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介绍,不定期更新
宇流明:男主角,年龄22岁,原为大楚帝国建宁郡会泽县龙马乡户长,年少才高,精于谋算,气质平静谦和、波澜不惊,脸上永远保持着淡淡的微笑,出自“治世经纶”流派,“隐月惊鸿”洛星寒关门弟子。
吴二牛:男配角,原是龙马乡地方豪强,后担任龙马乡耆长,是宇流明幼时玩伴,后成为宇流明得力助手。性格豪爽、憨直,但是粗中有细。
申屠杰:益州刺史杨雄麾下首席谋士,殚精竭虑辅佐杨雄图谋造反,多次设下毒计意图使杨雄吞并南疆五郡,出自乾坤阴阳流派,绰号“逆转乾坤”。
骆清瑶:女主角之一,大楚帝国飖雪郡主,开国重臣骆英之后,在帝国之内身份超然,身兼儒家、墨家两大学派传承,身怀绝世剑术,武功已至化境。绰号“瑶台清绝”
宁霜影:女主角之一,,容颜绝世,出自“天机阁”,帝国少将、监察总长,以智谋得到帝国上下赞誉,得到帝国皇帝赵天宇称赞为“帝国女军师”,绰号“天机神算”。
水柔冰:女主角之一,年龄28岁,容颜绝世,有一头银色的秀发,治世经纶流派,洛星寒嫡传弟子,绰号“冰川天女”,水氏部族大元帅,当今大陆第一名将。其16岁时参与了“血色冰霜”一役,亲率大军五十万南下,接连击败大楚帝国无数名将,直捣帝都长安城下,最终逼迫大楚帝国皇帝赵天宇承认水氏部族立国。
各家流派介绍(不定期更新)
天机阁:以智慧掌握世间万物的变化规律,故称之为“通晓天机”,进而在顺应规律当中谋事、谋人、谋天下。先秦以来以智谋传世的杰出人物多出于此流派:张良、诸葛孔明、郭嘉、司马懿等
天元儒社:承袭孔圣人儒道传家的思想,始终坚持以“仁爱”的思想教化天下。
止戈门:墨家,崇尚兼爱非攻,主张和平的方式解决争端,但是在极端状态下也主张以战争消灭战争,故得名“止戈”。
兵家流派:兵圣孙武所创,主张攻伐,以武力达到一统天下的目的。兵者国之大事,生死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
乾坤阴阳:将数术思想与阴阳五行学说相结合,用来建构宇宙图式,解说自然现象的成因及其变化法则。天文、气象、炼金术、算学、音乐和医学,都是在阴阳五行学说的基础上发展起来的。齐人邹衍为集大成者。
纵横家流派:该流派弟子多凭辩才参与国与国之间的政治活动。知大局,善揣摩,通辩辞,会机变,全智勇,长谋略,能决断,无孔不入、无所不出,无所不入,无所不可。
经纶治世:博采各家之说见长,以“兼儒墨,合名法”为特点,于百家之道无不贯通。其主要思想为集各家之所长,共同为治理天下服务。
暂停更新的通知
都知道目前在整顿,小问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文章会被屏蔽,简直是无妄之灾,看过的读者心中应该都有数,小问的小说根本就没有出圈的地方。从开书到现在,小问没有断更过,但是目前只能暂停更新,待回复后立刻更新,抱歉。
第一章 恶奴
这是一个走上了岔路的时空位面,在这里有着不一样的历史。古有黄帝、炎帝部落联盟而后成华夏族,夏禹治水而后有夏朝,成汤伐夏而有殷商,姬发牧野之战而有西周,秦灭六国一统华夏,后历经两汉、魏晋。在西晋八王之乱后,五胡乱华、神州陆沉,匈奴、鲜卑、羯、羌、氐等五部陆续入主中原。就在华夏族最为黑暗的一页当中,历史开始走上了一个新的拐点:一代枭雄赵胤风横空出世,趁着东晋司马氏势微,独揽东晋大权。而后赵胤风励精图治,待国力渐复之后挥师五十万北上,横扫五胡十六国一统天下,以国号‘大楚’立国。
大楚帝国在吸取了东晋灭亡的教训之后随之开始了一系列的改革。中央实行三省六部制,皇权之下设尚书令、中书令、门下侍中三位宰相分掌相权,其下又设吏部、礼部、兵部、户部、刑部、工部分别管理国家政务,而全国各地方则实行郡县制管理。在用人取士上,赵胤风吸取两汉、魏晋让世家门阀做大的教训,改九品中正制为科举制。
此外,赵胤风以武立国,对于大楚帝国的军制进行了最为系统化的改革。兵部负责军队的日常管理,但是却无调兵之权。同时在三省六部之外设立最高统帅部,由大将军、骠骑将军、参谋总长三人共同执掌,直接向帝国皇帝负责。最高统帅部日常只有万人以下的部队调动权力,战时则负责军队的全面指挥。地方军制则是已经接近近代军队,十人设一班,三十人设一排,九十人设一连,二百七十人设一营,一千人设一团,三千人设一旅,一万人设一师,三万人设一军。此外,战时还有集团军、兵团等建制,但不为常设。
由于赵胤风的一系列改革,使得大楚帝国一跃而成整个大陆政治、军事、经济第一强国,从而开创了华夏自两汉以来最为繁荣的盛世,史称“楚汉光辉”。
自武帝赵胤风开国以来,大楚帝国传至赵天宇这一代已有二十一帝。二百年余年的时间,曾经大陆最辉煌的强大帝国,也开始逐渐的呈现日薄西山之态。
在大楚帝国北方阴山山脉以北,向来被称为蛮荒之地。多少年来,这里没有文明、信仰、当然也没有国家,这里的人们过着茹毛饮血的生活,他们崇尚鲜血和暴力,通过血腥的屠杀来掠夺有限的生存资源,他们为了生存已经付出了全部的精力。
但是在大楚帝国国力渐衰对北方的控制力大大削弱之际,在这片蛮荒的土地之上开始逐渐的孕育出新生的力量。在帝国皇帝赵天宇登基的第二年,发生了震惊天下的“血色冰霜”之役。帝国西北面的‘水氏部族’突然间不宣而战,近五十万精锐铁骑悍然挥师南下,在大陆第一名将水柔冰带领之下,水家的“冰霜铁骑”仅仅五天的时间就夺甘泉,克洛川,破潼关,直逼帝都长安。仿佛在一夜之间,‘水氏部族’就给了一向高高在上的大楚王朝一记响亮的耳光,使他不得不正视北方。至此之后,大楚的北方多了一个强悍的近邻——水氏部族,堪称草原第一强国,带甲百万,虎视中原。此外,大楚要面对的还有原先的草原霸主金帐汗国分裂而来的东胡、西辽。在西面则是西羌部落以及吐谷浑、大勃律、小勃律等大大小小的附属国;南面则有南蛮、吐蕃两大强国以及各个杂居的部族。
然而“血色冰霜”一役并没有真正让大楚国人警醒。二百余年的繁华,使得居于大陆中央的大楚帝国从官僚到庶民陷入到了一种纸醉金迷之中,却没有发现如今的帝国已经从一头富于侵略性的雄狮变成了温顺而又多肉的大象,四面的群狼都已经开始蠢蠢欲动了。
此时,在大楚帝国的西南边陲——建宁郡下辖的会泽县龙马乡却在孕育着这个波澜起伏的大时代当中一颗最为璀璨的星辰。
建宁郡下辖多个县,主要是:麒麟县、沾益县、宣威县、罗平县、富源县、会泽县、马龙县、师宗县、陆良县等。这里地形地貌多样,民族风情各异。在这里可领略到彝、壮、苗、瑶等各民族独特的语言、风俗和信仰。
会泽县龙马乡,一切都从这里开始。
宇流明,巴蜀益州人士,其祖上为蜀中富豪,后因得罪权贵,被迫举家迁往益州西南部的建宁郡,后宇流家族定居于此。由于建宁地处帝国西南边陲,四野蛮荒、不通商路,宇流家也日渐衰落,不复昔日之豪阔。传至宇流明之父宇流承业这一代,家产更是几乎消耗殆尽。家中仅有宇流明一代单传,随着宇流承业日渐老迈,他也把未来振兴家族的希望寄托到了儿子身上。
宇流明其人确有与常人不同之姿。其自幼敏而好学,经史子集触类旁通,但却是浅尝辄止并不似一般读书人深入钻研、埋头苦读,而且他本人对于科举入士似乎兴趣也不大,却是常好四处寻访交友。在龙马乡地界无论是乡间、田地,还是山野、密林,无不遍布其足迹。而宇流明不爱与权贵打交道,其所结识之人多为乡间农户、贩夫走卒,甚至是村中地痞竟都能与之熟稔攀谈。
宇流承业眼看着自己岁数越来越大,而唯一的这个儿子却越来越让人有些看不懂,不过无论怎么看也不像是自己心目当中能够中兴家族的栋梁之才。宇流承业心中也是担心自己百年之后,儿子守不住剩下的这点家产,干脆一狠心,用家中的余财疏通官府各个环节,给儿子谋了一个龙马乡户长的差事。户长虽是末等小吏,连从九品下的典史、驿丞,甚至里正都远远不如,但毕竟算是有了个官宦出身。宇流承业只盼着今后自己不在了,儿子能够靠着这份差事,安安稳稳的过一辈子。
里正、户长和耆长是乡里的三级官员。里正主持全乡的各项事务,而户长则主要负责“课督赋税”,耆长则专司“逐捕盗贼”。总之,这些都是大楚帝国最基层的末等小吏。现在秋收已过,朝廷的赋税早已经交过,宇流明这个才上任的户长也就基本上没有什么事情可做了,整日里显得有些无所事事。
这一日,宇流明来到馆驿。今日里正罗驹又不在馆驿之中,虽然上任不久但对此宇流明却早已经习惯,自顾自的来到屋内。此时屋内有一老一少两个杂役正在收拾屋子。其中年老的杂役大概临近五十岁的样子,中等身材、须发花白,略显瘦削的面目之上长着一双三角眼,眼神之中透着一股子势利与刻薄。此人唤作刘成,他在这馆驿之中当差已经有七八年的光景,乃是里正罗驹的心腹。而年轻的杂役则叫朱茂,来的时日尚短。
刘成一见宇流明,眼神之中顿时闪过一丝让人难以察觉的轻蔑,口中说道:
“哟,你个娃娃户长来得倒是挺早。找地儿先待会儿吧,没见我和朱茂正在打扫吗?”
听见对方言语中的不逊,宇流明似乎已经习以为常,只是淡淡一笑,道了一声:“好。”便没有再说什么。自宇流明上任以来这刘成便对他不假辞色,言语之间毫不掩饰其轻视之意。
宇流明自顾自的来到户长的书案之前,随手拿起书案上的卷宗正要翻看,却在这时刘成的声音又适时的响起:
“我说啊你这娃娃太不懂事,我这刚收拾好的书案你乱动什么?”
宇流明闻言不禁说道:
“这些不都是该户长处理的文案吗?”
刘成却是冷笑一声,说道:
“是户长处理的文案没错,但是你这娃娃有做户长的经验吗?知道前任户长在任时的情况吗?你啊,还是等着罗里正来了给你交代清楚之后再办公吧。你现在每日来点个卯就是了,没有罗里正的指示乡里的事情不要胡乱插手。”
话说到这份上,是个人听见都得上火,这个刘成的意思分明就是让宇流明明白,这龙马乡是他的主子罗驹说了算,你宇流明一个半大不小的娃娃,顶个户长的头衔当个摆设就是了。
不过宇流明依旧只是淡淡的笑了笑,口中说道:
“既然如此,现在没我什么事那我出去逛逛。”
说话间便抬腿出了馆驿的大门。此刻,刘成望着宇流明离去的背影,脸上的轻蔑之色显露无疑。一旁的朱茂见状不禁有些担心的说道:
“老刘头儿,你这么干是不是有点儿过了?”
刘成满不在乎的说:
“怕什么,有罗里正给咱撑腰,这个娃娃翻不起浪来。”
说到这里,刘成又把目光投向门外,死死的盯着宇流明的背影,嘴角泛起一丝冷笑,口中继续说道:
“哼,银样镴枪头!”
宇流明自馆驿出来,心中自是颇有些郁闷,无所事事的在乡间闲逛。正在这时,迎面走来一群青壮,为首之人是一个八尺高的大汉,身着乡间少有的褐色锦袍,豹环眼,唇下留着钢针般的虬髯,颇有几分三国时张飞的模样。此人正是龙马乡的耆长吴二牛。大楚承袭魏晋时期的游侠之风,民间一言不合便拔刀相向的情况实属常有。这个吴二牛在乡里颇有些豪侠的名声,喜欢好勇斗狠,纠集了一帮无业地痞聚在一起,久而久之也就成了本乡的一股势力。而吴家在龙马乡当地算得上一家富户,颇有些钱财,与官府的关系也相当不错,通过上下打点,给吴二牛捐了一个耆长,这下吴二牛更是如鱼得水,带着麾下的弟兄整日里在乡间招摇过市,名声自然是越发的响亮。
第二章 二牛
整个龙马乡,能够让二牛正眼瞧上两眼的人用十个指头都能数得过来,宇流明却是算得上一个,而且二牛对于宇流明还颇有几分服气。
一方面是因为二人自幼便相识,是一同长起来的玩伴。还有就是因为当年吴二牛带着人和邻乡的一群豪侠地痞打架吃了亏,被揍得头破血流倒在路边昏迷了过去。他手下的地痞游侠儿眼见老大不敌,竟是一哄而散没有一个去管二牛的死活。当时是碰巧路过的宇流明把他给拖回了龙马乡。同样也是宇流明教会二牛带着手下的弟兄,把那些个欺负过二牛的地痞骗进了无人的小山坳,由事先埋伏在山坳两侧高地上的喽啰们用碎石把山坳内的仇敌们砸了个半残;然后二牛再带着弟兄们一拥而上,再把那些个家伙揍了个半死,着实畅快的出了一口恶气。此后,双方又是多次交手,宇流明则是屡出奇计帮助二牛以弱胜强,直到对方彻底服软。
从那以后,吴二牛对宇流明佩服得五体投地,在许多场合说,在龙马乡,谁要是敢跟宇流明过不去,就是跟他吴二牛过不去。
二牛身为耆长,主管乡间治安负责逐捕盗贼。今日二牛带着手下一帮人自乡间巡查回来正碰上宇流明,当即上前打招呼道:
“兄弟,我这刚巡查完乡里,还想着到馆驿去找你,不成想咱们在这儿碰上了,哈哈哈……”
和二牛相比,宇流明本就显得有些瘦小,模样也要俊朗几分,再配上一袭长衫,颇有些读书人的气质,两人凑在一起倒有些不伦不类,很有些像山大王和狗头军师的搭配。此时,只见宇流明面含淡淡的微笑,口中说道:
“还真是巧,二牛一路巡查,辛苦了。”
“明哥儿,别跟我掉书袋子,哈哈哈……”
说着话,吴二牛亲热的一拳打在宇流明的肩膀上,却疼得宇流明直咧嘴,心中直呼:好大的力气。只听二牛继续说道:
“今儿赶得巧,我手下几个弟兄都在,咱们找地儿喝两盅。”
宇流明并不好酒,但是二牛毕竟身份关系不同,而且担任户长之后,宇流明要借重二牛的地方也确实不少,正好趁这个机会和二牛好好的沟通沟通,随即便答应下来。
说是找地儿,实际上龙马乡并不大,十里八村也就那么一座镇子,或者说就是一座简易的集市,集市上有一家“龙马酒肆”,是这里唯一的一家酒肆,而酒肆的老板正是龙马乡的里正罗驹。宇流明和二牛还有几个平时厮混在一起的游侠儿便在这龙马酒肆里豪气干云的摆开了架势。
席间,吴二牛端起一碗酒,豪气勃发的说道:
“今儿咱弟兄们都聚齐了,我二牛在这里先干为敬,哥儿几个把这碗酒都喝了!都别给我装怂,听见了吗?”
说完话,只见二牛一扬脖子,将碗中的酒水“咕咚咕咚”一饮而尽。一旁的小混混们闻言纷纷起哄,口中说:
“好,都干了,都干了!”
宇流明一身儒生打扮坐在一群人中间显得有些鹤立鸡群,他并没有如其他人一般咋咋呼呼,只是面带微笑安静的坐在一旁,端起身前的一碗酒水分作数口饮尽,然后把碗往桌上一放。
这时候,其中一个唤作丘八的混混笑嘻嘻的对着吴二牛说道:
“二牛哥、明哥儿,你们现在可都算是朝廷官吏了,日后可得好生的提携一下我们啊。”
一旁的混混们皆连声称是。吴二牛正喝道兴头上,大手一挥,拍着胸脯说道:
“没问题,只要有我吴二牛一口饭,少不了众位弟兄一口汤!”
在场的众多混混包括宇流明都轰然叫好!这种众星捧月的感觉,顿时让吴二牛仿佛全身毛孔都通了一般,无一处不舒坦。眼看着吴二牛陶醉的神情,宇流明微微一笑,淡淡的说道:
“二牛,咱们是同僚了,更是一同长起来共过患难的兄弟,现在都在里正大人手下办差,我刚上任不久,你给我讲讲咱们的顶头上司罗里正这人如何?”
二牛闻言,脸上顿时浮现出一丝不屑的神色,口中说道:
“哼,老匹夫贪财又好色,有什么好说的。”
这时,一旁的丘八连忙止住吴二牛,连连低声说道:
“哎哟,我的二牛哥,你小声点,这可是罗驹开的酒肆,您就不怕刚才这话传到罗里正的耳朵里?”
二牛闻言,双眼圆瞪猛地一拍桌子,大声说道:
“我怕什么,早就看着老匹夫不顺眼了,欺男霸女鱼肉乡里的事情这老东西有哪样落下过?”
眼见二牛发怒,众人顿时噤声不语,酒桌之上一时之间气氛有些尴尬。宇流明见状,不动声色的站起身来,拿起地上的酒坛子亲自给二牛倒满一碗酒,然后微笑着说道:
“不说这个,喝酒喝酒。”
眼见二牛坐在那儿犹自怒气冲冲的样子,宇流明指着他身前的那碗酒,淡淡的道:
“怎么?二牛我给你倒的酒,你不喝?”
二牛这人最受不得激,闻言只得拿起酒碗,仰头一饮而尽。宇流明趁机把话题引向别处,几番插科打诨席间的气氛才又慢慢热烈起来。
酒至半酣,宇流明拽着二牛的胳膊微笑着说道:
“待会儿吃完酒,我就不回馆驿了,你自回去便是。”
二牛见状,略显诧异的说道:
“怎么,下午你不去当值了?”
宇流明叹了口气,淡淡的说道:
“唉,待不习惯,能不去就不去了,反正罗里正也不在。”
二牛闻言却仿佛明白了什么,双眼一瞪瓮声瓮气的说道:
“是不是那唤作刘成的杂役给你脸色看了?”
宇流明摇了摇头,不过脸上的神色却分明在说就是。二牛见状竟是“腾”的一声站了起来,口中近乎咆哮般的骂道:
“妈的,反了天了!这狗仗人势的东西,连兄弟你也敢欺负,你放心今天指定给你出了这口气!”
宇流明没有说话,拿起桌前喽啰们新倒的一碗清酒,象征性的抿了一口,目光满含深意的扫了扫吴二牛,又扫了扫丘八,没有再说什么。
酒足饭饱之后,众人各自散去不提,二牛却硬拉着宇流明返回了馆驿。二人刚一进馆驿大门,只见屋内有刘成和朱茂两个杂役犹自在打瞌睡。其中一个年岁小一些的朱茂蹲在墙角倚靠着墙壁睡梦正酣,嘴角还留着哈喇子。刘成则干脆就四仰八叉的躺在本属于户长的位置上打着呼噜。
眼见自己的位置被人占了,宇流明上前拍了拍刘成的肩膀,口中说道:
“嘿,老兄,醒醒。”
第三章 立威
眼见自己的位置被人占了,宇流明上前拍了拍刘成的肩膀,口中说道:
“嘿,老兄,醒醒。”
刘成睡眼惺忪的抬头看了看,见是宇流明,似乎对宇流明扰了他的清梦颇有些不满,顿时摆出一副满不在乎的面孔冲着宇流明下意识的摆了摆手,口中说道:
“莫吵!莫吵!且让老刘我再睡会儿,你这娃娃户长实在是扰人清梦!”
说完话,刘成打个哈欠径直翻了个身竟然又要睡去。这一幕正好落在二牛的眼中,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只见吴二牛自宇流明身后上前两步对着那刘成便是一脚,正好踹在其小腹之上。只见刘成痛得惨叫一声,一个翻身从榻上爬起来,接着竟是一屁股跌坐在地上,犹自在不住的呻吟。这么大的动静,自然也把另一个尚在打瞌睡的朱茂给惊醒了,陡然看见眼前的场景,一时间愣在了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此刻,只见吴二牛铁青着脸用手指着犹自坐在地上的刘成恶狠狠的骂道:
“刘成,瞎了你的狗眼,这是你待的地方吗?区区一个杂役竟然敢明目张胆的跑到户长的榻上打瞌睡,你是吃了猪油疯了心了!”
坐在地上的刘成小腹疼得厉害,嘴里不住的哆嗦,一时之间竟是说不出话来。那站在一旁的朱茂此时方才明白过来,连声说道:
“二位爷消消气儿,老刘头儿不懂规矩,小的朱茂在这儿给二位爷陪个不是。”
说话间,朱茂连连给吴二牛、宇流明二人作揖。宇流明见状,心中倒是暗自觉得这个朱茂为人倒是机灵。谁知就在这时,坐在地上的刘成似乎缓过气儿来了,捂着肚子站起身来,对着二牛不阴不阳的说道:
“吴耆长好大的威风,我刘成今天是领教了,看来这儿馆驿之内是要变天了。”
二牛闻言顿时气炸了肺,豹眼圆瞪的指着刘成怒骂道:
“你个狗东西,今天就叫你认识你二牛爷爷是马王爷三只眼!”
说话间,二牛抡起拳头就要开揍。一旁的宇流明却一把拽住二牛的胳膊,口中说道:
“算了,消消气儿,别和下人们一般见识。”
眼见宇流明在一旁劝阻,刘成气焰却是更甚,只道是宇流明不想惹事,当即说道:
“二牛耆长,学学人家宇流明户长。人家虽是个娃娃,但好歹也知礼数,倒是你仗着有两斤力气,欺负我这个年迈的下人,传出去怕是不好听吧。”
宇流明闻言嘴角上翘泛起一丝淡淡的微笑,只是这个笑容让人不自觉的感到一阵阴冷。只听他波澜不惊的对着二牛说道:
“下人犯了错责骂一番也就是了,可千万不要当着人动手,这样传出去对你名声不好,记住千万不要当着人动手……”
宇流明刻意的把“当着人动手”几个字咬得很重,继而回身对站在一旁的朱茂说道:
“朱茂,我有些事要跟你交代一下,咱们到屋外去说。让二牛耆长和老刘头儿好好聊聊,最好能够化干戈为玉帛。”
说话间,宇流明拽着朱茂就往屋外走。临出屋之前,宇流明又回身特意嘱咐二牛道:
“千万别动手啊!”
在出门的那一刻,宇流明看似不经意的看了刘成一眼,眼神之中闪过一丝让人难以察觉的冷漠。此时,刘成似乎意识到了什么,颤巍巍的站起身子,口中用颤抖的声音说道:
“等一下……”
但是,此时宇流明已经拽着朱茂头也不回的走出了屋子。下一刻,屋内顿时暴发出一连串杀猪般的惨叫,接着是二牛愤怒的喝骂。
听着屋里面的动静,朱茂在屋外颇有些胆战心惊,心中暗忖:这么大的动静,老刘头不死怕也得脱成皮。
想到这里,朱茂忍不住又转过头看向宇流明,只见宇流明此时也正笑眯眯的看着自己,心中顿时一惊,只觉得眼前这个“娃娃户长”的笑容说不出的邪恶,心中再也不敢有丝毫的轻视之意。
宇流明微笑着打量朱茂好长一段时间,然后方才淡淡的说道:
“朱茂,若是事后刘成向罗驹里正告状,罗驹里正又来问你情况,你该怎么回答?”
朱茂心中一颤,含含糊糊的说道:
“这个……这个……小人……”
宇流明微笑着拍了拍朱茂的肩膀然后说道:
“朱茂啊,这个唱戏呢既要有人唱红脸,也得有人唱白脸。现在嘛,我和二牛耆长这个白脸是跑不了了,这个红脸就由你来当,自然不会让你难做的,你过来我告诉你该怎么做……”
接着便见宇流明在朱茂耳边低声的嘀咕起来,朱茂的脸上先是一阵疑惑,接着又似恍然大悟一般连连点头。待宇流明交待完毕之后,朱茂更是脸现激动之色,口中连连说道:
“户长大人,您真是高明,我明白该怎么做了!”
宇流明微笑着点点头,口中说道:
“很好!”
少顷之后,待屋内的动静渐渐小了下来,宇流明向朱茂使个眼色,二人一起又回到屋内。此刻屋舍之中已经是一片狼藉,刘成遍体鳞伤的躺在墙角不住的呻吟显然是被二牛揍得够呛。二牛此时则是站在一旁冷眼注视着躺在地上的刘成,嘴角泛起一丝轻蔑的冷笑。
宇流明看了看躺在地上的刘成,然后又向着站在一旁的二牛投去一个询问的神色。二牛回应一个眼色,意思是说:无妨,我出手有分寸,死不了。
宇流明点点头,随即淡淡的说道:
“照这样子看来,二牛耆长和老刘头似乎是谈的不错,气氛很热烈嘛。老刘头想必也应该吸取教训了吧?”
说话间,宇流明冷冷的注视着躺在地上的刘成。此时刘成躺在墙角,抬起手颤巍巍的指着宇流明,但是嘴角却是哆哆嗦嗦说不出话来。宇流明冷笑着看着刘成,口中波澜不惊的说道:
“也不知道二牛和你聊了些什么?当时也没个人在场不是?”
刘成瞪大了双眼死死的盯着宇流明,眼神之中满是怨毒之色却迟迟没有开口。正在这时,一旁的朱茂见状连忙跪倒在地上,对着宇流明和二牛说道:
“二位大人,小人代老刘头给二位爷赔不是了,他年纪大了容易犯糊涂,请二位爷高抬贵手放他一马吧。”
宇流明微笑着看着跪在地上的朱茂,口中淡淡的说道:
“那我问你,朱茂你适才都看到些什么啊?”
朱茂跪在地上连连磕头,口中说道:
“小人适才见到老刘头偷懒,在户长大人的榻上睡着了。二牛耆长义正言辞的训斥了老刘头一番,老刘头已然认错服软。请大人开恩,让小人带着老刘头下去上个药……不是,下去歇息一会儿,他年纪大了时间长了怕是捱不住。再说此时若是让罗驹里正过来撞见脸上也不好看。”
宇流明赞许的看了朱茂一眼,点点头说道:
“恩,朱茂你很聪明,不错不错。”
说到这里,宇流明又转头看着依旧躺在地上不住呻吟的刘成,口中问道:
“朱茂刚才所说属实吗?”
刘成满含怨毒的看着宇流明,闭着嘴不肯答话。宇流明见状毫不回避的与之对视,其目光中的阴冷之色让刘成心中不禁一颤,接着只听宇流明口中继续说道:
“还是朱茂说得好,若是让罗里正撞见这事儿脸上需不好看,让他知道下人们趁他不在之时如此懈怠,又有我们一个户长和一个耆长在场,这不是逼着罗里正再处罚你老刘头吗?你说是不是啊,刘成?”
刘成一脸绝望的看着宇流明,最终一咬牙点了点头,便闭上眼睛不再说话。他很害怕自己一开口会把这辈子会的最恶毒的话统统骂出来。
此时宇流明又对朱茂使个眼色,朱茂会意,连忙把坐在地上的刘成扶起来,退到了屋外。
第四章 老夫子
此时宇流明又对朱茂使个眼色,朱茂会意,连忙把坐在地上的刘成扶起来,退到了屋外。
这一刻,宇流明仿佛没事人儿一般坐到自己的书桌前,吩咐朱茂收拾一下屋子,然后把全乡记载人丁户籍以及土地分配等政务登记册子拿过来。接着只见他便静静的坐在书桌前,拿起卷宗仔细的翻看起来。
一旁的吴二牛对宇流明桌前堆积如山的书稿自然没有任何兴趣,一个人坐在一旁闲得无聊,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有些坐不住了。片刻之后,二牛站起身来,开始在屋子里来回的踱着步子,时不时的用眼角的余光瞥一瞥宇流明,眼见对方依旧埋头仔细的阅读着桌前的文书,丝毫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二牛又故意把步子跺得梆梆响,想要吸引宇流明的注意,但是宇流明仿佛老僧入定一般,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过手中的书稿。
二牛见状,实在有些不耐烦,随即说道:
“兄弟,呆在这儿实在憋闷,要不咱们喝酒去?”
宇流明摇摇头,目光只是继续落在书稿之上。二牛见状,只觉得没趣,跺跺脚,便出门而去。整整一个下午,宇流明便坐在书案之前,仔细阅读着这些记录着龙马乡各项政务信息的卷宗。逐渐的,宇流明发现,龙马乡下辖的桑榆、小岗以及周边几个村子的人口在近五年之内几乎没有什么增加。按道理来说,近几年龙马乡还算是太平,基本上没赶上什么天灾人祸,各个村庄的人丁数量应当有个较大的涨幅才对,当然不少近郊的村庄也确实呈现出了这种正常的人口增长趋势,但是较为偏远的南部村庄的人口却基本都处于停滞增长的状态。
面对这样的情况,宇流明一时之间难解心中的疑惑,随即便又把朱茂叫了过来,口中问道:
“朱茂,在我到任之前,前任的户长都是如何处理这些文稿的,是否有专人负责登记、誊写、抄录?”
朱茂答道:
“大人,这些个文稿前任户长李大人都是不管的,只是交给咱们乡的私塾教书的周老夫子负责登记。”
“哦,那你快去把周老夫子找来,额,不,现在你带我到周老夫子那去一趟,现在就走。”
龙马乡只有一家私塾,位于龙马乡镇子的西南角,朱茂领着宇流明来到这里,宇流明一看之下,只见这是一间极为破旧的木屋,但是四周却打扫得窗明几净,在进门的横眉之上挂着一块老旧的匾额,上书“私塾”二字,两边的围墙之上各写着同一首诗的两阙,一边是“天子重英豪,文章教尔曹。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另一面是“少小多才学,平生志气高。别人怀宝剑,我有笔如刀。”
宇流明看完这些,心中暗自点头,短短几句小诗倒是让这荒野之地平添了几分书卷气。此刻宇流明已经是很有些迫切的想要见见这位周老夫子了。进入大门,里边是一处小院,院内传来少年们朗朗的读书声,宇流明循声望去,只见十多个孩子坐在院内空旷之处,人手拿着一本《论语》,正在摇头晃脑的朗读着。在院子的正中坐着一位须发皆白,年逾半百的老先生,一身青衫儒士的打扮,手捧一本《论语》,眯缝着双眼,聆听着少年们清亮嗓音所发出的读书之声,神情之间颇为享受。
宇流明估摸着那位青衫白髯的老者想必就是周老夫子了。当即缓步走上前去,对着老者施礼道:
“后学末进宇流明拜见周老夫子。”
周老夫子睁开眼睛,仔细打量了一番眼前这个年轻人,目光中流露出一丝疑惑,缓缓的说道:
“这位小哥,恕老夫眼拙,老夫似乎从未见过小哥?”
宇流明微微一笑,随即说道:
“周老夫子说的不错,晚生确实是第一次见到老夫子。”
这时一旁的朱茂插话道:
“这是咱们乡新上任的户长大人。”
“多嘴!”
宇流明让朱茂退过一边,随即便和周老夫子攀谈起来。从周老夫子口中得知,周老夫子本名周亚夫,自小读书,一心想要在科举之上有所建树,但是屡考不中,寒窗苦读几十年,竟然是与功名无缘。年近五十的周亚夫心灰意冷之际,心想自己这辈子怕是没有什么指望了,但是自己这一肚子的学问却不能让它跟着自己带进棺材,于是索性便在龙马乡开设了唯一的一家私塾,教授这里的孩子读书识字,当然也少量的从孩子父母那儿收些教书钱,用以糊口。
通过一番闲聊,宇流明心中倒是对这周老夫子多出了一丝尊敬之意,一个人临到老了,却还能不辞辛劳教书育人,这不得不让人感到敬佩。
随即宇流明便问道:
“老夫子,我当上这户长的时间不长,听说周老夫子曾经专门负责为上任户长登记龙马乡户籍以及其他文书工作?”
周老夫子点点头,捋了捋自己的胡须,口中说道:
“不错,龙马乡地处西南边陲,乡民不服教化,识字的人不多,老夫读书半生,虽然与功名无缘,倒是能够识文断字,因此前任户长让老夫专门为他做些文书撰写、抄录的差事。”
宇流明随即道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
“我翻看了一下过去数年的卷宗,发现一个问题,近五年,龙马乡近郊的村庄呈现出了人口增长的趋势,但是较为偏远的南部村庄的人口却基本都处于停滞增长的状态。为什么村庄间的差异如此巨大,难道这当中有什么问题?”
周亚夫淡淡的说道:
“其实也不是什么问题,主要是南部的村庄地处偏远,道路难行,最关键是民族杂居,大小冲突不断,前任户长根本就不敢到那些村子去普查户籍,再加上南面有时常会有南蛮人入境劫掠,所以使得那些村子也就基本上成为了三不管的地带。”
说到这里,周亚夫不禁叹了一口气。宇流明的心中却在暗自苦笑,原来不是南部的村庄存在什么问题,而是前任户长根本就没有对南面的村子进行管理。
随即宇流明又说道:
“周老夫子为前任户长长期管理户籍等各种文书卷宗,想必对龙马乡的各种政务情况非常的熟悉吧?”
周亚夫傲然的答道:
“虽不敢说烂熟于胸,但是老夫毕竟经手了几年,基本上各类数据大概都能说出个一二三来。”
第五章 水牛官儿
随即宇流明又说道:
“周老夫子为前任户长长期管理户籍等各种文书卷宗,想必对龙马乡的各种政务情况非常的熟悉吧?”
周亚夫傲然的答道:
“虽不敢说烂熟于胸,但是老夫毕竟经手了几年,基本上各类数据大概都能说出个一二三来。”
宇流明心下甚喜,连忙邀请周老夫子到一旁坐下攀谈。从周老夫子的口中,宇流明很快便了解到现在的龙马乡真正的税收来源其实都是来自位于较北面的几个以华夏族人为主体的村庄,而南面的村庄则完全处于一种失控的状态,基本没有任何的粮赋税收,那片地域倒成了大楚帝国和南蛮的缓冲区。此外,在与周老夫子的攀谈之中宇流明还发现周老夫子对龙马乡的了解要远远超过自己的想象。谈话中,两人不仅聊到了龙马乡的基本情况,还涉及到气候状况、地理环境、人口分布等等。一番攀谈下来,宇流明心中不禁暗自庆幸,能够认识周老夫子算是捡到宝了。
二人聊得兴起,一时间竟然忘记了时间,直到临近傍晚,村里的孩子们要回家吃饭,周老夫子竟是主动邀请宇流明和朱茂二人在私塾住下。当夜,宇流明一直和周老夫子聊到深夜方才各自回房歇息。
次日中午,宇流明在告辞离去之前,对周亚夫说道:
“老夫子,我上任时日较短,对于各方面政务尚不熟悉,今后还会前来多多叨扰。”
周亚夫微笑着答道:
“户长大人但有所需,老夫义不容辞。”
在周亚夫的映像中,这位新上任的户长大人似乎有心要有一番作为,因此倒是起了几分相助之心。
宇流明自书院离开之后,在返回馆驿的路上,只见朱茂在一旁嘀嘀咕咕的不知道说些什么,不禁好奇的问道:
“怎么了,想什么呢?”
朱茂嘿嘿一笑,说道:
“嘿,大人,周亚夫这老家伙为人古板得紧,平日里对谁都是爱理不理的,怎么我看他倒是对大人您礼数有佳?”
宇流明淡淡一笑,说道:
“人和人交往,贵在求同存异,彼此之间只要有共同点便能够做朋友。而更进一步说,任何一个人心中终归会有一个信念,只要能够从他的信念里找到和自己相一致的东西,那么这个人就能为我所用。”
朱茂抠了抠脑袋,似懂非懂的问道:
“那要是这个人身上无论怎么样都找不到和大人相一致的东西呢?”
宇流明骤然停下脚步,缓缓的答道:
“那就是道不同,不相为谋!”
这一刻,朱茂陡然间从宇流明的目光中感到一阵冰冷的寒芒,一时之间,仿佛心脏被冻结了一般,看样子咱们这个新上任的户长最多也就十五六岁的模样,怎么会有如此犀利的眼神。
“呆在那儿干什么,走啊。”
朱茂这才从呆滞的状态中清醒过来,神情复杂的看了走在前面的宇流明一眼,快步的跟上前去。
回到馆驿已经时值正午,从老杂役刘成的口中得知,吴二牛喝的伶仃大醉,现在正在西厢房里打呼噜呢,而罗驹里正一上午也没有到馆驿来,估计和往常一样,今天是不会在馆驿出现了。
吃过中午饭,宇流明拉着朱茂就往外走,朱茂连忙说道:
“大人,您这又是要干什么去啊?”
“咱们到附近的村子去看一看?”
“大人、大人您别着急啊。”
说话间,朱茂连忙拽住宇流明的袖子,宇流明一愣,问道:
“怎么了?”
朱茂哭丧着脸说道:
“大人,您好歹找个代步的东西啊。”
宇流明恍然,拍了拍额头,摇着头笑道:
“看来是我太心急了,咱们馆驿有什么代步的工具呀,马车吗?”
朱茂有些尴尬的说道:
“别说马车了,就是牛车都没有。”
宇流明:
“……”
朱茂连忙解释道:
“牛车是没有,不过倒是有一头无主的水牛,性格温顺,很适合当大人您的坐骑。”
宇流明:“……”
朱茂:“大人?”
宇流明:“……”
朱茂:“您怎么了,大人?”
宇流明:“朱茂……”
朱茂:“小人在。”
宇流明:“去,把牛牵来……”
就这样,龙马乡的新任户长便骑着水牛,带着一个小厮,“浩浩荡荡”的开始下乡了。
这一路走来,每经过一个村子,宇流明便要把当地的村长找来,挨家逐户的重新登记户籍,凡是那些家庭增添了人丁或者说有人去世,宇流明都会详细的在原先的户籍文书上进行修改。就这样,宇流明一连跑了半个多月的时间,把龙马乡近郊的各个村庄都走了个遍,不仅把各家各户的人丁都重新进行了登记,还在龙马乡北面的村子里混了个脸熟。由于这位户长是骑着水牛到村里来的,倒是有不少乡民把他戏称为‘水牛官儿’。
半个多月的走访当中,宇流明发现前任户长对于北面华夏族为主体住民的村子的管理还算是比较称职的,毕竟在对龙马乡近郊的几个村子户籍人口的登记和实际的情况还是非常接近的。等把这次的走访情况整理一番之后,就该到远郊的村子去看一看了。
这一日清晨,二牛一大早来到馆驿,一眼便看到坐在书案前的宇流明,笑呵呵的上去,猛的一拍宇流明的肩膀,用粗大的嗓门喊道:
“哈哈,兄弟,你这一下去转悠就是半个多月,今天可舍得回来啊。”
宇流明把手中的笔放下,笑着说道:
“二牛,我正要找你,你得帮我一个忙。”
吴二牛连忙一拍胸脯,口中说道:
“没问题,有什么事,你说。”
宇流明说道:
“二牛,你身为龙马乡耆长,专司掌管本乡治安以及缉拿不法,手里有不少人手吧?”
吴二牛豪爽的说道:
“我吴二牛不是吹牛,我手下十几号兄弟,那都是个儿顶个儿的。”
宇流明笑着点点头,口中说道:
“那好,你叫上你的十多个兄弟,跟我到远郊的几个村子去看看。你也去!”
二牛顿时瞪着双牛眼注视着宇流明,嘟哝着说道:
“兄弟,你还没疯够吗?刚一上任,就跑到近郊的村子一转悠就是半个多月,现在倒好,近郊逛遍了,又要往远郊跑。这还不算,你还非得拉上我陪你一起疯,这算什么事儿啊?”
第六章 色目嘉
二牛顿时瞪着双牛眼注视着宇流明,嘟哝着说道:
“兄弟,你还没疯够吗?刚一上任,就跑到近郊的村子一转悠就是半个多月,现在倒好,近郊逛遍了,又要往远郊跑。这还不算,你还非得拉上我陪你一起疯,这算什么事儿啊?”
宇流明笑嘻嘻的拍了拍二牛粗壮的肩膀,口中说道:
“二牛,此次前去远郊村落可和前些日子不同,那些地方民族混杂,好勇斗狠之事时有发生,因此叫上你还有你手下的兄弟,可以保障我们一行人的安全,怎么,你怕了?”
二牛闻言,顿时有些愤懑,拍着胸口说道:
“笑话,我吴二牛在这龙马乡的十里八乡还没有怕过谁,不就是去一趟远郊的几个村落吗?包在我身上,我吴二牛陪你去。”
宇流明笑嘻嘻的拍了拍二牛的肩膀,口中说道:
“这才是我认识的二牛兄弟,天王老子也吓不倒,哈哈哈……”
吴二牛说完之后却又感到有些后悔,毕竟自己长这么大也就窝在龙马乡北面这十里八村的地界上,也没有真的到南边去过,随即又不禁支支吾吾的说道:
“嘿……嘿,这个,我说兄弟,这远郊村子多是彝、壮、苗等民族杂居,这帮蛮子要是发起狠来,只怕……”
宇流明意味深长的笑道:
“怎么,二牛,你还是害怕了?”
二牛脸上一阵火烫,支支吾吾的说道:
“没……没有,我是担心你……你的安全,你……”
宇流明见状,故作大度的说道:
“这样吧,二牛,你要是有顾虑的话,那兄弟我就一个人去远郊看看,好吧?”
吴二牛见状,顿时只感到胸中一股血气直往头上涌,脸涨成了大红色,口中不禁大声的嚷道:
“去去去,有什么不敢去的,你这手无缚鸡之力的病秧子都敢去,我怕什么?我还非跟你去不可了。”
宇流明趁机说道:
“那好,咱们下午就出发,说定了啊!”
说完,宇流明也不等吴二牛说话,径直便离开了馆驿。
从馆驿出来,宇流明又徒步来到了桑榆村周亚夫老夫子教书的学堂。学堂之内,老夫子正在教孩子们读书,一见宇流明来了倒是连忙站起来相迎。宇流明笑道:
“老夫子,半月不见,看您的精神倒是日渐矍铄啊。”
周亚夫也笑道:
“哈哈,老夫这几日连连听到乡间村民谈起‘水牛官儿’的轶事,只是觉得妙趣横生,让人忍俊不禁啊。”
宇流明顿时觉得脸上一红,想来是自己骑水牛下乡的事情传到周老夫子耳朵里了。为免尴尬,宇流明连忙岔开话题,说道:
“嘿嘿,老夫子,这次我可是请您帮忙来了。”
“哦,大人有何吩咐,老夫定当效劳。”
“是这样,这几日,我准备到龙马乡的远郊村落去看一看,那些地方地处蛮荒,朝廷政令不通,这样几年下来,也不知道被折腾成了什么样子,必须要去看看了。”
周亚夫看着宇流明,满含深意的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宇流明却继续说道:
“老夫子,您为前任户长执笔,对于人口、行政、文书等方面颇多经验,因此我此次下乡,想要请老夫子能与我同去。”
周亚夫含笑点头,说道:
“老夫算是看出来了,户长大人虽然年轻,但却是想要为咱们乡里做点儿实事。所谓有志不在年高,既然户长大人所命,老夫敢不效劳。”
宇流明拱手说道:
“承蒙老夫子看得起我宇流明,老夫子请收拾一番,下午我们就出发。”
当天下午,宇流明、周亚夫、吴二牛、朱茂等人还有十余名随从便从乡里出发了。由于周老夫子年老,那头水牛便交由老夫子乘骑,宇流明则和吴二牛等人改为徒步。
周老夫子正坐在牛背之上眯着眼睛,正在哼着什么不知名的小调,却突然听见一旁的吴二牛在那儿嘀嘀咕咕的说道:
“放着在乡里舒舒服服的户长不做,非要跑到这深山老林来受这份罪,也不知道宇流明这个家伙到底怎么想的。”
周亚夫坐在牛背上,用眼神瞥了一眼二牛捻须而笑,口中说道:
“嘿嘿,二牛,你可别小看你们的宇流明户长,他可不一般哪!你多跟你们这个年轻的小户长在一起做事,今后啊前途不可限量哦!”
二牛有些迷糊的抹了抹脑袋,说道:
“老夫子,你们读书人就是这样,说话留半句,老跟我们这些粗人面前掉书袋子,让人听不明白。”
周亚夫手捻胡须淡淡一笑,不置可否。正在这时,只见前方迎面走来一身少数民族打扮的老者,身上背着一个草药框,腰间别着一把砍刀,明眼人一看便知这身行头皆是进山采药所用的家伙事儿。
那位老者走到众人近前,把右手放在胸前,微一施礼,口中说道:
“几位远道而来的客人,这是要去哪里啊?”
宇流明有些好奇的说道:
“老人家,你怎么看出我们不是本地人呢?”
老者呵呵一笑,坦率的说道:
“因为各位的服饰,华夏族人的服饰……”
“华夏族人的服饰?有什么问题吗?”
宇流明等人都不自觉的低头看了看自己穿的衣服,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老者笑着解释道:
“这里已经有好几年没有华夏族人到这里来了,你们是我三年来见到的第一拨华夏人。”
宇流明闻言一怔,随即释然,看来这几年,龙马乡远郊的村落还真是完全游离在南中地区的行政管辖之外啊。一番攀谈之下,宇流明随即得知,老人是本地人,叫做色目嘉,彝族人,本是准备进山采些草药,不想忙活一天,收获甚微,正准备要返回自己居住的村落。宇流明趁机要求老人家顺路为一行人担任向导,老人欣然同意。
接下来,老人带着宇流明等人继续前行。刚聊上几句话,宇流明在谈话中告诉老人,他是龙马乡的户长,这次是准备到龙马乡远郊的几个村落登记人口数量的。谁知色目嘉老人脸上的神色却微微一变,说道:
“哦,你们是朝廷的人?”
宇流明笑着点了点头。
“呵呵,原来朝廷还惦记得南疆地区这块土地啊。”
宇流明等人顿时觉得一阵尴尬,看来这里的人对朝廷的态度似乎不那么友好,毕竟想想也是,一个国家已经有接近五年的时间没有派遣官员对于这个地区进行行政管理,这里的百姓有怎么会对这个所谓的朝廷有归属感呢?
第七章 暖暖
宇流明没有再去解释什么,毕竟色目嘉说的是事实,朝廷这些年并没有对南疆这块蛮夷之地投入太多的精力,在大楚朝廷看来,南疆不过是大楚本土和南蛮王势力之间的一块缓冲地带而已。它本身的作用便是使朝廷和南蛮王势力之间相安无事,只要起到了这个主要作用便好,至于这个地方是否富庶,百姓是否安居乐业,都不是朝廷要考虑的主要问题。
接下来色目嘉老人对于宇流明等一行人的态度变得冷淡了许多。就这样,一路无话,一行人来到了一处村庄之外,色目嘉老人说道:
“这是穆图村,我就带你们到这儿了,剩下的就是你们自己的事情了。”
说完,色目嘉老人便不再理会宇流明这一行人,独自离去。一路之上色目嘉老人对众人疏离的态度使得他此时的离去倒是并没有让宇流明等人感到意外。
宇流明苦笑了一下,然后对众人说道:
“先找几户村民投宿,然后我们就开始干活儿。”
投宿的过程出乎意料的顺利,宇流明等人随意找了几户农家,主人很爽快的答应了住宿的请求。这个村子的住民大部分是彝族人,向来有着热情好客的传统,家中来了客人,他们总是会把家里最好的东西拿给尊贵的客人吃。
宇流明在与这几乎农家的主人攀谈时了解到,按照彝族人的习惯,一般情况下家里来了客人应该要杀猪,一定要杀一头!而且必须要杀乳猪,因为乳猪的肉才是最好吃的。但是这些年,南疆虽然没有赶上什么大的天灾,不过**却是不少,老百姓家里普遍日子过得不咋地,村子里也基本上没有人养得起猪了。
当宇流明拿出钱来要付报酬的时候,那几户村民竟然死活不肯收,最后还是宇流明‘威胁’说如果不收钱就不住了之后,那几户村民方才收下了银钱。对于穆图村如此淳朴的民风,宇流明心中不禁暗自感慨。
吃过晚餐之后,宇流明把手下的人分成了两组,每组配备两名识字的书记员,搭配数名二牛手下的壮丁,然后挨家挨户的开始登记人口户籍。穆图村的村民当得知是帝国的行政官员来到村子进行人口普查的时候,并没有表现出过多的情绪,也没有丝毫的抵制,更多的则是漠然。
大家都去干活儿了,周老夫子找了一张桌子和一把椅子,坐在屋外开始奋笔疾书,快速的记录着随从们登记回来的户籍情况,就剩下宇流明一个人倒是成了闲人。
一连几天,宇流明带来的人包括二牛在内都在在周亚夫老夫子的指挥下有条不紊的干活儿,只有宇流明自己却出乎意料的无事可做。好几次宇流明想要帮忙给老夫子打下手,不曾想反而弄错了好几组数据,搞得大伙儿不得不临时返工。最后周老夫子在忍无可忍的情况下,只得说:
“我的户长大人啊,求求你帮帮忙……不要再插手了,好不好?”
宇流明有些尴尬的挠了挠头,然后说道:
“我只是想帮忙……”
“那好……找个没人的地方待着!”
“……”
憋了两天之后,郁闷不已的宇流明终于决定要亲自到村子里四处走走,把这几天的烦躁发泄出来。
穆图村不大也不小,宇流明信步走来在村子的一个角落,看见一个只有十岁左右的小女孩正在村口的一口水井处挑水。这个女孩个子矮矮的,身材单薄得仿佛一阵风就能把她吹跑,一身彝族少女的打扮,头上梳着一对儿小辫,一双明亮的大眼睛时不时的散发出灵动的神光。女孩身边的两个水桶似乎是特制的,比寻常人家的水桶要小上一号,仿佛就是专为她挑水准备的。
宇流明一见这个小姑娘,顿时便化身成了“怪叔叔”,他笑眯眯的向着小女孩所在的地方走过去。待到小姑娘近前,宇流明面含微笑的说道:
“嘿嘿,小妹妹,挑水啊?”
小姑娘听见宇流明叫她,抬起头来,睁着圆圆的大眼睛,上下打量了一番眼前这个陌生人,然后诧异的说道:
“你是在和我说话吗?”
“对啊,小妹妹,我问你是不是在挑水?”
“你眼睛看不见吗?”
“……”
宇流明颇为尴尬的咳嗽了两声,笑嘻嘻的说道:
“咳咳,这个……小妹妹,我是想和你打个招呼。”
小女孩不理他,开始把水桶拴上绳子,然后放进水井里。宇流明见状,眼珠一转,笑嘻嘻的说道:
“嘿嘿,小妹妹,来,让哥哥帮你!”
说着宇流明伸出手想要去帮小姑娘把盛满水的水桶从井底拉上来。谁知这个时候,那个小姑娘却抬手飞快的在宇流明的手背上轻轻打了一下,嘴里嘟哝着说道:
“爸爸告诉过暖暖,自己的事情要自己做。”
宇流明摸了摸被小丫头打过的手背,依旧笑嘻嘻的说道:
“没关系,没关系,这个……哥哥第一次到村里来,有些问题想要请教你,你只要帮哥哥解答了,哥哥帮你把水打上来也是应该的,行吗?”
“叔叔有什么问题?”
“……叫哥哥。”
“恩,好的,叔叔。”
“……”
宇流明从名叫‘暖暖’的小姑娘手里接过井口的摇把,抡起胳膊就摇动起来,口中说道:
“你叫什么名字?”
小姑娘摇摇头说道:
“不告诉你!”
“你叫‘暖暖’吧?”
小丫头捂着嘴不说话,眼珠子一个劲儿的乱转。
宇流明忍住笑意,继续问道:
“小姑娘,你们这个村子是归何处官府管辖呀?”
暖暖有些茫然的摇了摇头,宇流明心中暗忖:果然,几年的光景,这里的住民连本地区的行政归属都不知道了,实在是朝廷的失职啊。想到这里,宇流明不禁又问道:
“小姑娘,既然这里没有官府管辖,那自然就没有人来收税了哦,那你们村子这几年的生活过得应该很不错吧?”
谁知小姑娘却连连摇头,用稚嫩的语气说道:
“谁说没有人收税的,每年南蛮的兵丁都会来村里收粮食,而且还有一些人丁强盛的部落头领、土司有时也会带人来抢粮食的,那些人可坏了!村里的大哥哥们不让他们抢粮食,好几个人都还被他们打伤了。”
听到这话,宇流明的眉头紧紧的皱在了一起。看来事情并不像自己想像的那么简单,连南蛮王的势力都已经开始向南中地区伸手了,再加上地方土司、各个部族之间的互相争斗,看来南中并不是表面上的那么平静啊。
宇流明正想在逗弄眼前这个小丫头两句,正在这个时候,突然有一个声音在远处响起:
“暖暖,干什么呢?”
第八章 闲话穆图村
“暖暖,干什么呢?”
暖暖扭头一看,只见一个中年汉子,身着一身黑底花边的彝族长袍,外面披着一件土黄色的抹布披风,正满脸严肃的看着二人。
暖暖俏脸含笑,用稚气的声音喊道:
“阿爹(父亲),我在挑水。”
那中年汉子却严厉的说道:
“挑水就挑水,少和外来人说话!”
“是,阿爹。”
暖暖默默的从宇流明手中接过装满水的水桶,一声不啃的站在原地。那中年汉子却又厉声说道:
“还愣着干什么,跟我回家!”
暖暖默默的把两个水桶栓在扁担上,用她那单薄的肩膀颤微微的扛起两桶水,缓缓向着那名中年汉子走去。在她转身的一刹那,宇流明从她的眼神中看到了一丝委屈的晶莹。
眼看着暖暖委屈的背影,宇流明心中不禁流露出一丝不忍,刚想上前对那中年汉子解释几句,谁知那中年汉子却首先对着宇流明说道:
“你是华夏人吧,这里不是你呆的地方,若不是……哼,你赶紧离开吧。”
说完这话,那名中年汉子头也不回的带着暖暖离去。宇流明心情有些抑郁的回到住处,这时周老夫子却是兴冲冲的拿着登记的卷宗跑过来,异常兴奋的说道:
“大人,您看,这几年穆图村的人口增长情况已经出来了,与原先的数据相比,涨幅并不是很大。”
宇流明接过卷宗,简单的翻了翻,淡淡的说道:
“大伙儿干活儿得速度很快啊,几天的功夫,穆图村的情况便摸透了。”
周亚夫看了看宇流明的神色,说道:
“大人似乎有心事?”
宇流明皱着眉头,神色严峻的说道:
“好几年的光景,南中地区风调雨顺,基本没有什么天灾,穆图村的人丁竟然没有什么增长,看来即使没有朝廷赋税的负担,远郊的村子生活状况也并没有好多少啊。这说明什么?”
宇流明目光深邃的注视着周亚夫。周亚夫一时间没有想到宇流明竟然会有此一问,怔在原地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沉默少顷,周亚夫的神色也如宇流明一般的凝重起来,良久方才喃喃的说道:
“没有天灾,那便是人祸了!”
宇流明脸色阴沉的说道:
“南中地区,虽然地处蛮荒,各族杂居,物产也是多样,这几年朝廷撒手不管,倒是有很多人却是眼巴巴的等着机会向这里伸手呢。”
说到这里,宇流明看了周亚夫一眼,长吁了一口气,缓缓说道:
“不过这些事情都不是我们目前有能力干涉的,还是先把户籍登记的事情做好吧。”
既然穆图村得人口已经基本重新登记完毕,那么其他村庄的人口登记工作应该要展开了。宇流明决定,由原先的两个小队分别进驻附近的村子,继续进行人口登记,而周老夫子等人包括宇流明、吴二牛则都留在穆图村,每日负责汇总两个小队的登记结果。
接下来几天,宇流明没有再见到那个叫暖暖的小姑娘,闲的无聊的他便漫无目的的在村子里瞎逛,前几日下来,村子里的大多数住民都已经对于这位朝廷派来的户长大人较为熟悉了,眼见着今天这位大人闲来无事又在村里遛弯,有几个胆子比较大的彝民便围上来找宇流明搭话。
“朝廷的大老爷,到老汉我这里喝口茶吧。”一个老者冲着宇流明喊道。
宇流明看了那个老者一眼,一身彝族打扮,只是身上的服饰显得有些老旧,怕是有些年头了。眼见对方主动招呼自己,宇流明笑眯眯的说道:
“好啊,老人家,正好闲着没事儿。”
说着宇流明缓步走进老人的院子,老人递过来一个竹凳,宇流明就在老人身旁坐了下来。这时,原本和老人围在一起聊天的人都把目光投注在眼前这个年轻的官员身上。
宇流明从老人家手里接过一杯清茶,笑嘻嘻的问道:
“老人家,您怎么称呼啊?”
老人呵呵一笑,说道:
“呵呵,老汉我叫左目郎吉,大老爷。”
“别叫大老爷,晚辈叫宇流明,您老直接称呼我名字就好。”
老汉本是彝族人,不似华夏族那般把长幼尊卑看得那么重,见宇流明没有什么架子,便乐呵呵的说:
“好,那我就叫你明哥儿了吧。”
宇流明笑嘻嘻的答应了,气氛顿时热闹起来。左目郎吉一一向宇流明介绍这些围坐在一起的彝族人,有加则莫大婶、罗宁大哥、赤哥小兄弟等等等等。宇流明微笑着逐一和他们打招呼。
此时,宇流明便开始发挥起自己善于和人打交道的强项,先是称赞加则莫大婶青春靓丽,然后是罗宁大哥孔武有力,赤哥兄弟英俊帅气,一时间把大家逗了个乐开怀。
这时,左目郎吉乐呵呵的问道:
“明哥儿,朝廷这几年都没有派人来过穆图村,为什么今年你们却下来了?”
宇流明微微有些尴尬,总不能说是朝廷官员因为畏惧南中地区民族杂居,治安状况混乱,因此不敢对该地区实施管理吧。只见宇流明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只得假意的叹了一口气,然后故作高深的说道:
“唉,朝廷也有朝廷的难处,现在本户长既然来了,自然不会再出现以前那样放任不管的现象了。现在我们进行人口的重新登记,就是要把前几年落下的工作全都补回来,等过几日把周边村落的人口都登记完毕后,我还要到南中更远的村庄去。”
这时,一旁的加则莫大婶在一旁问道:
“明哥儿,是所有人都要登吗?”
“当然。”
“难道附近住在山里的一些散户你们也登吗?”
宇流明闻言顿时一怔,看来自己竟然忽略了,在南中地区,不少少数民族的住民并不像华夏族人一般在村落当中聚集而居,而是喜欢三两户之间结伴在山野之间居住。想到这里宇流明顿时有些坐不住了,在和众人一番寒暄之后,便告辞离去。
眼看着宇流明离去的背影,赤哥小兄弟说道:
“这位户长大人倒是很好相处,笑嘻嘻的没有架子,不像前些年去永昌城里见到的那些个朝廷大官儿,成天摆出一副眼睛长在脑门儿上的架势。”
一旁的加则莫大婶说道:
“就是就是,而且明哥儿长得也俊着呢,哪儿是以前那些朝廷的大老爷比得了的?”
罗宁大哥调侃道:
“哈哈,我的老姐姐,你还真是动心了呢?”
加则莫大婶身为彝族女子,并不似华夏族女子那般拘于礼法,听到罗宁的调笑,白了对方一眼,然后说道:
“哼,老娘要是年轻几岁,这个后生指定逃不出老娘的手掌心。”
“哈哈哈哈……”众人爆发出一阵愉快的欢笑声。
第九章 进山
不过此时宇流明却没有这么轻松的心情了,因为他发现此次人口登记遗漏了一个重要的环节——对散居在山中以狩猎为生的猎户进行统计。他焦急的赶回驻地,紧急的从两个小队里抽调了一部分的人,再叫上吴二牛,然后对周老夫子嘱咐了几句之后便亲自带着人进山了。
“我说,兄弟,你又搞什么名堂,在镇上住的好好的你非跑到这么偏远的村子来,来就来吧,在村子里这几天还没折腾够,非要跑到这荒郊野地来钻山沟……”
宇流明看着一脸不忿的二牛,笑嘻嘻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
“嘿嘿,这次算我欠你一个情,完事儿以后,回龙马乡,兄弟我出钱,大家找地方好好乐一乐。”
二牛顿时眼前一亮,掰着指头说道:
“我要一只大烧鸡,清蒸鲈鱼,红烧丸子,还要一盘鸡翅,还要……还要……”
宇流明连忙打断他,说道:
“行行行,一切都没问题,现在我们需要做的就是赶紧把事情做完,到时候,一切都听兄弟你的。”
二牛脑海里想着即将到来的满桌子香喷喷的菜肴,不禁咽了一口唾沫,随即清了清嗓子,对着一行随从吼道:
“弟兄们,都加把劲儿,别在那慢吞吞的,看看你们牛哥我,把胸膛都给我挺起来,脖子给我扬起来,步子给我迈起来……”
在二牛的‘淫威’之下,一行人不得不咬着牙加快行程,但是两个多时辰之后,宇流明等人却无奈的发现——他们迷路了!
二牛举目四望,只见四周都是茂密的树林,来时的道路都被掩盖在无数的灌木之中,根本辨不清东南西北了。看着哭丧着脸的二牛,宇流明有些无奈的抠了抠脑袋,看来还是自己太莽撞了,事先没有找好向导,就带着大伙儿往这深山里钻。
这时候,一直跟在队伍里的朱茂说道:
“户长,您看现在咱们怎么办?”
说话间,朱茂还时不时的用目光偷偷的瞅二牛,好似在说这儿事儿全是他引起的。二牛感觉到众人看向自己火辣辣的目光,脸上也觉得有些烧得慌,嘴巴一撇,闷在一旁不说话。
宇流明举目四望,缓步走到一棵大树旁边,仰头对着这棵大树的枝叶四下打量了一番,然后又围着树木绕了两圈。众人正在不解的时候,宇流明抬手一指,说道:
“这是北方,也就是我们来的方向,我们现在先不要再往南面深入了,深山之中,各种危险难以预知,我们不妨沿着山脉的走势,逐步的向北走,应该就可以返回村子了。”
吴二牛闻言,顿时瞪着一双牛眼,半信半疑的盯着宇流明,少顷方才说道:
“兄弟,你是怎么判断方向的?”
宇流明笑道:
“呵呵,南中地区,阳光充沛,但是尤其是在正午之后,阳光尤其强烈,而正午之后,太阳偏南,因此树木等植被自然就会更加倾向于南面生长,我只需要看这些草木的整体长势,就可以确定南北了。”
吴二牛有些迷糊的抠了抠脑袋,说道:
“恩,你说的这些我都不太明白,不过我觉得你是对的,今后这些事就交给你处理了,至于其他力气活儿就交给我二牛做就是了。”
一行人沿着山路向着北面行进,天色却是逐渐的暗了下来,正在这时,前方的草丛之中突然冲出来一个人影,一身彝族人打扮,手中握有一把铁斧。众人一见山林之中突然冒出来这么一个凶神恶煞般的人物,一时间惊恐万分。这个时候,只见二牛二话不说冲上去就是一个虎扑,一把将那彝族人撞翻在地,然后死死按住那人拿着斧子的右手,口中慌不迭的喊道:
“弟兄们,都上来,我抓住他了!”
一连叫了数声,众人却没有什么反应,二牛有些诧异的回头,只见宇流明等人依旧站在原地,眼神漠然的注视着他,紧接着他又看见在宇流明等人的周围,有七八名彝族人一身狩猎的打扮,这些人个个都手持着一根明晃晃的长矛对着他们。在这同时,二牛也惊讶的发现,同样有好几支长矛正对着自己。
正在愣神的功夫,只听被自己压在身下那人说道:
“你是不是应该先放开我?”
二牛愣愣的看了一眼被自己压在地上的那人,是一个壮实的彝族汉子。在明晃晃的长矛威逼下,二牛颤微微的站起身来,四下望了望,发现自己这一行人已经被四十多名彝族人给包围了。
这时,那名壮硕的彝族汉子从地上爬起身来,犹自咧着嘴,拍了拍身上的泥土,对着吴二牛怒目而视。宇流明仔细一打量这人,顿时便认出来,这不是那个叫‘暖暖’的小姑娘的父亲吗?
此时,那个彝族汉子也认出了宇流明,脸色顿时更加阴沉。只见他缓步走到宇流明的面前,神色冷峻的注视着宇流明。宇流明脸上却挂着淡淡的微笑,迎视着对方的目光,竟是丝毫没有回避之意。
少顷,那名壮硕的彝族汉子沉声对宇流明说道:
“华夏人,你到这里来干什么?”
宇流明笑了笑,淡淡的说道:
“爬山!”
彝族汉子一脸铁青,抬手对着宇流明的小腹便是一拳,一阵猛烈的剧痛顿时让宇流明弯下腰身,一旁的吴二牛、朱茂等人欲要上前搀扶,却被四周的长矛逼在原地,动弹不得。
那彝族汉子冷笑着说道:
“看你嘴硬还是我的拳头硬。”
宇流明弯着腰,咬着牙,趴在地上一声不吭,那彝族汉子似乎还不解气,抡起厚实的拳头,便要对着宇流明的后背砸下,正在这时,只听有人喝道:
“住手!”
只见一名老者缓缓从人群当中走出。二牛等人举目一看,顿时都觉得眼熟,这不是那一日带领众人来到穆图村的色目嘉老人吗?趴在地上的宇流明微微抬起头,看见这位老人,心中也不禁一愣。
这个时候,只见那名彝族汉子对着色目嘉老人道:
“阿爹,这些华夏族人不是什么好东西!”
一旁的族人也都附和道:
“族长,这些华夏人有四五年没有踏足过我南中之地,偏偏这个时候却又来了,华夏人一向狡猾多端,我等不得不防啊!”
第十章 朝廷
这时候,宇流明强忍着小腹的疼痛,缓缓的从地上爬起来,抬头发现色目嘉老人正用严肃的目光扫视着自己,随即苦笑道:
“老人家,又见面了,真是巧啊!”
色目嘉老人目光阴沉的说道:
“或许,你应该称呼我色目嘉族长!”
宇流明苦笑了一下,随即说道
“好吧,尊贵的族长大人!”
“告诉我,你到这里来的目的,华夏人!”
宇流明挠了挠脑袋,一脸坦然的说道:
“我早已经说过了,我是来南面村庄登记人口的。”
色目嘉老人目光一寒,沉声说道:
“登记人口,怎么会到这荒郊野地来?”
宇流明苦笑着向色目嘉族长解释,自己在村子里听到村民的述说,穆图村周边地区的山林之中还居住着不少的散户,自己为了避免把这些人户籍登记给遗漏了,因此才会带着众人进山的。谁知道进山之后竟然迷路了,如没头苍蝇一般四下乱撞之下,竟然凑巧会在这里碰上色目嘉族长。
解释完这番话,宇流明苦笑着说道:
“老族长,不管你相不相信,但是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
那名彝族壮汉冷笑着说道:
“哼,信口雌黄,谁会相信你的狡辩?”
宇流明耸耸肩,不置可否。色目嘉老族长目光阴沉的注视着宇流明,在宇流明面前来回的踱着步子,脸色阴晴不定。良久,方才冷冷的说道:
“我不管你是来干什么的,不过我警告你,最好不要让我发现你在做有损我部族利益的事情。”
说到这里,色目嘉族长叫来了几个精装汉子,让他们跟着宇流明,一旦宇流明登记完人口户籍,便立即将其送回村里。多了几个彝族向导,宇流明倒也乐得高兴,虽然这些‘向导’还有一项任务是负责监视他们这一行人。
第二天,宇流明便在几位‘向导’的陪同下,开始在山野之中找寻散居的农户。一行人中,宇流明倒是刻意的更多与几位‘向导’进行交谈,言谈间宇流明了解到,这些散居在山间的彝族人多是以狩猎为生,对于粮食种植一途却是很少有人懂得。不过一些从北面流落至此的华夏人倒是懂得种地,他们在这里零星的种植一些小麦,但并没有大面积推广。至于他们彝族人,则更多的是依靠把山里的各种特产运到建宁地区和华夏族商人进行交易,换取粮食。但是这种交易的主导权往往都掌握在华夏族商人手中,彝族人往往要用很多的山里特产才会获得少量的粮食。此外,宇流明还旁敲侧击的了解到,那个对宇流明等人满含敌意的彝族壮汉叫做色目南山,是色目嘉族长的儿子。
一连好几天,宇流明都在几位“向导”的陪伴之下,逐一的对山间散居的彝族人进行户籍登记。这一日,宇流明把二牛、朱茂等人指派下去之后,自己一个人则是颇为悠闲的坐在一处树荫底下,感受着南中地区温暖的阳光。帝国南部边陲的气候向来炎热潮湿,像今日这般好的天气殊为难得,而这一刻对于宇流明来说也是一种难得的宁静和享受。
这时,一个声音在宇流明身前响起:
“宇流明户长……”
宇流明睁开双眼,只见色目嘉老族长正站在自己的不远处,表情冷漠的注视着自己。宇流明连忙站起身来,拍拍屁股后面的泥土,微笑着招呼色目嘉老人:
“老族长,好几天没见着您了,打到猎物了?还是您找我有事?”
色目嘉老人用一种淡淡的口吻对宇流明说道:
“宇流明户长,这几日看你不停的忙碌,想必很快就要把户籍登记完毕了吧?”
宇流明笑了笑,说道:
“这几日虽没见着族长大人,但是看来族长大人却是对我关心备至啊,不错,今天基本上就能够把工作收尾了。”
色目嘉老人没有理会宇流明话语中暗含的讽刺,而是继续用平静的语气说道:
“那么,户长大人,当你的工作完成之后,是否就要离开这里返回龙马乡呢?”
宇流明微一沉吟,随即点头答道:
“是的。”
色目嘉族长面色稍和,但随即又听宇流明说道:
“不过我还会回来的。”
色目嘉老族长脸色顿时阴沉下来,沉声说道:
“户长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
宇流明毫不回避色目嘉族长阴沉的目光,平静的说道:
“这里是朝廷的土地,而我是朝廷的官员!”
色目嘉老族长冷冷一笑,说道:
“哼,朝廷,朝廷是你们华夏人的朝廷,什么时候管过我们彝族人的死活。从我出生开始,我就跟着我的爷爷在这南中的土地上为了部族的生存而战斗,我三岁那年,用父亲赐给我的牛角刀亲手杀死了第一个敌人。爷爷和父亲都告诉我,要生存,只有依靠手中的武器和自己的族人,不要去相信什么朝廷!一晃眼已经是六十多年过去了,在这六十多年的时光中,我和我的族人不停的在战斗,就在南疆这片土地上,我的很多同伴都长眠在这里,如果没有他们,恐怕,我的部落早已经从南疆消失了。但是这六十多年,你所说的朝廷在哪里,当我们的部族遭到掠夺和屠杀的时候,朝廷在哪里……”
说到这里,色目嘉老人的情绪有些激动,他的胸膛不住的上下起伏着,他的目光中似乎满含着熊熊的怒火,而宇流明似乎就将是他怒火倾泻的对象。
宇流明面无表情的看着色目嘉老人,少顷,宇流明叹了一口气,缓缓的说道:
“平心而论,朝廷确实有对不起南疆百姓的地方,但是,朝廷毕竟是朝廷……”
色目嘉老人稍稍平息了一下情绪,冷漠的说道:
“朝廷,哼,朝廷是什么?”
宇流明一脸严肃的说道:
“朝廷,就是规矩,朝廷就是规则,一切都要依照朝廷的意志去办理,一切都要遵循朝廷的原则,只要朝廷在一天,违逆朝廷就是违逆天下人,就是叛逆!”
色目嘉老人神色冷漠的说道:
“违逆天下人?我色目嘉没有那么大的气魄,我只想让我的族人日子会过得好一点。”
说完这话,色目嘉老人头也不回的离开了。看着老人离开的背影,宇流明在心里默默的说道:
“老人家,我会努力让你看到的,让你看到你的族人生活越来越好……”
第十一章 雨
当天,宇流明等人的户籍登记工作便已经基本结束,但是因为从下午开始,突然下起了暴雨,宇流明等人还有色目嘉老人一行便滞留在山里,并没有立即上路返回穆图村。这场雨一下就下了整整一夜,直到第二天清晨,雨势才渐渐小了下去,不过依旧没有完全停歇。色目嘉老人最后还是决定带着众人冒雨上路了。
由于山路本来就有些崎岖难行,再加上下过雨,道路便更加的宇流明等一行人走得甚是缓慢。一路之上,宇流明倒是很快和彝族的一帮小伙子们打成了一片,问问这,问问那,小伙子们都是些直爽的汉子,又觉得宇流明风趣幽默,心生好感,倒是有问必答。
这时,宇流明看见一个彝族小伙子腰间的箭袋上有着一些精美的花纹,深褐色,却不知道是用何种涂料染上去的,宇流明看到后顿时感到一阵新奇,不禁询问小伙子这是什么。那个小伙子爽朗的答道,这是我们彝族人传统的漆绘工艺,通过将树汁、草木、动物内脏、泥土等物混合熬制,形成一种种颜色各异的染料,通过高温烧制到碗、盘、壶、杯、盔甲、护腕、盾牌、箭筒、马鞍、马笼头、月琴、口弦之上,颜色以黑、红、黄三种色彩为主。宇流明听后,心中不禁在暗自点头,想不到在这蛮荒之地,竟然能够孕育出如此精湛的工艺。
正在这个时候,雨又大了起来,珍珠般的雨点大颗大颗的洒落在人们的头顶,经验丰富的色目嘉老人没有让大伙儿在大树下避雨,而是很快带着众人在山间找到了一处岩石比较凸出的峭壁,让众人躲在岩石之下。眼看着不能继续走了,众人又开始坐在峭壁之下说笑起来。此时,二牛把早已经湿透的上衣脱下来,双手用力把水拧干,然后用一根树杈支起来晾着,嘴里唠唠叨叨的说着:
“咱们这儿到底是什么天气呀,一下雨就没个完,这都连着好些天了。弄得我二牛的骨头好像都快要被泡酥了,真难受。”
这时,刚才和宇流明一起聊天的彝族小伙子好意解释道:
“南疆这些年都没有这么充沛大的雨水,隐隐还有些轻微的旱情,山上不少草木都枯死了,只留下光秃秃的一片,倒是今年和往年不同,雨水突然多了起来。”
二牛气呼呼的骂了一句:
“这老天爷也来和我二牛作对。”
宇流明乐呵呵的说道:
“多下点雨才好啊,来年又是一个好收成。”
二牛却毫无感觉的说道:
“你看看,这雨水冲过之后,这山路上的泥土稀稀松松,一脚踩上去就要陷个坑,咱们还怎么走啊?”
宇流明听到这话,脑海中敏锐的捕捉到了什么东西,凝神思索,没有理会一旁二牛的抱怨。二牛越说越来气,指着前方的山路,拍着宇流明的膀子,气鼓鼓的说道:
“你看看,这路还怎么走……”
就在这时,宇流明猛的甩开二牛拍在自己肩膀上的手,猛的冲进雨里,二牛愣愣的看着宇流明的背影,只见对方蹲在道旁,伸手抓起路边的一把泥土,一动不动的蹲在那里,任凭雨水打湿了自己的衣衫。
二牛连忙跑到宇流明的身旁,急促的说道:
“我说兄弟,你又发什么愣啊,泥巴有什么好看的,赶紧跟我回去,你看这雨下得这么大……”
但是任凭二牛如何拉拽,宇流明依旧蹲在那里,眼神死死的盯住手中的一撮被雨水浸得湿透的泥土。二牛一阵气恼,猛的撒开手,吼道:
“这么大的雨,你又犯什么病啊,不管你了。”
正在这时,宇流明仿佛突然回过神来一般,猛的站起身来,反而一把拽住二牛的胳膊,急切的说道:
“二牛,招呼咱们的人,立刻冒雨下山,村里要出大事了!”
二牛丈二和尚莫不着头脑,正想再问两句,宇流明却已经开始招呼朱茂等人出发了。既然户长大人发话了,那么那些做随从的虽然心中有怨言,但也只好不情愿的从地上站起身来,跟着宇流明冒着大雨,沿着泥泞的道路开始下山。
刚才和宇流明等人搭话的那个彝族小伙儿有些差异的看着他们冒雨离去的身影,想了想,便起身向族长色目嘉老人所在的地方走去。
此时,色目嘉族长正和自己的儿子色目南山在一起。
“阿大,你说那些华夏人究竟是来干什么的?”
色目嘉族长眯着一双眼睛,语气平静的答道:
“不管他们干什么,我们要做的就是保护好我们的族人,其他的一切静观其变。”
色目南山脸色阴沉的说道:
“华夏人一向狡猾,我看他们当中为首的那个叫宇流明的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生就一副奸诈的嘴脸,看着就令人生厌。”
“住口!当心祸从口出!”
色目嘉老人闻言狠狠的瞪了自己儿子一眼。这时,那名彝族小伙冒雨跑到色目嘉老族长面前,恭敬的行礼之后,说道:
“族长,那几个华夏人刚才慌慌忙忙的冒雨下山去了。”
原本眯缝着双眼的色目嘉族长闻言顿时睁开双目,一阵锐利的目光从眼神中悄然滑过,眉头微皱,一副思考的神色。少顷,他脸色肃然的问道:
“那几个华夏人下山前说过什么没有?”
彝族小伙子侧目想了想,随即便说道:
“那个领头的叫宇流明的原本坐在岩石底下好好的避雨,不知道发了什么疯,突然冲进雨里对着路边的泥土发呆,然后就带着众人下山了。”
“泥土?”
色目嘉和色目南山二人对视一眼,均有些疑惑,一时之间也摸不清脉络,色目嘉老人又问了一句:
“还有什么可疑之处?”
彝族小伙一拍脑袋,恍然说道:
“哦,我想起来了,那个叫宇流明的在下山前对着那个胖胖的华夏人说过,快下山,村里要出大事了。”
“村里……难道是穆图村?”
色目南山把目光投向自己的父亲,色目嘉老人也是一脸的阴沉,少顷,只见色目嘉老人豁的站起身来,略显苍老的身躯挺立在大雨之中,沉声对自己的儿子说道:
“南山,叫上大伙儿,立即下山,再让一些精壮的小伙子跟上那两个华夏人,不要让他们发觉,静观其变。”
第十二章 山洪(1)
再说宇流明和二牛等人,由于前些日子一直是在向着山外走,故而他们实际已经距离出山并不远,因此一行人并没有费多大的周折便走出了深山。当宇流明翻过最后一处土坡之后,位于山坳中的穆图村随即便映入了眼帘。
宇流明远远的看见穆图村,脸上顿时浮现出一丝庆幸的神情,但随即他似乎又想起了什么,突然就像发了疯一般拔腿向着村子拼命的飞奔而去。而一直跟在宇流明身后的二牛猛地一把却没有能拽住他,只得紧跟在宇流明的后面用尽全力的追赶,口中不住的喊道:
“你又发生么疯,跑什么,你给我站住!”
口中说着话,二牛心中却在暗自骂娘:我这是倒了几辈子的霉摊上你这么个兄弟,时不时的给我发阵风,二牛我迟早要让你给折腾死!再这么折腾我也管不了你了!
想是这么想,但是二牛又怎能真对宇流明撒手不管,当下回身对着身边的朱茂等人吼道:
“都他娘的给我快点,赶紧给我追上去,把那小子给我按住,别让他再疯了……”
朱茂等人见状也不得不加快步伐向着宇流明跑向的方向快速而去。阿牛此时加快了追赶的速度,眼看着已经距离宇流明越来越近,当即喊道:
“明哥儿……我说,明哥儿……宇流明!你他娘的给我站住,你没事儿发什么疯,弄得大伙儿这么多人陪着你一起折腾……”
宇流明没有理会跟在自己身后大喊大叫的二牛,相反却是脚下加力,一口气加速冲进了村子。二牛等人紧随其后,一行人经过这一阵疯狂的疾跑体力都透支得有些厉害,不少人都在大雨之中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简直是狼狈到了极点。
而此时宇流明冲进村子之后,也觉得浑身一阵脱力,脑袋顿时一阵晕眩袭来,禁不住全身一软,竟然是直挺挺的摔倒在满是泥水的地面上。地面上的泥水被宇流明的身躯砸得四下飞溅,把宇流明的身体包裹在其中,仅仅是眨眼的功夫,他便已经成了一个“泥人”。此时的宇流明早已经是筋疲力尽,他在泥水当中挣扎着用双手支起身子,因为体力严重透支而趴在地上不住的干呕,身体也在微微的颤抖,任凭雨水冲刷着自己的全身。
正在恍惚间,宇流明只感觉到一双有力的大手猛然抓住他的肩膀,紧接着手上加力猛的一拽就将他从泥泞的地面上给硬生生的拉了起来。当宇流明的视线清晰过来之后,只见二牛正一脸关切的注视着他,口中说道:
“兄弟,你到底怎么了,莫不是中了邪了?从下山的时候开始我就觉得你有些不对劲。”
二牛关切的话语让宇流明心中顿时一阵温暖,但是现在并不是关注这个的时候,有些要命的事情却必须要先处理一下。只见宇流明干呕两下,从嘴里吐出刚才在地上吸进去的脏水,然后他深吸了两口气,接着神色肃穆的对着二牛和众人说道:
“我求大家一件事情,立即召集我们还留在村子里的人,让大伙儿立即开始疏散村里的住民,立刻!”
二牛闻言脸色一变,心中暗忖:完了完了,这明哥儿真是得了失心疯,还嫌动静不够大!
正当二牛想要开口向宇流明询问的时候,宇流明却已经低声对他解释道:
“山洪就要爆发了,没时间解释我为什么知道这些,现在立刻疏散全村的人,否则我们都要完蛋,立刻去办!”
二牛被宇流明透露出来的信息震惊了,他怔怔的站在原地愣愣的注视了宇流明半晌。一股恐惧感开始在二牛的心底开始蔓延,他不知道宇流明为什么会知道山洪的事情,但是对于这种事他对宇流明有一种盲目的自信。这种自信是从小便开始建立起来的,每一次打架宇流明都能够大致猜测出对方的策略,几乎从无落空。那么这一次,既然宇流明说山洪要来了,那么就一定会来。想到这里,二牛这近八尺高的大汉也不禁有些惶急的紧紧拉着宇流明的袖子,低声说道:
“兄弟,要不咱们咱们先跑吧,这可是要命的事儿啊!”
宇流明平静的注视着二牛,什么也没有说,只是静静的注视着对方。他深邃的目光宛如一柄利剑穿透了二牛的内心,这一刻二牛只觉得心中一颤,他知道如果这个时候再在这件事情上多劝一句,自己恐怕就要永远的失去这个朋友了。两人相处日久,二牛深知一旦宇流明流露出这样的神情,便说明他心中已经下定了决心,任谁也不能动摇。不知过了多久,二牛终于忍不住暴跳如雷的跺脚吼道:
“好吧,好吧,都听你的,都听你的,总行了吧!“
说到这里,只见二牛回过身对着一旁犹自在暴雨当中傻站着的朱茂等人,神色凛然的大手一挥,然后口中说道:
“弟兄们,按明哥儿说的办!把村里的男女老幼统统都给我叫出来,让大家立刻离开村子。”
此言一出,众人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是好。尤其是朱茂心中不禁在暗忖:
搞什么?他宇流明发疯,你二牛也跟着发疯,关键是还要大伙儿陪着你一块儿发疯……这个世界要乱套了!
二牛一见众人还在犹豫,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只见他瞪着眼跺脚指着朱茂等一行人劈头盖脸的怒骂道:
“你们耳朵聋了还是脑子傻了?或者是腿脚瘸了?你二牛爷爷没有说胡话,清醒得很!都他娘的按我说的办!”
众人一时间面面相觑,人丛当中有人问到:
“要是村民不肯走怎么办?”
二牛蛮横的答道:
“村民里边谁要是不愿离开的,就给我强行往外赶,实在不行就给我打!打!打!打!明白吗?打得他们逃出村子!出了事情我负责!”
一行随从眼见二牛真不是说笑,连忙三个一群两个一伙,分散到村里各个农户家中。顿时,整个村子都炸了窝了,这还得了,这帮外来人才来了几天便要把大伙儿赶出村子,这还得了?此时,各家各户之中都传来了争吵叫嚷之声,小孩哭闹之声,还有器物破碎的脆响。试想,穆图村的村民常年居于此处,不与外界沟通,朝廷又有多年不曾有政令到此,这些村民又如何轻易肯听宇流明这一伙外来人的指令,何况这还是要让他们离开世代居住的村子的指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