库里和闪避不及一枪正中手臂。库里和不敢置信地看着云木珠,话都说不出来了。
“放你的臭屁,他会被你打跑,多少次你在战场上被他打得落花流水,多少次你受伤挂彩,还不都是因为他!”云木珠觉得这一枪还不解气,又恨恨地补上了这一番话。
只见库里和这时脸色更白了,怔怔地看着云木珠道:“原来他是安亲……不,原来他是卫朝的皇帝!哈哈哈哈……珠儿,这样一来你就只能嫁给我了,卫朝的皇帝,他要是还记得你早就派人抢你来了,还会等到现在!”
被戳中了痛处的云木珠脸色一沉,手里的枪一施力就贯穿了库里和的手臂,尔后看也不看库里和一眼就离开了场院进而。
在云木珠转身的那一刹那,阿容看到了她眼上的泪珠,这姑娘怕是真动了情,却求之不得啊!
“强扭的瓜不甜,这库里和又何必呢?”阿容感慨了。
而谢长青听了却侧脸瞥了她一眼说:“要是天下谁都明白这道理,那就不会有这么多是是非非了。”
咳……阿容“嘿嘿”一笑,明白谢长青和她一样联想到了周毅山:“长青,我去看看云木珠,今天晚上把她要的药炼出来,明天一早我们就离开。”
“胡升平不好办。”胡升平一直不肯走,要留在这儿为胡启荣报仇,却不想想自己一介文官,连杀鸡都不敢,这时候竟喊着要杀人。
说起胡升平阿容也不由得叹气:“长青,我去试着劝劝他,他怎么能留在这里,阿叶还在寒单等他呢!”
点了点头,谢长青道:“你多说说阿叶的事,我去安排药材,晚上开炉把丹药炼了。”
“那他呢?”阿容指了指库里和,连云山教导药师是见伤者不能不救,不可分恩怨情仇,所以阿容才有这一问。
谢长青指了指一边的门洞说道:“他们的军药官来了。”
于是两人各自去办自己的事,只是阿容这边不太好办,她跟胡升平说了大半天,胡升平是油盐不进,最后阿容没法了,说道:“你要是不走,我和长青明天就回寒单,要是阿叶没看到你回去,出什么意外我可不能担保一定能治好她。”
“她也会赞成我给荣儿报仇的……”
听过子报父仇的,这头回见父亲拿命去给儿子报仇:“胡大人,我没读过多少书,但有一句话我倒是记得,死者长已矣,生者复何求。你难道真的预备和阿叶一块儿去陪启荣吗,启荣是个孝顺孩子,肯定愿意你们好好活着,要是你们就这样一个个连日子都过不下去了,他该多自责啊!”
“死者长已矣,生者复何求……”好长一段时间,胡升平都重复着这句话,不停顿不间歇甚至是无意识的。
长出了一口气,阿容心说她就知道,对付文人就得用文人写的句子,要她劝十天半个月也没这效果。
“郡王妃,明天我和你们一起走,你说得对,荣儿是个孝顺的孩子。”胡升平长叹了一口气,眼底终于不再狂暴,显出宁静的底子来了。
毕竟是官学出身,一辈子学的是以德报怨,以直报德。这丧子之痛固然不能以德报,但至少他想起了自己还未尽的责任——阿叶。
“那好,我去安排,胡大人好好歇着,明天会着人来请你。”阿容说着话就去找谢长青,看看丹药怎么样了。
只是有时候,不是想走就走得脱的,暴风雨也不是平静了就不会再起的。
唔……小容容,小神仙~真美好
其实我喜欢正太,这是恶趣味啊恶趣味,不过女儿打扮着好玩儿~
247.风雨忽来与阿容的药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女人都是很绝情的,这可以用云木珠来举例,阿容当然不能拿自己这失败的例子来示范了。
因为心里已经有了喜欢的人,所以就狠狠地伤害另一个心里有她的人,毫不留情,没有任何犹豫地一枪贯穿。
最后军药官也不知道怎么着,打听到了阿容这里来,因为阿容就是拿着九歌山弟子的身份待下来的。九歌山除了经纶之学和排兵布阵之外,最为著名的就是医药之道。
“还请西雅图姑娘移步,库里和少将军的伤,我们实在没有办法了,还请西雅图姑娘施援手。”军药官们也是没有办法了,要是西里和的儿子死在了这里,那谁也逃不开干系,只好腆着脸来求眼前这位。
要搁阿容其实并不太愿意救库里和,可是她这会儿叫骑虎难下了:“那行,几位药官前边带路,我随你们走一趟。不过我的药可不带在身边,药材你们需要你们来准备。”
几名军药官听了如释重负,长出一口气说:“这是自然,西雅图姑娘是来参加婚礼的,是我们给您添麻烦了。”
“我去备针,你们先去备药吧。”阿容得先跟谢长青说了,要不然谢长青非发急不可。
一听阿容要去给库里和治伤,谢长青直摇头叹气,轻拍了她的额头说:“你啊,到哪儿都能沾染上这些事,我和你一块儿去吧,待会儿你记得在施医布药上千万别露出破绽来……”
接下来谢长青把九歌山的用药习惯和施诊手法说了一遍,让阿容千万别弄混淆了。
“西雅图姑娘,你总算来了,这位是……”军药官们见阿容带了个人来,都有些疑惑不解。
一伸手,阿容嘴特快地说道:“这是我师兄,也是我男人,治伤可有一手,你们让我治还不如让他来呢。”
在离国话里可没有什么丈夫、相公、夫君的说法儿,就我男人或者家里的,再到正式一点的才是我家大人、老爷之类的。
听得这一声“我男人”,谢长青看着阿容眉头紧锁,这姑娘说这三个字时,怎么听都透着几分促狭的味道啊!
摇着头进了屋里,库里和这时正坐在小榻上,见阿容来了就率先打招呼:“西雅图姑娘,麻烦你了。”
“没事,你这事还得麻烦我师兄,在治外伤上师兄比我在行。”说着阿容就站到一边,让谢长青和库里和说话。
对这状况库里和没表现出什么反应来,自顾自地脱了衣裳露出上身来,那伤口只初略地包扎过。谢长青看了就拿剪刀把绷带剪开了。
查过伤势后,重新用药包扎,用的是离国现有的草药磨作了粉,其实要是用连云山的药粉要好得多,但是谢长青可不会在这小事上露马脚:“没伤着血脉,这只手最近不要用力了,伤口不要见水。”
但是库里和却在他们收拾好的时候,忽然来了一句:“你们不是九歌山的人吧,这治伤的手法就不像。”
好在谢长青有应对,说道:“我们夫妻当年曾化名在连云山的外山学过一段时间,少将军倒是好眼力。”
“噢,原来是这样,要是两位愿意,将来到我帐下做军药官怎么样。你处理伤口的手法不是他们那些庸才能比的,而你这婆娘么……我脱了上衣即不害羞也不回避,看来也是个经常行医的,不知道这位先生愿意不愿意?”原来库里和之所以观察他们,是因为想收归旗下。
这一声“婆娘”算是把“我男人”这话抵消了,谢长青眉止平和地道:“少将军,军帐里不缺药官,可离国百姓还无医无药。”
这时阿容心说,库里和少将军啊,你这想法可真不靠谱,让敌国总管医药的人来帐下做军药官,就不怕到时候上战场全军的人都腿软。
这么一大帽子压下来,库里和也不好留,就派了人送阿容和谢长青出去。
“声声,我们今天晚上就走,让云木珠的人到时候收丹药就行了。”虽然眼下没什么,但谢长青担心夜长梦多,要是库里和到时候又想出点什么不妥当的地方来,他们就是想走也迟了。
点了点头头,阿容应道:“好,现在就去炼药,我去跟云木珠说这事。”
一边准备炼药,一边去找云木珠,好在两边都很顺利,见他们要走,云木珠也事先做了安排。好在这里虽然是军营驻扎地,大家却都不在军帐里,要不然这事还真不好办。
药炼好后,阿容就和谢长青收拾了东西去找胡升平,但是一到胡升平住的院子里却发现胡升平不见了:“人呢,他答应好了在这等的,我走前还点了香让他歇着的!”
“别着急,你在这等着,我去找看院子的问问。”谢长青说着就转身离去,等把事情问清楚时,不由得一身冷汗。
折返回来时,谢长青一边往屋里走,一边道:“声声,你先走,我去找胡升平。”
见人有了下落,阿容就问道:“他去哪里了,不会出什么事吧?”
“没什么,他只是出去顺顺心,你先去贺灵庙等我,到时候我找着了他就过来找你。”谢长青把阿容安置在马车上,让从陈药令那儿带来的车夫把阿容送到贺灵山脚下的贺灵庙去。
也是谢长青脸上的表情掩盖得太好,阿容没看出半点不妥当来,所以她上了马车去贺灵庙。但是马车还没走出多远,阿容就意识到不对劲了,要是真的没什么事,谢长青不会做这样的安排。
掀开帘子,阿容冲车夫道:“路大叔,快些调转了马,我们赶紧旗峰营去,长青他们可能会有危险。”
没想到那赶车的路大叔却说道:“容药师大人,谢药师大人说了,不管你说什么,一定要把你送到贺灵庙去。所以我不能答应你,而且这里的路不好掉转马车,容药师大人还是听谢药师大人的安排吧!”
“不行,我不能一个人走……”
说起来,谢长青多了解阿容啊,这时候赶车的路大叔一脸了然地道:“容药师大人,谢药师大人说如果你非要回去,就让我跟你说,你回去了也帮不上忙,而且你现在有身子了,要为肚子里的孩子想想。”
孩子……阿容或还想说什么,但最终咬紧了牙关没有再说话:“谢长青,如果你有个三长两短,我就带着你的孩子嫁给别人!”
话说得狠,心却是软的,眼睛也是酸的……
车驾上的路大叔听着直摇头:“我要是谢药师大人,有您这么一句话,怎么也要安全回来。容药师大人你放心吧,谢药师大人身手这么好,不会出事的。”
这边是终于安稳地去贺灵庙了,而另一边谢长青则正护着胡升平往马厩那边去。胡升平确实是去顺心了,只是顺心的内容有点血腥,他趁看守的人不注意,一刀下去把库里和给扎得只剩下一口气了!
好在马厩的方向谢长青清楚得很,两人在夜里摸着前进,就快到马厩时却被一队兵围住了……
眼看着要打起来,谢长青要顾着胡升平肯定施不开拳脚,就在他要抽出腰间配的剑时,却忽然摸到了阿容平时配的那些乱七八糟的药粉。
“这个药包带在身上,可以驱蛇虫鼠蚁,而且遇上劫匪什么的,把带子一抽洒出去,管保他们沾着就晕。”当时阿容是自己被咬了一身红包,才配了这些药粉,用了好几样儿稀贵的药材,谢长青看着皱眉她才略有些心虚地解释了几句。
现在一想,阿容真是太有先见之明了。谢长青拿出药包来把束口的带子一抽,自己屏住了呼吸洒了出去。这夜里无风,谢长青才顺利地洒了一圈,不但是那对兵倒得只剩下几个了,连带着胡升平也倒了……
迅速地解决了剩下的几个兵,谢长青一手拎着胡升平上马,赶紧催了马出去。这夜有月光,又只有一条通往山下的路,马都走习惯了,这一跑出去就直往山脚下去。
胡升平的马在前面,谢长青则断后,眼看着快到山脚下时,谢长青又皱眉返身往旗峰营的方向催马跑了过去。
迎着骑马赶来的是一队铠甲闪闪发亮的精兵,谢长青一摸袖袋里——药粉没了。
而这时胡升平已经到了山脚下,路大叔在外面看着连忙一声轻哨叫停了马:“容药师大人,胡大人的马来了。”
阿容出来一看,人横在马上,看着都吓人:“怎么了,他怎么倒在马上就来了?”
一探手才知道是被她的药迷倒的,他倒是已经到了,谢长青呢?
施针把胡升平唤配了,阿容问道:“长青呢,他在哪儿?”
迷迷糊糊地清醒过来,一看是阿容,胡升平听她问谢长青,就往回想了想,然后就把他昏倒前的场面说了……
这时阿容气得只想抽他一巴掌,最后狠狠瞪了他一眼,拿了包袱出门就要翻身上马去,任路大叔在后头怎么叫她也不顾
她虽然不会功夫,不过等闲的人也伤不着她,包袱里还有十好几包配好的药粉……
自己先吞了颗解药,正要催马走时,路大叔却把她拉到了马车上:“容药师大人,你不宜骑马,我驾车送你过去吧。”
248.危境里的主意与传讯烟
月色之下,马车被路大叔赶得平稳而安静,阿容不时地伸出头看着外边,处处一边安静,只听见山风过耳更显了几分清幽之感。
若是这时候心里没个忧虑,当真是好景直需看,可是阿容这会儿只顾得上寻找谢长青的行踪,哪得工夫欣赏。
行到中断时,马车忽然停了下来,路大叔说:“容药师大人,你快些下马车来,前头有声响。马车的声音可能还是惊动了人,我们先进树林子里避一避,马车往山坡下赶,这马歇好了吃得也足,不累是不会停的。”
“那行,我听你的。”阿容说着就从马车上下来,路大叔在前头开路,两人避进了路边一处深灌木里,这边有水声风声遮挡,呼吸声相对就弱一些。
两人又各自捂了口鼻,尽量调低呼吸声,好在马也争气,一没人管又吃了疼撒开腿就往山下跑了。不久后就听见一阵马蹄声传来,有人嘴里喊着“追,就在前面了”,于是一阵马蹄声过去了。
这时阿容差点想起身,却被路大叔按住了,路大叔冲阿容摇了摇头,虽然看不太清楚,但是阿容感觉出来了。
隔了好一会儿之后,路大叔在探出脑袋四处看了看说道:“这下后哨也走了,容药师大人,按离国人的习惯,马队后头都有后哨,就是为了防漏下的。”
“路大叔,那我们现在怎么去找长青?”阿容见这里是山高林深,月光再好也看不好找人啊。
“这……”路大叔可就没办法了,他对这边熟是熟,再熟也不好找人啊,这到处黑乎乎的。
这时一阵风吹过来,循着风侧过脸去,阿容仔细想了想,忽然想到了一个主意:“路大叔,我去找几样药材,你去找些干草来,越干越好。”
听见阿容发话了,路大叔也不多问,这明着像是要烧,只是路大叔不由得寻思,烟晚上也看不见,火光又不能起,那就得是气味,只是什么气味能传这么远?
其实阿容要做的正是连云山的传讯香,在不方便的时候,可以用这个找到连云山的人。平时可以佩带,要是情况危急时可以燃烧。
“好在都是遍地找得到的,要不然就这也麻烦,唉……我只用过两回,也不知道香气传得够不够远。”阿容一边低声喃着,一边循着月光和气味去找药材。
好不容易找齐了药材,路大叔的干草也找来了,把药材和干草捆在一块儿,阿容说道:“我们现在得去上风好找的地方,路大叔可有合适的主意?”
想了想,路大叔说道:“放风台,那里原先是个瞭口,现在废弃了。这时节的风要经过放风台才会传到这一带的山里来,谢药师大人也应当对这一带很熟悉,自会找去的。”
点头应了一声,阿容又问道:“那儿安全吗?”
伸手接过了阿容手里那捆药材和干草揉出来的团子,路大叔说道:“那里离旗峰营非常近,但是却相对隐蔽,容药师大人放心。放风台那儿好去好走,到时候被发现了也好走。”
“那好,我们现在就去那儿,还烦请路大叔带路,一路上还是要避开旗峰营的人为好。”阿容可不想人没救着,反而还把自己给搭了进去。
闻言,路大叔自然应声,接着就寻摸着往放风台带路,阿容跟在后边也不吭声,山路虽然难走,但是阿容更怕人难找着。
好在到放风台去抄了山路也不远,大约走了二十来分钟就到了。放风在在山一侧高高伸出的一块巨石上,那里果然像路大叔说的那样年久失修,看起来就很久没人来了的样子。
正当路大叔要点草团子的时候,忽然停下来说:“容药师大人,这草团子点着了还是会有光亮,贺灵山好多地方都能看到这里,有光亮会把追兵招来啊!”
这个问题确实很要紧,这时她走进了那个小暸房里,竟看到了一张破旧的桌子和掉落了下来的窗格木板:“路大叔,用这些把药草围在中间烧,待会儿外头再罩上这块破布,就看不到光亮了。”
听阿容这么一说,路大叔寻思着可行就点头说道:“容药师大人想得周到,我这就去办。”
等路大叔把东西架好把传讯香点着了,两人遂各站一个方向,观察着动静。
这时的谢长青正在密林深处的水边,黑泥白石反光水,循着水好找路一些。他虽然把追兵甩开了,但是自己也受了伤,刚才胡乱包了些药材,这时伤口已经疼得麻了。
“不知道声声怎么样了,早知道不应该安排在贺灵庙,万一追兵去查看了,那可怎么是好。”谢长青即担心,又留有些希望,毕竟同行来的路大叔是个老江湖,要不然陈药令也不能把他派出来随行。
感觉血流失得越来越多,脚步越来越虚浮,谢长青从怀里掏了颗回元丹服下,运功化了药这才得工夫看看自己怀里还有什么丹药。
检点完丹药后谢长青直叹气:“总说是行走多年,外伤药都没了。”
这才记起来是用在了库里和以及胡升平身上,这也得叫自作自受了。自嘲地笑了两声,谢长青不由得想起阿容经常说他的一句话来:“无可救药的圣人癖,看吧,总会有救了别人损了自己的时候。”
“声声……”
正在他闷声痛呼着这两个字时,一缕似有若无的香气飘了过来,谢长青凝视仔细嗅了嗅:“传讯香?难道是阿容,她……她怎么又回来了!”
顾不得责备阿容怎么回来,他得赶紧循着香气去找阿容,这姑娘肯定是回来找他来了:“这时节的上风口应该是放风台那边,肯定是路大叔和她在一起。”
这时候谢长青想明白了,于是赶紧起身,服过回元丹后浑身的气劲又回来了,运功游走了全身一遍。谢长青决定施展开轻功过去,这样即可以避免被追兵找上,也可以赶紧到放风台那儿去。
再安全的地方,多停一刻也是危险的!
又服了两颗回元丹,谢长青跃上树梢拂身而过,轻如飞絮一般,好在论起轻身功夫,这天底下没几个人是他的对手。
等谢长青到放风台附近时,先看到的是路大叔,接着就是阿容,就在谢长青要叫阿容的时候,忽然一溜火光冲了过来。
“这里有人,香气就是这里发出来的。”有人喊道。
听了这声阿容心一跳,怎么还有比谢长青快的,阿容小声地问路大叔:“路大叔,怎么办?”
这时路大叔也有些怔愣,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了:“他们可能还没有看到你,你快从那边小路下去,到石崖下躲一躲,往下风口走可能会遇上谢药师大人,快些走吧……他们抓我也没用,我不会有事的。”
路大叔的话才说完,阿容一抬眼就看到了云木珠从不远处走了来,云木珠一边走一边说:“吵什么吵,这是我让人点的香,刺杀库里和的人要是闻着这香一定会到这里来,这是他们的传讯香。你们在这里吵吵,万一把人惊着了,我看你们上哪儿抓人去,赶紧到别处找找去!”
拿着火把的士兵们齐齐应了一声,脚步声明显放小了往回走,直到士兵们走得没影儿了,云木珠才领着侍女上前来:“黄花朵儿,你没事吧,你那漂亮男人哪里去了?要不是我闻过传讯香赶了过来,你就被人抓着了,太危险了……”
“云木珠啊,吓死我了,我也不知道长青在哪里,这不正点传讯香找他嘛,多亏你来了。”阿容说着话腿就软了!
这时谢长青终于翻身上了放风台,一把扶住了被山风吹得像是快要飞走一般的阿容,嘴里说道:“声声,我在这里,我没事!”
“长青……”阿容惊喜地喊了一声。
“嗯,没事了没事了,别担心。让你好好在贺灵庙,你怎么就不听呢。”谢长青的话虽略带责备之意,心里却分外踏实柔和。
见状,云木珠插话道:“在贺灵庙才是笨蛋呢,刚才他们已经把贺灵庙翻了个底朝天,愣是一个人没找到……说到这儿,那个不知死活的胡升平呢?”
“他也不在贺灵庙了,他没跟我们在一起啊?”阿容倒是记得出来时,路和交待过胡升平几句,只是不知道说了什么。
“可能在贺灵的神像后面,离国人对贺灵很敬重,不会去捅神像。”路大叔松了口气,看来胡升平虽然有些糊里糊涂,话还是听进去了。
听了这话云木珠捂嘴直乐:“替我好好谢谢他,库里和要是熬不过这关,回头我送份大礼给他!”
……
多狠的女人啊!谢长青和路大叔相视一眼,两男人心里就这么一想法了。
“长青,你受伤了?”阿容的手忽然摸到了一片濡湿,这才借着月光看清了谢长青左臂,宽大的袖子从袖根到袖摆被血染得透了。
不说还好,一说谢长青就一阵恍惚,失血过多又用回元丹强行提气,这时候自然要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