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 绿汁江畔(10)
第三日,林震同样向着绿汁江东岸的官兵发起了猛烈的进攻。官兵由于前日的大面积减员,其抵抗的激烈程度较前两日有了明显的下降。但是尽管如此,盗匪依旧没能占据东岸。官兵孱弱的防线在盗匪一浪接一浪的攻势面前显得摇摇欲坠,可是始终没有陷落。
林震阴沉着脸站在绿汁江西岸,目光死死盯着江对岸官兵的营寨。杨寿、张菁娘、牛延庆、窦成等人都站在林震的身后,在场所有人此刻都能够了解林震此时的愤怒心情,没有人愿意在这个时候上去搭话找不痛快。
正在这个时候,只见东岸的营地之中走出来数队官兵,这些官兵押送着百余人的盗匪俘虏缓缓来到江边。林震顿时把目光聚集在这一撮人马身上,脸上露出了疑惑的表情:这些官兵要干什么?要当着自己麾下人马的面斩杀俘虏?
正在林震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却见对岸的官兵竟然找来了十余条渡船,让这些俘虏坐上渡船缓缓向西岸驶来。
官兵竟然将这些俘虏释放了!
在场的众人都忍不住开始窃窃私语起来,林震更是皱紧了眉头,他很意外,但是更为警惕。待到这百余名俘虏登上西岸之后,林震命令杨寿带人把这些人全部聚在一处,然后让各营的喽啰前来辨认,如果一旦发现有不认识的人混迹其中,便立即斩杀。
杨寿调来三百名喽啰将这渡江的百余人团团围住,然后按照这些人自报的隶属关系,命人开始辨认。随着时间的推移,被官兵释放的每一名喽啰都被人认领了出来。这个时候,林震的眉头皱的更加的深了。
既然都是自己人,那么就说明没有官兵的奸细混迹在里面。官兵把这些人放回来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呢?一时想不明白的林震不由得有些烦躁,他命杨寿带了一个被官兵释放的小喽啰来到自己身前。仔细打量眼前之人,只见此人身高六尺有余,身板倒是有几分壮实,模样没有什么出奇之处,神情略微有些呆滞,当下林震便问道:
“你叫什么?”
那人躬身答道:
“小人叫张三,原先是跟着窦成首领讨生活的。”
林震点点头,说道:
“你们前日被俘之后,官兵可有为难过你们?”
张三答道:
“大首领,官兵没有为难我们,只是把我们关在一起既没有打也没有骂,除了没有自由,大家都没有受什么皮肉之苦。”
林震的眉头又皱得深了几分,他继续问道:
“这次官兵为什么放你们回来?”
张三愣头愣脑的想了想,然后说道:
“小人也不知道,不过小人听他们那儿的一个叫宇流明的大官儿说,把这些俘虏放回去,等于是放回去一百多张只能传讯、吃饭,不能打仗的嘴,于我们来说是放了几个俘虏,于林震来说就是背上了一个甩都甩不掉的包袱!”
林震闻言,脸色已经有些变了。而此时只听张三继续说道:
“在放我们走之前官兵里有个领头的跟我们说,让我们回来劝劝这边的弟兄们,不要在和朝廷作对了,当盗匪没有几天日子好蹦跶了。那人还告诉我们说我们身后的景缥县已经被官兵占了,现在我们被抄了后路,手中粮草也所剩无几……”
张三自顾自的说着,却没有注意到林震的脸色越来越凝重,眉头已经深深的皱在一起。
此时,林震已经完全明白了对方的用意。官兵把这百余名俘虏放回来,其目的便是要用这一百多张嘴传递各种涣散己方军心的信息。而偏偏这一百多人都是实打实的盗匪,没有一个是官兵的奸细,林震对于这些人打又打不得、杀又杀不得,更不可能封住这些人的嘴不让人家说话。这是堂堂正正的阳谋,你林震接也得接,不接也得接!
林震没有再搭理张三,而是把冷峻的目光投向了一旁的杨寿,杨寿这时也已经反应过来此事的严重性,他一脸凝重的对着林震说道:
“此计必然出自宇流明!”
宇流明,又是宇流明!现在每当林震听到这三个字心中就会不可抑制的涌起一股无名的愤怒,一种想要把此人撕得粉碎的冲动。当然,林震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作为上位者最忌讳给下属一个暴躁不安的印象。现在最要紧的是如何处理眼前这百余名被官兵释放的俘虏。如果可以,林震现在恨不得将这一百余人尽数斩杀于此,但是理智告诉他不能这么做,这样只会让麾下所有的部署心寒。
少顷,只见林震沉声对杨寿说道:
“在营中划出一块地方,以清查奸细为名把这些人集中安置,不得与其他人接触。”
虽然安排了措施,但是要堵住众人的悠悠之口又哪里是这种简单的隔离就能做到的。林震心中却暗暗叹了一口气,他很清楚,用不了多久,这些人从官兵口中带回来的消息很快就会在自己的部属中传播开,现在自己必须要争取时间,在军心开始涣散之前攻克易门县。但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又是何其的艰难,现在他们连绿汁江都没能渡过去,连易门县城的城墙都没有见着……
第四日,两军同样是在绿汁江畔进行着激烈的交锋。由于王襄、孟煜、郑则民三人的部队在前几日的防御战当中部队消耗很大,宇流明便命林青率领五千人自易门县赶来绿汁江防线增援。经过一日激烈的厮杀,双方的折损都在千人以上,但是林震仍旧没能突破绿汁江防线。在一天的战斗结束之后,傍晚时分,官兵和昨日一样竟然又找来了十余条渡船,让百余名俘虏坐上渡船渡过绿汁江登上西岸。面对这样的情况,林震只好再次吩咐杨寿将这些俘虏尽数进行隔离安置。
第五日,官兵仍然依样画葫芦,又有百余名俘虏放归盗匪阵营。林震铁青着脸,咬着牙又一次将这些被放回的俘虏安置进了隔离营地当中。
第六日,当林震看到又一批盗匪俘虏自绿汁江东岸坐着渡船向着西岸缓缓而来的时候,愤怒的抽出腰间长刀将自己脚边的一块岩石狠狠的劈成了两半……
第一百二十二章 绿汁江畔(11)
此时,在永昌城内韦盛昌的府邸之中,韦盛昌独坐在院内。每天这个时候,褚怀远郡守都会召集城内建宁郡各级官员议事,商议如何征募壮丁支援前线的宇流明,对于宇流明的支持,褚怀远可谓是竭尽了全力。不过今天韦盛昌却没有前去,而褚怀远亦没有派人来相招,毕竟自己做为蜀中派遣而来的官员时常处于建宁郡一众官吏之中显得有些碍眼,这些韦盛昌心里很清楚。但是更为重要的是,今天他要等待一个消息,一个非常重要的消息。
这个时候,一个黑影悄然出现在韦盛昌的身后。这个黑影站在韦盛昌身后五尺的距离便不再靠近,而是遥遥的向着韦盛昌躬身行礼。韦盛昌没有回头依旧坐在椅子上,缓缓拿起桌前的一杯清茶放在嘴边啜吸了两口,然后眯着眼睛,缓缓的说道:
“情况如何了?”
身后的黑影躬身说道:
“失手了!”
韦盛昌眯着眼睛,缓缓把茶杯放在桌子上,陷入了沉默。那个黑影恭敬的站在韦盛昌的身后,两个人都缄默着,院内一片寂静。少顷,韦盛昌沉声问道:
“折了多少人手?”
“三个,‘袖里乾坤’童姥姥,‘疾风快剑’封不平,‘九尾鞭影’董千里。”
此时,韦盛昌缓缓睁开双眼,眼神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又缓缓闭上眼睛,口中淡淡的说道:
“都是好手啊,看来这个宇流明不一般,他身边有高手保护?”
“是!”
“查清楚是谁了吗?”
“是赵熙身边一名姓骆的侍卫!”
韦盛昌又思忖了少顷,眯着眼睛说道:
“好了,你下去吧。”
那名黑影又躬身行了一礼,随即身形一晃便从庭院中消失。此时,韦盛昌却是陡然睁开了双眼,目光之中尽是凌厉之色……
此时,在永昌郡守府邸之内灯火通明,褚怀远和郡长史程潜、郡都尉马博、郡丞韩飞、少府周良栋等人正在忙碌的处理日间各项事务。当诸事处理已毕,只见褚怀远朗声说道:
“诸位,下面我将宣布一见大事……”
正在这时,只见韦盛昌满脸笑容的自门外进来,口中连连说道:
“告罪告罪,来得有些晚了,还望褚郡守及各位同僚不要见怪。”
褚怀远被韦盛昌打断了话茬,心中微有些不快,但是表面上却只是淡淡的微笑道:
“无妨,韦大人自行落座便是。”
待韦盛昌落座之后,只见褚怀远再次说道:
“诸位,下面我将宣布一见大事,宇流明自易门县来信了,称沈江明已然包抄至林震所部身后,而宇流明则是在正面摆好了口袋阵,不日就将发起最后的攻击,将林震所部聚歼于易门城下!”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顿时大哗。一时之间屋内众人无一不露出惊讶之色,相互之间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褚怀远非常满意众人惊诧的表情,他抬手虚按,止住众人的话语,口中淡淡的说道:
“我南疆五郡饱受盗匪之害久矣,不曾想最终竟然是我建宁郡将此大患根除,既然天意如此,我等亦当竭尽心力,为南疆除此大害!”
在场众人顿时同时站起身来向着褚怀远躬身说道:
“我等定当追随大人,竭尽心力,为南疆除害!”
待众人落座之后,少顷,却听见韦盛昌说道:
“郡守大人,我可是听闻林震麾下可尚有三万余众盗匪啊,宇流明说能够将之聚歼于易门县,不会有些大言不惭吧?”
褚怀远闻言脸色顿时有些不愉,口中沉声说道:
“怎么,韦大人莫非是在质疑本官所说的话不实?”
韦盛昌连忙站起身来,躬身说道:
“岂敢岂敢,不过下官以为宇流明口说无凭,他宇流明毕竟只是一个小小的巡检,如此大事还是慎重一些为好,不可偏听他一面之词。”
褚怀远有些厌恶的看了韦盛昌一眼,见对方却是依旧一副我行我素的样子,顿时就气不打一处来,口中冷冷的说道:
“什么口说无凭,前几日的战报你没看吗?宇流明已然在易门县给予盗匪重创,而且宇流明已然送来了接下来围歼林震所部的兵力部署图,韦大人,你还有什么疑问吗?”
韦盛昌眼神中闪过一丝让人难以察觉的精芒,脸上却露出惊愕的表情,口中说道:
“当真有兵力部署图?”
褚怀远随即从袖中拿出一份图纸,递给身旁的侍从,说道:
“将此图给韦大人看一看。”
从侍从手中接过图纸之后,韦盛昌认真的观看起来,目光在图纸上缓缓的游走,不放过一丝一毫的细节,他越看脸色越是阴沉。褚怀远见状,忍不住嗤笑一声,然后说道:
“韦大人,你看过之后也让在座诸公都看一看。”
待韦盛昌仔细的看完之后,接着便见他将图纸交给侍从,脸上却是浮现出羞臊之色,随即站起身来,向褚怀远躬身说道:
“既然如此,下官恭祝郡守大人早日建此大功。”
接着韦盛昌又向着在场众人一拱手,继续说道:
“盛昌身体有些不适,就不参与诸位接下来的议事了,告辞。”
眼看着韦盛昌匆忙离去的背影,褚怀远轻蔑的一笑,随即对在场的众人说道:
“好,我们继续……”
此时,韦盛昌却是急匆匆的返回到自己的府邸之中,步履急促的迈进书房,然后将房门反锁上。接下来,只见他来到自己的桌案前坐好,然后在桌案上摊开一张白纸,提起一支毛笔却没有急于落笔,而是闭幕冥想起来。
半晌之后,韦盛昌深吸一口气,随即落笔。狼嚎做成的笔尖在宣纸上轻柔的转动,一条条墨迹随着笔尖的运动出现在纸面上,有高山、有湖泊、有河流、还有城池……
将近一个时辰之后,只见韦盛昌长舒一口气,将手中的毛笔放在一旁的笔架之上,然后身子向椅子靠背上一躺整个放松下来。少顷,只见他轻轻拿起桌前此时已经画满图画的白纸,目光在白纸上逡巡良久,确认无误之后,方才一脸自得喃喃自语的说道:
“老夫这过目不忘的本事倒还有几分用处。”
……
到了第七日,各种负面的消息开始在林震的阵营当中蔓延开来,防人之口甚于防川,隔离的方法终究还是失效了。
第一百二十三章 绿汁江畔(12)
到了第七日,各种负面的消息开始在林震的阵营当中蔓延开来,防人之口甚于防川,隔离的方法终究还是失效了。
“听说朝廷边军在拿下景缥县之后已经从我们身后杀过来了……”
“听说我们的粮草已经支撑不了几天了……”
“听说窦成首领对大首领非常不满,想要挟持大首领投靠官兵……”
……
各种消息,有的是捕风捉影的谣言,有的是确凿无疑的事实,这些消息裹挟在一起,在盗匪的阵营当中飞速的传播。各种惊人的论调既让人不敢相信,但是随着传播的人越来越多却又让人不得不信。林震麾下的人马此时已经有些惶惶不可终日了。
这一日,林震没有再向官兵的绿汁江防线发起进攻。他把杨寿、窦成、牛延庆等众多首领召集在一起,讨论如何应对当前麾下部众人心惶惶的局面。
大帐之内一片寂静,所有人都不发一言,气氛压抑到了极点。林震铁青着脸坐在首座,目光从麾下的头目脸上一一扫过,目光所过之处,每一个人都不自觉的低下了头,回避着林震的目光。而众人越是回避,林震心中就越是恼怒,脸色就越是铁青。
最后,林震再次把目光落在了杨寿身上。面对着林震的灼灼目光,杨寿顿时如坐针毡,额头上不由自主的沁出了密密麻麻的细汗。眼看事到临头躲不过去,杨寿只得硬着头皮站起身来,心中斟酌着措辞口中一字一句的说道:
“大首领,小人以为为今之计,我等已然没有其他选择,军心已乱,拿下易门县已经不可能了,只有分散……突围!”
林震望向杨寿的目光顿时一阵森寒,让杨寿禁不住有些牙关打颤,心中的惊恐难以用语言来表述。林震的目光死死的定在杨寿的身上,仿佛要把杨寿刺穿一般。接着只见林震站起身来,一步一步来到杨寿身前,缓缓抽出腰间的长刀,对着杨寿高高的扬起。在场众人心中无不一颤,禁不住都把目光投向杨寿所在之处,关注着他接下来的命运。
此时杨寿的心已然提到了嗓子眼儿,口中哆哆嗦嗦的说道:
“大……大首领……您听我……啊!”
话音未落,只见林震手中长刀猛然挥落,一道寒光闪过,接着便听见‘哗啦’两声脆响,杨寿身后的椅子顿时被长刀劈得粉碎。适才刀锋几乎是贴着杨寿的身躯回过,此时他已然吓得瘫软在地,不过心中却是长舒了一口气。
只见林震抽回长刀,目光阴沉的环顾四周,口中说道:
“难道我大军南下建宁,如今不过才月余时光,竟然就要作鸟兽散,再回到山野里去过那朝不保夕的日子吗?”
正在这个时候,窦成却是站了起来,口中说道:
“大首领,朝不保夕的过日子总好比在这里束手待毙要好!大伙儿本就是盗匪出身,回去接着当盗匪又有什么关系?”
此言一出,大帐之内顿时响起一阵窃窃私语的议论:
“窦头领说得没错,既然咱们没有那个奔富贵的命,不如回到山寨,官兵也拿咱们没辙。”
“就是,事到如今保住性命才是当下最要紧的事。”
“大伙儿都散了吧,各自想办法突围,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
眼见大帐之内众人一个个都在发表着散伙的言论,林震看向窦成的目光越来越不善,心中涌起一股难言的悲哀。两个多月前起兵之时是何等的意气风发,在场众人无一不是信誓旦旦要大干一场,拼得性命不要也要搏一场富贵,如今短短两月就这么完了?
窦成用余光瞥见了林震不善的神色,心中顿时一凛,一股子寒意直透心房。不过眼见大厅内众人大都支持自己的观点,窦成胆气顿时又为之一壮,口中说道:
“大首领,非是我老窦愿意大家散伙,但是现在的局势明摆着,再打下去,我们眼看着就要让官兵包了饺子,此时倒不如化整为零,看看能不能突出官兵的封锁,大家逃回各自山寨再图谋东山再起!”
林震闻言,握着长刀的右手又紧了紧,口中冷冷的说道:
“鼠目寸光,你以为大伙儿分散之后就能得安生了?他宇流明早就盼着我们这样做!如此一来,他就可以将集中在易门县的兵力向四面部署,形成一道道围剿我们的网络,在局部形成绝对的优势,最后将我们逐一击破。”
窦成说道:
“即便如此,那也总比大伙儿聚在这里一起等死强……”
正在这时,突然听见帐外一声大喝:
“住口!”
在场众人闻言心中均是一凛,循声望去只见罗平安满脸怒色的站在帐外。窦成见状亦是一惊,心中暗忖:这厮的伤好得这么快,居然可以下地行走了!
只见罗平安步履有些蹒跚的进入帐中,眯着眼睛环顾了一下在场众人,绿豆般的眼珠暴射出摄人的凶光。在场的众多首领只是和他对视一眼,心中便已经先自怯了。
这时,只听罗平安缓缓的说道:
“谁敢反我大哥?”
大帐之内一片寂静,没有人敢于此时答话。罗平安却将声音提得更高:
“谁敢反我大哥?”
大帐之内依旧是一片寂静,压抑到极点的寂静。在场的所有人仿佛都嗅到了一股血腥味。此时此刻,林震原本忐忑的内心却是定了下来,他缓缓来到罗平安身前,温和的说道:
“老二,你怎么来了?你的伤如何了?”
罗平安沉声说道:
“大哥,我若不来,这帮家伙就要翻了天了!我的伤没事,一点皮肉伤没什么大碍!”
林震心中一阵感动拍了拍罗平安的肩膀,命人找来椅子让罗平安坐下。
罗平安坐在椅子上,对着窦成冷冷的说道:
“窦成!枉我当初救你一命,力劝大哥不要追究你兵败之责,现在你竟然做出这以下犯上之事!”
此时,站在一旁的窦成眼见随着罗平安的出现形势陡然逆转,在场的众多头领也都有有了偃旗息鼓的打算,连忙跪下躬身说道:
“大首领、二首领息怒,我等并非有意逼迫,实在是万不得已之下才提出的建议啊。”
在场的众首领见状,纷纷跪下躬身谢罪。林震见状,知道法不责众的道理,明白此时不是处理窦成的时候,淡淡的道了一句:
“罢了!都起来吧,现在是火烧眉毛了,一个个都跪在那儿等着官兵来杀吗?”
待众首领都站起身来,却见杨寿犹自跪倒在地,口中说道:
“小人恳请大首领率众突围!”
罗平安双目一瞪,目露凶光的说道:
“怎么,杨寿你还要乱我军心?”
说话间,罗平安已然攥紧了拳头,只要杨寿接下来的话语稍有不对便立时上前将其乱拳打死,这是除掉杨寿的绝好机会。只见杨寿跪在地上口中说道:
“小人所说的突围与先前各位头领所说的散伙是两回事。小人所说的突围,是指在大首领全盘指挥之下,有步骤的突破官兵封锁,绝非是一窝蜂的各自逃命,请大首领明鉴!”
林震闻言,心中一动,然后目光扫视了一番在场众人,随即说道:
“此事容后再议,各位头领都先回去,约束好各自部众,有胆敢胡言乱语乱我军心者,立斩不赦!”
第一百二十四章 绿汁江畔(13)
林震闻言,心中一动,然后目光扫视了一番在场众人,随即说道:
“此事容后再议,各位头领都先回去,约束好各自部众,有胆敢胡言乱语乱我军心者,立斩不赦!”
第八日,林震已然没有能力向绿汁江防线再次发动进攻了。流言在盗匪阵营当中愈演愈烈,而更为糟糕的是盗匪的粮草已经快要告罄,林震下令将每日两餐改为一餐,而且这一餐还是稀粥,顿时让原本已经足够低落的士气瞬间跌到了谷底。盗匪军中开始出现大量的私自逃跑的现象,更有甚者干脆偷偷游到了江对岸直接投降了官兵。
林震在大营中巡视,所过之处,麾下的喽啰们无一不是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窃窃私语:
“听说昨天牛二跑到对岸去投降官兵了?”
“不止如此,官兵那边还让牛二回来说要是能够拉够十个人投靠过去就能减罪或者免罚。”
“听说朝廷的边军已经把我们后路堵死了!而且我们现在粮食真的快吃完了!”
“哼!你看看现在每天就一顿稀粥,纯粹就是吊着一口气,身上哪里还有力气去和官兵拼命。”
……
此时,宇流明站在易门县城的城楼之上,目光淡然的遥望着西面。此时,骆清瑶、林青、郑则民、王襄、孟煜、阿铁、李平等人齐聚在他身后,所有人的脸上都洋溢着淡淡的喜悦。因为,自林震率领数万盗匪南下建宁以来,鏖战两月有余,如今最终决定性的时刻即将到来。
正在这个时候,一名斥候来到宇流明的身旁躬身说道:
“总指挥,沈江明传来口讯,其部队已然到达绿汁江西岸二十里处,随时可以出击攻击盗匪身后!”
只听宇流明口中喃喃自语的说道:
“林震,他已经完了!”
这个时候,只见众人当中年岁最长的郑则民缓步而出,在宇流明身后站定,口中说道:
“兄弟,我们就要赢了,下令吧!”
宇流明豁然回身,先是冲着郑则民点点头,然后朗声说道:
“今夜子时,待绿汁江西岸火起,郑则民、王襄、孟煜三路人马全力渡江进攻盗匪大营,林青率领我易门县本部人马沿绿汁江东岸布防,防止盗匪残余部队东窜,并截杀敌溃逃部队”
在场众人同时向着宇流明拱手,道了一声:
“得令!”
待众人领命而去之后,宇流明目光灼灼的看着站在一旁的骆清瑶,骆清瑶也在注视着他。两个人就这么相互的凝视着,不知时间过去了多久。终于宇流明先开口说道:
“清瑶,终于要结束了。我想此仗之后我应该可以歇歇了。”
骆清瑶淡淡的答道:
“不,是新的开始,剿灭盗匪之后,南疆还有很多事要做,你……不能歇。”
宇流明微微一笑,说道:
“我们认识的时间不长,却在一起经历了好多事,此战之后让我看看你穿女装的样子……”
面对着宇流明灼灼的目光骆清瑶突然有些害羞,她有些不自然的转过身去,口中说道:
“先打完这一仗再说……”
……
深夜子时,日间的喧嚣已经远去,盗匪的营地中一片寂静,所有人都已经进入到了梦乡。尽管现在局势危若累卵,但是人总要睡觉,天大的事情等睡醒了再说。
但是在漆黑的夜色之下,却有着一股人流在涌动。这股人流从西面缓缓汇聚过来,待到接近盗匪营地跟前的时候,这股人流同时引燃了随身携带的火把。霎时间,盗匪营地的外围灯火通明。在熊熊的火光之下,是一个个衣甲鲜明帝国士兵早已经严阵以待。他们是帝国边军,沈江明麾下的建宁警备师。
盗匪营地中负责夜间值哨的喽啰站在岗楼之上,呆呆的注视着眼前的这一幕,在火光的映衬之下,他的脸上满是难以置信的神色。就在下一刻,当他回过神来刚要出声示警的时候,黑暗中一支箭矢准确的刺穿了他的喉咙。他痛苦的捂住自己的脖子,发出的声音犹如布条撕裂一般沙哑低沉,接着一头从岗楼上栽了下来,在他生命的最后时刻看到的是无数的火光涌进了盗匪大营。
“官兵袭营了!官兵袭营了!”
“好多官兵……快跑啊!”
“逃命啊,官兵杀进来了……”
……
沈江明的部队杀入盗匪营地之后,士卒们纷纷将手中的火把向着帐篷、粮车等各类易燃之处投掷,转眼之间便看见盗匪大营之中无数的火光冲天而起。接着便见数不清的边军士卒将营地中的一个个帐篷包围起来,逐一对帐篷内的盗匪进行屠杀。大营之中有不少盗匪在睡梦当中便已经身首异处。有的喽啰从睡梦中惊醒,冲出帐外,映入眼帘的却是一片火海,惊恐之下开始在营地当中四处乱窜,口中时不时的发出凄厉的喊叫。
边军士卒一个个手持制式军刀,冷静、准确、高效的捕杀着惊恐不堪的盗匪喽啰。成片的盗匪倒在官兵冰冷的屠刀之下,这一刻以凶悍著称的盗匪成了待宰的羔羊。大营之中,惊恐不堪的喽啰却没有组织起哪怕一丝像样的抵抗。
混乱开始在盗匪大营之中蔓延,起先只是分散在营地各处,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这几处混乱的源头范围迅速的扩大,最后连成一片覆盖了整个盗匪营地。
这个时候,早已经在绿汁江东岸做好准备的郑则民、王襄和孟煜当即下令自己的部队渡河向西。三个旅近万人的队伍分兵三路浩浩荡荡的开始向着绿汁江西岸进发。此时盗匪的大营已经乱作一团,根本没有人有心思顾及到正在渡河的人马。
郑则民等人的队伍毫无阻碍的渡过了绿汁江,随即从三个方向向着盗匪大营发起了总攻。近万官兵的加入,顿时大大加快了盗匪大营之内的屠杀进度。
但是,没有人知道在北面的丘陵之上,有一双眼睛正阴冷的注视着火光冲天的营地。大营之中冲天的火光映照在这双眼睛的瞳孔之上,使得这双眼睛更加的阴森可怖。这双眼睛的主人是林震,此时他的手中正拿着前日里韦盛昌所画的那张官兵军力布防图。
此时,张菁娘悄然来到林震的身后,娇声说道:
“大首领,成大事者不争一时之长短,今日我等虽然兵败,但若能韬光养晦保住身家性命,未尝没有卷土重来的一天。”
林震回身看着张菁娘妩媚的脸庞,心中的阴霾略微缓解了几分,口中一字一句的说道:
“宇流明,我记住这个名字了,终有一天我会让他加倍偿还本首领今日之恨。”
说话间,林震身手揽住张菁娘的娇躯,恨声说道:
“菁娘,我们走!”
离去之时,张菁娘忍不住回眸又看了一眼陷入火海之中的盗匪大营,只见熊熊的火焰仿佛一个巨大的怪兽吞噬着大营中的一切。看着眼前的场景,张菁娘在心中默默的说道:
“宇流明,想不到连横行南疆的林震都不是你的对手,难道你真是我张菁娘一生都摆脱不了的梦魇?不!总有一天,一定会有那么一天,我能亲手杀死你,为家父报仇……”
第一百二十五章 绿汁江畔(14)
离去之时,张菁娘忍不住回眸又看了一眼陷入火海之中的盗匪大营,只见熊熊的火焰仿佛一个巨大的怪兽吞噬着大营中的一切。看着眼前的场景,张菁娘在心中默默的说道:
“宇流明,想不到连横行南疆的林震都不是你的对手,难道你真是我张菁娘一生都摆脱不了的梦魇?不!总有一天,一定会有那么一天,我能亲手杀死你,为家父报仇……”
此时,宇流明已经来到了绿汁江边,隔着湍急的江水远远眺望着对岸的战况。斥候一个接一个的来到宇流明身边报告着前线的消息,一连串接踵而来的战果统计已经让宇流明彻底放下了心。接下来便是坐等绿汁江西岸的战斗结束,到时便算是大功告成了。
望着滚滚而去的江水,宇流明心中思绪万千,江对岸熊熊燃烧的火焰映红了大半个绿汁江面,一切迹象都在表明自己即将迎来一次辉煌无比的胜利。这个时候,一阵凉风袭来,宇流明禁不住打了一个激灵,顿时意识到如今已经快要入冬了。
突然一个斥候焦急的来到宇流明身旁,口中说道:
“报告总指挥,东北面突然出现近三千盗匪,已然突破我军外围封锁线!”
宇流明脸色微微一变,口中急切的问道:
“具体在何处?”
“县城北面二十里的象山!”
宇流明心中顿时一惊,那里是自己整个部署当中安排兵力最为薄弱之处,由于象山一带距离盗匪大营较远,而且山路崎岖不利于大部队行动,所以宇流明仅仅只是把汪广浩的两个营安排在象山驻守。但是让宇流明想不明白的却是整整三千人的盗匪,怎么能够避过官兵的层层封锁,神不知鬼不觉的就突然潜入到了象山附近。
接着只听宇流明继续问道:
“汪广浩现在何处?”
“汪团长将部队收拢之后,向西南面与沈江明的边军汇合而去了。”
宇流明闻言,眼神之中顿时闪过一丝锋利的寒光。他明白了,汪广浩这是担心自己追究他围剿不力之责,所以跑到沈江明那寻求庇护,或者干脆就算是直接投靠了沈江明。
事已至此,宇流明叹了口气,对斥候说道:
“传令林青,让其迅速调集人马堵住防线缺口,勿使其他盗匪走脱。”
待斥候领命离去之后,宇流明再次把目光投向滚滚而去的绿汁江,江对岸的大火依旧在熊熊的燃烧着,但是宇流明此时的心境却已经完全不同。只听他喃喃的说道:
“功亏一溃,功亏一溃啊!”
骆清瑶静静的站在宇流明的身后,目光悠悠的注视着身前那个略显瘦削稚嫩的背影,眼神中浮现出一丝淡淡的怜惜。这个小小的巡检身上背负了太多原本不该他背负的东西,压得他有些喘不过气来,哪怕他已经做得足够好,但是他自己却依然不够满意。
正在这个时候,天空中飘起了一丝丝纯白色的晶莹,下雪了。
此时,只见骆清瑶上前两步来到宇流明的身后,为宇流明轻轻的披上一件披风,口中淡淡的说道:
“下雪了,冬天要来了。”
宇流明回过头,凝视着骆清瑶,脸上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骆清瑶却能从宇流明的笑容背后读出一种莫名的忧伤。看着眼前这个优秀的男人,骆清瑶古井无波的内心悄然融化了,她突然萌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下一刻,只见骆清瑶缓缓取下了自己的头盔,然后拔去发簪,一头乌黑柔顺的长发顿时滑落下来。这一刻,一个清秀绝伦的女子便出现在宇流明的面前。长发掩映着她绝美的容颜,合身的铠甲却又衬托出她曼妙的身姿,如水的目光、嘴角的浅笑,这一切的一切都让宇流明心驰神往。
天空中,晶莹的雪花飘落在骆清瑶的头发上,为她乌黑的秀发装点出几分晶莹透亮。她缓缓上前两步,距离宇流明近在咫尺。宇流明呼吸着从对方身体上传来的淡淡幽香,抬手为她捋去头发上的雪片,目注着对方略带羞涩的娇颜良久,然后在她耳边低声的说道:
“你说的没错,一切并没有结束,而是新的开始,后面还会有很多事等着我去做……”
骆清瑶抬手轻轻捂住宇流明的嘴唇,只是淡淡的说道:
“我陪着你……”
这一刻,两个人在这轻柔的雪中相视而笑。
永昌,建宁郡治!西门的城楼之上,城中一众官员齐聚一堂,所有人都在等待着前线的消息。郡守褚怀远独自一人矗立在城墙的边缘,目光灼灼的向着西面遥遥望去,神情凝重却又满含期盼。
雪越下越大了,城墙之上已经积累下了薄薄的一层银白,褚怀远依旧伫立在风雪之中一动不动。雪花飘落在他的衣襟、面颊、胡须之上,留下斑斑点点的痕迹,冰冷的雪水沁入到他的衣襟之内却犹自浑然不觉。
郡长史程潜缓步来到褚怀远身旁,低声说道:
“郡守,雪越下越大了,不如返回府邸等候消息吧?”
褚怀远坚决的摇了摇头,说道:
“自林震所部盗匪南下建宁以来,永昌被围之时我天天在这城楼之上等候着援军的消息,宇流明在前线率部搏杀之时,我同样天天在这里等候着前线的捷报,今天本官要最后在这里等一次,等待南疆盗匪覆灭的结果!”
眼见褚怀远态度坚决,程潜也不再多言,转身回到众人当中。城楼之上,众人就这样默默的站立着,任凭夜色中风雪肆虐……
正在这个时候,只见在无边的风雪之中,城楼西面的旷野之上有一簇火把在夜色之中快速的移动着,渐渐的火光越来越清晰,来的竟是一队人马约有十余人。当这队人来到城下之时,人丛之中有人大声叫到:
“易门县来人,速开城门!”
“易门县来人,速开城门!”
……
褚怀远闻言,顿时急道:
“快!快开城门!速让来人到城楼上来见我!”
片刻之后,几名自易门县赶来的民团斥候登上了城楼,来不及清理身上的积雪,其中一人便来到褚怀远身前,躬身说道:
“郡守大人,总指挥书信在此!”
第一百二十六章 决战之后
褚怀远闻言,顿时急道:
“快!快开城门!速让来人到城楼上来见我!”
片刻之后,几名自易门县赶来的民团斥候登上了城楼,来不及清理身上的积雪,其中一人便来到褚怀远身前,躬身说道:
“郡守大人,总指挥书信在此!”
褚怀远闻言,一把扯过斥候手中的书信,力道大得出奇。在拆开书信的过程中,褚怀远只觉得自己的双手都在隐隐的发抖。
打开书信后,褚怀远目光紧紧的盯着纸面,一字一句的细看,生怕错过了丝毫信息。在场众人都把关注的目光投向褚怀远,只见其拿着信纸的双手抖动得越来越厉害,脸色接连变幻了好几个神态,是喜是忧让人难以判断。
良久,褚怀远看完书信,抬头仰天长舒了一口气,接着只听他用尽全身力气高声吼道:
“大捷呀!大捷啊……”
随后便见两行清泪自褚怀远苍老的面孔上缓缓流下,显然是激动过度身形一晃便要摔倒。一旁的程潜连忙扶住颤颤巍巍的褚怀远,伸手接过褚怀远手中的书信交给郡少府周良栋。
周良栋接过书信,便即朗声读到:
“郡守大人明鉴,下官日前于易门县西面三十里绿汁江西岸大破盗匪林震所部,斩首一万七千余,俘虏近万余人……”
周良栋的信还没有念完,便已经被众人的欢呼声所湮没:
“大捷,易门县大捷啊!”
“歼灭盗匪近三万人哪……”
“宇流明巡检真乃国之栋梁啊!”
“天佑我建宁百姓,不必再受盗匪荼毒之苦……”
“苍天有眼哪……”
……
这一刻,在场的所有人都在忘情的欢呼雀跃,大家早已经忘记了官宦士大夫之间的礼法规矩,相互之间放浪形骸的或拥抱、或弹冠相庆,有的在放声大笑,有的是喜极而泣,各种嘈杂的声音汇聚成了一片欢乐的海洋。
这一夜,易门大捷的消息犹如长了翅膀一样迅速的飞往各地,很快便传遍了越隽、犍为、朱提、牂柯,接着又传遍了蜀中……
CD,刺史府邸,杨雄站在自家庭院之中,此刻已然将要入冬,院内的草木均已凋落。看着眼前一片萧瑟的景象,杨雄的目光中难以掩饰的流露出一丝阴沉的神色。
此时,申屠杰来到院内,远远便望见杨雄一个人孤寂的身影。申屠杰忍不住轻轻的叹了一口气,然后缓缓来到杨雄的身后,替杨雄拂去衣衫上的败叶,接着便躬身说道:
“明公,林震兵败,南疆之事已然不可为,还望大人保重。”
杨雄沉默着,这种沉默代表着上位者内心深处的一种愤怒。一股无形的压力顿时让身后的申屠杰有一种难言的窒息之感。申屠杰躬身站在杨雄身后,额头上已经沁出了丝丝的细汗,但是却不敢有丝毫的移动,只是静静的站在原地。
良久,杨雄没有回身,口中只是淡淡的说道: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罢了。”
杨雄开口说话之后,申屠杰陡然觉得自己身上压力一松,暗自舒了一口气,随即问道:
“明公,林震自易门县突围之后,带着数千残余已经离开了建宁郡境内,他已然派人前来与我联系,该如何应对?”
杨雄淡淡的说道:
“此人还有些用处,让他往越隽郡去吧,再暗中支援他些钱粮。”
申屠杰躬身道了一声‘领命’,便欲离去,杨雄却是继续说道:
“申屠,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申屠杰答道:
“南疆事败,我等就将同时在南北两面面临朝廷的掣肘,此时怕是该考虑如何应对来自朝廷的压力了。”
杨雄背对着申屠杰,缓缓的摇了摇头,说道:
“申屠,你太悲观了。”
申屠杰连忙躬身说道:
“请明公示下。”
杨雄缓缓的转过身来,原本阴沉的神色在这一刻却是陡然犀利起来。在清冷的寒风之中,浩白的须发却难以掩饰杨雄那犹如鹰鹫般的目光。
只听他说道:
“南疆之事未必没有转机,原先是我们太过理想化,妄图一口气把南疆五郡都吃下来,却是把五郡都推到了对立面上。其实,只要南疆五郡没有拧成一股绳,那么我们的背后便稳如泰山,已然可以全力北向,朝廷同样会投鼠忌器。”
申屠杰闻言眼神中顿时闪过一丝钦佩的神色,躬身答道:
“明公高明!”
杨雄淡淡的说道:
“如今照此情形看来,建宁郡的褚怀远是铁了心要和我们作对,那么不妨在犍为郡的薛伯谦、朱提郡的刘汝明、越隽郡的刘延昭、牂柯郡的孟公威几人身上下点功夫……”
“卑职明白!”
易门大捷之后第五日,天使赵熙便赶到了永昌,汇集全郡官吏封赏有功之臣。原本众人均推举宇流明当仁不让应为首功,但是宇流明却始终坚持不受,并提出郡守褚怀远坚守永昌确保郡治不失,当为此次剿匪首功;沈江明千里驰援永昌,虽有败绩但却及时攻占景缥截断林震后路,为围歼盗匪主力奠定了基础,当为次功。又是几番争执之后,最后赵熙采纳了宇流明的方案,不过还是让宇流明在功勋薄上位列第三,并且嘱咐宇流明不得推拒。宇流明推辞不过,只得接受。
最终议定功勋排位之后,由于宇流明身为会泽巡检是郡内属官,郡守便有任免之权,褚怀远当即报请赵熙命宇流明就任会泽县县令,品级由原先的从九品跳过正九品,直接定为从八品。原会泽县令陈孙则是调往他处任用。
宇流明让出首功之后,褚怀远自然在各方面给予了相当的补偿。宇流明先后提出吴二牛将民团代团长的‘代’字去掉,龙马乡里正周亚夫升任会泽县巡检的人事任免,褚怀远均是一一照准。除此之外,宇流明以编练民团为名,还从褚怀远处获得了剿匪期间缴获的大批军械、粮草和财物。
至于褚怀远、沈江明及郡内长史程潜、都尉马博、郡丞韩飞、少府周良栋等人升赏则是由赵熙统一上报朝廷之后再行定夺。
除对各级官员封赏之外,赵熙更是手段频出,竟然同时向越隽、朱提、犍为、牂柯四郡发出诏令,让四郡郡守汇聚永昌共商剿灭南疆残余盗匪之事。此番诏令一经发出,顿时引起各方关注,一时之间风云变幻群潮涌动,各方势力均有一个共同的看法,朝廷借剿匪之机整合南疆的步伐终于启动了。
第一百二十七章 初会沈江明(上)
除对各级官员封赏之外,赵熙更是手段频出,竟然同时向越隽、朱提、犍为、牂柯四郡发出诏令,让四郡郡守汇聚永昌共商剿灭南疆残余盗匪之事。此番诏令一经发出,顿时引起各方关注,一时之间风云变幻群潮涌动,各方势力均有一个共同的看法,朝廷借剿匪之机整合南疆的步伐终于启动了。
当然,这一切暂时不是宇流明这个层面的官吏所能直接参与的了。在封赏之后,宇流明便准备返回会泽县就任县令。这一日,宇流明、赤哥、林青、骆清瑶、阿铁、李平包括伤势已经痊愈了大半的二牛在馆驿之中齐聚,商议接下来的行止。
“明哥儿这次把首功让出去,我就是想不通!”
只见二牛气冲冲的拍着桌子,口中继续说道:
“咱们拼死拼活的在前线打仗,这些当官的干什么了?还不是眼巴巴的龟缩在永昌城里等着我们去救。再说他沈江明,号称一万边军如何厉害,还不是在怒江吃了大亏,部队损失了一半。最后我们把林震挡在了绿汁江畔,却是让他捡了个便宜……”
眼看着二牛当着众人一番数落,宇流明只是笑盈盈的看着这个傻兄弟,并不过多的解释,反而是自顾自的端起自己桌前的一杯清茶缓缓的啜吸两口。
二牛眼见众人当中无人附和于他,便又找到骆清瑶,口中说道:
“骆侍卫,你给评评理,赵大人怎么能把我家明哥儿的功劳排到第三呢?他老人家莫非也老糊涂了?”
骆清瑶尚未答话,宇流明却已经把脸色一端,口中斥道:
“二牛,不得无礼!”
眼见宇流明变了颜色,二牛不敢太过放肆,却是在一旁依旧对着骆清瑶喋喋不休。骆清瑶性子清冷,对人向来爱理不理的一副模样,此刻眼见二牛在自己身旁喋喋不休,冷着脸说道:
“封赏的基础是功绩,但是同时也要看实力,实力不够就不要想着独占鳌头,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二牛你不懂!”
二牛闻言,不禁有些迷糊的抠了抠脑门,一副茫然的样子。此时林青却是对宇流明说道:
“明哥儿让出首功,却是趁此机会把褚郡守推到了功劳薄的第一位,算是为褚郡守争夺后续南疆五郡的主导权打下了基础。褚郡守想必不会不有所表示吧?”
宇流明含笑点头,说道:
“从郡守大人那儿落了不少实惠,尤其是为今后我们会泽县民团的发展铺好了路。不过说起来,此番赵熙大人的表现着实令人惊艳,借着剿匪之机,诏令四方郡守,算是为整合南疆开了个头。真正算起来,得益最大的该是赵大人了。”
说到这里,宇流明满含深意的看了一眼骆清瑶。骆清瑶依旧是一副波澜不惊的神态,口中淡淡的答道:
“得益的是朝廷!”
宇流明闻言苦笑了一下,人家把朝廷都搬出来了,自己自然不好再置喙什么。这个时候,一旁沉默良久的阿铁突然问道:
“接下来我们回到会泽又作何打算?”
宇流明笑了笑,他清楚阿铁真正想问的是何时与巴蜀决裂,只有扳倒了杨家,鹰扬军的冤案才有昭雪的机会。宇流明微一思忖,便即答道:
“现在我们还很弱小,弱小到连走上台面与人博弈的资格都没有。回到会泽,最首要的任务就是要把民团做大做强,尽可能使我们在未来的暴风雨中有着自保之力。其次便是紧跟大势,现在南疆的大势是剿匪,这符合我们的利益,以剿匪为名我们可以不断增强自己的实力。”
阿铁闻言,默然的点点头,没有在说话。此时坐在他身旁的李平却是突然说道:
“会泽县警备一营愿听从县令大人调遣。”
宇流明冲着李平微微一笑,回想起自己与他认识之初,两人互相算计算是处于半敌对状态,但是偶然之下却不得不联起手来共同应对强大的盗匪集团,在后来一系列的浴血奋战之中,两人的关系却是越来越紧密。现如今,李平此时这番表态,就算是真正的愿意投效了。
正在这个时候,屋外的侍从却是来报,称建宁郡警备师长沈江明前来拜访。宇流明闻言微一愣神,心道沈江明来找自己干什么?正愣神间,便听见馆驿门口一个声音朗声说道:
“哈哈……宇流县令,本座冒昧来访,不会见怪吧?”
宇流明循声望去,只见一人年近四十,生的并不高大,面目白净,唇下一律胡须颇有几分儒生的气质,而此时,此人迈开大步正向着自己走来,步履矫健虎虎生风,举手投足之间却又带有几分杀伐之气,这又是一副武将的做派。此人便是建宁郡警备师师长沈江明了。
宇流明在绿汁江边与沈江明联手击败了林震的主力,但是战后二人却并未正式见面。事后,赵熙在永昌封赏建宁郡各级官员之时,二人虽然打过照面,但是却没有过深入的交流。此番,沈江明亲自前来拜访,宇流明也不敢怠慢当下站定身子,待对方来到近前便略微躬身,口中说道:
“会泽县令宇流明见过沈师长。”
沈江明脸上满是笑意,口中却是淡淡的说道:
“罢了,今日不请自来,有些冒昧了,咱们里屋说话如何?”
语气之间竟然有几分不容置疑的意思。宇流明闻言却仿若无事一般,亦是平静的答道:
“沈师长驾临,寒舍蓬荜生辉,请!”
众人进屋重新落座之后,沈江明一见在场人员不少,便微笑道:
“宇流县令今日是在会客吧,不妨将堂上诸君一一介绍于我认识一番,大家免得生分。”
宇流明神情淡然的点点头,随即将二牛、赤哥、林青、骆清瑶、阿铁、李平等人向沈江明一一介绍。宇流明每介绍一人,沈江明便含笑点一次头,倒是介绍到骆侍卫的时候,沈江明听闻是天使赵熙身边的侍卫,倒是忍不住多关注了两眼。
一番介绍之后,沈江明指着自己身旁两人,说道:
“这两位是某麾下的两名旅长,罗超、凌翔谦!”
罗超和凌翔谦二人向着宇流明同时拱了拱手。宇流明打量这二人,罗超一看就是军中宿将,精瘦干练,一身的行伍之气,凌翔谦却是颇为不同,不禁年岁不大,神态之间透着一股子狡黠之气,双目时不时的在宇流明的身上打量,饶有兴趣的样子。
第一百二十八章 初会沈江明(下)
罗超和凌翔谦二人均向着宇流明同时拱了拱手。宇流明打量这二人,罗超一看就是军中宿将,精瘦干练,一身的行伍之气,凌翔谦却是颇为不同,虽然年岁不大,但是神态之间却透着一股子狡黠之气,双目时不时的在宇流明的身上打量,饶有兴趣的样子。
双方又是一番客套之后,沈江明紧接着便直入正题,只听他口中说道:
“今日前来,某是特地向宇流县令知会一声,因为剿匪的缘故,原先常驻于会泽县的警备团某准备调至麾下听用,如今警备团长汪广浩已然率领其所部与本座的部队汇合。”
此言一出,在场的林青、李平等人脸上无不变色,汪广浩的事情大家心里跟明镜儿似得,沈江明现在如此说法,看来是铁了心要庇护此人了。坐在一旁的二牛此刻气往上冲,便要站起身来与沈江明理论,却被眼疾手快的宇流明一把按住,接着只听宇流明淡淡的说道:
“哦,下官知道了。”
眼前情景沈江明看在眼里,眼神之中顿时投射出一种轻蔑的目光。在沈江明身旁的罗超面无表情,凌翔谦却是不禁流露出一丝失望的神色。随即听见沈江明‘嘿嘿’一笑,说道:
“既然宇流县令没有什么意见,那么我等便告……”
“请沈师长将褚郡守的调令给予下官,下官即刻办理交割手续。”宇流明淡淡的说道。
沈江明口中的‘辞’字顿时被宇流明给硬生生噎了回去,原本一切尽在掌握的感觉顿时消失无踪,不得不收起原先的轻慢之心重新审视起眼前这个年轻的县令。而一旁的凌翔谦则仿佛突然来了兴趣,更加仔细的打量起宇流明来。
沈江明微微调整了一下情绪,然后沉声说道:
“怎么,宇流县令,本座身为建宁郡警备师长,调动下面一个县的警备团还需要请示褚郡守吗?”
宇流明淡淡的说道:
“会泽县警备团向来是建宁警备师与我地方上实行双管,所以并不能沈师长一个人说了算。”
沈江明目光一寒,冷冷的说道:
“看来宇流巡检是不肯通融了?”
宇流明面无表情的答道:
“沈师长讲的是通融,那么便不是走得公事公办的路子,讲的是私谊,既然叙的是私谊,沈师长您就不该拿您的职务来压我。”
沈江明眼神之中闪过一丝异色,嘴角露出一丝冷笑,说道:
“你是想跟我谈条件,说说看吧?”
宇流明并没有急着回答,而是拿起身前的茶碗,放在嘴边轻轻的啜吸了两口,思忖少顷方才说道:
“汪广浩既然一心想在师座麾下效力,人你可以带走,愿意跟他一起投奔到师座麾下的两个营的人马,师座你也可以带走,不过师座你要留下两个营的编制,再拿两个营的帝国边军装备来换。”
沈江明闻言,顿时放声大笑起来,仿佛是在笑这世间最可笑的事一般,但是明眼人一看便知他的脸上一丝笑意也没有。沈江明笑得很放肆,宇流明的表情却很认真,他的目光平静而波澜不惊的与沈江明对视着,没有丝毫的退缩与躲闪。
少顷之后,沈江明缓缓止住了笑声,他目露赞许的看着宇流明,口中说道:
“宇流巡检小小年纪就养成这不肯吃亏的性格,要是去做生意想必能赚个盆满钵满。”
说到这里,沈江明脸色忽然一变,语气陡然阴冷起来:
“可是我沈江明同样是一个不肯吃亏的性格,既然他人和麾下的部队都已经过来了,我什么都不给你,你又能怎么样?”
说话间,沈江明站起身来,已然是准备拂袖而去了。宇流明却依旧神色淡然,口中淡淡的说道:
“下官会如实向朝廷揍报汪广浩在易门战役当中阻截不力致使匪首林震走脱是事实。至于在这其中是否有什么猫腻,汪广浩与林震之间有什么串联,下官就不得而知了。不过下官可以保证的是,有这位骆侍卫在,下官的揍报不仅可以送到赵熙赵大人手中,而且一定可以直达天听。”
沈江明目光炯炯的瞪视着宇流明,脸上的神色却在不停的变换。宇流明依旧神色淡然,静静的坐在原地,目光却没有在沈江明的身上停留,口中却是一字一句的继续说道:
“下官也相信师座一定可以狠下心来死保汪广浩,但是只要朝廷下达诏令定了汪广浩的罪名,那时候汪广浩就是人人喊打的落水狗。只要有机会,下官一定会想方设法将汪广浩明正典刑。林震带着三、四万盗匪尚且被我弄残了,一个小小的团长,下官自认为不在话下。”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均是一脸惊容,谁也没想到一个小小县令竟然敢如此顶撞沈江明,赤哥、二牛、阿铁等人都不禁为宇流明捏着一把汗。沈江明此时目露寒光,一股杀意自身上瞬间弥漫开来。此时,坐在宇流明身旁一直没有说话的骆清瑶却缓缓站起身来,看似不经意的上前一步,却是将宇流明死死的护在了身后。
骆清瑶好整以暇的往沈江明面前一站,她这一下貌似无意但却是瞬间将对方磅礴的杀意消于无形,沈建明心中一凛暗忖:眼前这个朝廷侍卫只怕是个高手,真要动手自己未必有必胜的把握。心中不禁对宇流明先前的话又信了几分。
双方就这样僵持着,屋内的气氛压抑到了极点。约莫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宇流明依旧坐在椅子上,抬手轻轻的敲击了几下桌面,然后不紧不慢的说道:
“师座是南疆举足轻重的人物,朝廷边军戍卫边关劳苦功高,我敬师座,敬边军将士,这样吧,两个营的编制留下,装备不用给了。”
沈江明神色肃穆的看着宇流明,沉声说道:
“冲你这句话,两个营的装备,我给了!”
话音刚落,沈江明不再给宇流明说话的机会,随即转身大步流星的离去,罗超紧随其后,凌翔谦满含深意的看了宇流明一眼也快步向着府邸大门走去。
……
第一百二十九章 离去
双方就这样僵持着,屋内的气氛压抑到了极点。约莫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宇流明依旧坐在椅子上,抬手轻轻的敲击了几下桌面,然后不紧不慢的说道:
“师座是南疆举足轻重的人物,朝廷边军戍卫边关劳苦功高,我敬师座,敬边军将士,这样吧,两个营的编制留下,装备不用给了。”
沈江明神色肃穆的看着宇流明,沉声说道:
“冲你这句话,两个营的装备,我给了!”
话音刚落,沈江明不再给宇流明说话的机会,随即转身大步流星的离去,罗超紧随其后,凌翔谦满含深意的看了宇流明一眼也快步向着府邸大门走去。
次日,宇流明一行便要启程返回会泽县。清晨,当宇流明、二牛、赤哥、林青、阿铁、李平等一行人自馆驿出来,却见天使赵熙、郡守褚怀远以及永昌城内各级官员已然在门前等候。
宇流明见状顿时大吃一惊,连忙上前数步,对着赵熙和褚怀远躬身行了一礼,口中说道:
“下官何德何能,敢劳两位大人亲自相送。”
赵熙捻须而笑,口中说道:
“兵出会泽,战武定、救永昌,大破盗匪于易门,宇流明你当得起!”
褚怀远则是有些动情的说道:
“宇流明,记得当日林震数万虎狼之师东进,你身负建宁万千百姓之安危,提兵前往易门与之决战,老夫亦是亲自相送,今日你即将返回会泽就任,老夫亦要再送你一回。”
宇流明心中一阵温暖,连连拜谢。一行人出得馆驿,向着城外而行。刚一进入永昌街市,宇流明却见道路两旁早已经站满了人,一个个衣着朴素的百姓沿街翘首以盼。眼见宇流明出来了,顿时有道旁百姓说道:
“来了,来了!”
“是宇流明县令,对,就是宇流明县令!”
“你说的哪一个?”
“就是那个最年轻的,在褚郡守和天使赵大人中间那个……”
……
眼见如此多的百姓夹道相送,宇流明更是始料不及,一时之间竟然有些手足无措。身旁的褚怀远却是不禁感叹道:
“永昌的百姓永远会记住,究竟是谁把他们从盗匪的屠刀之下拯救出来!”
赵熙则是满含叮嘱的说道:
“宇流明,看看吧,这么多的百姓惦念着你的恩情,为官一任造福一方,能够获得百姓的真心拥戴这才是你最大的收获!”
宇流明微微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衫,在众人的目光之中沿着街道向着城外缓缓行进着。正在这时,百姓的人丛当中不知是谁高声喊道:
“恭祝宇流县令福寿安康!”
人丛顿时齐声高呼:
“恭祝宇流县令福寿安康!”
“恭祝宇流县令福寿安康!”
“恭祝宇流县令福寿安康!”
……
宇流明在人丛的欢呼中缓缓向前走着,时不时的挥动双手向着道旁的百姓频频致意。此时此刻,面对着一张张淳朴而真挚脸庞,宇流明一向淡定的内心也禁不住激动起来,只觉得若是能让这些朴实的南疆百姓能够永远保有今日这般的笑容,自己哪怕是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随着众人一路的前行,宇流明的内心在不停的激荡着。当行至永昌城门之前时,宇流明被眼前的场面震惊了。只见数不清的民团士卒在官道旁排成了整齐的队列,他们一个个手持木制的长矛,身体站的笔直,静静的等待着宇流明的到来。
这时,只见一名民团的头领来到宇流明身前,躬身说道:
“打败了林震,大伙儿就要返回自己的家乡了,今日听说总指挥要走,大伙儿一合计便都决定来送总指挥一程。”
宇流明闻言心中一颤,举目望去,只见一个个民团士卒也都将清澈的目光投向了自己。这一刻,宇流明仿佛又回到了当初兵出会泽,战武定、救永昌,易门决战的时光,看着眼前一个个熟悉的面孔,回想着一幕幕难忘的经历,宇流明的眼睛有些湿润了。
这个时候,只见民团头领命人端上来一杯酒,然后对宇流明说道:
“总指挥,我代众将士敬您三杯酒,此去会泽路途颠簸,喝了酒身上暖和!”
听着民团头领朴实的话语,宇流明心中一种激荡的情绪再也抑制不住,他猛地拿起酒杯将三杯烈酒一饮而尽。此时,在场的众多民团士卒举起手中的木矛,齐声喝到:
“恭送总指挥!”
“恭送总指挥!”
“恭送总指挥!”
……
宇流明含着眼泪缓步从民团的队列前走过,目光一一扫过士卒们朴实刚毅的脸庞,心情激荡之下,只觉得酒气上涌,眼泪便止不住的流了下来。他不停的用衣袖擦拭着面颊,但是却怎么也止不住自己不争气的眼泪。
当宇流明穿过民团的队列来到出行的马车前时,只见骆清瑶一身戎装侍立在旁,俏脸如花眼波流转浅笑盈盈的看着他。此时,宇流明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到了一种如水般的温柔,他的内心沉迷在这种温柔之中久久难以自拔。
少顷,宇流明轻轻的说道:
“我要回会泽了,你会来吗?”
骆清瑶的明眸之中闪过一丝黯然,只听她淡淡的说道:
“会的,不过我在永昌还有一些事情要处理,赵大人身边也需要有人护卫,等到空闲我一定会去的。”
“……是吗?好的,我等你。”
宇流明的脸上同样浮现出一丝黯然的神色,一种离别的愁绪将两个人包裹其中。
“很快我就会去的,到时候你要带我看看色目嘉老族长的村子,带我去看看暖暖,带我逛遍会泽县的山山水水……”骆清瑶一反常态絮絮叨叨的说道。
“好的,一言为定。”宇流明认真的答道。
在众人瞩目的目光中,宇流明所乘坐的马车开始缓缓向前移动,这一刻在场所有人都忍不住举目眺望,想要多看一眼这个在建宁危难之际力挽狂澜的年轻人。
直到马车最终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仍然有很多人伫立在原地,久久不愿离去。
两日后,在会泽县的城门前,会泽百姓早已经翘首以待。大家早就得到消息,今日他们的小巡检,也是会泽县的新县令宇流明将要抵达,大清早大伙儿就不约而同的聚集在了城门之前。除了会泽县的普通百姓,自县丞周汉臣以下的各级官员,还有王匡等书吏均已到场。
第一百三十章 归来
在众人瞩目的目光中,宇流明所乘坐的马车开始缓缓向前移动,这一刻在场所有人都忍不住举目眺望,想要多看一眼这个在建宁危难之际力挽狂澜的年轻人。
直到马车最终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仍然有很多人伫立在原地,久久不愿离去。
两日后,在会泽县的城门前,会泽百姓早已经翘首以待。大家早就得到消息,今日他们的小巡检,也是会泽县的新县令宇流明将要抵达,大清早大伙儿就不约而同的聚集在了城门之前。除了会泽县的普通百姓,自县丞周汉臣以下的各级官员,还有王匡等书吏均已到场。
宇流明的的马车在民团队伍的簇拥之下从远处缓缓而至,当他撩起车厢的门帘走出来的一刻,整个人丛都沸腾了。在场的众多百姓们高声呼喊着、欢呼着:
“小巡检回来了!小巡检回来了!”
“不是小巡检,现在该叫小县令了……”
“咱们会泽县可是出了个响当当的人物啊。”
“那是,若不是有咱们小县令,只怕整个建宁郡都将被盗匪肆虐。”
“想那林震横行南疆数年之久,却不曾想到竟然会在我们小县令身上栽了个大跟头。”
……
此时,周汉臣站在会泽官员之首,目光炯炯的注视着自马车上下来的宇流明,听着身旁百姓的溢美之词和各种神乎其神的议论,顿时感到心中一阵恍惚:这还是一年多以前自己亲手提拔的那个毛头小子吗?短短一年多的时间他竟然已经成长到了如今这个地步,既让人惊讶,又让人欣慰。
宇流明举目四望,熟悉的地方,熟悉的脸庞,一切都是那么的熟悉,一种亲切的氛围犹然而生。宇流明看见了站在最前排的周汉臣,他面带微笑的向着向着周汉臣缓步走来。
正在这个时候,突然见到人丛当中一个娇小的身影窜了出来,宛若蝴蝶穿花一般跑到宇流明的面前。宇流明只觉得眼前一花,接着便感觉到一个娇弱的小身躯扑进了自己的怀里。
是暖暖!宇流明惊喜的看着怀里的小丫头,只听见暖暖娇声的说道:
“明哥哥,你可回来了,你把暖暖一个人丢在这里,暖暖真的好无聊。”
宇流明怜爱的看着怀中娇俏可人儿的小丫头,伸手抚摸着暖暖头上的秀发,口中温柔的说道:
“暖暖,你放心,你明哥哥是不会丢下你的,也不会丢下任何人的。”
少顷,宇流明放开怀中的暖暖,牵着她胖乎乎的小手,两人一起向着周汉臣等人所在之处缓缓而来。周汉臣捻须而笑,上前两步口中说道:
“周汉臣率会泽县官吏拜见县令大人。”
宇流明见状连忙上前两步,双手扶住周汉臣,口中说道:
“周大哥不要如此拘礼,实在是折煞小弟了。”
周汉臣微笑着答道:
“老弟啊,你有如此成就,我这个当哥的是由衷为你感到高兴啊。如今让你来当这个会泽县令,哥哥我是心悦诚服,今后但有差遣我是在所不辞。”
宇流明心中顿时感到一阵温暖,握着周汉臣的双手忍不住又紧了紧。
这个时候,会泽县的官吏一一上前来和宇流明见礼,宇流明则是含笑一一回应。这时,只见主薄尉迟丰谷缓缓来到宇流明的面前,战战兢兢的向着宇流明躬身行礼。宇流明拍了拍尉迟丰谷的肩膀,口中说道:
“老尉迟啊,我在永昌之时听闻你协助郡守大人征募各地青壮支援前线,无论是钱粮调配还是人员征召方面都发挥了重要作用,今后我会泽县的钱粮就依然由你来管。你可要好好干啊!”
尉迟丰谷闻言,只觉得心中涌起一股暖流,暗叹:宇流县令果然不可以常理揣度,当初自己和陈孙一起对其多有掣肘,如今却反而对自己委以重任,如此胸襟又哪里是陈孙可比的。想到这里,尉迟丰谷连忙躬身说道:
“请大人放心,下官敢不尽力。”
宇流明微笑着点点头,正在这个时候,新上任的巡检周老夫子又迎了上来。宇流明与周亚夫二人相见,顿时又是一番唏嘘。一年多以前,两人在龙马乡相识,这一年来发生的事情历历在目,转眼之间两人已然同为县里的大员,事事难料着实让人心怀感叹。
周老夫子拽住宇流明的手,口中颇为感慨的说道:
“我的小里正啊,自从结识了你,老头子我的际遇真是……想我周亚夫虽是个读书人,但屡试不第早就绝了仕途的念想,原想着在山野之中开个私塾,教书育人过完下半辈子就行了。谁曾想,自从认识了小里正,不仅在龙马乡干出了几件造福乡里的实事,如今更是真能穿上这身官服,混上了一个体面的官身,我……”
说到这里,周老夫子竟然有些哽咽了。宇流明笑了笑,说道:
“老夫子切莫如此,我自龙马乡担任里正以来,幸有老夫子为臂助,方才能甩开膀子为乡民干事,如今你我同县为官,今后借重老夫子的地方还多,万望老夫子全力相助。”
周老夫子连连躬身行礼,口中哽咽着说道:
“大人放心,但凡大人有所差遣,我这条老命算是交给大人您了!”
众人一番寒暄之后,宇流明敏锐的发现自己的老上司陈孙今天并没有来到城门前迎接自己,他并没有提起这个人,周遭的各级官员同样聪明的没有提起这个人,似乎所有人都已经忘记了这个人的存在。
此时,陈孙正在自己府邸当中焦躁的来回踱着步子。他知道今日是宇流明抵达会泽县的日子,他并没有去迎接对方,也没有丝毫要交接工作的意思。一年前,这个年轻人来到会泽担任巡检,陈孙就很不喜欢他,因为这个年轻人根本不受自己控制,毫无丝毫做下级的觉悟,而且这个人的能力强得让人难以接受。
但是最让陈孙难以接受的是,谁又能想到短短一年的时间里,这个年轻人竟然会达到如此的高度,转眼之间对方成了会泽县的县令,而自己却只是得到了一纸调令。原先围绕在自己身边献媚讨好的下级官吏如今都有了新的主子,而自己却要灰溜溜的离开。
第一百三十一章 送陈孙
此时,陈孙正在自己府邸当中焦躁的来回踱着步子。他知道今日是宇流明抵达会泽县的日子,他并没有去迎接对方,也没有丝毫要交接工作的意思。一年前,这个年轻人来到会泽担任巡检,陈孙就很不喜欢他,因为这个年轻人根本不受自己控制,毫无丝毫做下级的觉悟,而且这个人的能力强得让人难以接受。
但是最让陈孙难以接受的是,谁又能想到短短一年的时间里,这个年轻人竟然会达到如此的高度,转眼之间对方成了会泽县的县令,而自己却只是得到了一纸调令。原先围绕在自己身边献媚讨好的下级官吏如今都有了新的主子,而自己却要灰溜溜的离开。
想到这里,陈孙有些焦躁的看了看窗外,天色已近傍晚,想必迎接新任县令的仪式已经结束了吧,人群也该散了吧,趁着这个时候自己悄然离开,想必没有人会注意到。就这样走了吧,省得再待在这里受人白眼。
打定了主意,陈孙没有再犹豫,吩咐下人带上行李便出了门。
一路行来,他自己也搞不清楚走在县城的道路上为什么会感到如此的压抑,仿佛生怕人家认出自己一般。一旦有人把目光投向自己,陈孙总会感觉对方那无意识的目光都带着一种淡淡的嘲弄。直到出了城门,陈孙方才长舒了一口气。
继续向西行了十里,前方便是长亭。陈孙叹了口气,正要带着下人到亭中歇息,却在这个时候猛然看见宇流明身着一袭长衫静静的伫立在长亭之内,正目光淡然的注视着自己。
自己费尽心思悄悄出城,却没想到在这里见到了自己最不想见的人。陈孙此时的心情可算是复杂之极。此时,却见宇流明向着陈孙微微一躬身,口中淡淡的说道:
“陈大人,我在此已经等候多时了。”
陈孙见状,心中越发笃定宇流明是专程在这里等着自己,想要羞辱自己一番。眼见如今避无可避,陈孙反倒是放下了心里的包袱,冷冷的说道:
“如今你我同为朝廷从八品官员,我可当不起这一声大人!”
宇流明似乎没有察觉到陈孙话中带刺,依旧微笑着说道:
“我料想大人今日便要上路,是以特别在这十里长亭备下薄酒,为大人践行。”
陈孙冷着脸,心中暗忖:践行?你会这么好心!我倒要看看你要耍什么花样?
接着只见陈孙一脸坦然的模样,点点头说道:
“好,我就在这陪着咱们新上任的会泽县令喝一杯。”
说话间,陈孙已然迈步进了亭子,在石桌旁坐下。宇流明一脸淡然的坐在陈孙身旁,从桌上拿起两个酒杯用酒壶斟满酒后,一个放在陈孙面前,一个则摆在自己身前。然后,只见宇流明端起酒杯淡淡的说道:
“这第一杯,为的是大人星夜赶路,如今已然入冬夜晚寒气袭人,酒能暖身请大人满饮!”
陈孙闻言心中一动,没有发现宇流明话语之中有何毛病,当下拿起身前的酒杯,仰头一饮而尽。
宇流明拿起酒壶再次将两个酒杯斟满,然后拿起酒杯对着陈孙说道:
“大人乃是我会泽县前一任县令,而今我为会泽县令,这第二杯酒,就算是我代全县父老敬一敬咱们的父母官,祝大人此去再登高位,前程似锦。”
陈孙闻言,认真的看了宇流明一眼,眼见对方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当下便道:
“无论你此言到底有几分出自肺腑,这一杯我喝了!”
说话间,只见陈孙拿起桌上酒杯,再一次一饮而尽。两杯酒下肚,酒气上涌,一时之间陈孙的双颊涌起一股潮红,眼眶之中竟然隐隐有几滴泪水在打转,也不知是酒气所致还是心中有感。
这时,宇流明又如先前一般第三次拿起酒壶将两个酒杯斟满,然后端起酒杯认真的说道:
“这第三杯酒却是我宇流明敬大人的,有几句肺腑之言也借着这杯酒一并和大人说了。”
陈孙点点头,说道:
“好,你说!”
“自我到会泽就任巡检以来,与大人您相处一年有余,大人想必没少因为我头痛闹心吧?”
陈孙重重的点了点头,说道:
“不错!你就是个不让人省心的家伙,不过确实有几分能耐。事到如今,你顶了我的位置,我没什么可说的,一走便是。”
宇流明微微一笑,继续说道:
“可是大人有没有想过,卑职小小年纪已然身为一县之巡检,不好好的享几天福,为什么还要如此急迫的上蹿下跳,频频给您招惹事端呢?”
陈孙有些疑惑的看了宇流明一眼,思忖半晌摇了摇头。
宇流明继续说道:
“在我看来大人深谙官场平衡之术,为人细致谨慎明哲保身,若是在别处当一个县令真的是绰绰有余。但是大人您却唯独没有意识到一点,那就是这里是南疆!南疆本就是荒蛮之地,盗匪遍野、部落杂居,而今北面巴蜀自立之兆已现与朝廷已经是势成水火,如此纷乱的局势之下,恕下官直言,大人您却还在想做一个太平官,熬满资历之后换个地方再进一步,你觉得可能吗?”
陈孙神情一动,却没有说话。宇流明则是继续说道:
“遇事就退、就躲、就推,全然不肯承担一点儿责任,这或许在官场算是一种生存之道,但是在这南疆虎狼之地却是取死之道。眼见大变将至,若是不能尽快整合周边的力量应对,那么在未来的变局之中就难以把性命掌握在自己的手中。卑职所作所为并非是要和大人争夺权力,实际上是在承担原本应当由大人您来承担的责任啊。而今盗匪林震之乱仅仅是个开始,未来的南疆将是群狼环饲之地,大人此番离任恐怕对于您自己来说却未必是坏事。世事难料啊,大人要怪就得怪自己来错了地方!”
此言一出,陈孙只觉得脑袋里‘轰’的一声,回想起这数年来自己主政会泽,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如临深渊,结果却是施政措施乏善可陈,自己手中的权力也是一点一点被下面的人给逐步蚕食。此刻宇流明的一番话犹如醍醐灌顶,原来自己真的是来错了地方。
说完这番话,宇流明轻轻举起手中的酒杯向着面前的陈孙微一示意。陈孙此刻心情复杂以极,伸出颤巍巍的右手拿起桌前的酒杯。宇流明将手中酒杯与陈孙轻轻一碰,一仰头一饮而尽,却见陈孙目光呆滞喃喃自语的说道:
“来错了地方,来错了地方,是啊,老夫来错了地方……”
说话间,只见陈孙猛地一仰头,将杯中的酒水尽数倒入口中,但是似乎是喝得太急,接着便是一连串猛烈的咳嗽。
少顷之后,宇流明缓缓站起身来,冲着陈孙拱了拱手,淡淡的说道:
“天色渐晚,陈大人早些上路吧,我为大人备了马车,往西十余里便有村庄,大人今晚可在此投宿。卑职在这里遥祝大人一路顺风。”
陈孙缓缓站了起来,身形却显得比刚才更加佝偻了几分显得无比的落寂,他有些摇晃的走出长亭,在亲随的搀扶之下登上马车,沿着官道向西而去。宇流明站在长亭之内,目光淡然的注视马车渐渐离去,直到最终消失在官道的远处。
第一百三十二章 智审耕牛(1)
次日,会泽县县令宇流明正式上任履新。上任伊始,宇流明便命全县官员各司其职,全县事务依照往常惯例继续推进。
此外,周汉臣负责统计剿匪期间会泽县民团伤亡情况对照拟定抚恤名单,主薄尉迟丰谷则协助调拨县内钱粮。
巡检周亚夫则将县内在押人犯进行清理,拟出应当问斩、发配及释放的名单,上报建宁郡。宇流明尤其叮嘱,原民团主事朱挺、卫灌二人拟斩立决!
民团团长吴二牛,警备一营营长李平二人带领士卒每人开展训练不得懈怠。此外,在训练之余,民团要协助工匠主事鲁彦对全县农田水利设施进行普查维修,为来年春耕做好准备。
宇流明这一上任便将年前的各项事务尽数安排完毕。县内各级官员眼见新县令诸事布置得当,自然也都安于本职,会泽县行政主官的交替便在这一刻悄然的完成,没有引起丝毫的波澜。
各项事务安排完毕之后,宇流明这里反倒是清闲下来。在才过去的数月时间里,哪一天不是夙兴夜寐,每时每刻无一不是高度紧张的状态,现在突然无所事事,宇流明反而有些难以适应。人一旦闲下来,便喜欢胡思乱想。这才离开永昌数日的时间,宇流明却已经开始思念起在永昌的某个人儿。这些日子以来,宇流明每天总有一个多时辰自己独自一个人坐在县衙的书屋当中发呆,时不时的还傻傻的嬉笑两声。
这一日,宇流明正在书房当中发呆的当儿,却听见屋外一个声音娇声道:
“明哥哥,明哥哥……”
宇流明顿时回过神来,只见暖暖穿着红色的彝族长裙婷婷袅袅的跑进屋来,拽着宇流明的手,娇声说道:
“明哥哥,明哥哥,你这几天回来了都没有陪暖暖玩……”
说话间,暖暖已经嘟起了小嘴。看着暖暖娇憨可爱的模样,宇流明又怎忍拂她的意,伸手轻抚暖暖的脑袋,微笑着说道:
“好,今天哥哥就陪你一个,好不好?”
暖暖闻言顿时眉开眼笑,拽着宇流明的袖子要宇流明带她出去玩。两人嘻嘻哈哈的从屋内出来,却迎面撞上了神色惶急的书吏王匡。王匡一见宇流明,连忙躬身说道:
“大人,出乱子了!”
宇流明问道:
“何事如此惊慌?”
王匡随即便道出了原委。原来在会泽县下辖的娜姑乡,一个苗人因为和乡里的一名乡民为了争抢一只牛犊竟然打了起来。这下不得了,乡里的乡民和居住在娜姑乡一带的苗人都闻讯而来,大伙儿都认为自己这边有理,众人聚在一起争执不下,差点就要动起手。此时苗人一方有个领头的叫齐二黑,据说是苗人族长齐泰的儿子,有他在算是暂时把苗人一方给约束住了。不过这个齐二黑却带着百十来号人来到县衙告状,娜姑乡那边也跟来了几十号人,现在都在大堂那儿候着呢。
宇流明听完大概经过,知道此事涉及华夏族人与苗人的争端必须慎重,当即问道:
“周巡检知道此事了吗?”
王匡点点头,说道:
“不仅知道了,现在老夫子就在大堂那儿应付着呢。不过老夫子初任巡检,对于刑律问案不甚擅长,此刻也是焦头烂额没了主意,特意差我来请大人您。”
宇流明见状,心知此事还真得自己来拿主意。随即低头看了看暖暖,只见暖暖此时低着头,嘟着个嘴在轻轻搓弄着自己的衣角,显然是有些不高兴了。此时却听见暖暖低声说道:
“明哥哥有大事要忙,你去吧,下次再陪暖暖玩……”
看着小丫头凄然欲泣的模样,宇流明心中一软,拉着她的小手说道:
“暖暖,愿意看明哥哥审案子吗?”
暖暖闻言,顿时精神一振,笑靥如花的说道:
“好啊,好啊,今天就看哥哥审案子。”
说话间,宇流明又叫来书童杜云,让他看着暖暖跟着自己,不许暖暖乱跑,然后便和王匡一齐来到县衙大堂。
刚一迈进大堂之内,只见堂上里三层外三层围着数不清的人头,大伙儿在堂上你一言我一语争论得不可开交。周老夫子在堂上东问一句、西答一语,忙的是满头大汗,一回身猛然见到宇流明来了,连忙上前两步来到宇流明面前说道:
“我的县令大人你可来了哟,老朽无能啊,这稀里糊涂的案子老朽实在是束手无策,还得您来拿主意。”
宇流明轻轻拍了拍周亚夫的肩膀以示安慰,然后缓步来到大堂中央,对着身旁的王匡使了个眼色。王匡会意,朗声说道:
“肃静!县令大人在此,不得咆哮公堂!”
在场众人闻言,顿时都静了下来,虽然尚有人在窃窃私语却无人敢在堂上喧哗。宇流明县令的名号哪个不知哪个不晓,这可是杀得林震落荒而逃的人物啊。休说会泽县,就是整个南疆五郡,提起宇流明的名号来那也是响当当的。
眼见众人安静下来,宇流明面色一沉,严肃的说道:
“这是朝廷的县衙,大堂之上七嘴八舌你一言我一语成何体统!”
此言一出,堂上气氛顿时一窒!宇流明不等众人回过神来,继续说道:
“留下事主双方,无关人员到堂外听审。王匡,命二牛调五十名民团士卒来此维护秩序。”
带一干人等退到堂外之后,大堂之上只留下了两名事主。宇流明仔细打量二人,一个身着华夏族服饰,身材瘦小面若猴腮,一双小眼睛不停的四下乱转,不知在打什么主意;另一个则是着苗人常穿的黑衣服饰,身材粗壮,圆脸微胖。
宇流明对这二人说道:
“报上姓名!”
那瘦小之人躬身说道:
“草民李驴儿。”
黑衣苗人则是粗声粗气的答道:
“俺叫齐三胖!”
宇流明点点头,继续问道:
“这争执就是因你二人而起?”
二人均道了声‘是’。宇流明便命李驴儿先将事情原委道来。李驴儿正要说话,却听见堂外一个声音高声说道:
“凭什么让华夏人先说,是我们苗人告的状,应该我们先说!”
此言一出,顿时得到在场苗民的响应,大家一齐闹哄哄的说道:
“没错,该让我们苗人先说!”
“就是,他们华夏人个个巧舌如簧,不能让他们先说!”
第一百三十三章 智审耕牛(2)
“凭什么让华夏人先说,是我们苗人告的状,应该我们先说!”
此言一出,顿时得到在场苗民的响应,大家一齐闹哄哄的说道:
“没错,该让我们苗人先说!”
“就是,他们华夏人个个巧舌如簧,不能让他们先说!”
“咱们有礼,就该咱们先说!”
“不然咱们先说,县太爷就是想包庇他们华夏人!”
……
眼见形势又有要失控的迹象,宇流明眉头微微一皱。恰在此时,二牛带着五十名士卒来到了大堂之上,宇流明见状当即断喝一声:
“吴二牛听令!”
“在!”
“有胆敢咆哮公堂者,与我乱棒打出!”
“遵命!”
五十名士卒手持木矛往堂前一站,一个个凶神恶煞般的神情顿时让堂外听审的众人顿时不敢再行叫嚷。宇流明早就注意到适才人群中挑头之人乃是一个穿着黑衣的苗人大汉,当即指着那人说道:
“你出来!刚才是你不服?”
那黑衣大汉自人丛中上前两步,瓮声瓮气的说道:
“是我,明明是我们苗人告的状,大人却让华夏人先说有失公允!”
宇流明淡淡的说道:
“你叫什么?”
“小人齐二黑!”
“便是你领着人来县衙告状的?”
齐二黑忿忿不平的说道:
“是!我爹说宇流明大人是个好官儿,帮咱们苗人做了不少好事,有事情就去县里找大人您解决,谁曾想今日一见也不过如此。”
宇流明闻言不禁愣了一下,问道:
“你爹是谁?”
“我爹是娜姑乡苗人的族长齐泰。”
宇流明顿时想起那日在娜姑乡处理河水灌溉之事,脑海中浮现出那个与人争得脸红脖子粗的齐泰老族长,再看看眼前这个傻不愣登的黑蛮子,心中苦笑:这爷俩都是一个脾气。
宇流明当即答道:
“记住了,有理不在先后,更不在声高,休要在这里扰乱公堂。本官断得公不公,你且在一旁看着,待最后裁定出来之后,若是不服尽可找本官理论。”
说完这番话,宇流明不再搭理二黑回到堂内,仍然让李驴儿说明事情原委。
李驴儿说:他与齐三胖时常在一起放牛,一来二去两人便熟识了,相处得也算不错。自家母牛先后产下两只牛崽儿,这事情齐三胖常来也清楚。但是几个月之后,我家的牛崽儿长成了,这齐三胖却是来到我家硬是要牵走一头,说这牛崽儿是他家的。
说到这里,李驴儿已是一副受尽委屈的模样,口中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数落道:
“大人,您说说,他齐三胖这不是仗着身强力壮明抢吗?哪里有这样的道理,这世间还有王法没有?”
一时间,大堂之外华夏族的乡民群情激奋,纷纷指责苗人仗势欺人。而这个时候,堂上的齐三胖见状却是急了,上前一步拽着宇流明的衣袖便道:
“大人,不是这样的,大人,这姓李的是吃了猪油蒙了心,在这里满嘴的喷粪!”
宇流明对着齐三胖一瞪眼,口中喝道:
“放肆!”
齐三胖连忙松开宇流明的衣袖,跪倒在地口中说道:
“小人一时情急,请大人恕罪。”
宇流明道:
“那你也说说吧,究竟怎么回事?”
按照齐三胖的说法,则是这牛崽是他家的,李驴儿家的母牛只生了一只小牛。有一日,李驴儿借着和齐三胖一起放牛之际,偷偷将齐三胖的小牛牵回了家,然后就说这小牛是自家的意图霸占。
听完二人的说辞,宇流明心中一时之间却也难有定论。当下反问二人:
“既然你们二人都说这小牛崽儿是自家的,那么你们可有证据证明这牛崽儿不是对方家的?”
齐三胖尚未有言语,李驴儿却是抢先说到:
“大人,这齐三胖家中根本就没有母牛,只有一头公牛,他怎么可能会有牛崽儿?请大人为我做主!”
此言一出,在堂外听审的华夏乡民顿时大哗,纷纷说道:
“这黑蛮子分明就是想强占牛崽儿!”
“苗人仗势欺人,大人当为我等做主啊!”
“请大人为我等做主!”
……
此时,那齐三胖却是站在原地一声不吭,一张黑脸竟是涨得有几分通红。宇流明见状,随即问道:
“齐三胖,你怎么不说话,你家确实没有母牛吗?”
齐三胖涨红了脸,憋了半天才吞吞吐吐的说道:
“我家原本是有母牛的,生了小牛之后不久,跌下山涧摔死了。”
此时堂外听审的乡民闻言,顿时有人说道:
“哪儿来这么巧的事情,刚生下小牛母牛就摔死了。”
“分明就是这黑蛮子起了歹心,意图霸占李驴儿家的牛崽儿。”
“请大人为我等做主!”
眼看着乡民群情激奋,齐三胖却急的满头大汗说不出话来,站在堂外的齐二黑见状,顿时焦急的吼道:
“三胖,你个呆子,你说话啊,别在那儿傻愣着。”
而那李驴儿则是明显要比齐三胖机灵的多,眼见自己这边声势大盛,当即便跪在宇流明面前,口中说道:
“大人您看,那齐三胖理屈词穷了。请大人为我做主,您看若说那小牛不是我的,连我的乡亲们也不会相信。”
宇流明却是从李驴儿话中听出了一丝威胁之意,他冷冷的看了李驴儿一眼,待众人逐渐安静下来之后,朗声说道:
“这样吧,断案不能武断,咱们说了这么半天,本官连小牛长得什么模样也没见着,现在牛崽儿何在?”
此时大堂外的齐二黑高声说道:
“我们已经把两只牛崽儿和母牛都一起带过来了,为的就是让大人明断此案!”
宇流明眼珠一转心中有了主意,随即命人先将两头小牛带上来。半晌之后,便见数名衙役牵着两头小牛来到堂前,然后用绳索分别将小牛栓在大堂前的立柱旁。站在一旁观看的暖暖此时正好奇的跑到一头牛前,伸手摸摸牛角,又跑到另一头小牛前拍拍牛鼻。
宇流明与众人一起来到堂前观看,只见两头小牛均是四尺来高,差不多大小通体棕色,实在是看不出有何区别。此时,一旁的李驴儿则更是来劲了,口中喋喋不休的说道:
“大人,您看!这两头牛个头、体毛均无差异,分明就是一头母牛所生,都是我家的小牛崽儿。”
第一百三十四章 智审耕牛(3)
宇流明与众人一起来到堂前观看,只见两头小牛均是四尺来高,差不多大小通体棕色,实在是看不出有何区别。此时,一旁的李驴儿则更是来劲了,口中喋喋不休的说道:
“大人,您看!这两头牛个头、体毛均无差异,分明就是一头母牛所生,都是我家的小牛崽儿。”
娜姑乡的乡民闻言也纷纷点头称是,而另一边以齐二黑为首的苗人则是对着两头小牛指指点点,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一旁的齐三胖按耐不住,怒道:
“胡说八道,那左边的小牛是我家的牛崽儿。”
宇流明不去理会二人的争执,而是沉声说道:
“你二人可都给我想好了,若是现在坦白,本官恕你二人欺瞒之罪,若是冥顽不灵待会儿让本官看出端倪,必定严惩不贷!”
李驴儿当即便答道:
“大人尽管查验便是,小人绝无丝毫欺瞒!”
齐三胖也答道:
“我也是!”
宇流明见状点了点头,对着两旁的一班衙役说道:
“尔等用手中棍棒照着这两头牛给我打!不官不叫停,谁也不许停手!”
在场的衙役闻言都愣在了原地,这县太爷是发了哪门子的疯,上来先把两头小牛揍一顿?一旁围观的百姓也不禁窃窃私语,都说咱们宇流县令能耐大,连横行南疆的盗匪林震也栽在他手里,现在看来却怎么是个糊涂官?
但是县太爷既然已经下了令,一班衙役也只得执行。也不知是谁先动的手,只见有人抡起手中棍棒照着一只小牛结结实实便是一棍子,疼得小牛‘哞哞’直叫。一看有人动了手,其他的衙役也不含糊,分成两拨人,拿起手中的棍子对着两只小牛就是一顿臭揍。两只小牛被绳索拴住,躲闪不得,在一顿乱棍之下不停的发出凄惨的‘哞哞’声。
此时,一旁听审的百姓都在窃窃私语:
“照这个打法,要不了多久就得把两头小牛给打死!”
“咱这县令咋这么糊涂啊?”
“是啊,好好的两头小牛要是让县太爷活活打死那得多可惜啊!”
站在宇流明身旁的王匡、周亚夫等人则是冷眼旁观,虽然不知道宇流明打的究竟是什么主意,但是均认为其绝不是无的放矢。
这个时候,站在一旁的暖暖心中不忍,跑过来拽着宇流明的手说道:
“明哥哥,别打了,小牛要被打坏了!”
宇流明摸了摸暖暖的脑袋,柔声说道:
“放心,我心里有数。”
接着只见宇流明朗声说道:
“把母牛牵进来。”
接着便见一个衙役从堂外牵着一只棕色的大水牛来到堂前。此时,其他的衙役犹自在挥动手中的木棍抽打两只小牛。那母牛一见小牛被抽打,顿时跑到右边的小牛身旁。
宇流明见状,当即叫到:
“停手!”
原本正抡起棍子击打小牛的衙役听见县太爷的话语,当即收回棍棒退到一旁。此时,只见右边的小牛正依偎在母牛的身边,不断用身体婆娑着母牛,一种舐犊之情恩爱之意显露无疑。正当众人啧啧称奇的时候,宇流明却冷冷的对着李驴儿说道:
“李驴儿,你说这两头小牛都是你家母牛下的崽儿,为何这母牛眼见两头小牛挨打,却只顾奔向右边的小牛,对左侧的下牛不管不顾?”
此时,在场众人听闻宇流明之言均觉得有道理,一时之间大堂之内都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在等待着李驴儿的回答。只见那李驴儿目光之中闪烁着狡狯的神色,接着便说道:
“大人您说的固然有道理,但是您把两只小牛分别绑在两边,这母牛只能顾得了一边啊。而且大伙儿也都看见了,这母牛依偎着这右边的小牛,但是眼睛却一直盯着左边的小牛。您怎么能够说它们不是一母所生的呢?”
原本情绪有些低沉的娜姑乡乡民此时听到李驴儿的狡辩,也不禁纷纷出言附和。
此时站在一旁的周亚夫忍不住低声说道:
“好个狡猾的胚子!”
宇流明却是微微一笑,然后轻轻的拍了拍周老夫子的肩膀,眼神中示意自己自有办法戳破对方的谎言。
接着只见宇流明命人将拴住左侧小牛的绳索解开。只见那只小牛获得自由之后立即便向着堂外窜去,幸得有几名衙役眼疾手快将之死死拽住才没有让其跑远。
宇流明此时说道:
“李驴儿,你看!但凡牲畜都有一种血浓于水的天性,右侧的小牛乃是这母牛所生,故而其在挨打之后会依偎在母牛身边寻求庇护。左侧的小牛不是这母牛所生,遇到危险它无所庇护,所以在解开绳索之后它只能是落荒而逃。”
说到这里,宇流明一步步逼近李驴儿,目光冷冷的瞪视着对方,口中一字一句的说道:
“所以说,你家的母牛明明只下了一只牛崽儿,而你却是在撒谎!”
李驴儿脸色顿时煞白,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不停的滴落而下。此时,一旁听审的苗人顿时振奋起来,齐二黑更是高声叫了起来:
“大人,请为我等做主啊,这李驴儿贼胆包天,妄图霸占小牛,更在大人面前谎言欺骗,请大人务必要治他的罪!”
此时,一旁的娜姑乡乡民则是偃旗息鼓,全没有刚才盛气凌人的气势。其中倒是有不少人开始数落起李驴儿:
“你这杀千刀的,竟是想要霸占人家牛崽儿,我们娜姑乡没有你这种败类!”
“李驴儿,你的良心是让狗吃了吗?”
“就是,你自己见财起意也就罢了,还捎带着蒙骗我们这些乡亲跟着你来站脚助威,你这狼心狗肺的东西!”
……
此刻,宇流明冷冷的目光注视着李驴儿,李驴儿心下恍然:完了……完了……县太爷早已经洞悉自己的谎言,这下彻底被拆穿了……
李驴儿神情恍惚之间,只觉得脚下一软便即跪倒在宇流明的面前,连连扣头却是连话都说不出来。
宇流明轻蔑的看了一眼李驴儿,便不再搭理他,转而看向站在一旁的齐三胖,口中说道:
“三胖,你就没有什么要说的吗?”
此时三胖脸上尽是喜色,冲着宇流明躬身说道:
“多谢大人为小人做主!”
宇流明却是脸色一沉,口中说道:
“难道你自己就没有过错吗?”
宇流明此言一出,堂前众人顿时又是鸦雀无声,所有人都疑惑的注视着宇流明。大家都不明白齐三胖能有什么过错?
第一百三十五章 智审耕牛(4)
而此时的齐三胖却是一张脸涨得通红,唯唯诺诺的说不出话来。宇流明环顾四周,见众人都疑惑的看着自己,便朗声说道:
“你齐三胖家的母牛产下小牛崽儿后,不久便掉落山涧摔死了,那么你这小牛崽儿尚未断奶是如何饲养的?”
齐三胖支支吾吾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宇流明继续说道:
“可是借着你与李驴儿家关系不错,把自家小牛送到李驴儿家,让他家的母牛给你的小牛喂奶?”
此时,在一旁听审的众人顿时有些回过味儿来,如此便能解释为什么齐三胖家的牛崽儿会跑到了李驴儿家中。只听宇流明接着问道:
“你让自己家的小牛到别人家吃奶,既免去了自己饲养的消耗,又省去了人力,为了贪图些小便宜,却不想他李驴儿却是个更有心计的主,竟然打起了霸占你家小牛的主意。事情经过就是这样,是也不是?”
这个时候,齐三胖也已经是满头大汗诚惶诚恐的跪倒在地,闷声闷气的说道:
“大人慧眼如炬,当初小人确实有贪占便宜之心,才把自家牛崽儿送到了李驴儿家中,谁曾想……”
事情到了这里算是真相大白了,这起纠纷当中的齐三胖和李驴儿都不是什么好鸟,一个是为了占小便宜,一个是起了霸占之心。这个时候,只听宇流明朗声说道: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李驴儿居心不良霸占他人财产,却又百般抵赖,今且暂时收监,由周巡检按律论罪报郡里定夺。至于齐三胖贪占便宜,虽是受害之人也应施以薄惩,卓令其缴纳普通耕牛半年之草料收没入官!”
话音刚落,在场众人无论是苗人还是娜姑乡的乡民均是齐声高呼:
“大人明断!”
接着便见几名衙役过来将已经瘫坐在地的李驴儿一把架起来押了下去。而暖暖则是牵着适才那只小牛来到齐三胖的面前,口中说道:
“胖子,牵好你的牛吧,今后可别再贪图小便宜了。”
齐三胖结果暖暖递来的缰绳,口中连连说道:
“是是是,我三胖再也不做这种贪小便宜吃大亏的事情了,多谢姑娘了。”
正在这个时候,突然听见堂外的人群中传来一阵喧闹之声,接着便见人群自动的散到两旁,然后便是苗族族长齐泰和娜姑乡里正赵庆鹏二人联袂而来。
齐泰一进门,当即就吹胡子瞪眼的吼道:
“齐二黑,你个狗崽子,你给我出来,听说你带着人来县衙闹事,看我不打断你的狗腿。”
赵庆鹏则是在一旁拽着老族长的袖子,连连劝到:
“诶诶,老族长你先消消气儿,还没搞清楚状况,你着什么急?”
齐泰老族长唾沫横飞的说道:
“我能不着急吗?这小兔崽子吃了熊心豹子胆,跑到县衙来闹事,要是给咱们宇流县令惹了什么乱子,我非打死他不可!”
二人正在说话的当儿,宇流明已经面带微笑的从堂前迎了上来。一见二人,口中乐呵呵的说道:
“赵里正、老族长,什么风把二位吹到我这县衙大堂来啦?”
赵庆鹏一见宇流明连忙躬身施礼,齐泰老族长则是连忙上前拽着宇流明的袖子,口中说道:
“听说我那不争气的小兔崽子跑到县衙来给你捣乱来了,我连忙赶过来看看。没给你惹什么乱子吧?”
宇流明哈哈一笑,随即四下张望,想要从人丛当中找到齐二黑。还是齐泰眼睛贼,一眼就盯住了躲在人丛当中的齐二黑,上前两步一把揪住齐二黑的耳朵,硬生生的将其从人丛当中给拽了出来。
接着只见齐泰老族长对着二黑屁股就是一脚,口中骂道:
“你个狗东西,敢跑到县衙来折腾,看我不打死你!”
二黑犹自有些不服气的说道:
“阿爹,是你说的遇上难事儿就到县里找宇流明巡检……不是,县令的。”
齐泰瞪着眼又要动手,宇流明见状连忙挡在二黑身前,拉着老族长的手说:
“老族长,你消消气儿。二黑到县衙来告状,我看啊这事儿做得对!”
接下来,宇流明便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跟赵庆鹏和齐泰二人简单的说了一番,然后有对齐泰解释道:
“咱们县啊,各族人口杂居,大家都有各自的生活习惯,矛盾往往难免,但是有了矛盾不能像上次那样靠着械斗、打架来解决,这样只会让大家的矛盾越来越深。这次二黑做的就很好,约束住了族人没有引起械斗,大家一起来县衙告状,让朝廷来做裁判。这样,只要朝廷判得公道,大家就都没有异议。”
此时一旁的齐二黑闻言顿时来了劲儿,对着自己老爹说:
“阿爹,你看县令大人都说我做得对!”
齐泰瞪了二黑一眼,这次却没有再动手。宇流明则是笑着拍了拍二黑的肩膀,口中说道:
“二黑兄弟,多大了?”
二黑此刻在宇流明面前却是露出了一丝腼腆,讷讷的说道:
“十六了。”
“有大名了没有?”
此时一旁的齐泰说道:
“这小子生下来就长得黑,平时野惯了,成天没什么正事儿,老头子我也没花心思给他取什么大名,就一直二黑、二黑这么叫着。”
说到这里,齐泰眼珠一转,忽然说道:
“宇流县令,你是个读书人,老头子我有个不情之请,要不你帮我给这个臭小子取个好听的大名!”
此时站在一旁的周亚夫、赵庆鹏、王匡等人心中不禁暗笑:这老族长表面上看粗枝大叶没个章法,实际上心眼子多着呢。让县令大人给自己儿子取个大名,这一家伙便拉近了与县太爷的关系了,今后有了这层情分在,有个什么事儿找县太爷帮忙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儿。
宇流明倒是没有顾忌太多,眼见老族长态度甚是诚恳,当下便低头冥思了半晌,然后说道:
“今日二黑带人来县衙告状却是无意间为我会泽县地方安宁出了一份力。我给他取名上靖下远,便叫齐靖远吧。这个‘靖’字字面上的意思是平定、使秩序安定,‘远’指的是广阔、广大,连起来意思就是让广大的地方安定的意思,如何?”
齐泰老族长拍手道:
“好,就叫齐靖远!”
说话间,老族长有回身对二黑说道:
“小子,你今后大名就叫齐靖远了知道吗?这可是县老爷给你取的名字,记住喽!”
二黑则是讷讷的说了声: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