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 落幕
接下来,宇流明倒没有按褚怀远的要求刻意去准备什么,毕竟龙马乡一个建宁南部的偏远乡镇着实没有能力搞出什么花团锦簇的东西,再加上刚刚经历了一场和盗匪的惨烈战斗,还有好多的事情要去做。
宇流明先去看了看养伤的阿铁,让他惊奇的是阿铁伤比自己重反而却比自己好得快,自己腿脚还有些不方便,但是去看阿铁的时候人家已经开始下地干农活了。不过转念一想,从那日面对众多盗匪阿铁展现出的武艺来看,他必然有一个惯于厮杀的出身,绝非一个普通农户那么简单。想到这里,宇流明便即释然了,只是简单的和阿铁闲聊了几句,这个阿铁脾气倒也怪异,在宇流明这个里正面前丝毫没有一个普通佃户的觉悟,再加上他生性比较沉闷,往往是宇流明问他一句答一句,有时候阿铁懒得回答,便“嗯嗯”两声带过,搞得宇流明颇有几分无趣。
但是对于这个阿铁,宇流明现在是充满了兴趣,但是俗话说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既然人家现在对自己态度不冷不热,那自己就先晾他一晾,反正只要人在这就行,以后总有机会亲近。
回到馆驿,宇流明却是见到了林青,只见林青一脸郑重似乎欲言又止的模样,便笑了笑,淡淡的问道:
“怎么,找我有事?”
林青道:
“明哥儿,有件事我想对你说……”
宇流明笑了笑,拽着着林青的衣襟两人一起坐下,随即说道:
“哦,有什么事,说说看?”
“还记得去年我被人追杀,晕倒在河边的事吗?那日,盗匪夜袭咱们乡,我在混战之中见到了那个叫罗平安的匪首,他没有注意到我,但是只看了一眼我便可以肯定,这个罗平安便是领头当时追杀我的人。”
此言一出,宇流明的脸色顿时郑重起来,他语气依旧波澜不惊的说道:
“那罗平安为何追杀于你?”
林青沉思了半晌,盯着宇流明一字一句的说道:
“我本是朝廷中人,此次我来南中负有特殊使命,其中牵扯到不少官员权贵,这些人当中恐怕有不少人想在我身份公开之前除掉我。”
宇流明见林青仍旧不肯吐露自己的身份,便没有再多问,只是侧面问道:
“依我看,那罗平安估计也是受人指使,那你心中是否有数,究竟是谁想要置你于死地?”
林青闻言,眼神一冷,随即答道:
“巴蜀杨家!”
宇流明闻言,脸色顿时一变,又是巴蜀杨家,这尊庞然大物还真是阴魂不散呐!既然涉及到了巴蜀杨家,宇流明心中自然是越发肯定林青的身世定然不凡,不过宇流明表面上却没有再继续深究,而是拍了拍林青的肩膀,安慰道:
“无妨,建宁不是巴蜀,他杨家虽然势大,但是这建宁也不是他一家说了算的,在我这里安心呆着吧,等到时机成熟你再设法去完成使命,到时候我帮你。”
林青点点头,没有说话。
待林青离开后,宇流明又找来二牛询问了一下他原先训练的二十名佃户情况如何,二牛说那日与盗匪拼杀,有六名佃户殒命,三人重伤,就算医好也成了废人,目前他手下还有十一名精壮。宇流明暗自一叹,这一番厮杀下来,自己培养的精壮便去了一半,不过值得庆幸的是剩下的十一人却是经过了这场残酷的厮杀,战斗力必然会发生质的变化,到时候就以这些人为骨干扩大乡里治安队的规模,当然死去的人和重伤人员的家属必然要大大的抚恤一番。
这一日,在汉中阳平关下,一个银发老者矗立在关前,衣袂飘飘,目光炯炯的注视着眼前的雄关。他瘦削的身躯与眼前巍峨的雄关形成一种显著的对比。他就是蜀中最受读书人所敬仰的当代大儒赵熙。
阳平关,又名白马城、尽口城,始建于西汉。北依秦岭,南临汉江和巴山,西隔咸河,雄踞于西通巴蜀的金牛道口和北抵秦陇的陈仓道口。与汉江南北的定军山、天荡山互为犄角之势,是汉中盆地的西门户,同时也是巴蜀通往关中的北端前沿,地理位置十分险要。进利于攻,退可以守。晋人张荟《南汉记》载:“蜀有三关:阳平、江关、白水……”,而《隋书》地理志则对古阳平关的军事战略地位描述得更为详尽:“西控川蜀,北通秦陇,且后依景山,前耸定军、卓笔,右踞白马、金牛,左拱云雾、百丈,汉、黑、烬诸水襟带包络于其间,极天下之至险。蜀若得之上可以倾覆寇敌,尊将王室;中可以蚕食雍、凉,开扩土地;下可以固守要害,为持久之计。……”因而,古阳平关自古就被视为“蜀之咽喉”、“汉中门户”,才有了人们“汉中最险无如阳平”的感叹。
看着眼前的雄关,赵熙轻抚唇下胡须,心中一阵感慨:蜀道难,难于上青天。古人诚不欺我!回想自己以学问传世,为先皇所器重,在朝为官二十多年,此番致仕,依旧受皇命巡视南疆,途经巴蜀,还是第一次返家。
正在这时,一袭白衣飘然而至,缓步来到赵熙身旁。这名女子容颜绝美令人不敢逼视,长眉入鬓,目若流光,沉静淡雅。只是那眉目间的气质却又是如此的孤高绝世,仿佛根本就不应该存在于这个世间一般。
赵熙一见身旁的女子,连忙躬身道了一声:
“郡主!”
那女子开口道:
“先生不必如此多礼,此次我随先生前来南疆巡视,一路上还要先生多多提点。”
赵熙连连躬身道:
“不敢不敢,老朽此次一定竭尽全力,辅助郡主。”
女子波澜不惊的说道:
“过了阳平关便进入益州地界,进入巴蜀之后,我便扮作先生的侍卫,先生直呼我姓名即可。”
赵熙闻言连声说道:
“不可不可,郡主乃是金枝玉叶,老臣怎敢僭越?”
女子轻摇玉手,止住了赵熙后面的话语,说道:
“先生不必自谦,此事就这么定下了。”
赵熙闻言,只得硬着头皮应下来。少顷,赵熙与那女子便在一众随从的跟随下缓缓进入阳平关。
再说宇流明在龙马乡前前后后忙碌了一个多月,把诸事都已经安排妥当之后,便准备要前往县里赴任了。
此时在馆驿之内,二牛、周老夫子、林青以及一干下人都在,宇流明正在逐一和诸位话别,书童杜云则是拿着包袱站在一旁等待。
正在此时,只见下人丘八打门外进来,对宇流明说道:
“大人,乡里听闻大人要到县里赴任,不少乡亲都到馆驿外说要送送大人。”
宇流明闻言,连忙答道:
“快,带我出去看看。”
出得门来,只见馆驿大门之外里三层、外三层围着好些人,看着这些熟悉的面孔,宇流明又回想起两个多月之前的那一晚,自己身陷绝境被数十名盗匪包围,正是这些憨厚的乡民在危机时刻挺身而出,才使得自己能够保全性命。现今,自己就要离开了,这些朴实憨厚的乡民却都自发的赶来相送。这说明什么呢?只能说是自己所做的一点一滴,龙马乡的百姓都记在心里。你对他们好,他们也会对你好,你对他们坏,他们也会对你坏。
想到这里,宇流明只觉得自己的眼睛有些湿,他扬起衣袖,轻轻的擦拭了一下眼角,然后深深的向着面前的父老乡亲们鞠了一躬,用略带哽咽的声音说道:
“宇流明何德何能,能得父老乡亲如此厚爱,能得到父老乡亲如此厚爱。今日在下虽然将要前往县里赴任,但在我心里,我永远是龙马乡的里正,今后大伙儿但凡有困难,都可以到县里找在下,若是在我能力范围之内,在下一定义不容辞。”
一番话毕,宇流明便命书童杜云带上行李上路。龙马乡不富裕,全乡也找不出一辆马车,这次宇流明赴任还是用上了馆驿里唯一的一辆牛车。只见一众乡亲们把宇流明送到车前,宇流明一看不禁有些傻眼,只见一辆简陋的牛车上竟然堆满了乡民们送来的紫米、鱼干、柚子等等杂七杂八的东西,虽然都不是什么贵重物品,但是却都代表着乡亲们的一片心意。宇流明也不好推拒,只得在杜云的搀扶下上了车,随即又把二牛和周老夫子二人叫到车旁,低声嘱咐,让二牛务必再募精状,重建治安小队,要求周亚夫在自己离开这段时日打理好各项政务。
真的到了要离开的时候,宇流明心中顿时涌起一种复杂的情绪,坐上牛车之后,只是微笑着一一和身旁的乡民额首示意,听着乡民们一句句叮嘱、关心的话语,只觉得嗓子里一阵哽咽,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牛车缓缓的驶出村镇,乡民们依旧依依不舍遥遥的跟在车后,始终不愿离去。宇流明坐在牛车上回望着乡亲们,眼看着乡亲们再这样送下去,不知道要送出多远,只得坐在车上连连摇手,口中呼喊道:
“乡亲们,都回去吧,回去吧……”
第一章 书吏王匡
乡民们依旧送出老远方才作罢。
宇流明和杜云走了大半日,临近黄昏的时候,会泽县城已经遥遥在望。待牛车走到城门近前,宇流明一看县令陈孙、县丞周汉臣、主薄尉迟丰谷竟然都已经事先得到消息,来到城门外迎接自己。
见状,宇流明只好赶紧下车,快步来到众人面前,依照礼节首先向县令陈孙微微一鞠躬,口中说道:
“下官宇流明拜见县令大人。”
陈孙见状,连忙抬手虚扶,宇流明也就势抬起身来,口中继续寒暄道:
“下官赴任,安敢劳动陈大人您亲自迎接,实在是惶恐。”
按理说,一个巡检赴任,县令是没有必要亲自迎接的,反倒是巡检赴任之后第一件事应当是前往县衙拜见县令这个“一把手”。但是宇流明的身份却是不同,这个年轻人可是对郡守大人有过“救命之恩”的,更何况宇流明在龙马乡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本事陈孙也已经亲眼见到了,自然不敢把他当做一般下属对待。
陈孙口中连忙说道:
“哪里,哪里,宇流巡检干练果敢,龙马乡一役尽显才华,郡守大人能把你这样的少年英杰派到县里任职,我是可以松口气了。”
接下来宇流明又依次与周汉臣、尉迟丰谷见礼。在与周汉臣见礼之时,宇流明颇为郑重的对着周汉臣深鞠一躬,这实际上是在感谢对方的提携之恩。正是周汉臣在龙马乡里正空缺之际,大胆启用宇流明,让他主持征粮事宜,才让宇流明有了后续如此惊艳的表现。此时,周汉臣则是颇为亲切的紧紧扶住宇流明的双肩,满脸的嘉许神色,口中说道:
“宇流明,你很不错,我果然没有看走眼。现在大家同在会泽县衙为官,今后自是要多多亲近。”
众人一番寒暄之后,便一同返回县衙。宇流明在会泽县目前没有宅院,周汉臣做主给他在县衙内隔除了两间屋子供其和书童杜云暂住,待安顿下来之后,宇流明便来到自己在县衙办公的门房之内。会泽县县衙除大堂外,内设六个门房,这六个门房并非看门的吏员所居,其中四个是分别给县令、县丞、主薄、巡检单独使用,另外两个是留给驿丞(掌邮传)、税课使(掌典商税)、县仓使(管仓庾)、河泊所官(掌收渔税)等一干没有品级的杂官和书吏使用。
进入巡检办公的门房之内,宇流明见有一名书吏正埋头在屋内收拾,仔细一打量此人,和自己年龄相仿大约十七八岁的样子,脸上还有几分稚气,皮肤略微有些瘦黑,此时他正在全神贯注的打理门房内的各种文案,浑没有发现宇流明的到来。
宇流明并没有打扰这个书吏,而是静静的站在一旁,仔细的观察着他。只见这名书吏虽然年纪很轻,但是对于县衙内的各种文书似乎都颇为熟悉,往往他拿起一本文书,简单的翻看上两页立刻就能找到这类文书正确的摆放位置。同时,这名书吏做事也非常的细致,各类文书码放非常整齐,归类也十分的有序,短短一盏茶的时间便将原本有些凌乱的门房打理得仅仅有条。
当一切收拾完毕之后,那名书吏长吁了一口气,颇有些成就感的准备离开。但是他一回头就看见了站在门口的宇流明。宇流明前往会泽任职,县里大多数官员都跟随县令陈孙到城外迎接了的,这名书吏也不例外,所以他立刻认出了宇流明。想到适才自己一直没有发现巡检大人来到门房,恐怕有些失礼,脸上顿时流露出一丝惴惴不安的神情。接着那名书吏对着宇流明微一躬身施礼,口中说道:
“下官书吏王匡,见过巡检大人。”
宇流明淡淡一笑,波澜不惊的答道:
“不必多礼,你叫王匡?”
王匡躬身答道:
“是,下官是县衙里的书吏,主要任务就是协助巡检大人您处理各类行政公文。”
宇流明点点头,又继续问道:
“那你在衙门里供职多久了?”
“两年!”
宇流明又点点头,随后装作无意的问道:
“对于会泽县的地方武备情况,你熟悉吗?”
王匡微一思索,便即答道:
“下官略知一二。”
宇流明眼神中闪过一丝异色,随即貌似不经意的问道:
“哦,那说来听听。”
王匡站在原地,略微整理了一下思绪,随即答道:
“会泽县内目前有民团、乡勇共计一百九十七人,为朱敖、张顺二人分别统领,编制为两个连,分驻县城东西两侧。”
宇流明不动声色的继续问道:
“军械几何?”
王匡毫不迟疑的答道:
“府库之中,朴刀243把,皮铠36副,硬弓56把,各类弓弦、军械若干。”
宇流明点点头,又问道:
“民团、乡勇专属存粮多少?”
王匡却是越说越自信,答道:
“存粮257石,上述数据均有账册为证。”
越是到后来,王匡似乎逐渐的适应了宇流明提问的节奏,不仅每一个问题都对答如流,往往还能根据宇流明所提的问题,举一反三的为宇流明进行详细的解说。听到后来,宇流明心中越是赞叹,这下算是捡到宝了。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的一番交流,竟然不知不觉已近黄昏,眼见天色已晚,宇流明便不再耽误王匡的时间,只是淡淡的说道:
“王匡,你很不错,明日,让掌管民团的两位连长到县衙见我。”
王匡闻言,脸色一变,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但是宇流明似乎没有注意到王匡的神色,却是自顾自的离开了。
次日清晨,宇流明算是正式上任。他不想落人话柄,早早的便穿好官服,来到县衙里供自己所使用的门房内,等着县里统帅民团的两名连长前来报到。但是从清晨一直等到正午,这两名连长却是丝毫不见踪影,门房之内只见宇流明一个人孤零零的坐在首座的位置上,但宇流明的表情上却看不出任何的异样,只是一副波澜不惊的表情,时不时的端起手边的茶盏喝上两口。
一上午,王匡已经偷偷的到门房偷看过宇流明好几次了,原本以为巡检大人一定会暴跳如雷,但是每一次都看见宇流明一副淡然自若的样子坐在那饮茶,这反而更让王匡有些感到惴惴不安了。
第二章 民团
一上午,王匡已经偷偷的到门房偷看过宇流明好几次了,原本以为巡检大人一定会暴跳如雷的大发脾气,甚至是对着自己劈头盖脸的一顿痛骂。但是事实却和王匡所料想的不同,每一次都看见宇流明一副淡然自若的样子坐在那饮茶,这反而更让王匡有些感到惴惴不安了。
恰在此时,只听宇流明在门房内喊道:
“王匡何在?”
屋外的王匡闻言,连忙穿过大门来到屋内,躬身对宇流明道:
“属下在。”
宇流明淡淡的问道:
“朱挺,卫灌两位连长为何到现在还没来?”
王匡答道:
“属下不知。”
“今日本巡检召见之事是否已经确实传讯至二位连长本人?”
“确实!”
“你昨日传讯之时,二位连长怎么说的?”
“二位连长都回答,知道了。”
宇流明闻言点点头,随即让王匡先行下去。看着王匡离去的背影,只见宇流明口中喃喃自语的说道:
“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
第二日,宇流明依旧如常的端坐在门房之内,偶尔喝喝茶,偶尔翻看一下会泽县衙里的各种文案,但在散衙之前又吩咐王匡去通知朱挺、卫灌两位连长明日到县衙报道。
第三日,如此。
第四日,还是如此。
一连七日,宇流明都在县衙内静候两位连长的拜见,但是对方二人似乎根本没有接到巡检大人的传讯一般,让这位新上任的巡检在自己的门房内呆坐了七日。这件事情很快就在县衙内传开了,县衙上上下下都对这位年轻的巡检大人抱有一种轻视的态度。不过县令陈孙、主薄尉迟丰谷、县丞周汉臣却没把这个当回事,毕竟宇流明在龙马乡的手段他们都是见到过的,所以他们都有自己的小心思。
陈孙很清楚,朱挺、卫灌两位连长一向不服管束,这二人实际上和会泽县警备团团长汪广浩关系匪浅,单靠朱挺、卫灌两人自然不会是宇流明的对手,但是加上一个汪广浩,恐怕就够宇流明喝一壶的了。而宇流明自己手段了得,背后又站着郡守大人,汪广浩也不能对其肆意拿捏,一旦他们两方都起来,自己这个县令才好居中控制。
尉迟丰谷这个主薄倒是没有太多想法,自己是县令亲信,掌管着全县钱粮,只想踏踏实实在这个肥缺上任到届满,倒是存了两边都不得罪的心思。
周汉臣要说出手帮宇流明收拾一下朱挺、卫灌二人倒是不难,但是周汉臣却深知宇流明的手段厉害,倒是想把这个树立威信的机会留给宇流明,所以也没有主动插手的意思。
临近月末,县衙都会进行一次例会,一般情况都是县令、县丞、主薄、巡检几位首脑级官员就一个月以来的县衙事务进行梳理总结,同时对下月的重点任务进行安排。
这一日,县令陈孙按照惯例在县衙大堂召开例会。大堂之内,以陈孙为中心,县丞周汉臣、主薄尉迟丰谷、巡检宇流明依次分列两边而坐。只听陈孙简短的对上月工作进行了粗略点评,同时又委婉提到宇流明上任时间不久,对会泽县情况还不熟悉,不要急于开展工作,先熟悉一下情况,遇到什么困难可以找县里其他同僚帮忙,就是自己也可以亲自出面。
宇流明闻言,心中暗自冷笑,你陈孙以为我被朱挺、卫灌两个民团的连长就给难住了,想通过此事卖我一个好,哪能这么容易?所以宇流明并没有接陈孙的话茬,只是单纯的点头称是。
陈孙眼看宇流明并没有顺着自己的思路走,眉头微微一皱,也没有继续深究的意思,随后又让县丞和主薄依次汇报了全县的事务。正当陈孙准备结束会议的,只听宇流明淡淡的说道:
“县令大人,关于县属民团、乡勇,下官有要事禀报。”
坐在一旁的周汉臣闻言心中一动,手捻胡须,心道:来了。肉戏开场了。
只见陈孙也正襟危坐,面向宇流明问道:
“哦,巡检请讲。”
宇流明淡淡的说道:
“本巡检上任以来,民团朱挺、卫灌两位连长连续七日未向本官报到,不知县令大人可有耳闻。”
陈孙不敢直接说知道,只得假作不知,向一旁的周汉臣和尉迟丰谷询问。尉迟丰谷只说略有听闻,但不知具体细节,周汉臣却是神色郑重的对着陈孙说道:
“县令大人,具下官所知确有此事。这朱挺、卫灌二人自宇流明巡检上任以来,一连七日从未来县衙报道,而且具下官派去查探的人回报,他二人七日以来并未从事任何县里的防务工作,而是领着一帮狐朋狗友吃喝嫖赌,整日里花天酒地。”
周汉臣一番说辞不仅证实了宇流明的汇报,同时也堵死了县令陈孙为朱挺、卫灌二人开脱的后路,让他不得不彻查此事。对于周汉臣的配合,宇流明自然的向他投去了一丝感激的目光,周汉臣则若无其事的捻须而坐,没有任何表示。
眼见此情景,陈孙不得不表态,口中说道:
“这二人越来越不像话了,此事决不能就这么算了。”
周汉臣闻言,立即拱手向陈孙说道:
“大人,下官认为,应当严惩朱挺、卫灌二人,以警效尤。”
宇流明立即跟上:“下官附议。”
陈孙闻言顿时感到一阵头大,心中暗忖:这两个家伙是要把这烫手的山芋交到我手上啊。随即陈孙对着坐在一旁沉默不语的尉迟丰谷连使眼色,想要让他出来说句话,帮自己解围。
尉迟丰谷本来不想趟这趟浑水,但是眼见县令骑虎难下,自己若不站出来,必然会与县令心生芥蒂。本来自己就和宇流明、周汉臣不是一路人,如果县令再不站在自己这边,只怕自己这个主薄的位置也做不长了。
面对这个情况,尉迟丰谷只能硬着头皮站出来,只见他故作矜持的咳嗽了两声,口中说道:
“这个,下官以为,此事仍然有待商榷。这朱挺、卫灌二人与本县警备团团长汪广浩关系匪浅,若是贸然处置的话,只怕……”
宇流明淡淡的说道:
“会泽县是县令大人说了算,还是他汪广浩说了算?”
第三章 卫灌与朱挺
宇流明淡淡的说道:
“会泽县是县令大人说了算,还是他汪广浩说了算?”
宇流明一记反问,顿时把尉迟丰谷下面的话给噎了回去,直憋得尉迟丰谷脸色通红,一旁的周汉臣眼见气氛有点僵,便插言道:
“尉迟主薄的担心有一定的道理,但是若是此事县令大人就此作罢,只怕朱挺、卫灌二人会更加肆无忌惮,而汪广浩此人恐怕也会对县令大人越加轻视,只怕以后更加难以让其听命。”
陈孙犹自有些为难的说道:
“但若是贸然拿下这二人,民团一时间无人率领,到时候本县防务岂不是乱了套?”
宇流明适时的补充道:
“无妨,卑职在龙马乡时,龙马乡耆长吴二牛善于带兵,前番在龙马乡应付盗匪袭击时所用的民兵便是二牛耆长一手训练出来的。令朱挺、卫灌二人停职之后,可令二牛耆长暂代民团团长一职,短时间内想必是不会有问题的。而且事后若是他汪广浩服软便罢,若是他要和我们作对,我们不妨就真的拿下这二人,直接把民团这股武装收入囊中。”
周汉臣和宇流明二人一唱一和,最后逼得陈孙没有办法,只得将此事答应下来。随后,四人就此事如何施行又是一番详细的计议。
次日,便是月末的最后一天,也是民团发饷的日子。这天一大早,朱挺便带着十余名部下来到县衙,今天是给民团发饷的日子,营地里百多号人等着县里发下来的银子呢。
进入县衙大门,朱挺三拐两拐便轻车熟路的来到主薄尉迟丰谷所在的门房。只见他并未事先通报,而是毫不拘礼的迈步而入,嬉皮笑脸的同尉迟丰谷打着招呼:
“尉迟主薄,多日不见啊,小人今日前来领兄弟们的饷银。想必主薄大人早已经准备好了吧?”
看着朱挺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丝毫没有将自己放在眼里,尉迟丰谷心中顿时一阵来气,不过表面上却是一副公事公办的神情:
“朱连长,这次事情有些变化。”
朱挺闻言心中一凛,顿时收起先前的一副嬉笑模样,沉着脸问道:
“主薄大人,我营里百十来号人等着发饷吃饭呢,您这是什么意思?”
尉迟丰谷说道:
“朱连长,不是我要难为你,咱们县里不是新来了一位叫宇流明的巡检大人吗?按照县里的分工,民团乡勇乃是宇流明巡检管辖,前日里,县令陈孙大人和宇流明巡检二人共同定下的章程,今后民团的饷银必须要有巡检大人的批文。”
朱挺闻言,心中顿时‘咯噔’一下,寻思前些日子自己和卫灌两人商议要给这位新上任的年轻巡检一个‘下马威’,所以一连七日巡检差人前来召唤,自己和卫灌都不曾前去报道。原本一开始二人心中还有些惴惴不安,但是一连七日都没见到宇流明有何反应,随即胆子也大了起来,完全不把宇流明放在眼中了。现在这当口,巡检大人突然把住了民团饷银的口子,只怕是来者不善啊。
心中这样想着,但是仍然只得赶到县衙巡检办公的门房外,眼见书吏王匡刚从门房里出来,连忙上前一改原本目中无人的模样,有些谄媚的对着王匡说道:
“王小哥,我是朱挺,民团连长朱挺。”
王匡一见是朱挺,没好气的说道:
“我认得你,朱连长,有何事?”
朱挺向王匡拱了拱手,对王匡说道:
“王书吏,不知巡检大人可在?”
王匡道:
“巡检大人正在屋内办公。怎么,你要见大人?”
朱挺谄媚的笑道:
“还请王书吏为我通禀一声。”
王匡一本正经的说道:
“好,你在这等着。”
说话间,王匡便转身回屋。只留下朱挺一个人在屋外心神不宁的等着。又是过了大半天的功夫,才看见书吏王匡漫不经心的从门房内出来,朱挺连忙迎上前两步,焦急的问道:
“如何,巡检大人可愿见我?”
王匡淡淡的说道:
“巡检大人公务繁忙,今日无暇见你。”
朱挺闻言大急,连忙说道:
“王书吏,您行行好,给大人带个话,我民团上百口子人可都等着县里的饷银吃饭哪!”
王匡不屑的看了一眼朱挺,淡淡的说道:
“宇流明巡检有话,说若是为了饷银的事情,你朱挺一个连长来份量还不够,等你朱挺、卫灌两位民团连长腾出功夫来,再说吧。”
朱挺闻言,一股怒火顿时涌上脑门,不过他仍然强压着心中的怒气,冷冷的对王匡说道:
“如此,明日我便叫上卫灌一同前来拜见巡检大人。”
王匡却没有再回答朱挺的话,转身离去。朱挺站在原地,目光怨毒的盯着王匡的背影,直到对方消失。随后他又把目光投向门房之内,却没有看到巡检大人的身影,无奈之下,只得恨恨离去。
当晚,当宇流明回到住处,正要歇息,书童杜云却是前来禀报,有客人到访。宇流明心中正在奇怪,这么晚了会是谁前来拜访,却突然听见一个稚嫩的声音叫到:
“明哥哥,我们来看你了。”
接着便看见一个娇小的身影从杜云的身后钻了出来,一身彝族少女的装扮,蹦蹦跳跳的来到宇流明面前。娇嫩的脸庞上,洋溢着一种清纯的微笑,清澈的双眼弯成了两个小小的月牙,却不是暖暖是谁。
宇流明的脸上顿时露出惊喜的表情,抬起手揪住对方小脑袋上的辫子,微笑着的问:
“暖暖,什么时候来的县城,也不提前派人来说一声。”
暖暖任由宇流明的手在自己的头上婆娑,依旧笑嘻嘻的说道:
“今天太阳下山才到,老早就听说哥哥当了县里的大官,本来要赶去乡里送行,结果到了乡里周老夫子说哥已经去县里上任了,我们就直接奔县里来了。”
宇流明细看暖暖,颇有些风尘之色,想必是接连赶路,颇有些辛苦,宇流明见状顿时露出心疼的神态,扶着暖暖娇小的肩膀,说道:
“干嘛这么急,一路上很辛苦吧?”
没等暖暖答话,却听见屋外一个爽朗的声音笑道:
“她是怕明哥儿当了大官,忘了她这个小妹妹了,哈哈哈……”
暖暖闻言,顿时俏脸晕红,剁脚娇嗔道:
“赤哥,你要再瞎说,我就回去告诉阿莫姐姐,说你欺负我……”
此言一出,顿时让在场众人一阵大笑。宇流明看着刚进门的赤哥,微笑道:
“赤哥兄弟也来了,来来,快进来坐。”
又是一番寒暄之后,三人落座。言谈间,暖暖倒是最为活跃,仿佛对县城里的一切都充满了新奇,拽着宇流明问这问那,让坐在一旁的赤哥一时间竟然插不上嘴。
好不容易说到正事,只听宇流明对赤哥说到:
“赤哥,此次还须烦劳你再往龙马乡跑一趟,暖暖就让她暂时先踏实住在县衙。”
赤哥笑着答道:
“明哥儿,你有什么吩咐但说无妨。”
宇流明却是让赤哥返回龙马乡,让二牛带着他手下的那帮精状汉子来县城一趟。一番计议之后,宇流明随即在县衙内命人安排出来两件屋舍,供暖暖和赤哥休息。
第四章 受气
次日,赤哥便启程返回龙马乡。宇流明则是在县衙准备另一场“好戏”。
不多时,民团两位连长朱挺,卫灌联袂而来,在巡检的门房外求见宇流明。此时,书吏王匡似乎早就在此等待一般,一见二人前来,立刻从门房内出来,对着朱挺、卫灌二人说道:
“巡检大人现在正在处理公务,你二人在外候着便是。”
卫灌闻言,当时便要发作,却被身旁的朱挺拽了一把袖子,待王匡返回门房之内后,卫灌颇有些不忿的说道:
“老朱,你拽着我做什么,想我二人自从执掌民团以来何曾受过这种气,他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崽子就想给我们哥俩儿颜色看,我看他是找死。”
朱挺却是甚为老成,说道:
“兄弟,稍安勿躁,这个新来的巡检恐怕不像你想象的那么简单,人家毕竟是咱们上司,官大一级压死人,先忍一时之气,再从长计议。”
卫灌虽然脾气蛮横,但是却对朱挺颇为信服,随即二人便在门房外候着。日间,衙门内事务繁忙,各房书吏、下人时常经过,众人一见民团的两位连长被巡检大人晾在屋外,都是一副惊异的表情,原本心中对巡检大人的几分轻视早已经变成了敬畏。
时至中午,站了一上午的朱挺、卫灌二人都觉得腹中饥饿,身子有些发软,此时只见书吏王匡从门房内缓步而来,出门打量了一下朱、卫二人,用不咸不淡的语气说道:
“巡检大人命我转达二位连长,今日公务繁忙,请二位先回营地用饭,明日再来。”
卫灌闻言怒道:
“什么?我兄弟二人在这里等了一上午,连面也没见上,他一句没工夫,就把咱们给打发了?”
王匡看了一眼卫灌,淡淡的说道:
“卫大人不要上火,我不是说了吗?巡检大人不是不见你二人,实在是公务繁忙,腾不出功夫。卫大人,您说是巡检大人的事重要,还是您的事重要呢?”
“你……”
卫灌怒视着王匡,一时间语塞,气的说不出话来。一旁的朱挺毕竟比较老道,见状连忙拽住卫灌,连连向王匡赔了几句不是,随后拉着忿忿不平的卫灌告辞离开。
第二日,卫灌和朱挺二人又来,这次王匡又是一句:
“巡检大人公务繁忙,二位候着吧。”
等到午间,王匡又从门房内出来,又是冷冰冰的一句:
“请二位明日再来。”
这一次,就连一直强忍着火气的朱挺脸上也有些挂不住了,面色一沉,说道:
“王书吏,我与卫灌兄弟一连两人前来拜见,每次皆是在门外苦候半日,巡检大人竟然连面都不肯见上一见,这有些说不过去了吧?”
卫灌一见朱挺拉下了脸,顿时也上了火,大声道:
“这位新来的巡检也太不把人放在眼里了吧?听说原先就是龙马乡的一个娃娃,怕是山野之人不懂得礼数吧?”
王匡见卫灌言语中辱及宇流明,顿时脸色一端,冷冷的说道:
“卫灌大人,请注意你的言辞,才短短两日就让你如此不耐烦,前些天巡检大人一连七日差我前去相请,大人是如何应对的?大人可曾顾忌过礼数?如今你二人前来拜见,大人不计前嫌,只因公务繁忙未能及时相见,你卫大人却是非不分,竟然在这里口出污言秽语,怕是大人也是出身山野吧?”
卫灌脾气素来火爆,何曾受得了眼前这个书吏如此奚落,怒吼一声:
“大胆!小小书吏安敢如此,今日爷爷就在这废了你!”
说话间,挽起袖子,迈步上前,对着王匡就要动手,谁知王匡似乎早有准备,眼见卫灌上前,断然喝到:
“卫灌扰乱县衙,来人于我将此人拿下!”
话音未落,顿时从衙门后院内窜出来七八名衙役,这几人二话不说,向着卫灌一拥而上,七手八脚就是一顿臭揍,那卫灌身为民团连长,原本有几分勇力,但是一方面对方有心算无心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另一方面双拳难敌四手,好汉架不住人多,很快便被打翻在地。这七八个衙役仿佛早就准备好一般,竟然从腰间拿出了一捆麻绳,七手八脚的把卫灌捆了个结实。
这一切发生原本就在一瞬间,站在一旁的朱挺一见卫灌上前意欲动手,心中便暗叫不好,却是来不及阻止事情便发展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
此时,只见一众衙役将五花大绑的卫灌架了起来,只见王匡平静的说道:
“卫灌今日言语辱及巡检大人在先,扰乱衙门秩序意图殴打衙门公差在后,待我向巡检大人禀报之后,自会发下开革文书,革去其民团连长之位,现将其收押,等候巡检大人依律治罪。”
众公差应了一声,随即将卫灌押了下去。此时,朱挺眼见事已不可为,只得沉着脸对着面前的王匡说道:
“王书吏,有些太过了吧?”
王匡冷声答道:
“是卫灌太过了,朱连长,回去好好想想吧,有些事情想明白了,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朱挺眼神中闪过一丝利芒,但是表情却没有丝毫的变化,只是颇为平静的向着王匡微微一躬身,然后说道:
“多谢王书吏提醒,容我回去想想便是。”
待朱挺离去后,王匡正欲返回门房内向宇流明禀报,却见宇流明正站在自己身后,连忙躬身道:
“拜见大人!”
宇流明点点头,淡淡的说道:
“王匡,你表现不错,处理得滴水不漏,很好。”
王匡连忙答道:
“还是大人运筹帷幄得当,把那两人吃得死死的,今日既然拿下了卫灌,想必那朱挺也该知道厉害,低头认怂了吧?”
宇流明摇了摇头,拍了拍王匡的肩膀,平静的说道:
“不,这个朱挺不好对付,阴沉老辣,表面上却是温和无害,很快就会有激烈的手段使出来,还好前期做了准备,我们就等着他送上门来吧。”
王匡闻言,随即心中一动,暗忖:看来大人似乎又比自己想的深了一层,这位年轻的巡检真是让人捉摸不透啊。
当夜无话,次日清晨,县衙大门外却是突然被百余名民兵围了个水泄不通,一行人没有拿刀剑等兵刃,虽然个个赤手空拳,但是却面带怒色,气势汹汹。
此时,宇流明正早早的来到门房之内,刚泡上一盏清茶,还没来得及品上几口,便见到县令陈孙、县丞周汉臣、主薄尉迟丰谷三人神色匆匆的联袂而来。宇流明连忙起身施礼,口中问道:
“三位大人联袂而来,不知所为何事?”
第五章 雷霆手段(1)
此时,宇流明正早早的来到门房之内,刚泡上一盏清茶,还没来得及品上几口,便见到县令陈孙、县丞周汉臣、主薄尉迟丰谷三人神色匆匆的联袂而来。宇流明连忙起身施礼,口中问道:
“三位大人联袂而来,不知所为何事?”
陈孙和尉迟丰谷苦着脸,站在一旁没有说话,还是周汉臣关系和宇流明关系亲近,直言道:
“现在有百多名民团兵卒把衙门给围了,说是你巡检大人扣发饷银,要县令大人给个说法。”
宇流明点点头,看了一眼一旁苦着脸的陈孙和尉迟丰谷两人,淡淡的说道:
“无妨,我已经有所准备。”
片刻之后,陈孙、周汉臣、尉迟丰谷、宇流明四名县衙“班子”成员来到大门外。此时,县衙外人头攒动、群情激奋,一干民团乡勇对着宇流明等人怒目而视,一种蠢蠢欲动的气氛已经逐渐在人丛当中弥漫开来。
此时,宇流明四下扫视了一眼围在衙门前的众人,很快他便找到了躲在人丛中的朱挺,而此时朱挺也正在望着他,从朱挺的表情上看不出任何的异样,但是从对方看向自己的目光中,宇流明明显感受到了一种怨毒和轻蔑的情绪。宇流明淡然一笑,目光从朱挺的脸上移开,随即缓步来到陈孙身前,低声说道:
“陈大人,您不用惊慌,我已经有所准备,您只需先开口定下调子,剩下的交给卑职处理就好。”
陈孙在龙马乡时毕竟也见识过宇流明的手段,听到宇流明的话语,顿时心下稍安,只见他故意咳嗽了两声,把在场众人的注意力都集中过来,然后用一县长官的腔调说道:
“各位具是本县乡勇,如今不在防区驻守,却将县衙重地包围,是何道理?”
这时人群中顿时暴发出一阵喧哗,一旁的周汉臣见状,随即扬起双手,示意大家安静,口中说道:
“大家都静一静,你们找一个管事儿的出来说。”
接下来,朱挺便非常顺理成章的从人丛当中站了出来,只是他依旧还扭扭捏捏的矜持了一番,仿佛是受众人的胁迫不得不站出来说话一般。
只见他恭敬的对着县令陈孙躬了躬身子,然后口中说道:
“陈大人,非是我等蓄意闹事,实在是现今到了月末,县里迟迟不肯发饷,咱们民团的弟兄们个个都眼巴巴的在等着饷银下来,再这样拖下去家里可就要断粮了啊。”
说到这里,朱挺还假惺惺的露出一副无辜的神色,然后继续说道:
“本来卑职家境还算稍好,有些余粮可以撑些时日,不想来县衙给县令大人添麻烦,但是弟兄们等不起啊,眼看着家里就要断了顿,卑职实在弹压不住,再这样下去,只怕会闹出乱子,被迫和大伙儿一起到县衙来找陈大人给个说法。”
这个朱挺确实是十分狡猾,几句话不仅把自己给摘的干净,无论事情成与不成,事后都不好再找他的后账,同时又给陈孙施加了极大的压力。面对这个情况,陈孙皱了皱眉,只好把包袱丢给宇流明来处理,只听他说道:
“嗯,这个民团饷银的发放现在都由宇流明巡检负责,大伙儿如果有疑问可以向巡检询问。”
宇流明闻言,顺理成章的接过话茬,站到前列,向着在场的民团士卒拱了拱手,然后朗声说道:
“诸位,难得大家这么心齐啊,齐刷刷的跑到这衙门口来讨要饷银,不怕本巡检治你们一个‘哗变’之罪?”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无不色变,县令陈孙更是心头一紧,暗忖:你宇流明想要干什么,还嫌事情不够大,上来就是如此犀利的言辞。站在对面的朱挺也是一愣,他也没想到在众人面前宇流明的态度竟然会如此强硬。但是,此刻他是众多乡勇的主心骨,由不得他不站出来说话。只见朱挺上前两步,迎着宇流明逼视而来的目光,振振有词的说道:
“巡检大人此言不妥,今日我等汇聚于此,皆因大人不肯按时发放民团饷银,我等无人携带兵器,并无扰乱衙门秩序之意,谈不上什么哗变。反过来说,若是大人真要说民团哗变,恐怕先要追究的当是巡检大人的失职之罪吧?”
宇流明嘴角泛起一丝冷笑,然后口中淡淡的说道:
“伶牙俐齿,朱挺,今日你是逼着本官非发饷不可了,是吗?”
朱挺只觉得宇流明就要服软,表面上依旧一副不卑不亢的模样,语气间却是透着一丝狠厉,说道:
“我民团乡勇今日尽数在此,今日县衙若不能给我等一个公道,我等断然不服!”
宇流明悠悠一叹,说道:
“好,难得啊,大家平日里鲜有机会聚在一起,今日既然来了就都不要走了!”
说到这里,只听宇流明原本平淡的语气,陡然间变得斩钉截铁,只听他接着说道:
“赤哥,还不动手?”
话音未落,只见县衙大门之内猛地窜出五十余名精壮汉子,有的身着华夏服饰,有的则是彝族服装,但是个个手持军刀,凶神恶煞一般,在一名彝族汉子的带领下鱼贯而出。接着,只见这彝族汉子大手一挥,说了句:
“上!”
这五十余人行动甚是矫健,趁着门外一众民团乡勇愣神之际,迅速的绕到人丛两侧,形成一个半圆形的圆弧,将衙门前的众多乡勇都包围了起来。
原本气势汹汹的一众乡勇此时却傻了眼,对方人数虽然不如自己这边,但是人家手里可有要人命的真家伙。近百余乡勇被围在衙门前一处狭小的空地当中,放眼四周尽是明晃晃的兵刃,这些人挤在一起一时间不知如何,人丛中不少人都开始嘀咕,渐渐有了退缩之意。
此时,站在前排的朱挺眼见宇流明不知从哪里找来的这些精壮汉子一转眼就把自己这帮人给制住,心中一沉,意识到对方看来早有准备,脸色铁青的对着宇流明说道:
“巡检大人……”
宇流明却是抬手止住了他后面的话语,只听宇流明淡淡的说道:
“别着急,还没到你说话的时候。”
未几,只见县衙东头又赶来一拨人,二十来人也是个个手持军刀,这一次领头的却是二牛,只见这些个精壮同样也是押解几十名乡勇。朱挺一见这些人,脸色又是一变。他们都是自己安排前去围堵县衙后门的人手,看来对方是早就明白了自己的算计,给他来了个我瓮中捉鳖,把自己带来的人给一锅烩了。
第六章 雷霆手段(2)
眼见局面尽在掌握,这个时候,宇流明再次把目光投向了朱挺,波澜不惊的说道:
“好了,朱挺连长,现在我们似乎可以正常的交流了。”
朱挺原本已经铁青的脸色已然有一些惨白,不过他犹自强制自己保持镇定,目注宇流明,口中说道:
“巡检大人,您是不肯给我们民团的弟兄们一条活路了吗?”
宇流明笑了笑,心知朱挺这是要准备和自己做最后一搏了,但是自己又如何能给他这样的机会,话锋一转,随即便道:
“活路自然是要给的,今天大家不是到这来要饷银的吗?好,可以,本巡检现在就发。”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又是一愣,就连县令陈孙、县丞周汉臣、主薄尉迟丰谷等人都有些看不明白了。先前情势不明,宇流明却是出奇的强势,现在明明占据了上风,怎么又要发饷了?
这时,只听宇流明又自说道:
“发饷之前,咱们先数数人数吧,二牛耆长,交给你了。”
说话间,向着二牛使了一个眼色,二牛会议,带着几名壮丁来到民团的人丛当中,不消半会儿,便将民团人数点清楚。只见二牛来到宇流明的身前,对宇流明说道:
“巡检,民团共计123人。”
宇流明闻言,脸色猛然一变,大声道:
“王匡,去吧县里给民团发饷的账薄拿来。”
王匡转回县衙内,未几又出来,将一叠账册交到宇流明的手中,宇流明接过账册,略一翻看,便突然指着朱挺喝到:
“自你朱挺、卫灌二人接手民团以来,县里一向是按照一百九十七人的人头足额发放,那我问你,现在民团人员全员在此,也就共计123人,那多出来的74人的饷银去了哪里?说!”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均是一怔,朱挺脸色却是大变,惊恐不已的注视着宇流明。他万料不到宇流明竟然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发难,而且不动则已,一动就是要置自己于死地的杀招。饶是朱挺平日里为人深沉,此时也感到一阵语塞,一时之间想不出言语来应对。
宇流明却是一发不可收拾,根本不给朱挺以喘息之机,口中连珠炮似的继续说道:
“原本以为你有点爱护兵卒之心,聚众前来县衙滋事,是为了民团饷银,现在看来,你却是拿着朝廷的俸禄,却还喝着兵血的唯利是图之辈。今日,你把大伙儿召集到县衙来,为的只怕不是民团的粮饷,而是你自己那点贪墨的银两吧?”
说到这里,宇流明举目四望,对着四周的乡勇说道:
“各位,县里每月发给民团的饷银是按照每人一钱银子的份额,到你们手里的银子是这么多吗?”
此言一出,在场众多民团兵卒看向朱挺的目光顿时有些变了,朱挺此时已然有了大祸临头的感觉,呆滞的站在原地,额头上满是虚汗。宇流明却是不会就此放过他,只听宇流明继续说道:
“好你个朱挺,你有没有想过,你把大伙儿聚集到县衙来,若是一个不好,出了乱子,朝廷怪罪下来,你个人生死事小,这百十口子性命只怕也是难以保全。为了一己之私,竟然置麾下士卒性命于不顾,你的用心何其毒也!”
原本喧闹的场景此刻竟然出奇的安静,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宇流明,没有人再去管一个人站在那里的朱挺。此时,站在宇流明身后的陈孙和周汉臣二人交换了一下眼色,心知,大事已定!
只见陈孙缓步走出人丛,来到宇流明身旁,宇流明会意,立即躬身对陈孙说道:
“县令大人,朱挺此人,身为民团头领,不思尽忠职守,却是贪墨饷银,而今更是为一己私利,蒙蔽兵卒,聚众扰序,恳请大人将此贼子先行羁押,待日后论罪。”
陈孙也是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沉声说道:
“来人,将朱挺拿下!”
站在一旁的二牛,立即拱手,道了一声:
“得令!”
随即带着两名精壮汉子来到朱挺身旁,一左一右夹住朱挺的胳膊,朱挺丝毫没有反抗,只是浑身瘫软的任由两名精壮拖拽着押入了衙门。此时,在场的一众乡勇无一不是默然的注视着眼前的这一切,没有一个人上前阻止。
待朱挺被押下去后,在场的一众乡勇,相互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是好。此时宇流明对着陈孙朗声说道:
“今日之事,乃是朱挺一人唆使,大家皆是受奸人蒙蔽,还请大人网开一面,对这些兵勇既往不咎。”
此时,站在一旁的众多乡勇纷纷一齐拜服,口中呼喊道:
“请县令大人开恩,我等皆是收人蒙蔽……”
陈孙心道:哼,这下你宇流明是好人当尽了。不过眼下是骑虎难下,陈孙只得点头答应道:
“无妨,就由你全权处理吧。”
这时,宇流明对着陈孙又是一躬身,口中说道:
“启禀大人,现在民团首领朱挺、卫灌具已收押,民团尚需一人暂时统领,下官以为龙马乡耆长吴二牛足以胜任,请大人定夺。”
陈孙心道:好人做尽了,好处也是要占尽,这民团首领的位置落到你的手里,到时候却要我来背这个得罪警备团团长汪广浩的‘黑锅’。想到这里顿时觉得有些郁闷,但是此事确实是宇流明一手促成,却也不好否了对方的提议,只得故作大度的摆了摆手,说道:
“此事,就由宇流明巡检一并办了吧。”
只见宇流明得到陈孙默许,随即回身对二牛说道:
“陈县令有令,命吴二牛暂代会泽县民团营长一职,代职期间务必忠于职守,约束部众,不得生事。”
二牛闻言,心下大喜,连忙躬身道:
“下官领命。”
宇流明点点头,继续说道:
“还不去,招呼你的部署,整好队列准备领取本月饷银。”
在场众多乡勇一听,今天到衙门口生事不仅不治罪,还有饷银可拿,个个无不喜笑颜开,纷纷按照二牛的要求,排成几列纵队,安安静静的等待着衙门发饷。
接下来的事情便不用宇流明再去操心,他简单向二牛交代了几句之后,便和县令陈孙等人返回衙门之内。
次日,二牛耆长正式前往民团上任。上任伊始,二牛营长便一改往日民团懒散的作风,召集全员在营地之中进行操演。这一操演却是坏了,平日里这些乡勇懒懒散散,久不习练,三五成群的打架闹事在行,这列阵操兵的活计却是基本上一窍不通。操演刚一开始便出了洋相,百十来号人乱哄哄的挤在一团,听到队列命令却是完全无所适从。
第七章 练兵
次日,二牛耆长正式前往民团上任。上任伊始,二牛营长便一改往日民团懒散的作风,召集全员在营地之中进行操演。这一操演却是坏了,平日里这些乡勇懒懒散散,久不习练,三五成群的打架闹事在行,这列阵操兵的活计却是基本上一窍不通。操演刚一开始便出了洋相,百十来号人乱哄哄的挤在一团,听到队列命令却是完全无所适从。
主持操演的二牛见状,不禁皱了皱眉眉头,然后立即把自己从龙马乡带来的二十名精状汉子叫到自己身旁。这些人有些是原先就是二牛手下的老人,还有一些是新近招募的人手,这些人却都是经过二牛调教有那么一些粗浅的战阵常识的。二牛让这二十人把民团分成二十个小组,每组六到七个人,然后让这二十个人按照他们在龙马乡训练的法子,对这些乡勇进行操练。
如此安排之后,这一天的操练才算是正式开始。但是接下来的训练却是让这些民团的兵卒更加的吃不消,光是上千次的武器劈砍、突刺,就已经让这些人累的软倒在地上,一个个哭天抢地的哀嚎。看着眼前这幅场景,二牛只是皱了皱眉头,冷冷的丢下一句:
“明日继续。”便离开了营地。
第二天,训练量又发生了变化,除了上千次的武器劈砍、突刺以外,二牛又命令手下的精壮带着这些民团的兵卒来到城外进行了五公里的越野。
第三天,越野训练又增加了‘负重’的项目……
到了第七日,民团之中终于有人吃不消了,有几个胆儿大的跑到二牛那要求退出,没想到二牛二话不说便答应了下来。这下,民团当中一些原本心思动摇的兵痞、混混全都跑到二牛那儿,一窝蜂的想要退出,二牛却是来者不拒,照单全收。短短两天之间,从民团当中被遣散的就有八十余人,整个民团的规模缩水了三分之二。
接下来的日子里,会泽县的官员们就常常能够看见二牛带着不到五十人的民团队伍在空荡荡的营地当中挥汗如雨的进行着疯狂的训练。后续还是有一些零星的民团兵卒因为受不了二牛安排的大强度训练,先后离开了民团。民团的人数渐渐的减少到了三十余人才最终的稳定了下来。宇流明又命二牛将这三十余人的背景一一探查了一番,发现留下来的这些人大多均是家中一贫如洗,连田地都已经贩卖光了的家伙,这些人如果离开了民团,恐怕立刻就会断了生活来源,所以虽然在民团的训练非常的辛苦,但是这些人却能够坚持下来,毕竟在这里还是能够有口饭吃。
到目前为止,对于民团的整编才算是基本达到了宇流明的要求。但是当陈孙得知二牛竟然将县里的民团裁撤掉了三分之二,却有些坐不住了,连忙找到宇流明。宇流明却是一脸无辜的模样,口中说道:
“这民团之中大半皆是朱、卫二人的亲信,如今朱、卫二人被县令拿下,这些人难免会有兔死狐悲之感,所以大多数心怀去意,还有一些人对我们更有怨怼之心。若是我将这些人强留下来,只怕是容易生变啊。”
陈孙闻言,眉头一皱,口中说道:
“那如此,本县民团人数本就稀少,现在再这样一裁撤,只怕是连日常的治安都难以维持,更惶论说要抵御盗匪了。”
宇流明淡淡的答道:
“陈县令切莫忧愁,这人虽然少了,但是现在每月州府拨下来的饷银还是那么多,咱们从这银子里拿出一部分用来招募人手,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自然会有人前来投效,而且新招上来的人必然也比原先靠着攀附卫、朱二人的关系进来的人要可靠。”
陈孙闻言,不禁点点头,吩咐宇流明立即去办。接下来一日,会泽县城里便贴出了招募民团乡勇的告示,而招募的乡勇待遇和原先一样。原先那些受不了大强度训练而离开的自然不会再去应募,但是会泽县中贫困户却是不少,虽然听说新任的民团首领最喜折腾人,但是能拿固定的饷银总好过在家吃了上顿没下顿,因此倒是有部分人前去应征。
不过民团这次招人却是出奇的严苛,前去应征的人士都要经过好几层的筛选:首先是看身体四肢是否健全,有残疾的不收;其次是看身体是否健壮,孱弱多病的不收;最后还要查户籍,只收家中少田的贫困户。经过这一番折腾,又淘汰掉了不少人,半个来月基本上招上来了八十余人,民团的总数又回升到了百余人的规模。而这百余人的民团士卒在二牛高强度的训练之下,战斗力和原先朱挺、卫灌二人所带领的民团却是有了天壤之别。
当民团的管理开始逐步的步入到了正轨之后,接下来,宇流明却是把更多的时间精力投放在了会泽县的农业上。夏天很快就会过去,那么接下来就是比夏粮征收更为重要的秋粮征收。会泽县的水稻和麦子是一年两熟,在夏季的阳光和雨水的灌溉之下,秋季的粮食收获会远远超过夏季。
会泽县下辖的几个乡镇现在都已经进入到了秋粮征收前的准备中了。这一次,各个乡镇的官吏出奇的繁忙,因为宇流明巡检大人在取得了县令陈孙大人的首肯之后,他的职权范围又增加了一项临时性的工作,就是专司巡查全县各镇秋粮征收事宜。至于这一次为什么陈孙又把如此重要的权力放心的交给宇流明,一方面自然是因为这个家伙后台硬,而且有县丞周汉臣的一力帮衬,另外一方面,秋粮征收本身也是一个苦差事,各乡各镇都有一些个地主豪强不服管束,敢于抗税的是大有人在,所以陈孙倒是乐的把这个“烫手山芋”交给宇流明,自己当然也是存了看戏的心思。
不过这一次宇流明倒是没有贸然的完全照搬龙马乡的模式,毕竟会泽县的情形要比原先龙马乡复杂很多。原先在龙马乡自己的死敌实际上只有杨柏一个人,当时已经是不死不休的局面,完全没有妥协的可能。而且这是巴蜀杨家的旁系,自己放手对付人家能够得到郡守褚怀远的全力支持,但是全县的地方豪强可不止杨系这一支,要是把全县的豪强都得罪了,那就算郡守大人不免自己的官,只怕自己在会泽县也将寸步难行。
第八章 宁静的日子
不过这一次宇流明倒是没有贸然的完全照搬龙马乡的模式,毕竟会泽县的情形要比原先龙马乡复杂很多。原先在龙马乡自己的死敌实际上只有杨柏一个人,当时已经是不死不休的局面,完全没有妥协的可能。而且这是巴蜀杨家的旁系,自己放手对付人家能够得到郡守褚怀远的全力支持,但是全县的地方豪强可不止杨系这一支,要是把全县的豪强都得罪了,那就算郡守大人不免自己的官,只怕自己在会泽县也将寸步难行。
所以,经过一番思考之后,宇流明定下的策略是,除去龙马乡之外,其他乡镇基本按照原先的政策收取秋粮,不过整体上缴数目要在往年的基础上上浮20%,具体数额由各乡里正自己往各家富户摊派。政策制定下去之后,宇流明自己也没闲着,却是命令二牛时不时的带上二三十人的民团士卒跟着自己,全副武装的在各乡各镇巡视,美其名曰:巡查乡间治安。其实更大的成分是向各乡的富户、豪强展示武力。
不过这样一来,效果倒是出奇的好,原本宇流明在龙马乡的一系列作为已然令会泽县的诸多富户、豪强心中凛然,现在他带着手底下这一帮人“凶神恶煞”一般,往各乡这么一转,基本没有敢于公开抗税的情况出现。
在巡察各乡的同时,宇流明又带上书吏王匡前往各乡里正所在馆驿,命王匡带着一干书吏核对各乡土地数目和相关人员户籍,一方面在深入调查、全面摸底的基础上,杜绝各乡官吏随意调整和收回乡民租种的公田,另一方面又是监察是否存在地方豪强强迫乡民出让或者以多种方式变相侵占乡民土地以及侵吞、截留、挪用公田等问题。这一系列举措好比悬在各乡官吏头上的一把利剑,随时可能斩落下来,一时间,会泽县的各乡里正更是人人自危,卯足了劲开始准备秋粮征收的各项事宜,生怕出现丝毫差错,让巡检大人给揪住‘小辫子’。
另外,基本已经养好伤的林青宇流明也没有让他闲着,给他拨了二十名民团士卒,命他带着这些人跟着鲁彦师傅也在各乡查看,主要是看各乡农田水利以及农耕器具是否存在问题,及时予以修补。
此外,宇流明又利用空余的时间,带着暖暖和赤哥他们专门去了一趟龙马乡南面的穆图村等几个彝族部落聚居的村子,自从在宇流明的引导下开始自己种植粮食以来,部落已经基本上没有人会再挨饿了,所以宇流明的到来自然得到了村里人的热烈欢迎,色目嘉老族长更是带领众头领、村长亲自到村口迎接。
暖暖则是兴奋的拉着宇流明在村子里四处转悠,带着宇流明四下查看这段时间以来村子的各种变化。宇流明被暖暖的小手拽着,在村子里逛了大半日,一边和暖暖嬉戏打闹,一边留心着村子里的各种情况。渐渐的,他发现村子里的人脸上洋溢的笑容比以往几次自己前来的时候多了。尽管大家的生活依然十分的贫苦,但是每一位村民却都看到了希望,以前大家都是在这蛮荒之地,在生死边缘挣扎,除了生存生命中再也没有其他的东西,但是现在大家有了希望。
在农田里,村民们挥汗如雨的干着农活儿,但是大家却有着闲情在空闲之余,插空互相的说笑。精状的彝族小伙子也会时不时的想方设法凑到心仪的姑娘身边,用尽各种方法想要吸引姑娘们的注意。姑娘们虽然不会明着表示什么,但是从她们眉目之间的笑意能够轻而易举的发现此刻她们心中雀跃的情绪。而村里的老人们则是非常豁达的看着年轻人在农田中互相的调笑,他们考虑的更多的则是什么时候把哪家的闺女娶过来,给自己的儿子生娃,或者是要给自家闺女选个真正的如意郎君。
美好的时光总是非常的短暂,宇流明在穆图村待了两天之后,必须要返回县里了,意外的倒是暖暖和赤哥带着好些个彝族精状小伙子非要跟着宇流明会县里,说是愿意在宇流明身边效劳。赤哥和那些小伙子倒也罢了,关键是暖暖却也偏偏死赖着让宇流明带着她回县里,而且貌似色目嘉、色目南山两个人似乎对这件事情并没有什么反对的意思。
色目嘉老族长乐呵呵的说:
“这丫头,在山里野惯了,她愿意去哪就由得她,巡检大人倒是不用太在意分心照顾这丫头。”
色目南山则是恶狠狠的对宇流明说:
“你要是敢让我闺女受半点委屈,我就亲自带着族人到县里找你算账!”
眼见没有办法摆脱这丫头,宇流明只得又带着暖暖返回县里。
秋粮征收尚未正式开始,但是当代大儒赵熙奉皇命巡视南疆的文书已经到达了建宁。一向偏远的建宁很少能够赶上朝廷天使前来巡视的状况,至少本朝是没有过的,所以当这个消息正式传开的一刻,建宁地区的大大小小的官员都已经陷入到了一种坐立不安的状态当中。
说起来也着实让褚怀远有些笑话建宁地区的官员没有见过世面,现在每天官员们谈论最多的便是大儒赵熙来到建宁后要如何接待,不少人还跑到郡守大人面前旁敲侧击的打听天使抵达建宁的日期,并一本正经的请示相关的接待事宜。面对这种情况,褚怀远统统都是回复:安心办好自己的差事,其他的不要想太多。
看着这些每天喜形于色的官员,褚怀远的心中却有些凝重,因为他能够看出,这次朝廷突然派遣赵熙前来南中巡视,只怕是有的放矢,原本在巴蜀杨家的阴霾之下,南中已然颇不平静,这样一来只怕这潭水会越来越浑了。
无论建宁地区的官员有多么的躁动,该来的始终要来。就在所有人都望眼欲穿的情况下,大儒赵熙的车驾终于姗姗而来,抵达了永昌。这一日,永昌城全城都弥漫在一种亢奋的气氛当中,城内的官员早早的就穿着上了自己最是得意的一套官服,早早的就在城门外的长亭迎候,周遭的百姓虽然被士卒驱赶到了道旁,但也是三五成群的驻足在不远处不肯离去。
第九章 天使驾临
无论建宁地区的官员有多么的躁动,该来的始终要来。就在所有人都望眼欲穿的情况下,大儒赵熙的车驾终于姗姗而来,抵达了永昌。这一日,永昌城全城都弥漫在一种亢奋的气氛当中,城内的官员早早的就穿着上了自己最是得意的一套官服,早早的就在城门外的长亭迎候,周遭的百姓虽然被士卒驱赶到了道旁,但也是三五成群的驻足在不远处不肯离去。
褚怀远站在众多官员的首位,他眼角的余光四下的扫视了一下站在自己身旁的同僚,只见这些官员个个面孔之上均是一副雀跃之情,还时不时有人会举目向着道路远处张望,期盼着朝廷天使的车驾。
这时,突然听到身后有人嘟哝了一句:
“来了,来了,快看……”
褚怀远向着官道的远方极目望去,隐隐看见一队人马簇拥着一辆车驾沿着官道向着永昌城缓缓而来。眼见车驾越来越近,前来迎接的人们纷纷不自觉的探身向前张望,使得人丛当中竟然引起了一阵骚动。褚怀远见状,眉头微微一皱,随即朗声说道:
“肃静!成何体统?”
此言一出,原本微有骚动的人丛顿时陷入一片沉静,但是众多官员往向天使车驾眼神中的那一丝希冀却是越发的明显。天使的车驾沿着官道缓缓向前,距离众人所在的长亭越来越近,众多迎候的官员们呼吸也开始变得急促起来,
终于,车驾在长亭前缓缓停了下来。褚怀远向着车驾深鞠一躬,然后朗声说道:
“建宁郡守褚怀远恭迎朝廷天使。”
褚怀远身后的官吏同时躬身行礼,口中不约而同的说道:
“恭迎天使!”
车驾旁的一名侍从轻轻的撩起车厢前的帘子,只见,一个银发老者衣袂飘飘、迈步而出,目光炯炯的注视着眼前的众多建宁官员。他缓缓的从车驾上下来,身形刚一落地,他那瘦削的身躯便即挺拔而立,仿佛一颗苍松矗立在危涯之上,一股逼人的傲然之气让在场之人禁不住心中一凛,这便是蜀中大儒赵熙!
赵熙一露面,褚怀远等一众官员连忙又是一拜。赵熙点点头,抬手挥了挥袖摆,口中说道:
“诸位免礼,老夫此次奉皇命前来南疆,自建宁郡始,朱提、越隽、牂牁等四郡均要亲自巡视,所过之处一切从简,不得扰民。”
褚怀远与身后官员又异口同声的说道:
“下官遵命。”
接下来,建宁郡的各级官员便随着褚怀远上前来和赵熙见礼,赵熙先是和褚怀远一番寒暄,话说褚怀远年少游学时,所治经典为《诗》《书》,均是儒家著作,而赵熙作为蜀中大儒曾经为这两篇经典做过批注,褚怀远在拜读的同时,还曾亲自赶往蜀中聆听过赵熙的讲学,所以二人交谈时,褚怀远对赵熙执弟子礼,赵熙对褚怀远的态度也颇为亲切。
一番交谈后,却有一人来到赵熙身旁,此人身着朝廷六品官服,相貌倒是平常,但是神色间却显露出几分淡漠,双目中偶尔闪过几丝精光,让人顿时产生几分距离之感。
赵熙看了一眼此人,随即向在场的众多官员介绍道:
“诸位,我来介绍一下,此次老夫经益州入南疆巡视,刺史杨雄大人派遣这位韦通判一路护送侍候。”
不待赵熙详细介绍,那人便自己向着眼前的众多建宁官员一拱手,口中说道:
“在下江州通判,姓韦,上盛下昌,见过各位同僚。”
江州通判,那就是巴蜀杨家的人。这是在场所有官员的第一感觉,一时间气氛顿时有些凝固。不过韦盛昌却似神经比较大条,完全没有感受到当前这种尴尬的气氛,只是一脸淡然的和众位官员一一打招呼。在场的众多建宁官员一时不知该如何应对,只得打个‘哈哈’敷衍两句,不敢与这人太过亲近。
见此情景,倒是褚怀远开口打破了僵局,只听他说道:
“韦通判一路护送天使南来巡视南疆,当真是劳苦功高,稍后本官自当安排馆驿供通判歇息,待通判返回蜀中之时,本官定当亲自相送。”
谁知那韦盛昌却是脸色一端,口中说道:
“郡守大人有所误会了,下官此次奉杨刺史之命随赵熙大人前来南疆巡视,从头至尾下官都必须和赵大人在一起,一方面是为了护卫赵大人安全,另一方面,南疆虽然地处偏远,但是毕竟属于益州行政区划,下官也算是代替杨刺史陪同天使巡查了。”
此言一出,现场的气氛顿时又是一僵,这韦盛昌分明就是益州刺史杨雄派来监视赵熙一行人的。而且更为过分的是,南疆地区虽然属于益州行政区域,但是建宁、朱提、越隽、牂牁四郡向来都是游离于益州管辖之外实行自治的,但是这次韦盛昌前来,却成了代替刺史陪同天使巡查辖区领地。巴蜀杨家如此蛮横的态度顿时激起了在场大多数官员同仇敌忾之心,一时间在场官员大多对韦盛昌怒目而视。
韦盛昌依旧是那么一副若无其事的表情,淡漠的对着褚怀远说道:
“郡守大人,朝廷天使的住所是否安排好?”
褚怀远沉着脸,平静的答道:
“一切都已安排好,恭请赵大人、韦通判到城中下榻歇息。”
当永昌城下那一幕不和谐发生的时候,此时宇流明却是在会泽县城民团军营当中视察这些时日以来士卒的训练情况。前段时间由于要督促各乡官员落实好秋粮征收的前期准备工作,宇流明让二牛、林青这些人带着民团下乡搞“武力震慑”去了,当把人都调回来之后,宇流明又命二牛加大了训练的强度。
在宇流明心里,目前手里掌握的这支近百人的队伍是自己最可靠的本钱,而且也是要应付林震、罗平安这一干盗匪的最后底牌,所以对于民团的战斗力宇流明还是非常上心的。虽然经过一系列的训练,民团的战斗力有了显著的提升,但是宇流明心中却犹自感到难以满意,要知道所为真正的强军并不是练出来的,而是打出来的,但是自己手里这支民团,除去那不到二十人的骨干以外,主要成分还是一群没见过血的农夫。所以现在宇流明最是迫不及待的想要让自己手底下这支才成型的队伍打上一仗。只有在真正的战场上经历了血与火的考验,这支队伍才能继续的成长,才有可能在将来面对林震手下杀人如麻的盗匪时不落下风。
不过宇流明既然早就有心让自己麾下这一干民团见见血,事先也已经做好了安排。前期,在命令林青巡视会泽县各乡农田水利状况的时候,又专门叮嘱林青接着机会摸一摸会泽县境内是否盘踞着盗匪的情况。这个林青也却是不简单,下去转了一圈,不禁摸出了县里盘踞的盗匪情况,而且还掌握了这些盗匪盘踞的大致地点、人数,同时还了解到这些小股的盗匪与建宁地区的大盗匪头子林震联系颇为紧密,可以算是林震安插在这一地区的眼线。
宇流明收到林青带回来的情况后,心中要带领民团剿灭这几股盗匪的心思就更加迫切了。既然会泽县境内的盗匪就是林震、罗平安他们安排在这里的眼线,那么好,就是要打掉你们的眼线,让你们变成聋子、瞎子,不知道会泽县的虚实,这样自己就可以从容的布局应对。
第十章 剿匪(1)
既然下定了决心,宇流明就吩咐二牛抓紧时间训练,两日之后,民团开拔出城剿匪。由于这些新兵多是第一次上战场,对于前期二牛对这些士卒的训练宇流明心里也不是特别有底,想了想之后还是派人联络了李平,让他从警备营中抽调一个排的正规士卒协同出战。但是在得知民团即将进山剿匪的消息后,县令陈孙却首先跳出来反对。他倒不是干涉宇流明的行动,而是认为既然盗匪没有来主动侵袭县城,宇流明就不应该去主动招惹对方。对于这种幼稚的逻辑,宇流明自然是不屑一顾的,但是毕竟对方是县令,宇流明还是联合了周汉臣,两人轮番上阵劝说,并保证此战必胜之后,才最终逼得陈孙不得不答应民团出征。
两日后,民团从县城开拔,对外则是宣称外出操兵,督促各地加紧准备秋粮征收,赤哥等部分彝族精壮也随队出征。在出发当日,林青也跑来找到宇流明,要求随队出征,一方面是他亲自去摸的情况,另一方面由于林青曾经遭到过盗匪的追杀,几乎丧命,这一次跟着去剿匪也是存了要报仇的心思。
另外,县里的工匠大师鲁彦也赶来送行,临行之时,鲁大师命手下匠人抬来十几个瓷坛子。宇流明打开坛子一看,只见里面装着些黑乎乎、有些粘稠的液体,宇流明见状眉头微皱,随即舒展开来,有些惊喜的说道:
“这是‘黑水’?”
鲁彦大师微笑着点点头,对宇流明说道:
“巡检大人果然见多识广,正是此物!大人有了此物,若是遇上贼人凶悍,士卒抵敌不过,不妨就用此物烧他娘的。”
‘黑水’也就是现今的石油,最早见于前汉《汉书》,“有洧水可燃”;北魏郦道元的《水经注》称“水上有肥,可接取用之”;前唐段成武的《酉阳杂俎》记载了“高奴县石脂水,水腻浮水上,如漆,采以燃灯,极明”。西晋《博物志》记载了“甘肃酒泉延寿县南山出泉水,“水有肥,如肉汁,取著器中,始黄后黑,如凝膏,燃极明,与膏无异,膏与水碓缸甚佳,彼方人谓之石漆”。由于‘黑水’其易于燃烧但产量稀少,人工并不能制造,故在历朝都被作为军事物资予以严格管制,在本朝更是如此。
宇流明详细询问了此物的出处,原来是鲁彦大师带着匠人在南面的村子为官府修补农器之时,以外在一处废弃的矿洞中发现的,而今听闻宇流明要带队出城剿匪所以特意来将此物献给宇流明。宇流明满含感激的收下了鲁彦大师送来的‘黑水’,临别时对鲁大师道:
“此番剿贼若能成功,鲁大师功不可没!”
部队一路行军,来到了县城东北面六十里一个唤作“吴家台子”的山坳,这里的山前有一条小河,宇流明把部队驻扎在河边一处地势平缓的开阔地,被称作“上河头”的地方。按照林青搜集的情报,有一股规模大约在五十人上下的盗匪就藏匿在这一片山区当中。
按照原定计划,宇流明命令二牛和林青两人分别带领三十名士卒从山坳东西两侧开始进行搜索,宇流明自己则带领包括一个排正规军的五十人从南往北沿着山路挺进。三路人马从不同的方向形成一个钳形的搜索态势,在山坳当中找寻盗匪的踪迹。
五十人规模的盗匪相对于一个山坳来说确实太小,很难发现他们的踪迹,一开始一连两日民团并没有什么收获。但是随着搜索的逐渐深入,以及搜索范围的逐渐缩小,到了第三天,民团终于锁定住了这股盗匪的位置。三支部队分别从不同的方向逐渐的向着盗匪营地所在的位置挤压过来,沿途隐蔽的除去了盗匪安插的各种岗哨和斥候,使得这股盗匪在陷入重围的时候仍然没有察觉危险已经降临。
盗匪的营地在一处山涧里,背靠着一处绝壁,地势颇有几分险要。如果单纯的正面强攻,民团可能会遭受到极大的伤亡,不过好在前期外围的清剿做的很完美,盗匪对于宇流明等人的到来丝毫没有察觉。
为了谨慎起见,宇流明命令从李平那借调来的一个排的正规军等到天黑之后做为前锋偷偷的摸上去,然后自己率领民团本部人马紧随其后向着盗匪的营地悄悄靠近。
那一个连的正规军素质确实过硬,在靠近盗匪营地的过程中,悄无声息的干掉了营地外围的岗哨,行动迅捷的打开了营地大门,把各种栅栏、鹿角之类的障碍物尽数移开,整个过程丝毫没有引起营地内盗匪的注意。
接下来,屠杀开始了,那些士兵熟练的的用手中兵刃挑开营帐的门帘,冲入帐中对着帐内的盗匪便是一阵乱砍。宇流明麾下的民团也学着那些正规军士兵的样子,逐个对盗匪的宿营帐篷进行围剿。一时间,整个营地之内喊杀声、哀嚎声四起。
正在这个时候,有一个营帐的盗匪似乎战斗力比较顽强,并没有在民团士卒的围剿之下丧失战斗力,相反这一伙盗匪竟然依靠自身强悍的战斗力把冲进帐篷的士卒给逼了出去。正在这一处民团士卒一慌神的时候,营帐内的盗匪竟然从不同方向破帐而出,向着四周包围他们的民团士卒冲杀过来。转眼之间便有两名民团士卒被盗匪砍倒,一旁的士卒眼见盗匪如此凶悍,一时间竟然有些畏缩不前。
那一股顽强的盗匪大约在十人左右,眼见己方悍不畏死的打法把这些官兵给揍懵了,顿时士气大振,一番厮杀之后,又汇聚在一起,一齐向外突围。官兵这边的包围圈原本比较薄弱,再加上民团士卒大多没有上过真正的战场,眼见己方伤了几个人,心中顿时有些怯了,眼见十余名盗匪聚在一起这么冲过来,转眼间便从官兵的包围圈上撕开一条口子。
宇流明此时站在远端指挥,及时的发现了这一状况,眉头微微一皱,看来没有上过战场的士卒即使经过再多训练仍然称不上是合格的战斗单位。随即,他命二牛带十个人上前阻挡住冲出包围圈的那一股盗匪的去路,然后又调集赤哥带着二十余名彝族精壮从侧翼包抄夹击。
第十一章 剿匪(2)
宇流明此时站在远端指挥,及时的发现了这一状况,眉头不禁微微一皱。看来没有上过战场的士卒即使经过再多训练仍然称不上是合格的战斗单位。随即,他命二牛带十个人上前阻挡住冲出包围圈的那一股盗匪的去路,然后又调集赤哥带着二十余名彝族精壮从侧翼包抄夹击。
且说二牛带着十名士卒上前阻拦意图冲杀而出的盗匪,双方短兵相接,二牛这一边顿时感到压力巨大,这一帮盗匪在求生的欲望驱使之下,端的是勇猛异常,冲杀之间悍不畏死、一往无前。只是短暂的一接触,民团这一边就有两人受伤。眼见对方如此悍勇而己方士卒又有畏缩的迹象,二牛大喝一声:
“后退者死,与这帮盗匪拼了!”
说话间,眼见一名盗匪手持钢刀向着自己砍来,二牛不闪不避手中军刀猛地向前急刺,猛地插入那名盗匪的胸膛,而对方看出的钢刀也在二牛的左臂上留下了一条长长的伤口。眼见主将如此英勇,一干民团士卒顿时士气一振,在二牛的带领下算是勉强阻挡住了意图逃跑的盗匪,但是防线却是依旧摇摇欲坠。
便在此刻,赤哥又带着二十余名彝族青壮从侧翼掩杀过来,这股盗匪顿时乱了阵脚,民团这边算是基本稳住了阵脚。三十余名士卒将这十余名盗匪重新包围起来厮杀,虽然占据着人数上的优势,但是仍旧不能在短时间内将对方尽数拿下。
突发的情况基本得以控制,宇流明又把目光投向正在逐个绞杀营帐的部队。随着时间的推移,其他人马对于盗匪的绞杀虽然也出现了零星的伤亡,但是整体还算顺利,待把残余的盗匪绞杀殆尽之后,宇流明就可以集中绝对优势的兵力把最后这一股负隅顽抗的盗匪一举拿下。
宇流明明白这个道理,那些依旧在顽抗的盗匪同样明白,眼见四周的同伴越来越少,那些依旧在顽抗的十余名盗匪有人忽然喊道:
“大伙儿并肩子往外冲,出不去就是死路一条!”
话音未落,那十余名盗匪突围的攻势陡然加强,手中兵刃大开大合,尽使些同归于尽的招数。有一名盗匪被民团士卒一刀戳中小腹,竟然用手死死拽住插在小腹上的钢刀,他身旁的同伴却是趁机挥刀砍翻了那名民团士卒。关键时刻,这股盗匪常年以来杀人如麻所积累的凶性在这一刻被彻底的激发出来,用这种以伤换伤、以命搏命的打法一连杀伤了七八名民团士卒,使得官兵这边原本严密的包围阵型顿时出现了松动。这股盗匪敏锐的发现了这一闪即逝的机会,集中力量向着官兵守备的薄弱环节猛打猛冲,竟然再次把包围圈撕开了一个口子。
宇流明眼见情况危急,急忙下令让林青带领的一队士卒赶过来封堵漏洞,但是仍然让五六名名盗匪破围而出。杀出重围的这几名盗匪丝毫没有恋战的意思,非常默契的分散开来,向着山坳中树木浓密的地方窜去。此时,营寨中尚有零星的盗匪还在抵抗,大部分士卒都还在清剿剩下的敌人,宇流明手中也没有了多余的人手,同时又考虑到这些盗匪常年生活在此处,对于地形的了解以及单兵战斗力都要远远高于民团士卒,所以没有下令追击,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几个漏网之鱼跑掉。
接下来营地中的战斗再无悬念,当剩余的部队完成对营地内其他盗匪的围剿结束后,原本这一股负隅顽抗的敌人终于耗尽最后的战斗意志,除被官兵杀死的8人外,有4人缴械投降。这一战,宇流明率领官兵110名(含36名正规军)剿灭盗匪47人,俘虏6人,6名盗匪逃跑,自身折损28人,其中有13人阵亡,9人重伤,轻伤6人。
整体战果还算过得去,但是宇流明却非常不满意,要知道官兵是在盗匪完全没有戒备的情况下偷袭得手,却仍然付出了折损28人的代价。尤其是在对付那一撮负隅顽抗的盗匪的时候,用三倍于敌的兵力与敌人厮杀,尚且不能将敌人完全压制,而且最后还是让部分盗匪破围而出,这只能说明民团的战斗力与盗匪仍然有着显著的差距。
虽然战斗的过程有些差强人意,但是不管怎么说,这一仗终究还是胜了。宇流明收拾好心情,命令部下清点好战利品,准备撤离。这一股盗匪规模虽然不大,但是营寨当中的钱粮倒是不少,士卒将所获之物清点之后尽数装上牛车,准备搬运下山。众人在离开之时,更是放了一把火,将整个盗匪营地付之一炬。
部队走出“吴家台子”山坳,返回“上河头”营地,由于忙活了一通宵,大家都感到腹中饥饿,宇流明于是吩咐士卒们开始升火做饭。士卒们动作非常麻利,劈柴、升火、烧水等工作都驾轻就熟,不一会儿的功夫,营地之中已经是炊烟四起。
宇流明在营地当中四下的巡视,眼见士卒们忙着烹煮食物,还有的则是三三两两的围坐在一起,讨论着昨夜的厮杀,士气还算是比较高昂。正在这时,只见林青一脸严肃的来到宇流明身旁,宇流明向对方投去一个询问的眼神。只听林青神色严肃的说道:
“这一仗跑了几个贼人,我派出去的斥候发现似乎隐隐约约有人在暗中跟着咱们,明哥儿应当早做准备。”
宇流明神色一凛,严肃的说道:
“你是指……”
林青点点头,说道:
“说不定,这会泽县里的几股盗匪会联合起来,一起过来吃掉咱们,而我们正好……”
宇流明点头说道:
“正好一鼓作气,把他们一网打尽。”
林青也点点头,道:
“只要做好充足的准备,应该问题不大。”
过了正午,当士卒们饱食之后,宇流明又命部队开拔,部队沿着小河向南走了十余里地,行至一个叫做下河湾的地界,宇流明以经过昨日一夜厮杀,士卒多有劳累为由又传令士卒就地扎营,待明日再返回县城。
“下河湾”地处小河下游,这里又有一条溪流从旁汇聚而来,两条水流交汇之处有一处隆起的沙土半岛,半岛旁由于两条水流的冲击形成了一个大大的河湾,“下河湾”因此而得名。
第十二章 剿匪(3)
“下河湾”地处小河下游,这里又有一条溪流从旁汇聚而来,两条水流交汇之处有一处隆起的沙土半岛,半岛旁由于两条水流的冲击形成了一个大大的河湾,“下河湾”因此而得名。
此时天色已经渐渐的暗了下来,士卒们饱食之后便准备要就寝,原本嘈杂的营地也逐渐的安静了下来,只有一些零星的士卒拿着火把来回的在营地当中巡视。
到了深夜,万籁寂静,只有营地的两旁的河水在缓缓的流淌,发出均匀而清脆的水流之声。此时,在小河边的山林当中却出现了一丝异动。只见茂密的树丛当中,时不时的闪现出几个人影,这些人影越来越多,最后都汇聚在了山坳底下一处树木最为浓密的所在。
此时的山坳下已经盘踞了百余名盗匪,为首之人身高七尺、虎背熊腰,面目黝黑宛如黑炭一般。此人唤作董春雷,具林青搜集的情报来看,此人是会泽县地区实力最强的一股盗匪的头目,麾下有七十余名喽啰,因为长得彪悍,皮肤又黑,所以人送匪号“狗熊雷”。
董春雷的目光注视着远处沙洲上的民团营地,张口询问身旁的下属道:
“人手到齐了吗?”
身旁一个喽啰低声说道:
“头领,会泽县远近八乡的三个头领都到了,总共带来七十余名弟兄,加上咱们的人,现在我们这边共有157人,比官兵人数多出不少。”
董春雷轻微的点点头,面无表情的说道:
“嗯,让几位头领到俺这来,咱们合计合计后半夜怎么动手。”
寅时,这是人一天当中睡得最沉的一段时间,所以董春雷选择在这个时候动手劫营。事先,董春雷谨慎的研究过官兵的营地设置,对方把营地设在沙洲半岛之上显然是经过了一番考虑,营地两面环水,河水虽然不深,但若是渡河涉水实施偷袭极易被发现,所以官兵只需集中精力重点防守沙洲与岸边接壤一侧即可。
几经考量,最后董春雷还是决定避开官兵严密防守的正面,让部下涉水渡河偷袭。此时,只见盗匪两队人马一东一西,分别从河滩下水,缓缓向着沙洲上的官兵营地摸了过来。河水有齐腰深,水流倒是不湍急,但是由于担心被官兵发现,盗匪们行进的速度很缓慢。
眼见着两队人马逐渐接近沙洲的边缘,最前面的人只需快走个十余步就可以登上岸边,董春雷缓缓拔出腰间的朴刀,正准备下令让喽啰们冲进官兵营地。却在这个时候,只听官兵营地当中有士卒高声呼到:
“有人袭营!”
被发现了!这是董春雷心中第一个想法,但是官兵营地就在眼前,对方现在一定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杀进去一定可以打官兵一个措手不及,现在退走一切也都还来得及。一瞬间,董春雷的心中闪过好几个念头,但是下一刻只见他眼神中爆射出一股狠厉之色,接着只听他高声喝到:
“冲进去,杀光官兵!”
听到董春雷的呼喊,两路盗匪顿时没了顾忌,脚下加快了速度,趟着河水向着兵营冲了过来。正在这时,只听几声‘嗡嗡’的弦响,从官兵营地当中射出几支羽箭,顿时有两名冲在前面的喽啰闷哼一声,栽倒在河中。
董春雷见状,心中却是大喜,他常年过着刀口舔血的日子,多次与官兵厮杀,经验颇为丰富。此时见从官兵营地中射出的箭射零零散散不成规模,说明营地中的官兵正是处于混乱中的状态,只要自己这边能够冲上沙洲,敌人一定会崩溃。接着,只听董春雷吼道:
“弟兄们,并肩子上啊!趟过了河,官兵的弓箭就没用了!”
正当两路盗匪鼓起勇气,迈过这最后几步路冲上沙洲的时候,却听见营地之中有官兵喊道:
“点火把!”
话音未落,只见沙洲之上猛然亮起无数火把,把这夜晚照的犹如白昼一般。盗匪们定睛一看,只见沙洲上秘密麻麻站着为数众多的官兵,个个手持火把、兵刃严阵以待,哪里有半分惊慌失措和混乱的样子。这一刻,所有的盗匪都明白过来,他们中计了。
此时,林青站在沙洲岸边上,指挥着赤哥等一干彝族弓箭手将箭矢点燃,只听他一声令下:
“放箭!”
刹那间,只见几十支火矢奔射而出,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抛物线,最后撒落在盗匪的人丛当中,这与先前那稀疏零落的箭矢完全不可同日而语。盗匪人丛之中,不乏有中箭之人,一连串的哀嚎声弥漫在盗匪的队伍当中。
但是更让人肝胆俱裂的却是那些直接落入水中的火矢。只见箭矢上的火苗一瞬间竟然在水面上四面八方的蔓延开来,这两条小小的河流在一瞬间竟然变成了一片火海。这一刻,盗匪彻底崩溃了。在熊熊燃烧的水面上,只见无数盗匪的身影在四下乱窜,吼叫声、怒骂声、哀呼声响成一片:
“水……水……水怎么烧起来了?”
“有妖法,官兵有妖法!”
“快跑啊,官兵用妖法,大伙儿都得被烧死在这!”
此时,董春雷眼见事不可为,当即喝到:
“撤!”
说话间,带着身边几名亲随就向着来时的对岸狂奔。眼见领头的跑了,火海中的其他盗匪哪里还有心思恋战?一群乌合之众宛如没头苍蝇一般一哄而散、溃不成军。
此时,林青站在沙洲上指挥者弓箭手对着四散奔逃的盗匪逐一进行‘点杀’。由于前期宇流明把李平弄来的强弓全都装备给了赤哥手底下这些精于射术的彝族青壮,使得他们的射杀能力有了一个质的飞跃,此时更是显现得淋漓尽致,只听每一次弓弦脆响之后,便能看见一名盗匪直挺挺的栽倒在河水当中。
向着河对岸奔逃的盗匪只觉得前面这不足十丈的距离却是无比的漫长,身边的同伴越来越少,使得他们原本脆弱的神经已经接近崩溃。好不容易董春雷带着二十余名盗匪挣扎着跑到了岸边,刚想喘口气,却猛然听到一声大喝:
“哈哈,总算该咱们上场了!”
话音刚落,只见二牛带着五十余名士卒个个手持兵刃,在岸边一字排开。下一刻,这些如狼似虎的士卒宛如出笼的猛兽,向着早已经疲惫不堪的盗匪冲杀而来。在二牛麾下的这些士卒当中还包括从李平那抽调而来的一个连的正规军,可以说此次出征的精锐尽数在此,而盗匪此时早已经是强弩之末,哪里还有心思恋战,眼见气势汹汹的官兵杀过来,不少人都丢掉手中兵刃,跪地乞降。董春雷带着几名亲随犹自在负隅顽抗,想要杀出一条血路求生,却是被数倍于己的官兵围住,一顿乱刀之下被砍成了肉泥。
第十三章 整治还是政治?
此时,整个战斗已经进入到了尾声。宇流明一直在营地当中观战,整场战斗从头至尾他都看得非常清楚。宇流明抬眼看了看犹自在指挥弓箭手射杀剩余盗匪的林青,随后缓步来到林青的身旁,淡淡的说道:
“你指挥得很不错,原想着你是官府中人,却不曾料到你对兵法战阵竟然也颇为精通。”
林青微微一笑,说道:
“明哥儿,这一仗其实全赖你前期谋划得当,比如先期选定在沙洲之上扎营,料定敌人会涉水袭营,预先将‘黑水’倾倒在河面上,又在河对岸安排好伏兵,这一连串的谋划一环扣着一环,实在是让人佩服。”
宇流明不置可否的笑了笑,其实心中却有另外一番想法:这一仗虽然自己先期的谋划是取胜的重要原因,但是林青的现场指挥却是让自己颇有几分惊讶。比如,在盗匪迫近营地边缘的时候,以零星的箭矢来引诱敌人继续深入;还有向水中倾倒‘黑水’时机的把握恰到好处,早一点可能‘黑水’已经沿着河流飘走,晚一点则‘黑水’则可能没有在水面上充分发散,都达不到杀伤敌人的最大效果。这些细节看起来虽小,但是没有在战场上亲自指挥过战斗的人,是绝对注意不到的。
不过现在可不是想这些的时候,此时战斗已经结束了。河对岸的二牛正领着麾下的士卒在打扫战场,林青也让赤哥等一干人下到河水当中去逐一检查水中的尸体。很快,双方的伤亡数字也已经统计出来,此战全歼来犯的盗匪157人,其中俘虏12人,剿灭145人,包括盗匪首领董春雷。官兵这边损失却是微乎其微,只是在河岸边厮杀时伤了8人,无人阵亡,这一仗可谓是空前的胜利。
此时,只见二牛笑呵呵的从对岸趟着水跑过来,大老远看见站在沙洲边缘的宇流明和林青二人,当即挥挥手,口中喊道:
“嘿嘿,明哥儿,这一仗打得真叫痛快。”
宇流明和林青二人听到二牛的话语,都不禁一笑,等二牛来到近前,宇流明笑着说道:
“你是打得痛快了,接下来要如何,想过吗?”
二牛挠挠头,说道:
“还干什么?打道回府呗!”
宇流明笑了笑,说道:
“你啊,别成天光想着打仗,有事多动脑子,让士卒将抓来的这些个俘虏逐一拷问,问出会泽县内其余盗匪盘踞的具体地点,明日咱们再派人去抄了他们的老窝,等回到县里大家论功行赏!”
且按下宇流明这一头不表,且说赵熙自来到建宁之后,一连数日都在褚怀远的陪同下巡视永昌周围各县。这一日,褚怀远与赵熙、韦盛昌在郡府之中议事,郡长史程潜、郡都尉马博、郡丞韩飞、郡少府周良栋等人俱都在座。
此时,赵熙坐在首座,只见他缓缓端起桌前的一盏茶,放在嘴边抿了两口,然后把茶盏放在一边,抬手捋了捋唇下的胡须,口中说道:
“嗯,这几日巡视了郡府附近的几个县,老实说,南疆虽然荒蛮,但是物产丰富、人杰地灵,确实是一个大有可为的地方,若是经营得当,不仅可以成为朝廷西南屏障,更能发展为边陲重镇。”
在场众人闻言均是连连点头称是。却在此时,只听得赵熙话锋一转,说道:
“只是,从本官这几日巡视的情况来看,建宁郡府周边各县发展却是十分的缓慢,县中百姓不服教化,好勇斗狠者多,农田水利多有荒废,辖区之内盗匪猖獗等等各种情况数不胜数,如此大有可为之地,如今却似陷入泥潭的双脚,往前迈一步都是如此的艰难!”
在场众人见赵熙话头猛然一转,竟然点出建宁各县的诸多不是,心中都是一凛。此时,原本坐在一旁闭目养神的韦盛昌却是猛然睁开双眼,淡定的注视着赵熙。
接下来,只听赵熙继续说道:
“依老夫看来,这些问题,建宁地区官员,难辞其咎!”
此言一出,顿时让在场的建宁官员噤若寒蝉,郡长史程潜、郡都尉马博、郡丞韩飞、少府周良栋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之间不知该怎么办,最后只得一齐把目光投向郡守褚怀远,眼神中的意味儿很明显:老大,钦差天使面前还得你来出头!
褚怀远此时心中也在打鼓,这赵熙是怎么回事,事先不打招呼上来就对着建宁官员一顿捋,要说赵熙有意针对自己,这也不至于,毕竟双方颇有些渊源,而且往日无怨近日无仇。想了想,摸不清楚对方的路数,但是天使既然已经责问下来,下属们又都指着自己出头,这个时候不能寒了属下的心。
想到这里,褚怀远不再犹豫,上前两步对着赵熙微微一躬身,口中说道:
“大人慧眼如炬,确实如您所言,目前我建宁地区整体发展存在诸多问题,我建宁各地官员有一定的责任,但是大人,建宁毕竟处于我朝边陲,饱经战乱之苦,郡中各项基础远远比不上内陆;其次,此地部落混杂、蛮人聚居,与我华夏天朝文化多有不同,各项政令推行难免要结合具体情况,不得不做出各种妥协;尽管如此,但我建宁各级官员依旧夙兴夜寐、殚精竭虑的经营这一方水土,唯恐辜负了朝廷所托。”
赵熙尚未说话,一旁的韦盛昌却适时插话道:
“如此说来,建宁郡的各级官员倒是不但无过反而有功了?”
褚怀远眉头皱了皱,并没有对韦盛昌反唇相讥,人家毕竟是代表益州刺史杨雄陪同天使来南疆巡视的,他不想把双方的关系搞得太僵,毕竟现在还没有到和巴蜀杨家彻底翻脸的时候。
此时,赵熙开口说道:
“褚郡守的话有一些道理,但是本官既然奉皇命巡视南疆,自然不能对发现的问题视而不见,近郊这几个县,嗯……实在是需要整顿一下。”
此言一出,褚怀远心中反而是松了一口气,只要不是直接上书朝廷,那么一切都还有转圜的余地,天使说整治就整治,大不了再推出来几个替罪羊,先免官再另行任用,这样钦差的面子上过得去,背黑锅的几名官吏还能对自己感恩戴德。
第十四章 棋高一着
此言一出,褚怀远心中反而是松了一口气,只要不是直接上书朝廷,那么一切都还有转圜的余地,天使说整治就整治,大不了再推出来几个替罪羊,先免官再另行任用,这样钦差的面子上过得去,背黑锅的几名官吏还能对自己感恩戴德。
想明白这些之后,褚怀远正准备接着赵熙的话往下说,谁知站在一旁的韦盛昌却插言道:
“虽然天使大人开恩,但是此次整治务必要一扫建宁郡各级官员的颓势,不合格的官员该拿下一定要拿下,不能走过场。”
说到这里,韦盛昌猛地从座位上站起来,上前两步向着赵熙躬身说道:
“下官向大人请命亲自督办此事,只需大人为我掠阵,下官自信必不负大人厚望!”
此言一出,褚怀远心中顿时一惊,暗自感叹这个韦盛昌手段厉害,这个关键时刻他跳出来,若是让他顺利揽下这桩差事,到时候他借机打压政治自己手下官员,只怕会搞得建宁人心浮动,更有可能让杨家有心把手伸进来,那可就成了大麻烦。
想到这里,褚怀远不得不躬身说道:
“韦大人忠心可嘉,但是只怕此事交给韦大人来办,不妥!”
韦盛昌目光一横,淡淡的注视着褚怀远,褚怀远眼观鼻鼻观心,却是一副毫不屈服的模样。
“褚大人是在怀疑本官的能力?”
褚怀远不咸不淡的说道:
“不敢,韦大人受杨刺史委托陪同天使巡视我南疆,我即使怀疑韦大人的能力,也不敢怀疑杨刺史的眼光。”
韦盛昌冷冷一笑,说道:
“褚大人,本官原本是想要为天使大人分忧,可你却一再阻挠,莫非你是害怕此次整治会落下什么把柄,或者是牵连到大人您的心腹,动摇了大人在建宁的根基?”
面对韦盛昌的诛心之言,褚怀远不急不躁的说道:
“韦大人毕竟常年在蜀中,不熟悉南中的情况,若是贸然牵头,我怕是难免会出纰漏,况且我建宁郡的各级官员对于韦大人还不熟悉,难以御如臂使,如此一来,又如何能够完成赵大人所托呢?”
此时,站在一旁的郡长史程潜也开口说道:
“南疆地区民族混杂,民风彪悍,在此行政可比不得蜀中,有些地方难免要做出变通。韦大人久在蜀中,不知南疆风土,到时候别整顿不成,闹出笑话,杨刺史脸上也不好看。”
韦盛昌目光冷漠的扫了一眼程潜,原先平静的脸庞上却闪过了一丝阴狠残酷的神色,只听他说道:
“有天使赵大人坐镇,本官又有何惧,凡是建宁郡官员,胆敢阻挠本官监察整顿的,就是和天使赵大人作对,就是和朝廷作对,和皇上作对,这样的人还留着做什么?”
韦盛昌这番话实际上就是想要把赵熙和自己绑在一起,利用赵熙做为天使的临机专断之权来打击建宁郡的官员。站在一旁的众人闻言均是脸色一变,褚怀远心中更是一紧,若是让此人从赵熙那要到临机专断之权,那时要制此人只怕是难了。
只见褚怀远口中说道:
“韦大人,此言差矣……”
话音未落却被赵熙打断,只见他一抬手止住了褚怀远下面的话语,转过头看向一旁的韦盛昌口中说道:
“韦大人一心为国,本官甚是钦佩,只是诚如褚大人所言,韦大人若是硬要担起这监察整顿的职责,只怕是要冒极大的风险,大人一定要去?”
韦盛昌连忙拱手,一脸决然的说道:
“卑职已然下定决心,一定要去!”
在场众多建宁官员包括褚怀远在内闻言心中无不一凛,暗忖:看来此番又将是一场大的风波,而且此番在韦盛昌这个有心人的操纵之下,只怕不知有多少建宁郡的官员要倒霉了。
此时,只见赵熙猛地一排身旁的桌子,朗声说道:
“好,韦大人不愧是国之干臣,那就由韦大人主持此次监察整顿,褚大人可以安排相关官员予以协助。至于褚大人嘛,需要你陪本官到建宁南部的几个县去巡视一下。”
原本听到赵熙把整顿周边各县的差事交给自己,韦盛昌心中正自得意,不成想赵熙接下来的安排竟然如此的出人意料。现在等于是把韦盛昌一个人甩在一边去搞周边各县的整顿,而赵熙却是带着褚怀远等人前往远郊的各县巡查,算是避开了韦盛昌的监视。
此时,褚怀远已经是琢磨过味儿来,前面赵熙之所以要执意整顿周边各县实际上就是挖了一个坑,等着韦盛昌自己跳进来。实际上,对于周边各县的整顿,真正的关键在于有没有天使的临机专断之权,如果有,那么这个整顿必然就会让建宁的官员伤筋动骨,如果没有,那么这次整顿充其量就是隔靴搔痒,起不到任何实际作用。赵熙之所以不直接委派韦盛昌去监察各县官员,是因为这样以韦盛昌的精明自然会想到要求赵熙授予他临机专断之权。但是现在情况则不同,前面是你韦盛昌自己请命前往,没有人逼你你自己跳进来,那么现在不授予你临机专断之权,你也得接着把这个差事办下去。
想通了这一节,褚怀远心中由衷的对赵熙生出了一股敬佩之心,这一手“请君入瓮”果然是玩得出神入化,想到这里,褚怀远立刻说道:
“既然天使赵大人已然下令,我等自然要遵从。程长史、马都尉、就由你二人全面协助韦大人施行各县整顿,切不可有丝毫怠慢。”
此时一旁的众人也都已经明白过来,原来天使大人真正要对付的竟然是韦盛昌啊,这下好了,既然韦盛昌眼巴巴的跳进这个坑里来,剩下的事情自然是要落井下石了。
只见郡长史程潜昂首向前两步,对着褚怀远和赵熙二人一拱手,朗声说道:
“请二位大人放心,属下与马都尉一定竭尽全力,决不让韦大人出丝毫的纰漏。”
说到这里,程潜向着站在一旁的韦盛昌投去一种嘲讽的目光。而韦盛昌此时已然脸色有些发青,无论是谁发觉自己上了别人的套,尤其是这个套还是自己主动钻进去的,此时心里都不会好受。此刻他听见程潜的言语,心中不禁暗骂:哼,什么叫不出丝毫纰漏,怕是有你二人在,不出纰漏才怪了!不过现在他却是需要好好思考接下来该如何应付程潜和马博两人的发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