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仲夏,刚进申时,天空已经阴沉如深夜,浓密的乌云簇拥着,像即将涨破的气囊,漂浮在低空,携了沉闷的气息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天乌国京兆府的后花园,一个看似十岁的漂亮小男孩儿在石子路中央跪得笔直,挺胸昂首颇有英勇就义的架势,怒目切齿地瞪着前方百步之遥的凉亭。
凉亭里,嫡母张氏一身淡紫色捧云锦攀织长裙,头戴碧绿翡翠簪,点缀赤金步摇,本就保养得如二八少女,稍一打扮更显摇曳妙态。
此刻,她单手挽袖,柔指拖盏,捧着茶杯欲往嘴里送,嫣红的薄唇欲开欲合,分外妖娆。
然而,与这媚态极其违和的,却是她眼神中固有的伶俐。
一口热茶下肚,张氏犀利的目光斗转,射向跪着的姚一落,对于这个从别人肚子里钻出来的姚府幺子,张氏可是“觊觎”很久了。
老爷向来对这个贱.种宠爱备至,更甚者,还有将全部家当传给他的意思,若不在成人之前将其解决了,以后必定后患无穷。
所以,趁着老爷不在,现正是清理门户的好时机。
想到这里,张氏轻蔑一笑,金丝环绕的斑斓袖口遮住半边妩媚的脸,掩盖了嘴边嘲讽。
张氏身旁,稍下手的位置上,则坐着一个与她容貌有五分相似的豆蔻少女,一身鹅黄色织锦撒花群,点缀的她如一朵娇艳欲滴的花朵。这便是京兆府的嫡女姚青鸾了,其姿色虽不是京中众未嫁女里的佼佼者,却因着可爱的气质夺得了诸多大家公子哥儿的心,凭借着这份热度和宠溺,也算是小有风头。
姚青鸾笑起来,一双桃花眼极是含情,可笑容里却透着几分恶毒,“娘……三弟也是着急了,一时顶撞了您,看这浓云密布的,眼瞅着就要变天儿了,不如改日再行处罚罢。也跪近一个时辰了,想来该知道自己错在哪儿里了。”
薄唇轻启,姚青鸾颇有心疼庶弟的态势,可说话的这份刻意却出卖了她的本心。
一语毕,姚青鸾下意识瞅了眼哑巴庶妹——姚儿,跪在母亲身前的她,这副形单影只,弱不禁风的样子越看越让人讨厌。
这个哑巴姚儿就是那姚一落的亲姐姐,因为一生下就不受宠,所以连名字都没有,又因为牙牙学语的时候受到惊吓,所以失去了言说能力,只耳聪口却不能言。平日里比比划划的,能懂她动作中意思的也就只有姚一落了。
乍听到嫡姐如此好心的跟母亲求情,姚儿抬起盈盈含水的眸子,向大姐投去了感激的目光。
相比样貌,姚儿虽然清秀可人,却十足比不上姚青鸾的可爱娇媚。
一声惊雷闪过,凉亭里,张氏手中的茶杯便是一颤.
“鸾儿,莫要替那个逆子说情了,趁着老爷不在他居然如此胆大,今儿个我就要让他长个教训。”张氏话音刚落,凉亭外米粒儿大的雨点儿开始噼里啪啦的砸下来。
姚一落单薄的身子很快就被浸透,可他仍旧死死的瞪着张氏,丝毫没有要移开的意思。
在这个小小男孩儿的意识里,嫡母张氏的所作所为简直堪称妖魔,与自己的姐姐不同,姚一落很清楚的知道亲娘的死绝对跟张氏有关系。
所以凭着小孩子的思维,他明里暗里一次又一次的给张氏捣乱,若不是有着父亲的力挺和宠爱,恐怕姚一落早就被张氏偷偷处置了,能活到十岁都是他命大。
姚儿见雨势颇大,也顾不得在凉亭里跟母亲求情,飞也似的起身就要跑出去,但由于跪的时间太久了,险些腿脚失当跌个狗吃屎,还好她反应较快,一个缓冲就稳当了步子。
姚一落正用眼神攻击张氏,忽然感觉头上没有雨点儿砸过来了,一抬眸才瞧见姐姐姚儿正用破衣烂衫帮他遮挡雨点。
“姐姐,落儿没事的,你赶紧回去凉亭里,雨太大了,会着凉的!”说着,奋力推着姚儿的手臂,试图让她回去凉亭避雨。
姚儿却只是摇头,啪嗒啪嗒两行泪珠顺着滴落在脸颊的泪雨水一同滚落到腮下,混合在一起分不出是水是泪。
凉亭里,姚青鸾轻缓起身,凑到母亲耳边简单说了几句。还没等张氏回应,已经在丫头油纸伞的支撑下,朝着石子路上的姐弟走去。
此刻她还想不到,迈出凉亭的这一步已然成了改变她和姚儿一生的开始。
乌云密布,狂风大作,雨越来越大,几乎呈瓢泼之势,肆虐般扬撒下来。
张氏无心欣赏石子路上受罪的姚儿和姚一落姐弟,一心担忧自己的宝贝女儿,“鸾儿,不要闹了,赶紧随着母亲回院子去!”
身后催促的声音越来越急,姚青鸾却头也不回的摆摆手,“母亲,我说两句话就随您回去。”
她嘴角勾起,露出右半脸上可爱的酒窝,用仅一人可闻的声音吩咐道,“待会我走后,你派人盯紧了这里,若是那两姐弟要跑,就算按,也要给我按在雨地里!”
丫头闷嗯了一声,瑟缩着握紧了伞把。在心中已经默默为前方的姐弟祈祷了。
来到姚儿面前,姚青鸾轻缓停下了步子,眼神关切又充满怜爱,“妹妹,不要怪姐姐狠心,今儿个三弟是着实把母亲气到了,往日里母亲有多疼三弟你也是知道的”,边说还一边瞧一眼姚一落。
偏偏姚一落压根不领姚青鸾的情,狠狠剜了她一眼,便别过头去。
对于姚一落的冷遇,姚青鸾早已习惯,状若没看见的样子,继续道,“哎~待会儿啊我跟母亲回去了,妹妹就带着落儿赶紧回院子吧昂……”说着,姚青鸾伸出手,关怀的拍了拍姚儿的肩膀。
变故就发生在这一瞬,当姚青鸾细嫩的手掌轻飘飘落到姚儿肩膀时,一声从未有过的响雷毫无预兆的在不远处扬起,张氏以及凉亭里的诸多丫头都被那太过相近的巨响震撼到了,纷纷投去目光。
第一章 天降“奇兵”
原来是大雷击在墙角的古树上,引起剧烈震荡,将古树劈开了。本可容得下五人拉手环抱的老树干顷刻间便一分为二,被劈开的茬口还冒着古怪的青烟。
丫头们纷纷向后退,显然被诡异的场面吓到了。
张氏心下一沉,一种不祥的预感层涌而起。
“哎呀,夫人不好啦!”丫头碧桐声音极尖锐的吼道。
张氏猛地回过头去,伶俐的眼神几乎凝成利剑,看的那丫头便是一震。
“乱吼什么?没见过打雷吗?”,跟在张氏身旁的李妈妈对着碧桐皱了皱眉,“来府中几年了,还这么不知稳重,是不想在夫人院子待了吗?”
可李妈妈的话刚吐出口,就发觉那丫头神情不对,她正颤抖着手臂指向不远处的石子路。
张氏也注意到这一点,心中暗叫不好,猛回过头却见石子路上刚刚还亭亭玉立的掌上明珠已然倒地,不只是她,适才那跪着的姚一落和他的哑巴姐姐姚儿也全都倒地不起了。
张氏皱眉,几乎没做反应,顶着大雨便冲出了凉亭,李妈妈赶忙操起油纸伞紧跟着夫人也走了出去。
石子路上,姚青鸾和姚儿交叠仰躺着,不远处就是姚一落,三姐弟皆双眼紧闭躺倒在地,脸上身上沾满雨水,显然已人事不知。
张氏虽惶急,面上却不露分毫,“还不快将大小姐抬回院子?找大夫!”
李妈妈这才反应过来,赶紧命身后的丫头将姚青鸾抬回院子,又摆手命刚刚说错话的丫头碧桐将三小姐姚儿也拖回去。
很快,后花园熙熙攘攘的人一哄而散,跟着夫人来的大都随着大小姐去了,唯一一个弱小的身影——姚一落,被遗忘在了冰凉的石子路上。
片刻之后,还冒着怪异青烟的古树后,缓缓走出了一个俊美英发的男子,他生着长长的眼睛,不笑亦是含情,浓浓的剑眉格外有神,乌黑如墨所画,俊挺的鼻梁使得他的五官更显立体,这样一张俊脸,当真是让人一见忘忧。
南长侯府嫡子——肖广暮,平日里与京兆府素无瓜葛,却在一个雷雨的傍晚凭空出现在了京兆府的后花园。若是被旁人看到肖广暮随雷出现的那一幕,恐怕会当场吓晕过去。
肖广暮拍了拍身上的雨水,皱眉看着眼前的场景,“呵呵,耶稣先森,您在跟我开玩乐吧?人生的第二次穿越居然是被雷劈出来的!”
自嘲般笑了笑,肖广暮径自朝着前方的身影走去。透着被雨滴敲击的小水坑,蹲下特意照了照自己的新脸,结果却大失所望,“居然还是这张脸?”
伸手捏了捏自己的皮肉,怎么看都没看出蹊跷,除了一身行头已经换成了古装之外,跟原本的他没有任何变化。
“醒醒,醒一醒……你是叫姚一落吗?”适才刚昏过去的姚一落,差点儿被肖广暮摇散架了。
他缓缓睁开迷离的眼,小声呢喃着,“姐姐,姐姐……”
“京兆府约莫十岁的男孩儿估计也就你了,还口口声声叫着姐姐,你姐姐叫姚儿,没错吧?”不等姚一落回答,肖广暮已经丢玩偶一样将姚一落扛在了后背上,“好了,找的就是你们。”语毕,腾空一跃,飞也似的瞬间消失在了屋顶,只留下一溜瓦片在雨水的冲刷下发出噼噼啪啪的脆响。
整夜的暴雨将繁华的天乌国京城洗刷的格外干净,次日一早,商户重启大门,驿站迎来送往,热络的景象重又恢复了。
一切似乎都如往常,可一场悄无声息的幻化与变幻却在京兆府中上演了。
京兆府桃影园,大小姐姚青鸾的居所。
蹦跳着的几只金雀鸟儿惯常的欢快唱着歌,叽叽喳喳不停歇,烘托的整个桃影园生机勃勃。本是一派活泼景象,然而奔走其中的丫头们却个个儿面色凝重。
“大小姐现在还没醒呢,夫人都守了一夜了,三小姐也是昏迷,都没有妈妈过去管管,三少爷还不见了,一夜之间,这府里乱了套了都。眼看着晚上老爷就要回来了,真不知道又会发生什么事情!”
“嘘……小点儿声,不想要命了吗?昨儿个碧桐不过是后花园里乱吼了一声,就被夫人贬到三小姐院子里去了,你也想去陪她?”
“哎呀,我不是那个意思……”话还没说完,两个丫头都噤了声,埋头不说话了。
“你们两个,不去打热水,在这里嘀咕什么?平日里跟着大小姐都得了好儿了?日子过得太舒坦了是不是?”
吱嘎门一开,李妈妈难看着脸色走了出来,劈头盖脸一顿痛批,说得小丫头,连忙缩头缩脑的退了下去。
“你,过来将鸟笼子拿开,夫人说叽叽喳喳的扰人清净,打扰了大小姐清修你们担待得起吗?”
“李妈妈,奴婢这也是关心大小姐身体,跟着大小姐这么久了,她一直很照顾奴婢,这几只金雀鸟儿是大小姐平日里最喜欢的,每日早起都要亲自喂食,奴婢是想着让鸟儿动一动唱一唱或许能叫醒大小姐也未可知。”
“伶牙俐齿,都是些嘴上功夫!说你们一句有十句等着。行了,这是夫人的吩咐,赶紧带下去吧,还有,再被我发现你们敢闲言碎嘴的说些不该说的,剁你们的舌头!”
小丫头不敢再争辩,调皮的吐了吐舌头,捧着鸟笼子瑟缩着退下去了。
就在这时,屋内突然传来急促的吆喝,是夫人的声音。
李妈妈赶忙转身进去,就瞧见满面疲惫的夫人还抓着大小姐的手不放。
张氏年近三十,却生的花容月貌,又懂得保养,所以素日跟大小姐一起,就宛如姐妹,但一夜过去,这张俏脸已经熬出了黑眼圈儿,并蜡黄蜡黄的了。
李妈妈心疼的叹息,却不敢劝说一二,就听张氏激动说道,“李妈妈,快去请张大夫,就说大小姐醒了!”
李妈妈搭眼一瞧,果真见床上素白面孔的美人儿眼睛已经缓缓动了。说时迟这时快,李妈妈撺掇着一对儿小短腿飞也似的奔出了房门。
第二章 灵魂交换
缓缓睁开迷离的双眼,姚儿觉得眼皮像挂了千斤顶,沉沉的,好容易睁开了却模模糊糊看不太清,过了好久才得以清晰。
待认出眼前人是嫡母张氏后,她下意识的向后躲闪了一寸,往日虽敬重嫡母,可碍于她的威严,终不能像嫡姐姚青鸾那样与她亲近。
“醒了就好,醒了就好,你可知这一夜娘有多担心你?”
几乎一瞬,姚儿以为自己听错了,看错了,眼前这个笑靥如花的美人,还是那个整日对她严苛的母亲吗?这笑容她是熟悉的,但往常都是对着大姐的啊,难道自己昏迷了一晚,母亲是太过担心了?
心中一股暖流冲破而出,激动着,有什么东西从嗓子眼儿里脱口而出,“母……亲……”
“母亲”是姚儿素日里对嫡母张氏的称呼,可她却从来没有叫出口过,因为她是个哑巴。
可是现在,她却出乎意料的有声音了,而且这声音听起来那般耳熟,分明是嫡姐姚青鸾的。
感受不到姚儿的内心波动,此刻的张氏如沐夏日暖风,被吹得暖洋洋的,陪了女儿一整夜,忐忑的心这一刻总算放下来了,她只顾得高兴,却压根儿没注意到面前的女儿“姚青鸾”已经神色慌张到何种地步。
姚儿下意识的捂住了自己的嘴,眼睛睁得老大,直勾勾的看着张氏。
随即环视一圈儿,才发现自己待的地方是桃影园,可眼下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姚儿在嗓子里极小声极控制的尝试说了一句,“啊……”
当听到那声清晰的“啊……”的确是从自己的嗓子里发出来的之后,姚儿整个人都呆滞了,她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低头下意识看了眼自己的手,白白嫩嫩如青葱般纤细柔长,与她记忆中自己那满是女红活计针眼的手大相径庭。
一行泪滴毫无预兆的从姚儿的眼角冲破而出,不知是太过惊惧眼前发生的一切,还是完全不能接受,她就这么哭了。还是带着声音的哭……
模模糊糊中,姚儿低头看向自己的身体,上身雪白泛着银色的光芒,这是由鲜有的蚕丝织造而成的**,穿在身上软而不隔,寝中最是得益了,府中能穿得上这样一套**亵裤的除了近在眼前的嫡母之外,就只有嫡姐姚青鸾一人了。
陡然间,一个模模糊糊的猜测在姚儿的脑中渐渐成形,可她不敢去想,因为若真的那样,就太恐怖了。
张氏看着自己的“女儿”醒来后不断的打量着周围和她自身,还双眼夹泪,以为她是受到惊吓了,连忙心疼爱怜的将面前的“姚青鸾”搂到了怀里,竟也凝噎住了,“鸾儿……你醒了就好。没事儿了没事儿了,一切都过去了,待会儿让张大夫给你瞧瞧。”
“鸾儿?”没错,母亲唤她作鸾儿。
姚儿被死死搂在张氏的怀里,下巴抵着她的肩膀,回味刚刚张氏的话语,眼睛却直勾勾瞟向张氏身后的梳妆台。
梳妆台上,一面铜镜格外显眼,这是东鹄国商人来京城交换的物品,照起人来格外清晰,好巧不巧的,铜镜就对着床榻方向。
那铜镜里,此刻正映照着一对拥抱在一起的母女,一个是母亲的背影,还有一张是女儿的俏脸,美丽的桃花眼,并带着一只薄唇,右脸动起来还有一颗可爱的酒窝。
这张脸姚儿再熟悉不过了,就是嫡姐姚青鸾的。
眼泪瞬间止住了,姚儿伸出手抹了抹脸上的泪痕,再次确认似的仔细瞧着铜镜,几乎要将其看穿,但不论她看多少眼,其中照映着的那张脸都不会变。
心脏扑通扑通跳的极为厉害,几乎窜到嗓子眼儿,姚儿敢肯定这不是在做梦,因为手心已经被尖锐的指尖抠得要出血了。十指连心,这种疼即使是梦境,也早该醒来了。
如此一来,也就是说,她真的跟嫡姐姚青鸾“移魂”了。
回想昨夜的场景,难不成是那个大雷造成的吗?脑中思绪万千,乱成一团,姚儿平生第一次遇到这么让自己不知所措的事情,该怎么办呢?直截了当跟嫡母说出事实吗?可是,这样匪夷所思的事情怎么说的出口,说出来母亲会相信吗?
一直以来,嫡母虽然对自己严苛了一点儿,可还是给她吃给她喝的,姚儿深信对待自己这样一个既哑巴又不受父亲宠爱的庶女,母亲的做法已经算仁至义尽了,所以即便往日里院子里有人说母亲什么,姚儿都只当听不见,在她心中,母亲是个慈爱柔和的女人。
“母亲?姚儿她……”由于对声音的利用还不到游刃有余的程度,因此姚儿说话很慢,声音也不如往日里姚青鸾那般的清脆,所以,她还没来得及表达完心中的意思,嫡母张氏已经直起了身子,将她缓缓放回去倚靠枕头的位置。
一提到“姚儿”这个名字,张氏显得极为愤懑,沉重着声音道,“那个贱.种!现下还没醒,若不是那姐弟俩,你也不会晕倒在石子路上了。这一夜可吓坏娘了。还好你醒过来,也没什么大碍。”
张氏这话说得就是昧着良心了,最初可是她先挑的头儿,故意趁着老爷不在,逼着姚一落犯错,想借此机会惩罚他将其逼死。
只有这个幺子没了,府中才不会有人跟她的儿子姚一程抢财产。但张氏万万没想到,这一次计划反倒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连累自己的“女儿”也昏睡了一个晚上。
姚儿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听到了什么,贱.种?一行新泪重新氤氲在双眼之中,姚儿颤抖着嘴唇缓缓吐出两个字,“母亲?”
看到”女儿“这般神情,张氏瞬间换上了一张十分慈和的笑脸,单手温柔的抚了抚“姚青鸾”的脸颊。
“待会儿让张大夫过来给你瞧瞧,大抵晚上你父亲就会回来,在此之前要想好应对之策,对了,姚一落那个臭小子昨夜不见了。不过这样也好,既然没了,就再不会让他出现,死无对证最好,等你父亲回来,可记得按照娘吩咐的,不能说漏了。否则咱们的安排就付之东流了,记得吗?”
第三章 做了决定
惶恐张着嘴,从未有过的惨白贯穿姚儿整张脸,冰川般的凉意透过心脏蔓延到了她的四肢百骸。
脑子里却在回味着那些根本听不懂的话,什么应对之策?什么死无对证?这些话真的是从自己一心敬爱的嫡母口中说出来的吗?
一瞬间,姚儿几乎想变成一个聋子,或者直接回去当原来那个哑巴。为什么一夜之间会发生这么多事情?心中那个慈母竟翻脸就成了另一个模样!
顷刻间,心中仿佛生成了一团热火,毫无规律的在五脏六腑之中乱撞,撞得姚儿整个人喘息得格外厉害,她就那么看着张氏的脸,从清晰到模糊,紧接着就是两眼全黑了。由于不堪打击,姚儿整个人向旁边倾倒,翻着眼又晕了过去。
正说到兴处,忽见面前刚刚还有着生气的女儿又晕了过去,张氏连忙上前查探,还好有气息,就在这时,屋门被推开,李妈妈带着张大夫赶过来了。
打开药箱,张大夫掏出红丝线匆忙给“姚青鸾”搭了脉,这是他给京兆府看病的第七个年头了,但凡大小姐有什么不适,只要医好了都会有很丰厚的酬劳,所以他跟姚府的人也算是极为熟络了,更是很乐意出入这里。
探着大小姐的脉细,张大夫不由“咦”了一声,“夫人,昨夜老夫过来探脉息的时候,大小姐是受惊过度,可现下她却是郁积内火,不知刚刚大小姐可发生了什么事情?”
张氏惶然,“她醒过来之后我跟她说了会子话,这话还没说完,就又倒下了,不知我儿的情况可严重否?”说罢,递了李妈妈一个眼神。
“张大夫,您多费心了。”一旁的李妈妈伸手从袖口中掏出了一袋子沉甸甸的银钱,塞到了张大夫手中,张大夫顺势收下,这才捋了捋胡须说道,“老夫为贵府看诊多年,大小姐的病情自然不在话下,夫人不必担忧。”说罢,便开始拟方子。
看着张大夫写方子,张氏额上已经渐渐凝起了薄汗。这么多年她打理府内的事情,从来都没有乱套过,可是一涉及到嫡女姚青鸾和嫡子姚一程的事情,不免就会手忙脚乱。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不多时,丫头碧桐就被让了进来,进屋直接跪在了地中央,“夫人,三小姐刚刚醒了,只是她很是激动,照了镜子之后到处摔砸东西,更是要往您的院子里冲,奴婢实在没办法,只能暂时将三小姐关在屋中,偷偷跑过来跟您回禀。”
张大夫出入姚府惯了,早对府中事情摸得透彻,当即就装作什么都没听到,继续写药方。
张氏则极为不满的给李妈妈使了个眼色,李妈妈当即会意,拉着碧桐就出了门。
“大胆的丫头,没看到有外人在吗?这是想让夫人落下个苛责庶女的名声不成?”,一个耳光砸过来,碧桐只觉得半张脸火烧火燎,就听着李妈妈继续道,“三小姐的脾气一向很软,她不会硬来,晚上老爷就回来了,在那之前你给我把她稳住了,若是再出什么差池,唯你是问!”
双肩颤抖着,碧桐心下开始盘算,三小姐是她的救命恩人,无论如何今天一定要应了三小姐的心思让她见到夫人才行。
如此一反常态的发疯,三小姐定是有什么话必定要跟夫人说。
回想那发疯的样子简直吓人,张嘴就咬人,甩手就打人,跟昨夜昏迷前的三小姐就是两个性子啊。
不过说起来的确很是奇怪,虽然在府中不受待见,但从前的三小姐从来没这样过,可是一向笑容不离脸的,对待下人也温温和和,哪像现在,恩恩呀呀的,根本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一回想那腊梅园的情景,碧桐就不由皱眉,今儿个不管想什么法子,也要把夫人搬到腊梅园去。
“李妈妈,碧桐一个人真的掰扯不过那三小姐,她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只要一有机会就奔着夫人的院子跑,奴婢拦都拦不住,也不知道她到底为什么,似乎定要见夫人一面的样子,奴婢是怕,现下将三小姐控制住了,事后还要发生什么。”
李妈妈闻言,眉头拧成团,跟了夫人这么久,夫人的计划和盘算她一向清楚,三少爷至今还没出现,虽然神不知鬼不觉的没了,但至少也算达到了目的,若三小姐是因为这件事情而发疯,那么待老爷回来了,知道了此事?
当务之急,还要将三小姐的状况跟夫人说一说。可是现在夫人那边……
李妈妈犹豫了半晌,终究叹了口气,“三小姐那边在夫人过问前你可万万给我守住了,若被老爷发现了什么,别说是否留在府中了,你的小命儿都难保,知不知道?”
碧桐连忙福了一礼,“李妈妈放心,奴婢知道了,定会看住三小姐,照顾好三小姐的,只是……不知大小姐现下如何了?”说罢,碧桐试探性的朝屋内看去。似乎很是在意的样子,却被李妈妈中途拦住了,“做好你分内的事情就好,现在你是三小姐房内的人!”
李妈妈伺候在侧,一直在找机会将三小姐的事情告知夫人,但她不离开这个屋子,事情也就没法说。
总算是挨到了吃午膳的时候,李妈妈千求百哀的将夫人从桃影园正房中请出来了。门被轻声带上后,屋内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不过片刻,床榻上平躺着的“姚青鸾”,此刻应该说她是姚儿,便睁开了双眼,只是眼睛一睁,瞬间如开了闸的水门,泪水如泄洪般狂涌而出。
时至今朝,她十三岁,虽表面上是姚府的三小姐,却过着爹不疼,无娘爱的生活,下人们不把她放在眼里,府中凡是小姐们有的东西也均无她的份赏。
可是,在过去,这些事情她均不放在眼里,只要能待在府中,只要能跟弟弟在一起,她就心满意足了。
什么服饰配饰,什么份利赏赐,她统统不要。但是为什么,她已经做到如此地步了,老天爷还这么捉弄她?
虽然心中不想承认,但姚儿不傻,刚刚张氏提到“姚儿”“姚一落”两个名字后,张氏那狰狞的表情足以说明一切。
“死无对证”这个词更不是随便用的,难不成昨儿个的事情是嫡母刻意安排的?那么大姐在这件事情中又扮演什么样的角色呢?
无数个问题一股脑冲涌入了姚儿的脑门,涨的她头痛欲裂。
很快,她便做了决定。
第四章 大闹一场
短时间内,定不能说出自己和大姐移魂的事情,至少暂时不能暴露。
对,就是这样,接下来的时间里,要以大姐的身份待在张氏身边一段日子。该搞清楚的问题还是要弄明白,不过,大姐那边不知道该怎么捂住……
按压住心中的不安与混乱,姚儿开始怀疑更多的事情。以往弟弟姚一落劝诫她的话也层层叠叠翻涌而出。
“姐姐,不可轻易相信了外人……”
“姐姐,有什么话您只可告诉落儿一人,其余的都要防着……”
……
那时候自己还认为弟弟多想了,现下才知道,一切都是自己太蠢笨。
一张扑朔迷离的大网开始在姚儿的心里铺开了铺大了。
此刻的张氏还不知道,她周边瞬息间已是万变。
随着李妈妈的脚步,张氏来到了三小姐姚儿居住的腊梅园,听名字虽是个园子,实际上不过是在丫头们居住的场院旁边开辟了一块小地供姚儿居住。虽是在主人们居住的主院里,却是个很偏的角落。
无论占地大小,还是屋内摆设都不及姚青鸾园子的三分之一。
张氏等人刚一进院子,就听到主屋里噼里啪啦的尽是巨响,且一声接着一声的毫不间断。
为了不落下个苛待庶女的名声,腊梅园主屋中几件值钱的摆设可都是张氏安排进去的,原就是以为这东西贵重,又不能变卖,姚儿肯定会护着保着,砸坏了照价赔偿,所以才搬进来的,却没想今儿个这疯丫头真敢砸!
听了几声脆响,张氏面色一沉,“还磨磨蹭蹭的做什么?命令所有丫头都跟着我进去!”
外室的门一推开,满地的杂乱无章顿时震惊了所有人,三个比较强壮的丫头走在了最前头,将张氏安全围在中间,可赫然看到这场景,连丫头们也惊呆了。
三小姐的屋子里,原本除了那几件值钱的瓷器,就没什么其他摆设了,除却地上已经老旧的桌椅板凳,就是一些连丫头们都不稀罕的破旧东西。
虽然被姚儿擦得干干净净摆放着,但仍旧看着很寒酸。
可是现在,连带着那些值钱的瓷器,一并着那些破旧东西全都被摔的粉碎,如残渣般的躺在地上,没有可以下脚的地方。
甚至有些块头比较大的,还被屋中央站着的那个“疯子”捡起来重新砸!似乎她就是想要看到瓷器等粉碎的样子。
这丫头是翻了天了!
张氏心中嘀咕,差点儿背过气去,“愣着做什么?还不给我拦住她?”
主人都这么吩咐了,下人们也不敢怠慢。
身强力壮的丫头率先冲了进去,踩着瓷器瓦砾,绕过躺倒的桌椅板凳就冲着地中央的“姚儿”去了。
却没想到,那“姚儿”听到张氏的声音后,手中动作顿时停了。
仿佛从来没有发过疯一样,顿时变成了乖顺的小绵羊,甚至眼神里都流露出委屈与惆怅。并带着,一行行泪水珠串般从眼角滑落。
又一转瞬,“姚儿”忽的满眼放光盯着张氏,仿佛看到了希望不停拍打自己胸口,似要跟她说些什么。
若是懂得心声,张氏现已经听到自己女儿大声的呼唤了。
毫无疑问,外室中正上演着一场对牛弹琴的戏码,任凭“姚儿”怎样拍打,呼喊,都发不出一丝声音,张氏更是完全不懂她的意思,说实在,她也不想懂。
几番交流无果,“姚儿”筋疲力尽,一心想着告诉母亲真相,告诉她,自己才是她的女儿——姚青鸾。那个躺在桃影园的大小姐是冒牌货!无奈她方法不当,拖延着,反倒让张氏一点儿耐心都没有了。
看到三小姐这番场景,丫头们都慌了,纷纷回头向夫人示意。
张氏却面无表情,实际内心难免疑惑,姚儿那个丫头从小到大可是她看着长大的,虽然她很不想承认,可是那哑巴在长辈面前的礼数向来周全,就算是有什么情绪也很少表露,更别说如此发疯般的乱砸东西了。
细细想来,看如今眼前的场景,倒是让张氏想起了自己女儿姚青鸾气到极致的时候。
见局面无法扭转,“姚儿”实在没有办法,只得使硬的,满面委屈朝张氏扑去,踩着满地的碎片儿发出噼里啪啦的脆响,口中还在呜咽,那嘴型似乎想要喊,“娘……”但不过是嘴型罢了,她根本发不出声音。
张氏见状连忙后退到丫头身后,皱眉看着“姚儿”一猛子扎进丫头堆儿里。
僵持之下,一屋子的人心中早把面前的“姚儿”看成了疯子,谁还敢靠近。除了几个力大的,都恨不能退出二里地。
千钧一发之际,李妈妈灵机一动,凑到张氏耳边提醒道,“夫人,三小姐或许是在担心三少爷,她闹了这么一出没准儿是想问你讨人呢。”
张氏凝眉思索良久,终究点了点头,也就只有这一点可以说得通了,她整了整自己的衣襟,眼神疏忽变冷,漠然的瞧向屋内。
“姚儿,母亲今日来看你是有事儿想跟你说,昨夜落儿的倔强你也都看到了,事情发生后,咱们的人就将你们三个各自扶回去房间了,但是今儿个一天,无论府内,乃至京城的大街小巷都翻遍了,也不曾见到落儿身影,想来他是一气之下离家出走了,走几日便也会自己回来了。这些待你父亲回来,我会一并跟他说明白。你就不必再闹下去了,再这样下去对大家都不好,老爷对你是什么态度,你最是清楚,若是他回来了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说不定会气成何状,赶紧整理好自己,将房间收拾了吧,看看你哪儿还有个大家闺秀的模样?”
丢下了这么一大堆嫌弃的话之后,张氏转身就要走,却在动作间听到身后丫头们一声惊呼,紧接着手臂就被李妈妈拉住了。
李妈妈手颤抖得厉害,张氏察觉到不对,转身之际却发现,刚刚还站在自己一人之外的“姚儿”现下已经退后了两步,并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捡起地上的一个瓷片儿,正用最尖锐的部分抵着自己的脖颈。
第五章 写出真相
内宅之中,夺命向来有忌讳,那就是——只能在暗,不可招摇。
虽说“姚儿”一直是张氏面前知名的“眼中钉”,若不是看在留着她能够为女儿将来铺路的份上,早让她到地府报道了。
但就算是死也不能让那哑巴死在面儿上,死在她张氏面前啊,这要是传出去,那她的名声还有好儿?京兆府的名声还有好儿?她母家镇远将军府的名声还有好儿?
想到这里,张氏立马一把推开自己面前的诸多丫头,急步走上前去,换上一张笑脸,“姚儿啊,你这是何苦呢?好好儿的要做什么?”
她一服软,“姚儿”立马也没了硬气,不仅将抵在脖子上的瓷片儿拿开了,还咕咚一声跪在了张氏的面前,紧接着似乎想起什么似的,灵机一动后,将瓷片儿沾着一旁的水迹,开始在地上写字了。
看到这一幕,张氏不由吃惊。
要知道府中虽请了先生,但一位女先生专门为各位小姐执教,另一位男先生是专门为少爷执教的。两位先生三年前入府时,姚儿的亲娘已经身逝,她压根儿没机会参与其中。
所以,不管是府中小姐学习什么,从来都没有姚儿的份啊,说起女子女红等技能姚儿虽很是擅长,但说起琴棋书画她可是样样不行,根本没有能拿得出手的技能。
并非府中对姚儿疏于管教,而是父亲姚书仑和嫡母张氏从心底就没打算让姚儿学这些。
一个不会说话的庶女,将来找个差不多的人家也就嫁了,若是更好命,或许有机会为家中其他女儿的婚配做个垫脚石;若是不好,说白了她没有任何利用价值,不能为家族带来富贵荣华的女儿,也就不值得家族下什么本金了。
所以在众人眼里,姚儿只擅长女红,跟“有学识”是沾不上边儿的,更别说识字了。
但眼前的场景是大家有目共睹的,她的确在地上写着什么。并不是画,而是实实在在的在写。
且这字体,张氏看着颇有些眼熟,娟秀的小字倒是跟自己女儿姚青鸾的有些相似。不过仅仅是三两个字并看不出什么。
“姚儿”一笔一划的写着,眼泪啪嗒啪嗒滚落一地。她心中无数遍的重复:母亲,我是您的鸾儿啊,我是您的鸾儿,您怎么认不出我来了呢?
说起来,姚青鸾此刻也是心急了,虽然写字来表达自己内心想法的事情是最直观的,但即便她现下写出什么来给张氏看,未必张氏会相信。当然,一点儿点儿怀疑的种子还是可以种下的。
不多时地上已经有几个大字了,分别是:母亲,我是您的
待下一个字的第一笔刚刚落地,腊梅园门口突然一阵喧哗。
守门儿的丫头连磕带撞跑进来,还不住的在喘气,“夫人,外头来报,说,说老爷提前回府了!”
“确实?”
“嗯,马车到府门口儿了,怕是这就要进来。”
张氏后背一凉,不由分说转身就走,根本无心顾及屋内的“姚儿”要写什么了。丫头们也跟着张氏快步走出了腊梅园。
房门一关,刚刚还热络的腊梅园就只剩下陪伴在“姚儿”身边的碧桐以及屋外两个身材壮实的看门老妈子了。
待“姚儿”写完“母亲,我是您的鸾儿”之后,充满希望的抬起头来,原想看到母亲一张恍然大悟的脸,以及她飞奔过来紧紧抱着自己的模样,却没想到,面前只剩下一道紧闭的房门和冷清凋零的一地狼藉,母亲走了……
愣了一瞬,姚儿不管不顾冲到门口儿,却被两扇破门挡在了里头。
由于用力太大,撞上之后还被大力的弹了回来。狠狠的坐在了满地的碎瓷片儿上,隔得屁股上、腿上都出了血。
因是夏日,且姚青鸾此刻还穿着姚儿的破衣烂衫,所以根本挡不得什么。
平日里娇生惯养的姚青鸾,立刻被周身的疼痛所笼罩,她皱眉痛呼,出口却只是难听的哑声。世间恐怕没有比这再难熬的情景了吧?
门外的老妈子丝毫没有顾及“姚儿”的感受,泼冷水般的往里喊话道,“三小姐,夫人吩咐过了,您最近身体不大好,就呆在屋子里好生养着吧,什么时候舒坦了才能出去。”
这就代表着,她已经被禁足了。
“姚儿”整个人靠着门板,无力的滑坐了下去。握紧拳头,她狠狠捶着地面,恨不能将手锤烂了,只能靠着折磨这身体来发泄内心的郁闷。
都说希望越大,失望也就越大,就差那么两个字,就差两个字,母亲就会知道她的真正身份了,可是她却就那么走了。
屋中央,刚写完的几个水字,已经渐渐干了,依稀几个笔画不舍得干一样的还在挣扎。
那字的旁边,一双秀气的小脚紧紧定着,是丫头碧桐的脚。
不同于刚刚,此刻的碧桐全身都在颤抖,她紧咬着嘴唇,控制着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屋内陷入了沉寂,无边的沉寂,落针可闻。
直到“姚儿”从落寞中振作起来,缓缓在门边起身,这才注意到碧桐的异样:她一双眼睛都布满了血丝,几乎顶着满眼的红色,且那双赤红的所在正怨毒般瞅着自己。
这是怎么回事儿?姚青鸾心里暗骂,今儿个本来就事事不顺,这个丫头又是在捉什么幺蛾子?等下次再有机会的,她定要找到纸笔将发生的一切告诉给母亲知道!
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姚儿”开始痛苦的朝着里侧的床榻挪动,闹了大半天,她也累了,该歇一歇了。身上的伤就只能让丫头禀报上去,赶紧让人找大夫来了,反正这身体也不是她的,这样也好,等两人换回来之后,让那人直接拖着这个病体死了算了。
当心中咕哝着各种想法,路过碧桐的时候,“姚儿”的胳膊却被抓住了。
碧桐手劲儿极大,且格外用力,正当“姚儿”想要奋力挣脱的时候,却听到碧桐开口道,“姚青鸾,知道为什么我明明有到老爷房中做事的机会,却硬求着管家,将我分到夫人房里吗?”
第六章 冤冤相报
姚青鸾?听到这一声呼唤,“姚儿”恍然大悟,刚刚碧桐看懂了她写的字,不由分说,如抓住救命稻草般,“姚儿”反手握住了碧桐,眼里堆积了浓郁的期待。
不得不说,若是聪明的话,联想着刚刚碧桐的反应,也该猜到她此刻并非想要帮忙,无奈“姚儿”现在已被恢复身份的欲望冲昏了头,根本忽略了碧桐的异常。
看到面前的“姚儿”是这番反应,碧桐心中的不确定完全被印证了,上午跑去大小姐院子的时候,便听那些丫头们说过大小姐的情况,她就觉得奇怪。
若是往常,有谁敢害的大小姐卧病在床,她起身第一件事儿绝对是找那人算账,就算不明着来,暗地里也要那人好看。然而,今天,她却异常的平静。
三小姐也是如此,太诡异了,文文静静的三小姐居然乱打乱砸东西。
虽然不知道这一切究竟是因何发生的,但心中已经笃定面前的一切就是真的,并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碧桐的神情一时变得诡异,极为鄙夷的看向了“姚儿”。
“我从小出身商户,娘亲说女子也要有学识,所以给我和妹妹都找了先生习字,那一年我家家道中落,父母生意失败,我跟妹妹被牙婆卖到姚府当丫鬟,最初我被分到了厨房,妹妹被分到了你的院子……”
碧桐越说口气越不对劲儿,压在“姚儿”掌下的手也颤抖的厉害,“我妹妹叫红锦,大小姐,你可还记得?”
红锦?这个名字怎么这么熟悉?“姚儿”在心中盘算着,猛然想到了一张小脸儿,那不是?
想到那人之后,“姚儿”的眼神满是惊恐,那个丫头她是有印象的,两年前,小丫头初被分到桃影园之时,由于长相可爱,并且有三分像她,所以私下里被丫头们叫做小小姐。
有一次被她听见了,不过是赏了几棍,却没想到她第二日发高热,人就那么没了。这也不怪她的啊,谁让那丫头命贱呢?
串清楚前因后果,然,一股不祥的预感瞬间涌上了“姚儿”的心头,她无形间已经意识到危险的来临,并奋力想要挣脱开碧桐的手。
看向对方的眼神分明在说着,你想要干什么?
碧桐神情变得狰狞,跟刚刚众人眼中的乖顺丫头判若两人。
“姚青鸾,你知道我妹妹是死不瞑目的吗?若不是三小姐给了几两碎银子,我连个坟头都不能给她,这一切都是拜你所赐,两年了,两年来我寻找各种机会,终于老天有眼,将我调到夫人院子,原想着下一步靠近你,却没想到天赐良机。你知道我等今天等了多久吗?”
“姚儿”越听越是心慌,她摇头,使劲儿的摇头,想要辩解自己刚刚写错了,想要辩解这只是个误会,但她一点声音发不出来。
“你想要告诉你娘真实身份?姚青鸾,有我在这里,劝你放弃吧!”
碧桐的眼神瞬间冷到极致,如凝了冰雪,打得“姚儿”全身僵直住了。双腿瘫软噗通坐到了地上,让她顷刻间如坠冰窟。
本想着让碧桐帮她跟母亲说出真相,却没想到自己几年前的小小失误竟在此时候发挥了不该发挥的作用。
眼下的情况对自己是越来越糟了,该怎么办呢?
……
宁安居,因是京兆尹姚书仑的卧寝,不同于大夫人及众位姨娘的正房,这里简单古朴,尽是古色古香的摆件:一整套雕花红木桌椅,搭配厅子旁多宝阁上鲜见的缠枝莲纹双兽瓶及白玉的嵌宝石花叶瓶等,玉器、盆景不多,虽不奢华却足见格调。
姚书仑正被丫头服侍着更衣,风尘仆仆在外两天,总算将棘手的灭门惨案调查清楚了,也算能给万岁一个交代。
换了身清爽家常的靛青色长褂,姚书仑转身拈起案上的“蝉翼茶”,此茶因薄而嫩得名,虽不明贵,却有着独特的清香味道,所以即便诸多名茶摆放在库房,他只喜欢这独特的口味。
“你说什么?落儿不见了?”描金的茶盖啪一声从手上滑落,溅出了滚烫的茶水。
“当心烫了……”张氏连忙掏出手绢儿,贴心的为姚书仑擦拭,见没什么大碍,这才放了心。
“是啊老爷,从今儿个一早到现在,整个府中,连城里都寻遍了,也没见落儿的影子,您说这孩子能跑去哪儿呢?”心中虽乐开了花,张氏面上却故作焦急。
偷偷瞄了老爷一眼,见他浓眉紧锁着,张氏又道,“也怪妾莽撞了,昨儿因着他出言顶撞就训斥了一二,却没想这孩子脾气这么倔,竟偷偷的跑出去。早知如此,妾只当没听到那顶撞的话,也不会让落儿就这么走掉啊……”
言外之意,我只不过尽嫡母的职责训斥了两句,并不知道他这么不抗说。
“好了,我都知道了,来人啊,加派人手给我挨街的搜……”简简单单的几句,语气里却透着十足的坚定,可见姚书仑心中有多么担忧。
虽说已是三十又几,可姚书仑面上丝毫看不出沧桑,不认识的大抵会将它认作是青壮的小伙子。
只因他从小长在丞相府,又担任京兆尹多年,处事之多给眉宇间添了几分稳重。
英气和稳重不相矛盾,所以,即使这个年纪,京兆府的门槛却仍快被纷至沓来的媒婆踩平了。
姚书仑与张氏是青梅竹马,一个是丞相之后,一个则出身将门,这样的天赐良缘被世人所看好,于是成婚后不久,诞下了嫡长子姚一程。为长子计,当姚一落呱呱坠地时,张氏便开始盘算了,而今日,她的计谋即将得逞。
从此以后,府中的一切都将是她母子的了。
姚书仑并不知张氏此时的盘算,他一心担忧着幺子的安危,面上绷得紧紧的,心里更是七上八下。
“落儿虽调皮,但从未离家过,派人再在府中四处找找,或许遗落了也未可知。”
张氏颔首,“是,老爷,妾这就去吩咐。”
……
天色渐渐沉了,府里,府外一波接一波的人赶回来禀报,却没有一个带的是好消息。
挨到最后,姚书仑坐不住了,正要亲自出外找寻,只见宁安居外院的小厮跌跌撞撞跑进来,上气儿不接下气儿的道,“老爷,三少爷,三少爷被送回来了。”
第七章 登门拜访
京兆府分南、北两苑,南苑在外,专门用来待人接客,连接京兆尹衙门,北苑则在内,是京兆府的内院。主人们的居住之地。
南苑的待客正厅里,肖广暮怡然自得的品着香茶,在众多姚府下人们古怪的打量中,满面泰然。
如果不是姚一落那个小子嚷嚷着要回来,他恐怕还会多留他几天,让京兆府炸开了锅之后再将人送回。到那时热闹可就不只一两件了。
这是肖广暮第二次来到这个时空,有了第一次尝试失败的教训,这次他格外谨慎。横扫了一圈儿待客正厅,肖广暮不明由来的笑了,靠着姚一落这条线,他要一点一点的接近京兆府,以此为基础,才能进一步展开下一步计划。
所以,今天务必要成功。
南昌候肖素,乃现任万盟皇帝的表弟,先皇在位时就是万盟的左膀右臂,后更在万盟皇帝挣得皇位的过程中起了不可或缺的作用,更难得的是,为臣多年,肖素的忠心不二是出了名的,所以即便如今位高权重,却仍能够备受皇帝信赖。
他的儿子也是如此。肖广暮从小跟众多皇子一起长大,关系很是融洽。
若在民间,这不失为兄弟情深,但什么事情放在皇族都会蒙上更意味不明的色彩。
肖广暮与众多皇子之间的良好关系,从其他层面上来看,不失为皇子们对肖广暮的一种拉拢。得了南昌候的支持,即便是一个失势的皇子,若计划的周到,怕也会很快翻身。
明眼人都瞧得出来其中的奥妙,所以肖素从小对肖广暮的教育除却跟其他儿子一样的诗书之外,还多了另一种暗示。
在肖素的暗示下,肖广暮成人后淡薄仕途的意向越发明显,外人眼里,他只是个无心官位的闲散公子。
而这位频繁出入皇宫的公子,素日却是甚少与京兆府打交道的,乍然登门着实让所有人都为之一震。
姚书仑和张氏赶到的时候,姚一落已经被管家安排送回园子。见是南昌候嫡子亲自送回儿子,姚书仑也吓了一跳。
当然,更为震惊的当属大夫人张氏了。如果她没记错,昨晚所有人都离开后花园后,独留下姚一落一人,本想着没人搭理,受了一夜的风寒他不死也剩不下几口气,却没想今儿一早府中四处都找不到这小子人了。
那个倔强小子,大雨之夜能跑到哪儿去?张氏才不信他真的会离家出走,因为他的姐姐还在府中。可又想不出他能有别的去处。
找了一天后,张氏几乎怀疑姚一落不会活着了,却万万没料到那臭小子竟然跟南昌候的嫡子、众皇子的铁哥们扯上了关系。
从宁安居所在的北苑出来,一路来到南苑,张氏都在紧张盘算。
既是肖广暮救了姚一落,那么对于昨儿府内发生的事情他知晓多少呢?姚一落那小子会不会对肖广暮全盘托出了?若自己虐待庶子被传出去了,这可是可大可小的事情。
一路忐忑,张氏心中惴惴不安。
打了招呼之后,姚书仑一阵感激,“真没想到是肖世子救了犬子,谢礼是必须要准备的,还望肖世子不要见外,这件事情姚某不会忘记,以后若肖世子有什么需要姚某之处,尽管提出来。姚某能做的,必当尽力。”
这些话皆发自肺腑,事实上,从得知姚一落失踪开始,姚书仑就很想亲自出去寻找。
碍于自家夫人,他才强忍着,身为京兆尹,虽然对内宅的事情很少顾霞,但有些细节他并非不知道。如今听到最疼爱的小儿子被救下了,姚书仑终于松了一口气。
观其眼、观其心,肖广暮已经感受到了姚书仑的意思,大方笑道,“姚大人太客气了,不过举手之劳,何足挂齿呢。”
张氏陪在一侧,一直没敢言语,见刚刚姚书仑跟她打招呼时候没什么异样,心中不安已消去一半。对于南昌候嫡子的出色,往日就由耳闻,可如今真真看到其人,当真如此青年才俊,张氏的心里倒是另添了一层意思。
自己的女儿今年已十四,过了十五及笄之年就该出嫁了。眼下京城世家大族中可以物色的人选虽是不少,但像南昌候嫡子这样德才兼备的还是屈指可数。
正在心里算计着小九九,忽听姚书仑谈笑问道,“冒昧问一句,不知肖少爷是如何救得犬子的?”
张氏心中咯噔一声,下意识扫去了脑子里的算计,抬眼便朝肖广暮瞧去。
肖广暮则不紧不慢抿了口茶水,抬眼间目光扫过张氏,眼角带了一分莫名的审视,这神情虽恍惚而过,却十足如烙铁般烙印在了张氏的心里,她心中暗叫不好,这位肖少爷,的确知道些什么,正要开口阻止,只听肖广暮已经开口。
“是这样的,姚大人,昨夜我从宫中仓促回府,一路打马正赶上雨大,还好控制了缰绳,就在距离京兆府不远的大街上遇到了令郎,他正虚弱的平躺在街道中央,见人还活着,我就驮了回府医治。因着三少爷甚少露面,所以我四处打听之下也不知他出于何处,还好听说京兆府在寻人,这才得知,并尽快送了回来。”
“还要多谢世子救命之恩了。”张氏缓缓开口,温柔一笑,再次看向肖广暮。
“夫人过奖,时间仓促,三少爷身子还没恢复,姚大人和夫人还是快去探望吧,我就不叨扰了。”
肖广暮起身,拱手一礼,快走到门口时却突然顿住了,促狭的怪笑从他嘴角划过,转身间又恢复了那份自然的俊朗。
“对了,姚大人,昨日初见令郎时,他躺在大街上蜷缩着身子,待我找太医瞧了后,发现除却感染风寒外,腿似乎不太好,膝盖处伤痕最重。因是外伤,怕贵府的大夫忽略了,我只不过多嘴一句。那么,告辞了。”
腿不适?膝盖最重?
张氏刚要放下的心再次浮了起来,昨儿个姚一落可是在后花园跪了一个多时辰的,莫不是腿上留了什么伤痕?
第八章 老姜之辣
丫头们都看出姚书仑的脸色不对,忙将茶案上的托盘撤了。
见人都退了下去,张氏这才小心翼翼开口道,“老爷?妾这就随您去看看落儿,一日不见,着实担心他的身子,不知南昌候府有没有找好的太医……”
“不必了!”发觉自己语气太重,姚书仑调整了下呼吸,重又压缓了声音继续道,“夫人也劳累一天了,听说鸾儿正在病中,你还是去桃影园守着吧,落儿这边若是有什么需要的,我会派人跟你言语。”
自己儿子自己最是了解,姚一落素日活蹦乱跳,怎么会无缘无故患上什么腿疾?姚书仑的心中已经渐渐种下怀疑的种子,本想不表露出来,但满腔的怒火着实难以抑制。
索性事情已经算挑明了,姚书仑叹息了一声,继续道,“刚刚夫人说昨儿个是‘斥责’了落儿几句?”在斥责两个字上,姚书仑加了重音。
言外之意,除了斥责,就没有惩罚他些别的吗?
跟了姚书仑这么多年,他表情的微妙变化和语中之意张氏还是琢磨得透的,当下心中暗叫不好,眼泪已经从眼角滑过。
“老爷,跟您夫妻多年,妾倒是不求别的,只求老爷和子女们平平安安,昨儿的事情是妾疏忽了,不该在一气之下由着落儿胡来,大雨天就那么跑出去的,可偌大个京兆府,妾能梳理的如此已经竭尽全力了。落儿是您的心尖儿,气急了妾也就是斥责几句,哪还敢想些别的?老爷若是不信,大可找大夫去瞧瞧,或找府内的丫头们问问!”
京兆府内宅,张氏可是只手遮天,她有信心这件事情没有任何一个丫头敢说出实情。
说罢了这番话已是面红耳赤。颇有为自己申辩的架势。
见张氏这样,姚书仑虽愤懑,却多少还是不忍的,“夫人,我不过是一问,你又何必这样?落儿是个没娘的孩子,素日我忙碌在外,鲜少关怀,我也知夫人为其操碎了心,刚刚的话说重了。”
“妾也知落儿从小心思重,所以无缘无故谁敢惹他?这府中老爷也是见得的,若落儿再这样嚣张下去,往难听了讲,长大了做出什么过格的事情,外人照样会数落妾说妾这个嫡母教子不严,妾也是有l理没处说啊,手心手背都是肉,训斥了落儿,妾的心情也不好,昨夜鸾儿突发高热,妾不眠不休陪了一宿,今儿一早才发觉落儿不见了,二话没说就命人赶紧到处找,没能及时找到落儿是妾的不是,还望老爷不要生气,气坏了身子妾心疼……”
温柔的手指缓缓爬上姚书仑的肩膀,本就花容月貌,如此潸然泪下更让人招架不住了,姚书仑原是一腔的怒火,见张氏这般竟也不知道该往哪儿发了,只好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
“罢了,既然落儿已经回来了,找大夫看一看无碍便罢,这么大一个院子你一个人管也是劳累,是我太过着急了。鸾儿现在怎么样了?”
见对方主动服软,张氏知道,这一招苦肉计又成了,还好她反应及时,不然今儿就要正中下怀了,边擦眼泪边依偎到姚书仑的怀中道。
“用了张大夫的药,高热已经退了,老爷,还是快去瞧瞧落儿吧,张大夫开了药方之后留着叮嘱了几句,现下许是还没离开,妾这就着人请他去竹闲居看落儿,老爷先行一步,妾随后就来。”
“嗯……”
有了张氏的安排,张大夫怎么会说出姚一落膝盖罚跪的事情,最后以磕碰之伤不了了之了。
不是肖广暮使得绊子小儿科,而是张氏太过了解姚书仑了,他一向吃软不吃硬,将情理讲通了跟他周旋,没有不成的。再使出哭戏的加码,必定过关。多少年了,张氏向来无往而不利。
桃影园,姚青鸾用过药后,乖乖坐在床榻上发呆。
从最初的震惊中走出来后,现在的姚青鸾显得淡定很多。在腊梅园那头还没把事情拆穿之前,她要继续扮演京兆府大小姐的角色,并抓紧从张氏口中套出更多消息。
听丫头们说,腊梅园那位被禁了足,这对于自己来说不失为一件好事儿。
目前来看,张氏对自己和弟弟的敌意不是一天两天的了,这么多年自己真是瞎了眼。
可无论如何,接下来的日子还要过,怎样能够瞒天过海的在张氏眼皮底下让弟弟健康长大是个问题。
从此刻起,以前那个事事忍让的姚儿已经死了。为了保护弟弟,她强迫自己要挺直了腰杆儿振作起来。
手不停地搅弄着丝帕,姚青鸾不发一言。
直到门外传来脚步声,她才惊觉,忙探出头来。
丫头秋心喘息着,“大小姐,打听到了,三少爷是被南昌候世子肖广暮给救了,刚刚人还是亲自登门将三少爷送回来的呢。张大夫正在给三少爷看诊,说是没什么大碍。服一帖药,高热退了就好。”
“南昌候世子?”昨晚的事情,她记得十分清楚,天降大雨,府门必定紧闭,弟弟又怎么会独自跑出去呢?这事情就蹊跷在这里,“父亲母亲还在竹闲居吗?”
“走时候我是怎么嘱咐的?不许大小姐劳心伤神,你们都把我的话当耳旁风了吗?滚出去自箍五十掌!”
怒喝着,张氏缓慢从门口走进来,适才说话的丫头早已吓得瑟瑟发抖。
听到门外响起的啪啪掌箍声,张氏转头看向姚青鸾,已换上另一张和蔼面孔,“鸾儿,身子松泛些没?”
“母亲,女儿很好。”姚青鸾虽笑着,眼底却全是冷漠。
原来,不是世界变了,而是她从没有看清楚过。
“那就好,竹闲居那头你就不用担心了,这一关虽过了,但大病初愈难免碰到些别的病灾,到时候就要看他还有没有这么幸运了。”
言外之意,等姚一落病愈了,张氏还要下手。
姚青鸾惊出一身的冷汗,心下砰砰直跳,脑子也在急速运转,面上不露分毫道,“母亲,不过是个毛还没长齐的臭小子,他愿意折腾就让他折腾了去,您可别忘了,经过这次的事情父亲难免有了戒心,说起这个,女儿倒是有一计……”
第九章 深夜被袭
不管怎样,都要让弟弟活下去,对,只有活着才谈得上希望,若落儿没了,她有何脸面去见泉下的亲娘?转念之间,姚青鸾心里已经有了盘算。
听她一言,张氏眼中早有亮光闪过。
“母亲,父亲之所以宠溺着三弟,无非是看在他死去……娘亲的份上,可这小子从小脾气顽劣,在父亲面前却是个服帖的,您总是背后收拾他,难免让人心生怀疑,不如就让父亲慢慢看清楚这小子的本质,对他彻底失望,到时候都不用母亲费心,他就自生自灭了呢。”
“你是说,巧做安排,让你父亲看到那小子的顽劣?”
姚青鸾心中惶恐不安,这一步走得对不对呢?虽然能够让张氏短时间内对落儿放松警惕,但长远来想,不知道是好还是坏?
“既然这小子素日都是演戏给父亲看的,那么就不愁父亲看不清他的真面目。咱们需要的只不过时间而已,母亲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话虽如此,但那小子是个倔强头子,不服输的主儿,若是咱们这边儿没了动静,他会一而再再而三的来挑衅,眼看着人就要长大了,母亲是怕再不将他解决了,将来会对你大哥有所影响。”
一点点明白了张氏的心思,姚青鸾心中不免震惊,果然,果然张氏一直视落儿为肉中刺,“母亲,这几年您跟那小子斗得格外厉害,外头不传,父亲耳朵并非听不到,若是那小子一味的出事情,父亲再好的性子也会发火儿,为长远计,咱们还是该好好筹谋。”
“嗯,这倒是对的,刚刚就险些被你父亲怀疑了去。”
“母亲,那对姐弟害了鸾儿足足躺了一天一夜,这愁鸾儿势必要报的,所以这次姚一落那个小子就交给鸾儿来处置怎么样?若女儿不能把他弄得服服帖帖的,母亲再出手也不迟。”
“罢了,左右你也是要嫁人的,以后主持后宅也要亲自出马,现在拿那个臭小子练练手也是必要,那就如此吧。有什么需要尽管跟母亲说。”
姚青鸾心中松了口气,面上嘻嘻笑道,“女儿知道。”
“对了,腊梅园那个,今儿我去瞧了,看着似乎不太正常,你没事儿就不要往那边走动了,以免她突然跑出来伤了你。”
“女儿听说,姚儿精神失常,大吵大闹,连摔带砸的,并带着将母亲赏的那些贵重器皿都破坏了,这丫头是不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
“或许是因为姚一落的事情被逼急了吧,母亲已经罚她紧闭,并吩咐府中的人谁也不许跟老爷多嘴,索性让那丫头自生自灭吧。”
就是不打算让她活多久了?
送走了张氏,姚青鸾眉头紧锁,原来,那对母女私下里就是这么算计她和落儿的,真真参与到这环境中,犹自觉得背后发凉。接下来,还有多少这样的日子等着她呢?
深夜,京兆府寂静无人,姚青鸾一身丫鬟服饰站在竹闲居的门口。
忙碌了一下午,守在竹闲居的丫头妈妈各自回去歇息了,仅剩下一个贴身服侍三少爷的小厮在廊下守夜,晚风习习,小厮瞌睡着已经打起了盹儿。
屋内烛光摇晃了几下,仿佛进了扑火的飞蛾,被震得几乎就要熄灭。
自从娘亲身逝,每每姚一落生病,身为亲姐姐的她都要寸步不离的守在身边才肯放心。站在院门口犹豫再三,姚青鸾还是没敢迈出步子,即便不被小厮发现,以她现在这副尊容,走进屋子也只会徒增落儿的气恼,别无它用。
可是,见不到落儿,她今夜恐怕都会无眠。
正踟蹰间,忽见一道黑影从房檐下闪过,速度之快让姚青鸾几乎以为是错觉。她下意识警觉了,探着身子仔细朝院里头瞅去。
那黑影是从房上跳下来的,掩着黑色的面纱让人无法辨识,夜很深,距离又不近,姚青鸾紧眯着眼睛依稀才能判断对方是个男子,身材高大而颀长。
那男人走到廊下,伸手轻轻一敲小厮后颈,小厮就沉沉倒了下去,很明显是被打晕了。轻而易举就能将人敲晕,看来这男人并非等闲。
心中不祥的预感层涌而起,姚青鸾想起了白日张氏说过的话,难不成她表面上答应说将处理落儿的事情交给自己,背地里却又安排了别人来害落儿?她竟然连亲生女儿都骗?
手指捏紧了,眼看着那男人朝着屋子里吹迷魂烟,再傻的人也猜得到黑衣人接下来的动作,姚青鸾急出了一身冷汗,作势就要冲上去。
多年的哑疾让她形成了一个习惯,那就是遇事行动为先,大喊大叫对别人或许有用,对她却丝毫没有价值,刚迈出一步,姚青鸾立时想到自己可以呼喊,张口要动作间,却戛然而止。
不行,不行啊,她喊出声势必会招来人,救了落儿是肯定的,但自己深夜来此目的何在呢?
顷刻之间,太多顾虑奔涌而至,她不是一个人,这也不是有回头路可走的人生,她必须小心小心再小心。
要想个完全的策略才行,电光火石之间,姚青鸾心思急转,该怎么办?怎么办?若是再想不出办法,她就只能冲上去拼死一搏了。
万念俱灰之际,忽听不远处有刀剑声闪过,那是离竹闲居不远的八宝凉亭,因着四周景色最美,所以父亲姚书仑常常深夜独自在那处习剑。
对了,想办法让父亲瞧见这一幕。
姚书仑正在习剑,忽听竹闲居方向连连几声怪叫,忙闻声赶来,还好及时,他到的时候黑影刚刚推门而入,发觉身后有异样,奔出房间就飞檐逃掉了。
竹闲居的丫头妈妈们一时都被吵醒,走出耳房才看到老爷正提着利剑笔直站在院中央,眸色阴沉的可怕,通身透着慑人的戾气,仿佛地狱爬上来索命的恶鬼。
“快去叫夫人过来,就说竹闲居出事儿了!”悄声吩咐一旁腿脚快的丫头,刘妈则带着一干人等齐刷刷跪了满院子。
入府多年,一见老爷摆出这副神情,刘妈当即吓得后背发凉,如果没记错的话,上次出现这表情的时候还是三年前三姨娘(姚一落亲娘)身死之际。
第十章 里应外合
肖广暮躲在粗树干上,被稠密的树叶遮得严严实实。
居高临下俯视着竹闲居内发生的一切,随即轻轻摘下掩住面的黑纱,勾唇一笑。
姚一落的命是救下来了,但能不能保住还另说,若不能提醒姚书仑在竹闲居加派人手,张氏还会想办法下手。
为求安全,肖广暮只得自己扮一回恶人,让姚书仑因此提高警惕。
这是送姚一落回来前,两人就商量好的。
本想着进屋跟姚一落进一步安排下一阶段细节,待一切商量妥当,再让姚一落呼喊引姚书仑过来,却没想到半路杀出了个程咬金。
刚刚还好反应及时,一个闪身躲过了姚书仑的追杀,不然自己处心积虑的谋划就彻底搞砸了。
这可是他来到这时空的第一步安排,带着使命不远千年来做姚儿和姚书仑的“保护使者”,却出师未捷,那以后还怎么继续?
回想那几声怪异的呼喊,肖广暮不由凝眉,琥珀色的眼睛一扫,朝着竹闲居院门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个丫头穿着的女子正蜷缩在角落里,透过院墙中稀疏墙镂朝院内张望。
这背影怎么这么熟悉?不像是姚儿的,倒很似她那个嫡姐。
怪了……姚青鸾会这么好心,看到有人要害姚一落不拍着巴掌叫好,却大声呼救?更奇怪的是她并非用的自己本音,特意改了声调的……
院落里,刘妈胆战心惊的看着老爷安排进来十余个护卫,分别把守着个个角落,脸际的汗水都快汇流成河了,“老爷,都是老奴等不中用,明知道三少爷身子不适,本不该这么早歇下的,只因今儿四处寻找三少爷,实在疲乏……哎,还望老爷惩罚!”
“还望老爷惩罚!”
姚书仑心中正在琢磨刚刚那黑衣人的来路,身手这么好的人京城中尚且少数,会是谁派来的呢?难不成是刚破的案子?
可按理说若是跟他寻仇,也该找他才对,或者找他的嫡子,怎么会偷偷潜入幺子的房间?
“都给我闭嘴!”脸上的戾气有增无减,姚书仑面色忽青忽白,让人琢磨不透,吓得一干奴仆瑟瑟发抖。
“老爷,老爷,落儿怎么样了?”细腻柔和的嗓音从远处飘扬而至。
张氏领着三两个丫头赶到了,满面的失措,十足担心幼子的模样。
一见张氏过来,姚书仑的神情倒是缓和了不少,不知是刻意压抑着,还是怎么,略松了口气才道,“没什么,刚我看错了,终究是不放心,就想着调派几个人手过来守着落儿的院子。”
竹闲居的人,从内到外都是张氏安排进来的,眼线多不说,做起事情来也方便。刚一进院子,她就注意到多了几个“门神”,却恍若未见。
听姚书仑这么说,张氏眼眉暗暗一跳,自家老爷无缘无故是不会掀起什么风浪的,除非真的出了什么事情,她下意识扫了一眼面前跪着的诸多下人们,注意到刘妈面色的惶恐,却也猜到了一二。
并非老爷看错了,是真的有事情发生,可是,他为什么不据实相告呢?另外,除了自己,还有谁会对姚一落下手呢?
一个时辰过去了,慑于姚书仑的态度,张氏处罚得干脆利落:竹闲居所有丫头、小厮都被赏了十五个大板,此外,除了当晚该在外门守夜的两个小厮被除名外,还有两个丫头也被降了级。
听着外头的喧嚷,竹闲居里,姚一落却异常兴奋:广暮哥哥一出手,果然非同凡响,这就给张氏一个下马威了!
顾不上大病初愈,姚一落在床上活蹦乱跳,高兴得忘乎所以,崇拜肖广暮的心绪又多了几分。
回到院子,姚青鸾稍稍放了心,可回想那个黑衣背影,总觉得十分诡异。
他如果真抱着杀心而来,为何不干脆解决了小厮,反留着性命呢?张氏这么安排,到底出于什么目的?
打从心底认为那个黑衣人是张氏派来的,姚青鸾怎么想都想不通透。
接下来的几天,姚青鸾想着各种办法打听竹闲居的动向,因为老爷下令加派了人手,所以竹闲居被包裹的密不透风。
而对外,姚青鸾还是卧病在床的,所以无论竹闲居还是腊梅园,一律被张氏明令禁止了,不得靠近。
但能够从丫头口中得知三少爷一天天康复,姚青鸾也算稍稍安了心。另一面,则在心里暗暗做了决断:自己跟大姐移魂的事情,并不打算跟落儿说明。
保护落儿的事情是她这个姐姐应该做的,即便落儿以后会对她姚青鸾这个身份反感也无所谓,因为无论如何不能让落儿卷入乱七八糟的事情中来。
时间越拖越长,闷在桃影园的屋子里,姚青鸾有了很多时间思考,然而当下,她最担心的就是腊梅园那位嚣张的主儿会挑事儿。
虽是被禁了足,可凡事都有个万一。
腊梅园的丫头本就稀少,素日里姚儿都是自给自足的,所以平日这里寂寥得仿若无人。
傍晚时分,用了晚膳,得闻张氏有应酬出府了,姚青鸾忙支开身边的丫头,偷偷跑出了桃影园。
自从三年前亲娘去世,她就被发配到了腊梅园这个僻静角落了,比起京兆府其他地方,没谁比她更了解腊梅园了。
趁着守门的老妈子不注意,姚青鸾轻轻闪身,动作敏捷的来到了腊梅园后窗位置。
大夏天的傍晚,这里不仅门窗紧闭,还从外头用木板加固了。怪不得被禁足之后,屋里那位一点儿动静都没有,原来正在品味插翅难逃的滋味。
“是谁?谁在那里?”碧桐压低了声音,眯着眼睛朝这边看来。
姚青鸾心下一沉,转身就要跑,这才发现,前方的路被封印窗子的剩余木板封死了。
“你是……大小姐?”脚步渐渐靠近,碧桐的声音却越压越低。
姚青鸾心脏都快跳出嗓子眼儿了,当即优雅转身,换上了疏朗的笑容,“这不是碧桐吗?你何时被分到腊梅园了?”
第十一章 姐妹摊牌
碧桐,这个丫头她是有印象的,在院子里一直规规矩矩,从来不逾矩。
“大小姐,您是来见三小姐的吧?”
出乎姚青鸾的意料,碧桐眨着晶亮的眸子,说话毫不设防。
“哦……对啊,母亲不让我过来,可担心三妹的身体,我还是偷偷来了。”凑近碧桐,姚青鸾压低了声音道,“前门的两个妈妈守得真是够严……”
“嘘……大小姐稍等,我带您进去。刚开始几天,妈妈还很认真负责的,生怕三小姐从屋子里跑了出去,后来,见根本无人问津,索性一天偷偷懒也就无妨了,如果奴婢没猜错的话,待会儿她们就会到耳房歇息去,趁此机会,您再进去,不过事先说好,有什么事情长话短说,奴婢在门口为您把风。”
姚青鸾抿嘴一笑,露出右半边脸可爱的酒窝,“嗯。”
碧桐却仍不放心,最后叮嘱道,“还有……三小姐最近情绪不是很好,您进去了注意站得离她远一些。”
果真如碧桐所料,一盏茶的功夫后,正门口两个妈妈便偷偷跑到耳房偷懒了。
吱呀一声,古旧的破门被推开,阳光从背后倾洒着落在了满地狼藉之上,屋子里一股发霉的味道浓郁刺鼻,到处杂乱无章,几乎寻不到一处落脚的敌方。
碧桐有些尴尬的瘪了瘪嘴,“三小姐不让收拾,奴婢也就……大小姐请便,奴婢出去为您放风。”
门被关上了,屋内仅存的强光也消失了,昏暗潮湿的外室里,却处处透着沉闷的死气。
姚青鸾提着裙摆,迈开步子绕过满地的碎片朝内室走去。
“大……三妹,我来了……”下意识的,原想叫出的大姐,也瞬间变成了三妹。
熟悉的声音从耳畔响起,姚儿忽的睁开眼,不顾身下扯痛的伤口,猛从床上直起了身子。
寻着声音,就看到一个身姿曼妙的人影正往这边走来。
那人身穿藕荷色金线纬织长裙,外罩素白色薄纱,头上只别了个嵌红宝石发簪,干净利落。
这身段,这模样,原本日日都在铜镜里见到的,如今却活生生站在自己面前。
满身的怒气堆积成火山,凝注在身体里,一瞬间喷涌而出。
姚儿双眼涨的血红,仿佛地狱中爬出来的恶鬼,张牙舞爪蹭下床,就要往面前人身上扑。可前几日碎片扎在下身的旧伤未治,躺在床上倒还好,这么一扯动,便通体撕心裂肺的疼起来,她龇牙咧嘴的怪相瞬间转化成了痛苦的扭曲。
咕咚一声,连翻带滚的,整个人从床榻上跌落到了冰冷的地面。这还不罢休,仍旧倔强抬起头,怒目切齿对着姚青鸾。
这张脸明明是她的,现在却被另一个人霸占着,不仅霸占着她的身体,还霸占了她的荣耀,宠爱她的父亲、母亲,以及她美好的未来……
一时间,她恨不能立刻扑上去,将那人的脸撕碎了,自己得不到的东西,那人也休想得到。
“你这是……”姚青鸾上前几步,作势要搀扶起地上的人,动作却在半空中停住了。本就纷乱芜杂的思绪,在看到狼狈不堪的那人后,更加没有头绪了,姚青鸾就那么僵在了原地。
“身上的伤是怎么弄的?”
这身体,她用了十多年,虽然在事情发生后也曾想过有没有对换回来的可能,但料想换回来后那对母女的变本加厉,这个念头就被姚青鸾甩掉了。
为了弟弟,她甘愿不要人生,不要她原本的身体。甘愿取代姚青鸾,潜藏在张氏身边,也要保落儿一生。
本是关切的话语,听在姚儿的耳朵里却格外的刺耳,她大喘着气,拿起床边碧桐准备好的纸笔,写下了要说的话,“贱人,你是怎么做到的?为什么抢走我的一切?还回来,把我的一切还给我!”
姚青鸾注视着纸上跃然呈现的几个大字,面无表情,“你认为这一切是我造成的?”
上前一步,继续道,“好,那你告诉我,大雨那夜张氏为什么要罚跪落儿?你们母女俩又是怎么筹谋的?难道是我预先料好了会打那个大雷,故意让落儿去触怒张氏,让他罚跪,然后好让咱们移魂吗?”
她叫母亲“张氏”?如此说,这个丫头已经知道一些事情了!
一连串的问题,将停留在暴怒边缘的姚儿说愣了。
对啊,这事情,怎么可能是她手无寸铁的庶女能安排出来的?
“那你为什么不跟母亲讲实话?你……打算杀了我?”娟秀的小字杂乱无章摆放在泛黄的纸页上。
“我的哑疾是张氏弄出来的吗?落儿从小到大体弱多病是你和张氏合谋做的?还有多少事情我不知道?姚青鸾!哦不,现在该叫你姚儿,在我搞清楚这些问题之前,在我弟弟健康长大之前,你休想我跟张氏吐露半句。”
被逼急了的情况下,原来自己也能说出这么咄咄逼人的话。心中无限感慨,姚青鸾看向呆愣在地上的姚儿。这孱弱的身体伴随了她十几年,如今……
还好,还好她似乎不知道三姨娘被娘弄死的事情。深呼了几口气,“你想要做什么?”写完几个大字,姚儿握着笔的手都开始发颤了。
姚青鸾叹了口气,“说实话,我是想恨你的,但是恨不起来,这么多年的姐妹情谊你丢的掉,我却丢不掉,张氏已经放话了,让你自生自灭,听好了,是她亲口吩咐下去的。她的性格你很了解,一向说一不二,这次不是我害了你,而是你的亲娘要你死。能活几日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还有,不要妄图跟人说咱们俩的事情,一个疯子的话现在谁还会信?若不想更早死,就乖乖呆在这里耗日子吧。”
“给我找大夫,我答应你,只要医好这些伤,移魂的事情绝不吐口。这身体也是你的,你就忍心看着它腐烂下去吗?”写完字,姚儿抬起头,炯炯注视着姚青鸾。
手却慢慢掀开了腰臀处的薄衣,一大片狰狞血肉的伤痕几乎呈暗红色。这便是姚儿摔倒后没得治落下的了,经过几日的刮蹭,现在伤口已经溃烂,并正在蔓延扩张。
第十二章 金蝉脱壳
“找大夫要经过张氏的同意,我没有这个权力……”整颗心揪着,姚青鸾别过头狠狠咬牙,尽力不让姚儿发现她内心不忍的情绪。
“大小姐……大小姐,您要抓紧时间啊……”窗外,碧桐压低了声音,沙哑的催促着。
见姚青鸾就要走,姚儿丢掉纸笔,不顾疼痛,拼尽全力坐直身子,猛抓住姚青鸾的脚踝,虽发不出声音,却用口型拼命说着,“救我,求求你,救救我……”一行热泪从眼角滑过,姚儿近乎绝望。
姚青鸾抿紧了嘴唇,脑中一个声音在提醒着:如果躺在这里的人是你,她会出手相救还是落井下石呢?
对啊,如果真的救了她,真的让她们母女重圆,那我和落儿要怎么活?
狠心走到门口,姚青鸾还是折返了回来,抓住姚儿的小腿,认真指着外侧腓骨小头下方凹陷处道,“这里是穴位,止痛的,能暂时缓解痛苦,却不能解决你的外伤,好自为之。”
同许多人眼中定义的那个哑女不同,灵魂交换之前,她便身揣着一身的技能,也包括从外租家学来的不传之术——穴位经。然而,这些却都被刻意掩盖了,因为母亲吩咐过,凡事不可以跟大姐抢光……
转身,姚青鸾的倩影很快消失在了门口。
姚儿目送着,双眸渐渐眯起,凝聚成道道寒光……
碧桐悄悄将姚青鸾送出腊梅园,一路上都在窥探着她的神情,小心翼翼。
“大小姐,奴婢只能送到这里了,您慢行……”
“且慢!”姚青鸾身子一顿,微笑转身,清灵灵一双眸子眨呀眨,“碧桐,没记错的话,你来府内已经有些年头了吧?”
“是啊,大小姐,碧桐也算是府里的老人了。”
“那……你觉得我三妹这个人怎么样?”姚青鸾说着,神情带了十足的审视。
“奴婢,不敢妄加评论主子。”
碧桐心中思绪万千,可是她知道,当下不能跟面前真正的三小姐捅破了窗户纸,她现在虽孤立无援,却也是胆战心惊,虽然曾经帮过自己,但或许她早就忘记了,若现在自己主动示好,反倒会让恩人心绪更乱。
也好,慢慢在暗处帮她,也不失为一种办法。
“三妹现在伤得这么严重,你怎么也没想法子给她找个大夫进来?”试探性的,姚青鸾继续追问。
“这个……回大小姐,奴婢就跟您说句实话,虽说奴婢现在是三小姐身边的贴身丫鬟,但怎么说也是受罚被临时调到这里来的,照顾三小姐虽是奴婢的己任,可奴婢终归要听夫人的差遣,夫人说不,奴婢怎敢违抗呢?”
观其眼,观其心,姚青鸾发现,碧桐所言并非不实,这才稍稍安了心。
还好,还好这个丫头对那人并不衷心,“嗯,三妹说话不方便,行动也不利索,一切就交给碧桐了,虽是夏日,她却手脚活动不开,写字什么的还是少些为好。她素日识文断字就少,看到纸笔许会更加心烦,你说是不是?”
碧桐心下了然,原来恩人这是在提醒她不要给屋里那疯子纸笔。
“嗯,奴婢懂大小姐的意思,您尽可放心。奴婢是从夫人的院子被调遣过来的,只要夫人和大小姐的吩咐,奴婢定当尽心竭力。三小姐这边您放心便是,有奴婢寸步不离的守着,不会出任何乱子。”
“嗯,那就好……”舒了口气,姚青鸾最后瞧了眼腊梅园的方向:大姐,不要怪我心狠,你和张氏既筹划了这么多年也要费尽心机要了落儿的性命,我就不能让你出来。
杀了你是你亲娘的决定,我不会落井下石,却也不会出手相救,一切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
竹闲居,嘭的一声,夹杂着灰尘,一个金丝软枕重重被摔在地上。
“为什么不让我出门?我要去瞧姐姐,你们凭什么拦我?”姚一落甩开被子就要下床,却被一地跪着的奴才纠缠着,不能脱身。气得几乎跳脚,粉白可爱的面孔一时间被愤怒笼罩。
“三少爷,不是奴婢们不让您出去,实在是您重病未愈,现下出去恐受了风寒,老爷一再吩咐让您痊愈了才可以出门,奴婢们也是没有办法呀!”
“别拿出父亲来压我,父亲怎么会看着我被憋死还不放我出去?你们这些人分明是受了那张氏的挑唆,你们是故意不让我跟姐姐见面的!让开,都给我让开!”
毕竟只是一个十岁的小男孩儿,心中想什么,尽数全部倒了出来,一地跪着的下人却声影不敢吭,恍若未闻,依旧挡着姚一落的去路。
闹了好一阵,看姚一落无力的在床上躺下了,跪着的人儿才敢悄悄退下。
见屋里又静了,姚一落复睁开眼,瘪着嘴很是不高兴。
“少爷?少爷?”后窗被慢慢推开,伴随着轱辘声,一个灵巧的人影顺着窗缝跳了进来。
“嘘……小的来伪装少爷,趁着外头人都去耳房用膳了,少爷赶紧跟小的换衣服去腊梅园瞧瞧吧,三小姐已经被禁足几天了,重伤都没得治,小的还听说,送进去的菜饭都是馊的……”
说话的人跟姚一落年纪相仿,个头儿却比他足足高了一头,眼睛很小却灵动的很,一看就是个机灵的。
这便是一直跟在姚一落身边的小厮阿四,是姚一落最为信任的人。
见他进来了,姚一落的情绪缓和很多,不多时便换好了衣服,用被子将阿四捂得严严实实的,顺着阿四进来的窗子爬了出去。
腊梅园,两个老妈子早没了影子,独留下碧桐一人,坐在廊下绣荷包,粉红色织锦料子,在夕阳的斜晖下,散发着浓浓的光晕。
静谧的傍晚,啪一声脆响打乱了秩序。碧桐一惊,手中的细针险些戳到指尖,放到口中吸吮了几口,碧桐张望着,皱眉朝院门口走去。
腊梅园门口,一只小白猫儿踩在枯树枝上,喵呜喵呜的叫着,它通体雪白,步态雍容,长长的尾巴翘着,如身份高贵的大小姐。
“我当是什么呢,原来是夫人养的小白猫,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啊?赶紧回去!”缓缓蹲下,目送着那猫儿远去的背影,碧桐一时看呆了。
而腊梅园屋中,被伤痛折磨的姚儿正呆呆看着面前地上的人影,神情复杂。
“姐姐,你伤好些了吗?听说下人们吃穿苛着你,我把晚饭给你包过来了……”
第十三章 借刀杀人
布囊一打开,浓郁饭香瞬间在屋内弥散开来。
除了饭菜,兜在里头的还有几个精致药瓶,皆用红布条塞着。
姚儿实在饿得不行了,闻到饭香,如饿狼般满眼放光,忘乎所以。
十多年富贵生活,餐食从没少过一顿,更别说是馊饭了,连她院子里养的宠物都不吃那东西。可这两日却一再看着馊饭作生死挣扎,不吃吧?饿死吗?吃?拉肚子折腾死?
终于闻到饭香,姚儿挣扎着要下床,动作间却扯痛了伤口。
姚一落紧张上前,瞪大了一双眼瞧着姚儿身后那透着薄衣渗透出来的脓液,“怎得,竟伤成这样?没人给姐姐拿药吗?”
已经听不到姚一落的声音,姚儿全神贯注盯着布囊中的饭菜,不由分说往嘴里塞,任谁也无法想象,堂堂京兆府的千金,会狼狈的如同乞丐。
姚一落就那么呆愣愣的看姚儿吃,转瞬间,布囊里兜过来的烤鸭、饭团、香酥鸡等等就一扫而空了。
饭菜下肚,姚儿打了个饱嗝儿,随即微笑看向姚一落。
“姐姐,你想说什么?”
往日里,姐弟俩的交流从来不是问题,因为姚儿比划的哑语姚一落看得懂。但今天姚儿却动也不动,就那么傻看着姚一落,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
“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你会变成这样?告诉落儿好不好?是张氏害得你如此对不对?告诉我是谁,落儿替姐姐报仇!”
“报仇”两个字一出,姚儿的双眼立时放出异彩,紧接着她比比划划的不知要表达什么。
连姚一落都看糊涂了。“姐姐从前没这样比划过啊,这什么意思?”
姚青鸾离开腊梅园后,碧桐便将屋子里的纸笔都收上去了,憋了一肚子坏水的姚儿此刻无从下手。
万般无奈之下,她硬着头皮,狠狠一咬指尖,鲜红的血液开始往外冒。
姚一落皱眉,他有些搞不懂了,姐姐有什么话用哑语告诉他就好,弄破手指,这是?
一时间也顾不上那么多,拿过刚刚装东西的布囊放到面前,开始看着姚儿往上面写字。
“还好往日里从先生那儿学到什么,都偷偷转教给姐姐,真没想到这时候竟派上了用场”姚一落心中暗自寻思,看着姚儿手指下的血字,却越发拧紧了眉头……
直到天黑透了,姚一落才趁着碧桐不在,偷偷溜出腊梅园。
而屋内,姚儿美滋滋的摆弄着手上的药瓶,心想着:有了这些药,伤口自不用说了,接下来就等着看姚一落那个傻小子怎么整死他亲姐姐吧!
有她支招的这个方法,那人必定没什么好果子。更重要的是:只要那人一死,且留着全尸,她的灵魂一出窍,自己的魂魄自然也就可以回归了。
借刀杀人,坐享其成,心里美滋滋的,姚儿越想越是高兴,打开手中药瓶,开始涂抹伤口。
次日是每月京兆府家宴的日子,这是姚家传下来的规矩,每月府中都有一次团圆宴,而每隔两月,都要回去丞相府,大家再团圆一次。
姚书仑一下朝便回府了,各处忙得热络,府内也因为两个小主子的病愈气氛欢快了许多。
桃影园,小丫头见大小姐心情不错,自动将金丝鸟笼挂了出来,叽叽喳喳的,鸟儿不停欢唱,整个园子立刻活跃了起来。
屋内,姚青鸾端庄坐在镜前,望着铜镜中的脸孔发呆。
身后,丫头秋心端着托盘走了过来,“小姐,请用茶。”
奉着托盘等待姚青鸾动作。自这次大病初愈,秋心就发觉,大小姐似乎转了性,素日的一张巧嘴也不爱说了,连出门逗弄小鸟儿的习惯都绝了。这两日她跟秋英提心吊胆伺候着,生怕一不留神犯了大小姐的忌讳,又被惩罚。
“刚用了热奶,还不想用茶。”
“是……”
“外头的鸟儿……”姚青鸾略抬起眸子,眼神看向窗外。
秋英刚从外头进来,乍听姚青鸾如此说,连忙接上了话,“刚就喂好了,小姐放心,这俩鸟儿或许知道大小姐痊愈,唱的更卖力了呢,瞧着热闹的!”丝毫没察觉出自家小姐的异样,秋英语速轻快。
一旁秋心却皱了皱眉头,但已经来不及阻止了。
秋英凑到姚青鸾身后小心翼翼道,“大小姐,腊梅园那头刚刚传回消息,屋里头动静都没有了,今儿是家宴,老爷若再不提那位,恐怕她就真的没活路了。全府的人都在等着腊梅园的动静……奴婢听说,管家那头都开始偷偷准备棺木了……”
跟了姚青鸾这么久,秋英自认最了解自家主子的性子,听了腊梅园那头倒霉的消息,她必定高兴。
一心等着夸赞,不想姚青鸾一瓢冷水浇了下来,“秋英,看来我这桃影园太小,容不下你了,这么关心腊梅园,你是打算去跟碧桐做伴儿?”声音柔柔的,说出来却仿佛巨雷劈在秋英的身上。
秋英浑身剧颤,双腿一软就跪了下去,“大小姐饶命,秋英……秋英再不敢乱说话了。”
秋心忙放下托盘,也跟着跪了下来,“大小姐息怒,秋英也是着急了,平日里说话就不沾边儿!秋英,你说话没规矩大小姐训斥过不止一次两次了,怎么就是不长记*********婢知错了,奴婢再不乱说话了,望大小姐息怒……”
虽说秋心、秋英两人是姚青鸾的贴身丫头,比起园子里其他丫头都略高一等,但真正惹怒了姚青鸾,她也是翻脸不认人的,曾经有一次,秋英说错了话,就被姚青鸾扇了数十个巴掌,脸肿的都不敢见人,却还是要乖顺的贴上来伺候。
这两个丫头,秋英口直心快,鬼机灵,秋心心思缜密,稳当持重。
可惜了,都是那个人的心腹!
姚青鸾心下暗叹了口气,耳边再次响起门外叽叽喳喳的鸟语声。
“鸟儿晒会儿太阳就送回去吧。秋英,不懂规矩,罚你到外院洒扫十天,不得靠近屋子。”
几个那人的心腹整日里在眼前晃悠,姚青鸾几乎不得清闲,眼下支开一个是一个了。
秋英的心几乎提到嗓子眼儿,一听惩罚就是这个,整颗心都落地了。大舒了口气,连连告谢,退了出去。
一旁秋心却更糊涂了,大小姐到底是怎么了?夫人面前还跟以往没差,私下里言谈举止却变了个人儿似的。
第十四章 教训教训
每月家宴是京兆府北苑的大事儿。天乌国以孝治国,所以凡是大户都有家宴这个规矩。
快及饭点儿,姚青鸾熟悉打扮过后,在秋心的陪伴下,去跟张氏会和了。
府中家宴,向来有固定地点,就在一进北苑第一个院落的百合厅。
陪着张氏一路说笑,“两母女”在众人注视下迈步进了百合厅。
二姨娘带着膝下的五小姐坐在偏座,四姨娘带着六小姐,六姨娘则挺着圆圆隆起的肚子坐在最边儿上。
见主母来了,众人连忙起座,福了一礼,才敢应声坐下。
姚青鸾横扫一圈儿屋内的人,面上带着淡淡笑意。虽说同在京兆府,但她却独居腊梅园,甚少出门,加上不受宠爱,所以很少与人来往。
没想到,小五和小六都长这么大了!
五小姐姚青影生的粉粉嫩嫩,一双圆眼睛滴流滴流格外有神,占了二姨娘的三分长相,长大了也是个美人。记忆中,小五跟落儿年纪是相仿的,只不过相差几个月,但姚青影却足足比姚一落的个头儿都大。
姚青鸾想着,转头看向小六.
六小姐姚青安刚刚六岁出头儿,粉雕玉琢的小脸儿,肥嘟嘟可爱得紧,水汪汪一双眼睛正四处瞄着,看到姚青鸾也在看她,却下意识朝四姨娘身后躲了躲。
姚青鸾瞬间了然,往日,那人灵魂还在身体的时候,对自己都是明里暗里两个套路,更别说其他人了,想来,小五和小六私下里没少受那人的夹板气,加上二姨娘和四姨娘的吩咐,即便是亲姐妹,怕也心隔十万八千里了。
随着张氏落座,门口突然掀起响动,姚一落在身后两个身材健硕的黑衣男子陪伴下,缓缓走了进来。
对着张氏虚福了一礼,还没等张氏说话,就率先在老爷的位置旁坐下了。
张氏见怪不怪,面上的笑容虽出现一丝裂缝,却很快烟消云散了。
见到自己弟弟依旧健康活泼,姚青鸾的心也算踏实了下来。
姚一落却一脸不待见的样子,连个眼神都没赏给姚青鸾。
一桌子的人,各怀心思,饭自然吃不到一块儿去。却硬是别扭着被堆到一起。
姚府规矩多,席间连六小姐都低头不语。这样的年纪正是在爹爹怀里撒娇的时候,姚青安却极会看脸色,今儿,周边人都没言谈,她自然乖乖用膳,不曾跟父亲搭话。
饭后,姚书仑逗弄了姚青安一会儿,又问了问六姨娘的胎相,便被南苑的事情给叫走了。张氏也因为突然来客,不得不出去会见。
几位姨娘各自回去院子,最后就剩下姚青鸾和姚一落两人。
“落儿大病初愈,可还好?”
猫哭耗子假慈悲!
姚一落心中腹诽,面上却淡淡道,“多谢关心,还过得去。”懂事之后,姚一落就绝口再没管姚青鸾叫过大姐。
以前的姚青鸾当然不在意这些,但此刻的姚青鸾却十分想听一句,“姐姐……”
无奈,事事骤变,以后恐怕都听不到了。
原本,她也没打算将一切对弟弟和盘托出,或许待弟弟成人之后,能够在这姚府游刃有余了,她才肯开口吧。
见姚青鸾没有再继续说话的意思,姚一落有些着急:姐姐吩咐过,那东西务必要很自然的下到姚青鸾食物中,不能让她起疑,皱着眉头,姚一落开口道,“听说你院子里有两只金丝鸟儿,何时得来的?我能去瞧瞧吗?”
按照往日,他提出这样的请求,姚青鸾绝对不会答应,所以姚一落也没报多大希望,擎等着姚青鸾拒绝呢,心下也在算计着其他法子。
姚青鸾却是一愣,随即笑了起来,终归是个孩子啊,“好啊,反正闲来无事,随我走吧……”
桃影园院子里,石桌上早奉好了热茶,姚青鸾换了身衣服才从屋里出来,身后跟着秋心。
远远的,就看着姚一落逗弄那金丝鸟儿,姚青鸾含笑不语。
“看什么看?过来一起喝茶吧?”放下鸟笼,姚一落一副傲娇模样。
秋心皱眉,依照自家小姐的性格,往日里姚一落都踏不进桃影园半步,更别说跟他一起喝茶了,还对小姐如此吆五喝六的!“三少爷,我们小姐膳后不喜喝茶……”没等姚青鸾言语,秋心已经开口道。
姚青鸾脚步一顿,却也没说什么,走到石桌旁,任由秋心将软软的垫子铺上之后,才缓缓坐下,不由分说拈起她座位前的茶杯一饮而尽,“好茶……”
秋心两只眼睛几乎要掉出来,小姐这是在拆自己的台吗?
这么给姚一落面子?小姐是不是疯了?
斜眼瞟着姚青鸾将茶全部喝了下去,姚一落的一颗心也算放下了,勾起唇角微微一笑,放下鸟笼后起身拱手一礼,“多谢今日请我逗鸟,还请我喝茶。告辞了……”
轻飘飘的,姚一落转身消失在桃影园门口,院子里复又恢复了寂静。
秋心低头不语,皱眉收拾着石桌上的托盘:小姐真是越来越古怪了,要不要跟夫人提一提?
“母亲说过了,这次姚一落的事情父亲那头儿已经起了疑心,暂时还不能动弹这个小子,所以短时间内就让他张狂去吧,好事儿还在后头……”没头没脑的撂下这一句,姚青鸾起身进了屋。
秋心的疑虑却打消了一半儿。还好,还好大小姐的心思还没变……不然她真的要怀疑大小姐是别人假扮的了!
……
“你说什么?姚儿撺掇你给姚青鸾下毒?”
竹闲居内,肖广暮一身黑衣,俊朗依旧。
原是坐在暖暖的烛火旁,听了姚一落的话后激动起身,带着烛火都是一颤。
“是啊广暮哥哥,我姐姐终于开窍了,之前怎么跟她说那对母女是坏人,她都不信,昨儿她终于想开了,想必是这次受伤加禁足,那对母女的凉薄让姐姐彻底伤了心,总之姐姐想开就好,哎你也不用这么紧张啦,不过是给她茶水里加了点儿东西,教训教训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