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八一章 身份推测
从姚青鸾口中听到这样的声音，五皇子的惊讶程度不亚于当即受到晴天霹雳。
一直以来，他印象里的姚青鸾都不是这个样子的，怎么会？
“怎么？殿下认为我说的话并不属实？”
“倒不是，只是偶尔听一听真话，有些难以接受。”
“真话是不太容易接受。”
并肩而行，两人很快到了宫门口。
碧桐早早就等着这儿了，看到姚青鸾出来，连忙将披风送上去，边对五皇子施了一礼，“小姐，肖公子已经在马车上等候了。”
姚青鸾微笑点头，随即看向了马车方向，从眼睛里透露出来的笑意是难以掩饰的。
看着姚青鸾看向马车的目光，五皇子目光一沉，“好了，我的任务到此结束，快上马车吧，夜长梦多。”
姚青鸾点头，对五皇子再次行了礼，转身上了马车。
碧桐原本是要在车子里头服侍的，但碍于肖广暮坐在里头，她不得不坐在车夫的旁边。
五皇子翻身上马，看着姚青鸾马车离去的方向，久久伫立着，没有甩开马鞭。
从初次见到姚青鸾开始，他就觉得这女子身上有着异于旁人的光彩。而今天入宫这一行，更是让他全面的认识了姚青鸾，认识了这个世间都罕见的女子。
也正在五皇子要主动做出什么的时候，却突然发现，他一直视为好兄弟的人竟然跟他的眼光也是一样的，而可悲的是，姚青鸾似乎对肖广暮的看重程度，更胜他这个尊贵的皇子呢。
马车里，肖广暮紧紧握着姚青鸾的手，“琪云没有难为你吧？”
姚青鸾没有挣扎，就那么安静的被肖广暮握着，“没有，不过，我离开寝殿之后，公主那边就叫太医了。”
“哦？这样严重？”肖广暮眉中带笑，“眼下，怕是皇后和琪云都恨上咱们了。”
“无妨，比起暗地里你挣我多的把戏，我更喜欢明着来的。”
“两天后就是公主远嫁东鹄国的日子了，司徒元却到现在还没有动静，我不相信他肯放弃你手中的秘籍，所以这两天之内，他们必定还有动作。”
“嗯，秋心还在我的院子里，会有什么动作，从她身上就能看出来了，你放心吧，有需要的地方，我自然会打招呼，落儿和关挺也都在的，所以并没有太大的风险。”
“话虽是这样说，不过我始终还是不放心。”这样说着，肖广暮握着姚青鸾手的力度更加紧了。
姚青鸾促狭一笑，“我听五皇子说，今儿是你主动找他进宫来瞧的？”
肖广暮面色一红，“没错，是我主动找的五皇子，一连几天，琪云不断的送信到南昌侯府，闹得我那个院子里鸡犬不宁，父亲都快要忍不住插手了，这个档口上，若我进宫来迎你，怕会生出更多的风波，所以，最妥当的人就是五皇子。”
“算你想的周全，不过你太小瞧我了，既然我敢只身进攻，就不怕琪云或者皇后会做出什么。明着送了帖子请我入宫的，若我真的在宫里出了什么事情，受到诟病的人还不是皇后和琪云公主？皇后才不会傻到如此明摆着对我下手的地步呢，所以，没什么事儿的。”
伸出长长手臂，覆盖住姚青鸾的肩，肖广暮顺势将对方的额头放在了自己肩膀上方，“即使知道，但不来这里亲眼看着你走出来，我还是不放心。”
几天的时间，足够给一国公主准备嫁妆了。
从大婚定下来那天开始，司徒元就住在被安排的宅子里大门不出，全然不像刚刚进天乌国时候整日游山玩水了。
这也说得通，毕竟婚事是以那样不堪入目的方式定下来的，无论对于东鹄国，还是天乌国来说，尽快将婚事落定，才是唯一的方法，随后就只能等着时间渐渐将人们脑海里的记忆冲刷掉了。
表面上看，的确是如此，然而宅子里，司徒元此刻正举着鸟笼，十分惬意的逗着鸟儿，白胡男就站在廊下，一动不动看着主子在那儿戏耍，丝毫没有愁容，“殿下，那丫头又来了，讯问您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师父，依你看，时间是不差不多了？”将鸟笼子放下，司徒元转身看向白胡男。
白胡男眼底闪过一抹亮光，“殿下，成败就在此一举了。”
“好，一切就听从师父的安排，立刻将消息传给那丫头，让她按照计划行事。”
“是，殿下。”
“对了师父，你前几天说，李协似乎认出你来了？这事儿不会有太大碍吧？”
“回殿下，这倒是无妨的，只不过，我有件事情，虽然只是猜测，却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哦？说吧。”
“您还记得，有一日我跟随着姚青鸾到达茶馆的事情吧？”
司徒元点头，“当然，那天你回来，还说看到故人了。”
“是啊，那人就是李协，这些我都跟殿下说过了的，只有一件事情，因为当时还不确定，所以并没有跟殿下提及。”
“什么？”
“那天在茶馆门口，我亲耳听到姚青鸾，唤李协作‘外祖父’。”
“外祖父？”司徒元一愣，随即补充道，“倒也是，李协是李迎秋的父亲，那也可以说是姚青鸾的我祖父了。”
白胡男却摇头，“殿下，您所有不知，天乌国并没有这样统一叫的规制，若说姚青鸾的外公，也就是张忠，被京兆府的其他庶子庶女叫做外祖父那还说得通，可一个姨娘的父亲，是没有资格被大小姐叫做外祖父的。更何况，那天，姚青鸾只不过初次见面叫了一声，很快就改口叫李大人了，到后来，恐怕连李协自己都在怀疑，第一句的那一声呼唤，他是不是听错了。”
“所以，师父是怀疑？”
“放眼京兆府，能主动叫李协为外祖父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李迎秋的女儿，不会说话的庶女三小姐——姚儿。但根据我的查访，那位三小姐似乎在数月前就离奇死去了，而正是从那之后，大小姐的性情就开始大变，跟京兆尹夫人的母女关系也渐渐有些不一样了……”
“师父是想说？这两个人的身份……可是，这怎么可能呢？若说通过易容的方式临时改变，那还说得通，这样永久的变化……”
“张氏的死，姚青鸾手中的秘籍，一切的一切，看起来似乎是巧合，实际上却都笼罩着一层神秘的气息，怕咱们不愿意相信也不行了。”
第一八二章 戳穿身份
姚青鸾收到信鸽的时候，天已经黑了。碧桐拿着从信鸽上取下来的纸条，缓缓走到姚青鸾身边，“小姐，是东鹄国司徒太子的拜帖，他竟然说……”
“约我出去见面？”
“不是，司徒太子说，他会亲自来京兆府拜访。”
姚青鸾手中的茶杯一顿，仿佛没听清楚似的瞅了碧桐一眼，顺便扫了眼碧桐身后原地站着没动的秋心。
“亲自拜访？”
“是的，司徒殿下信中提及，不用小姐特殊招待，他也不会从正门进来，只不过跟小姐打个照面，用不着轰动全府的来迎接，所以……”
“所以，他就是打算偷偷进来我的桃影园了？”
“小姐，这可是不合规矩的。”碧桐在一旁道。
姚青鸾却伸手接过了碧桐手里的纸条，一眼看完了，微微笑道，“跟堂堂东鹄国太子，有什么规矩可言？若对方有能力，别说来咱们这京兆府摆放了，就是不提前说一声进宫去拜访，也是没人能够阻拦的，更何况人家还先跟咱提前说一声呢，可见足够把咱们放在眼里了。秋心，你觉得呢？”
秋心肩膀一颤，上前道，“奴婢觉得，司徒太子这样做也是有他的理由的，小姐您想啊，若司徒太子事先不跟咱们说，直接偷偷进来桃影园，咱们不也是要接待的吗？总之，这样风口浪尖上，司徒太子是不可能大摇大摆进入咱们京兆府的，就算是老爷知道，也会为该怎么接待司徒太子而为难。让外人知道了，更不知道该怎么背地里对小姐指指点点呢，想来司徒太子以这样的方式来通知小姐，也是为小姐着想了。”
碧桐无声无息的叹了口气，垂下头没有再说话，秋心这丫头，心思也太过明了了吧？她当真以为小姐是傻子吗？
“这样看来，秋心说的似乎有几分道理，既然如此，碧桐，秋心，做好迎接贵客的准备吧。”
夜幕降临，烛火燃起，姚青鸾握着手中的书卷，听着外头敲更的声音，微微勾起了唇角。
门吱嘎一声被推开了，碧桐缓步走进来，身后引着司徒元，“小姐，司徒殿下到了。”
放下手中的书卷，姚青鸾做了个“请”的姿势，“殿下真是稀客，这个时候贵步临贱地，如此大费周章，是有什么重要的话必须当面跟小女子说的嘛？”
“跟姚小姐说话，就是省力，倒也不是什么重要的话，只是从到了东鹄国以来，放眼去看，能够说的上话的人似乎也就只有姚小姐一个人了。原本还想着能够一朝跟心仪的人相携着手，共同回到本国，却没想到，终究跟你无缘。倒也罢了，只是临走之前，有些话想要跟姚小姐说，又迫于没有什么机会，那么司徒也就只能自己创造机会了。”
说了这么一大堆废话，还不是在绕弯子？
“司徒殿下明人不说暗话，皇后娘娘宴会当天的事情，你知我知天知地知，另外，就是那些参与计划的人知道了。这事情虽然没过去几天，但小女子仍旧记着，不像司徒太子，似乎早将此事忘了，那天若非小女子事先早有准备，恐怕如今忙碌着准备嫁妆的就不是天乌国皇宫，而是我京兆府的后院了。”
“哈哈，好，早知道瞒不过姚小姐，既然你全都知道了，那我也没必要绕弯子了，只不过，今儿来到这里，并非想要听姚小姐职责的，而是有一件事情要当面跟你确认一下。”
“哦？司徒太子请说。既然姚小姐想方设法摆脱跟我成婚这件事情，那么必定已经知道我执意要你加入东鹄国的目的了，双方都是明白人，我也就没必要重述，只不过，司徒心中一直有个疑问，张氏的死，跟姚小姐脱不开干系，这事儿我是了解的，另外，恐怕威武将军府张曦瑶张大小姐的死也跟姚小姐有着扯不断的关联吧？狠心逼死自己亲表姐和亲娘的人，我司徒元这辈子倒还没见过，但如此对待仇人倒还说得过去，我这样推测，应该没错吧，京兆府三小姐？”
站在门口的碧桐，这一瞬间后背几乎湿透了。
姚青鸾却以袖掩面，默默笑了，“司徒太子，你的想象未免太过丰富了吧？我三妹如今可安安稳稳的在土里躺着呢，若接下来的话你是要对她讲的，我们大可以现在就出门，我领着你去见她。”
“好了，姚小姐，明人不说暗话，这可是你刚刚跟我说的，怎么这会儿你自己反倒不承认了呢？若你不是姚儿，身上怎么会有坎培部落的秘籍？那可是张氏寻找了一辈子的东西，你若真是姚青鸾，怎么可能不交给自己的母亲？答案只有一个，你不是姚青鸾。你是姚儿，只有这样一切才能说得通。”
“司徒太子，话已经说完了，你该交代目的了。”姚青鸾不再否认，却也没有承认，眼神炯炯的看着司徒元，似有熊熊烈火在燃烧。
“好，够爽快，”司徒元猛拍了下桌子，继续道，“那咱们就来做个交易，秘籍交给我，我负责继续隐瞒住你的身份，如何？”
“哈哈，司徒太子，您当真是在东鹄国皇宫之中成长的嘛？怎么想法还这样简单？你以为身份什么的，对于我来说重要吗？就算你跟皇后摊牌了我那所谓的真实身份，那又如何呢？相反，若秘籍我现在就交给你，怕我的小命还活不过今天三更。”
“所以，姚小姐就是不想跟我做这一笔交易喽？”
“虽然不是商人，赔本儿的买卖我却也看得出来。”
“好，你最好不要后悔。”
没有继续追究下去，司徒元抬屁股就出了门，竟没有一丝一毫讨价还价的架势。
姚青鸾稳稳坐在原地，直到碧桐端着茶水走到近前，她才一个颤抖，猛抓住了碧桐的胳膊。
“小姐，奴婢还以为，您不害怕呢……”
“怎么可能不害怕，虽然早做好心理准备了，可是身份当面被揭穿，我还是招架不住……”
第一八三章 连环计策
“奴婢这就飞鸽传书给肖公子！”碧桐忙放下茶杯，急匆匆的要往外走。
甩在身后的胳膊却被姚青鸾稳稳抓住了，“不要，太晚了，没有必要。”
“不用找了，我已经来了。”肖广暮陪着姚青鸾在屋子里呆了一夜。
主仆俩回过头，见肖广暮正站在床榻旁边的窗户侧畔，显然是刚破窗而入的，只不过，主仆俩说话太投入，竟然连一点声音都没有听到。
“什么时候来的？竟然连一点声音都没听到。”姚青鸾起身，朝肖广暮走去。
话音刚落，手就被肖广暮迎面抓住了，还没等姚青鸾反应过来，她整个身子已经被拥入了前方大大而温暖的怀抱之中，“我有些担心，所以就过来瞧瞧，看来，我的直觉是对的。司徒元果然不是什么善茬。”
“没事儿的，这一天迟早都要来，我终究不是真正的大姐，现在不期望身份永远被隐瞒，只能期盼在身份泄露之前，能够将想做的事情尽数都做了，也好放心。”
碧桐见状，很有眼力的悄悄退出去了，没有离开，而是静静站在门口把风。
肖广暮沉默良久，终究叹息了一声。
这段时间以来，他已经将事情想得很清楚了，原本的确是奔着解救姐姐的目的来到这个世界，穿越两次才成功，原本并没做他想，却没料到，长时间跟姚青鸾接触以来，自己竟不知不觉喜欢上了这个倔强坚强的女子。
对于自己的身份，她至今都不曾过度的追问，但是说与不说就在于他自己了。
眼下，两情相悦是有目共睹的了，但最令肖广暮不放心的是，等他在这个世界的目的，愿望一切都达成了，等姚青鸾的大仇终于得报了，他必须回到现代社会的时候，该如何抉择？毅然决然离开她吗？自己会舍得吗？
若不离开，那么注定要跟远在现代的亲人永世相隔……这是他想要的嘛？
“不要怕，我永远都会在你身边。”默默的说出了这番话，肖广暮将姚青鸾抱到更紧了。
夜越发深沉，床榻上，姚青鸾轻轻枕在肖广暮的胳膊上，两人目光一致的看着床榻的棚顶，并没有太多的话可聊，却都给对方很舒服的感觉。肖广暮将唇温柔的覆盖在姚青鸾的额际，随即微笑紧盯着姚青鸾的侧影，不知过了多久，姚青鸾进入了梦乡，这一夜，是她多少天以来睡得最安稳最踏实的一夜。
次日睁开眼的时候，肖广暮已经不在身边了，碧桐端着铜盆站在帐帘之外，“小姐，您醒了？”
“嗯，早膳都准备好了吧？我饿了。”
秋心连忙在外室摆放餐盘，手中的动作因为太过紧张，多出了不少叮叮当当的擦碰声音。
姚青鸾和碧桐主仆俩只当做什么都没听到，按照惯例将衣服都穿好。
“小姐，今儿的早膳全部是按照您的喜好准备的清粥小菜，奴婢先为小姐盛好了放着，等小姐梳洗完毕，也能温一些了。”
姚青鸾轻声嗯了一句，没有多问。
清粥小菜的确是姚青鸾的最爱，往常府中若弄些太过油腻的早膳，碧桐都会主动给换了，命令小厨房另作。
所以，姚青鸾的口味在桃影园中，几乎人人皆知。
坐在餐桌的旁边，姚青鸾拈起筷子，径自吃了起来，跟往日没什么味道上的差别，可她今儿却格外的胃口大开，连吃了两碗粥，又用了不少的小菜儿。
碧桐借故走出房间，换秋心在一旁边伺候，无不细心周到。
一切都跟往常没有两样。
然而，一种诡异的气氛却在桃影园的每个角落不知不觉间弥散开了。
东鹄国太子的送亲队伍，浩浩荡荡从天乌国京都沿着长长的官道离地而去。
喜轿上，琪云公主一身喜服，面无表情的坐着，从在宫里跟姚青鸾见面，得知自己那日真正被算计的缘由后，琪云整个人就仿佛被抽空了灵魂。
叫过太医过来，终究什么都没诊断出来。她就这样木讷的被送上了花轿，跟着司徒元的护卫队伍，渐行渐远。
唢呐吹号的声音，伴随着锣鼓喧天的闹声，渐渐的在耳边消散，桃影园里，姚青鸾坐在梳妆台前头，看着桌子上半燃没燃的香烛，将秋心递过来的茶水，一饮而尽。
秋心猛咽了口唾沫，心中最后祈祷着：小姐，终究是奴婢对你不住，可是奴婢帮您选择的这条路并非太糟糕的，到了东鹄国，您可以享受至高无上的荣耀，说什么您也是有司徒殿下爱戴的，若非如此，奴婢也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如今这结局多好，您跟着司徒太子去到东鹄国，我则留下来替您陪伴在肖公子左右，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呢？
“秋心，我有些困了，扶我上传去歇一歇。”
秋心唇角一勾，是了，算一算，药劲儿也该上来了。昨儿的早膳就开始下第一层迷药，加上今儿燃烧的香和刚刚茶水中的第三层迷药，饶是再坚强的人，也必定会被迷得一天一夜睡着醒不来。这是司徒殿下交代的，他给的东西，必定不会有错。
连忙上前搀扶住姚青鸾，秋心小心翼翼的将主子搀到床榻上，“小姐，许是这几天太过折腾了，您好好歇着，屋子有我和碧桐看着呢。”
姚青鸾无力的点了点头，一沾上枕头就睡着了，睡得很香很甜很沉。
用手在姚青鸾双眼前晃了晃，秋心试探性的叫了几声，见小姐都没有回应，这才大松了口气。没有立刻做出什么动作，而是静静坐在了刚才姚青鸾所坐的位置上，“小姐，奴婢跟了您这么多年，也算是细心的，却无知到连自己的主子变了都不知道，若非司徒殿下告知，我恐怕要一辈子被您蒙在鼓里了。您待碧桐和待我一向都是不同的，虽然您曾经也是待奴婢不薄的，可是，同样是待在您身边的人，这样的差别对待，奴婢心里也会不舒服。肖公子是个好人，您走了之后，奴婢会替您好好照顾他的。”
第一八四章 离奇失踪
自言自语了良久，秋心才渐渐沉默下来，突然打了个响指，陡然间，从窗户以及四面八方窜进来无数道黑影，这些黑影如同鬼魅，若这时候有任意一个丫头在侧，估计都会被吓得魂飞魄散了。
“人已经睡下了，接下来的任务就交给你们了，知道将人交给司徒殿下后该说什么吧？”不同于刚才在姚青鸾面前的低三下四，此刻秋心一脸的庄肃。
为首的黑衣人点了点头，“主子都吩咐过了，至于你要的东西，也全都替你安排好了，只要我们顺利离开天乌国京都，你就等着做南昌侯肖公子的女人吧。”
“那就好，那就好……”口中自言自语的念叨着，秋心最后瞅了眼床榻上的美人，双眼紧闭的时候，她的双睫平静的似两弯月牙，白皙的面孔更是世间少见，“小姐，咱们主仆，就此永别了。”
天乌国京郊的茂密森林中，喜轿稳稳的停靠在一棵大树后头。司徒元站在大树旁，一声不吭，久久看着通往京都方向的小路，算时间，这个时候，人也该到了。
白胡男缕着胡须走来，“殿下，时辰应该到了，莫不是咱们安排的人出了什么差错？要不要我再派人过去瞧一瞧？”
“无妨，再等一等吧。”
司徒元话音刚落，他目光所在的那条小路尽头影影绰绰出现了几道黑影，白胡男浓眉深锁，良久微微一笑，“殿下，是咱们的人，回来了。”
只见二十来个身着黑衣的人，围着一辆马车缓缓朝这边走来。
待他们到了近前，为首的那个人摘下黑色面纱，司徒元这才大松了一口气，径自走过去，掀开马车车帘。
马车里，正平躺着一个双眼紧闭，面色如桃花的女子，她有着一张娇俏可人的脸，此刻酣睡的样子都不由让司徒元动容。
最初想要得到这女子是因为她身上的秘籍，但更深入的接触之后，司徒元越发对着女子好奇，到现在竟发自内心的想要得到她了。
将马车车帘缓缓放下，司徒元微微一笑，“过来的路上没有人起疑吧？有没有被人跟着？”
“回殿下，按照您事先安排好的路，属下们不敢耽搁，一路飞奔着过来了，并没有人在后头跟着。”
“那就好，现在还没离开天乌国国土，对咱们来说，并非最安全的，立刻出发。”
“是……”黑衣人齐声应了一句，整个车队顿时如晃动的大虫子，缓缓朝着两国交界的地方行进。
司徒元带着所有护卫，一路上也不敢停歇，直到眼瞅着前方几百米就要入自己国土的时候，他的心才彻底放松下来。
翻身而下马，径自来到姚青鸾被放着的马车上。
白胡男见状，立刻安排了人手，将那辆马车的帐帘掀开。
司徒元纵身一跃，跳了进去。
马车里，姚青鸾还静静的平躺在里头，随着车轮的晃动，她的身子也随着左右摇摆。
睡美人也是很好看的，尤其是这丫头独有的个性，想象着她睁开双眼时候，一双不知所措，更甚至惊恐的神情，司徒元就十分期待，能让这丫头败下阵来，也算是他的一次巨大成功了。
正想到这里，忽然间身旁的人眉睫一动，嘴角微微一瞥，双眉紧促，赫然要醒过来的架势。
司徒元一愣，想着白胡男配置的药方，应该不会这么早醒过来才是。
心中正在纳闷，见身旁的姚青鸾已经睁开一双眼睛，正用惊恐的眼神看着自己。
司徒元自得意满的笑了，“怎么？看到我很惊讶？还是几天不见我，分外想念了？”
出乎司徒元意料的是，他没有得到意想之中的反应，而是……
“司徒殿下？”这声音仿佛一计震天雷，轰然打在司徒元的头顶。
虽然跟姚青鸾不过几面之缘，但姚青鸾的声音，他还是辨识出来的，这女子的声音……
司徒元只觉得浑身发冷，他瞬间攥紧了拳头，用力气一下子将面前平躺着的美人儿给拽了起来，一把镐住对方下巴，毫不费力的就将对方脸上的面皮撕了下来。
陡然间，刚刚还是姚青鸾那面孔的女子，瞬间变成了另一张脸。这脸司徒元也是认得的，正是自己人买通的姚青鸾手下的丫头——秋心。
“你怎么会在这里？”司徒元的声音几乎沙哑。
这一瞬间，再傻的人也能反应过来，自己被骗了。
“奴婢，奴婢怎么会……”用手紧紧握着额头，秋心感觉整个脑子如同浆糊，“奴婢按照殿下的吩咐，将药尽数给小姐服下的，可是后来……”
“罢了，停车！停车！”
司徒元一声令下，所有车夫和护卫不敢怠慢，立刻将车队停了下来。
白胡男率先来到司徒元的马车旁边，看到车子里场景的瞬间，已经全都明白了。
但他却没有慌张，而是倏地看向了另一辆马车，飞奔着跑了过去。
当掀开琪云公主所在马车的车帘时，白胡男彻底愣住了。
双眼眼脸缓缓垂落，叹息着来到司徒元的马车旁边，“殿下，咱们中计了。”
司徒元眉头紧皱，“怎么回事？”
“琪云公主不见了。”
“你说什么？”司徒元双眼发直。
他身边，秋心的双肩已经颤抖到不行，立刻起身，跪坐着给司徒元磕头，“殿下饶命，殿下饶命啊，奴婢的确是按照殿下安排的去做的，奴婢不敢，奴婢不敢有二心啊，殿下……”
“太吵了……”三个字从司徒元的嗓子里缓缓而出。
白胡男动作极快，一把将秋心从车子上拽下来，抽出利剑，手起刀落。
下一瞬间，秋心的头已经如滚落的蹴鞠，翻滚几圈儿之后朝着下坡方向滚去了。
“殿下，咱们要回去吗？”白胡男试探性问道。
司徒元却是摇头，“晚了，姚青鸾，你狠，你够狠！”
“殿下的意思是?”
“就算咱们现在回去破罐子破摔，也是无济于事，琪云公主已经没了，咱们回去，事情只能昭然若揭，再想要顺利离开已是不能了。”
第一八五章 先来后到
“哈哈哈，真够有你们的，司徒元就那么老老实实的吃了哑巴亏？这简直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啊。”茶馆的雅座中，五皇子笑得前仰后合。
“这不过是他应得的。不过，这么做倒是也将他闭上绝路了。否则……”
五皇子一愣，“否则什么？”
肖广暮有些无奈，“昨儿司徒元的队伍一回到东鹄国，紧接着就给皇后飞鸽传书回来一封信，那信的内容虽然咱们还没有拦截下来，但可以想象，是关于咱们的。”
五皇子点头，“以司徒元的个性，是绝对不会吃哑巴亏的。”
姚青鸾的一颗心却已经落定了。如今基本可以确定，司徒元的那封信里要告知皇后的就是自己的真实身份，如今若皇后真的知道了，那么也算是真正的正面为敌了。
“对了，关于琪云公主的婚事，这次皇上的反应倒是出乎了我的意料。”肖广暮转移话题道。
五皇子锁着的眉头渐次有些放松，“依我看，这才是父皇真正的反应，这么多年来，表面上他的确是宠爱琪云，实际上不过是给她些表面上应有的。看琪云那性子，哪个公主被宠惯到了这般？在皇宫里胡作非为也就是了。这样的公主名声自不用说了，婚配自然很难。能够嫁到东鹄国，已经是最好的选择了。”
“所以，万岁爷这么多年是故意溺爱着琪云？”
“据我猜测是这样的，借此，来消散镇国将军府以及皇后娘娘的戒心，让他们更加肆意妄为的做想做的事情。”
姚青鸾微微一笑，“多年的安排和铺垫，眼下皇上的基地已经打的差不多了吧？五殿下近来在御前走动，有没有得到什么确切的消息？”
五皇子顿了顿，下意识瞅了眼四周，良久才道，“父皇这么多年的确在镇国将军府的压榨下，过得太委屈了，不过君子能屈能伸，终有一天可以翻身不是嘛？”
“如今，怕那一天就要到了吧？”
五皇子点头，“威武将军府近来将皇家得罪的不清，为了整个家族的将来，张忠老家伙正每隔几天往勤政殿跑，试图找机会重回战场，获得战功，以抬高家族地位，毕竟，张家已经多年没有军功，如今，若再不重新出山，怕是要因为张曦瑶的事情从此一蹶不振了。”
肖广暮猛然抬头，“所以，皇后会顺坡往下走，就此给张忠老头儿这次机会？”
五皇子点头，“是啊，威武将军府是多年辅佐镇国将军府的左膀右臂，要想打压镇国将军府，就要从减除他的羽翼开始。毕竟凡事都要有个先来后到嘛。”
“既然如此，倒是少了咱们不少周折……”姚青鸾微微一笑，不再多言。
一转眼，已是春色盎然之景满目，从司徒元给皇后娘娘递了信之后，皇后那边竟然出奇的平静。这一点倒是让姚青鸾颇有些惊讶。
然而，正当她等待着皇后那边的动静时，一个不太好的消息传来了。
午膳过后，姚青鸾正在屋子里小憩。
忽然听到门被剧烈推开的声音，紧接着一个身影跑了进来。
“姐姐，外祖父出事儿了。”姚一落急忙来到姚青鸾身边，脸色是从未有过的苍白。
“外祖父怎么了？”姚青鸾后背发凉，立刻意识到了不好。
“具体的，我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外祖父不知是怎么得罪了镇国将军，今儿一大早就被关入天牢了。”
镇国将军？这四个字在耳边飘过的瞬间，姚青鸾明白了，这就是皇后的动作。
这么长时间以来，皇后并非没有动作，她是在等，等着往姚青鸾的软肋上插刀子。
果真了，外祖父，就是自己的软肋。
姚青鸾双拳捏紧，对着姚一落微微一笑，“落儿，没事儿的，姐姐有办法将外祖父救出来。”
“真的吗？”姚一落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立刻噙满了希望，“姐姐有什么办法？”
“姐姐的办法，现在还不能实施，毕竟对方是镇国将军府，镇国将军府背后还是皇后。咱们现在能做的就只有等。”
一抹黯然从姚一落的眼角划过，但转瞬即逝。
“落儿，你相信姐姐对不对？”握住姚一落的手，姚青鸾语调轻柔至极。
姚一落用重重点头的姿势来代替了“嗯”。
威武将军张忠宝刀未老，一出马连连告捷，张家老小从上了战场，传回来的就都是好消息，皇帝一高兴，连赏了几级。
一时间，整个京都议论的焦点话题都围绕着张家了。
原本因为张曦瑶的事情，而数月不敢抬头的张家人，这次终于敢昂首挺胸走出大门了。
不只是昂首挺胸，简直眼睛都抬到额头上去了。不敢出门的张家女眷，恨不能每一个宴会都少不了她们。
人人对待张家人的态度也顿时从藐视变成了趋炎附势。张曦瑶的事情，几乎瞬间就被所有人给遗忘了。
天子脚下，一天一个样。只看每个家族的走势。张家人的经历，就是这句话的真实写照。
为了整个家族的命运，张忠这次十分认真，不仅儿子都带着上战场了，连孙子也带了去。
唯独张文轩没有跟着上战场，而是选择留在京都守着家周围。
上次交锋之后，他一直在等着姚青鸾的动作，可是这么长时间过去了，终究没有什么动静。
不过，张文轩也算是冷静的，虽然留在京都，却除了必要出门的场合几乎不迈出张家一步。
这天，他穿好了衣服，一大早就要出门。
虽然军队连传战功回来，但涨价的守门人，还是十分警惕，见二少爷出来了，无不惊讶，“二少爷，老爷今儿要传信回来，您不留在家中了吗？”
张文轩扫了眼张家门口，见没什么异常，转身对着守门道，“今儿太子相约，我要出去一趟，待会儿就会回来。”
守门的点了点头，目送着张文轩骑着高马消失在人群当中。
护城河畔的一个宅子旁，张文轩翻身下马，将马儿交给了上前来的小厮后，径自走入了院子。
第一八六章 祸起两端
这是太子的私宅，知道这个地方的人并没有几个，每有紧急的事情，太子都会直接给张文轩飞鸽，收到飞鸽，张文轩直接来到私宅跟太子见面即可。
看起来的确跟往日相同，可是今儿张文轩却没有想到，这个院子，从此以后，对于他来说有去无回了。
推开门进入主屋，一股香味扑面而来，张文轩下意识捂住了口鼻，只见前方，原本齐整整放着太师椅的地方，此刻正端坐着一个窈窕的背影，浓黑的长发在女子身后披散着，听到身后有声音，女子缓缓回过头来，露出灿烂的笑脸，“二表哥，你来的可真够准时。”
张文轩站在原地没有动，看到姚青鸾背影的瞬间，心几乎沉到了谷底。
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一大早他收到飞鸽的时候，都没犹豫，就急忙赶了过来，只因为这几天太子提过，有要事随时要相商。所以，他想都没有想，就直接冲了过来。
若搁了往常，他定会略加思考，但近来，或许是张家的事情都太过顺遂，他一时之间有些大意了，竟毫不怀疑的就来到了这里。
如今到了这里，发现是骗局却为时已晚，一只脚迈入人家的陷阱，另一只脚想要拔出来却是不能了。
姚青鸾缓缓朝张文轩走来，眼中似有嘲讽，“二表哥，看到我为何如此惊讶？怎么？多日不见，竟认不出我了吗？”
张文轩心中波澜不惊，面上却没有显露分毫，尽管心底里十分清楚，自己已经落入别人圈套。但面上的淡定还是要装一装的，“姚青鸾，一大早处心积虑将我带来这里，有什么话还是痛快说吧。”
“认识这么长时间，从来不知道二表哥是这样的急性子，若是能痛快说的话，我是不会拖拖拉拉的。免得浪费所有人的时间。不是吗？”姚青鸾脸上的笑容神秘莫测，竟带了几分难以名状的诡谲。
张文轩看了一眼对面女子的表情，姚青鸾生的雪白。一双圆圆的眼睛，更是衬托的她可爱至极，可若是如陌生人一般，当这女子是个单纯十多岁的小姑娘。那就太小瞧她了。几个月以来明里暗里的交锋，张文轩心知对方是个多么难以对付的角色。这一刻，他心底生出无限寒意。
……
威武将军府门口，一个侍卫打扮的男子飞身下马，满身灰尘的冲进了府门。守门的人看出该侍卫是来往送消息的，直接为对方打开大门。迎了进去。
“你说什么？父亲战败，连连告退？老爷身死沙场。二弟消失无影踪？”张家大夫人眼中无神的默念着侍卫刚刚上传的话。
自从张家老夫人一命呜呼之后，将军府后宅的中馈就此便归了张家大夫人。
如今。将军府男子就只剩下张文轩一个，其余的都跟着老爷子去了战场。女子自然要以大夫人为主了。
然而，听到这个消息，大夫人一瞬间六神无主了，老爷身死，二弟消失无踪。
消失无踪是什么意思？就是还不如老爷，身死都找不到全尸。
怎么会这样？前些天还不是连连告捷吗？全族的男子都在那里，几日之间，怎么会变化如此之大？
出身将门，嫁入张家的时候，大夫人就做好准备了。这些年来，每次家中男子出征，说难听些，几位夫人都要先做好最不好的打算。
可是，打算归打算，真正面临这一天的时候，大夫人还是发现，自己招架不住了，“二少爷回来没有？”一时间有些六神无主的大夫人如此问道。
身旁丫头皱紧了眉头，担忧着小声道，“回夫人，二少爷一大早便出门去了，这时候还没有回来，奴婢这就命管家着人去找！”
“去，快去，要快！”大夫人手臂一挥，长袖飞舞，动作间震得鬓边的钗环沙沙作响。
从快马加鞭传信儿的小厮带来消息，直到天黑，大夫人终究没有等到张文轩回来，最后等来的却是京兆尹衙门的人。
“张夫人，我们大人命小的过来传信儿，贵府二公子牵涉到一起人命案子，您还是快快到京兆府走一趟吧。”
大夫人顿时觉得心头一空，一股透彻的凉意从心底蔓入四肢百骸。
说什么？轩儿牵涉到人命案子？
虽然是在天子脚下，但天乌国京都，并不少有人命案子的存在，只不过有些是涉及到低贱人命的，那些贱人死一个是死，死一百也是那样，不过草芥而已。
能够震动到京兆尹的案子，自然不是关系到贱人的了，难道说轩儿的案子跟什么重要人物有关？
大夫人心中疑惑，转瞬间已经反映了过来，一扫面上的惊慌失措，理了理声线道，“且容我换一身衣服，再随你到京兆府。”
出乎大夫人所料，当她的马车到达京兆府门口的时候，还没等下车，便被迎门出来的小厮叫住了，“大夫人，我们大人不在府中，他临行前说了，让小的带您过去出事儿的私宅。”
“那是哪里？”大夫人下意识问道。
小厮却是淡淡一笑，“您到了就知道了。”
一路上马车颠簸不平，但终究没有大夫人心头的波涛来的凶猛。
不知道过了多久，马车终于在一声嘶吼之后停了下来，大夫人在丫头的搀扶下下了马车，迎面看到一个偌大的宅子耸立在面前，红漆大门，四周是高高的围墙，与普通的大宅子别无二般。
小厮看了眼大夫人，做了个指引的手势，“张夫人，我们大人说了，因为二公子出身威武将军府，威武将军又正征战沙场，所以今儿这事情才特别优待，请了您过来，若是换了旁人，怕是连过来探望的机会都没有了。待会儿您进去……”
小厮正欲多言，大夫人脚下动作已经等不及了，“待会儿见到再说待会儿的，这一路上，你们的人也不曾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我要进去见我的儿子！”一改刚才沉着的模样，大夫人这会儿已经全然按捺不住了。提着裙摆就要往院子里冲。
转瞬之后，宅子门口只有大夫人急匆匆进去的背影了。
宅子对面的巷子口，阴暗处，一个女子窈窕的身影久久耸立着，全然置身事外，看着宅子里头发生的一切。
第一八八章 一生所爱
看到来人的瞬间，屋内三个人都愣住了，来人显然也是如此。
“太子殿下，小的按老规矩，出去等您……”随从张铎做了个请的姿势，刚要回身将门关上走出去，突然意识到不对，转身回头，直愣的看着屋内的三人，他显然没料到屋子里还有人在。
之前每每陪太子过来私宅，都是秘密的，随同太子进屋，他便独自出去，直到几个时辰之后再回来悄悄接走主子。几年时间，这已经形成习惯了。然而，现在，他看到了什么？屋子里居然有人？这里可是太子的私宅，看守宅院的老奴都是干什么吃的？竟然放了人进来？
太子显然也是这样想的，可不过一瞬间的怒气，很快就被眼中所看到的场景给压制住了。
太子和随从张铎，动作一致的在屋内三人脸上扫了一圈儿，随即目光就被吸引到了满地散发着血腥味道的鲜血之上，随从意志没有太子强，整个人浑身剧颤……
太子一个颤抖，险些没站稳，一把拉住张铎的手臂，目光绕过外室的三人，径自瞅着内室床榻上躺着的女子。
那样熟悉的容颜，那样熟悉的身影，无数个他失意夜晚陪伴他的身影，那样世间罕有的笑容，如今都已变成了僵直。
自己看到了什么，躺在床榻上的那人竟然是她……
太子一瞬间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甚至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此刻他的双眼已经因为暴怒，而冲血，而涨红。几乎如同两个血球儿钉在脸上。
梦儿，是梦儿，太子再三确认都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个他一直呵护着的可爱女子，他一心想与之结伴终生的女子，如今竟天人永隔了。
几年前，太子的地位还没有如今稳固，因朝中官员贪污案。太子被皇帝临时指派到了地方。那是一个山水宜人，风景秀丽的好地方，太子仅用了不到半月的时间。就将案子告破，在他准备返回京都的时候，一个偶然跟她相遇了。
那一日，他的马车就要驶出城门时。忽然一个急刹坐在车里的太子因没留意差点在车内跌倒，正欲探个究竟忽见一满身素缟的女子正抱着一只通体雪白的猫儿跌落在马车前头。车夫正要吆喝那女子回头只是一眼，太子就知道他找到那个人了。
说出来或许没人会信，生在皇家身份尊贵的太子，皇子中最有望登上九五之尊的太子。某天竟也会一见钟情。
其实连太子自己都不知道，他从小看着父皇三宫六院的生活，内心深处竟不知何时升腾出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想法。
当皇帝为张曦瑶和太子赐婚时。太子表面接受而内心实则很是抵触，只是。在外人面前他终究要扮演好一国太子的角色，对人对事要摆出太子该有的态度，然而有些事情也并非他所愿，所以在得知梦儿全家都没了，并将其瞧瞧带回京都之后，太子每隔一段时间便会与其在这私宅里相见。
其实太子原可以让梦儿直接住在这里，但那样目标太大，他只有将梦儿放在一个看似不可能的位置上才能长久的维持两人的关系。
当然等太子登上九五自有办法将梦儿安置好。可是，太子这一切筹谋在这瞬间尽数崩溃。全都毁了，太子的心空落落的，一股滔天的怒火油然而生，可当他看清楚屋内三人和张文轩满是鲜血的双手时却是不由一愣，瞬间压制住怒火将其凝结在攥紧的双手中，下一刻太子的表情已经恢复如常，他几步上前说道：“这里是怎么回事？”
姚书仑面色一变知道事情掩饰不过去了，当即道此事下官正在彻查。
太子又道：“这女子是什么身份”，说话时太子眼里有一抹不忍闪过，只是稍纵即逝，快的其余几人都没有察觉，随从张铎深深的将头低下仿佛要埋到地底下，跟随在太子身后一言不发。
姚书仑回答道：“这女人是翠竹楼的花魁名叫梦儿，不知怎么死在了这宅子里”。
大夫人强辩道：“太子殿下轩儿是被冤枉的，他到的时候就是这样了啊”，大夫人紧张的攥着张文轩的手焦急道：“轩儿你倒是说话啊，将一切跟太子和姚大人说清楚”。
不知不觉间对姚书仑的称呼，已经从姑父变成了姚大人。
可是张文轩却一动也未动，看表情压根没有要为自己辩白的意思。
其实，他并非不想解释只是在听到翠竹楼花魁几个字后身体有些僵直，跟随太子多年对于太子和翠竹楼头牌的关系张文轩多少还是知道的，直到此刻他才真正明白姚青鸾的意思。
若搁在往常，或者其他事情，太子或许能够清晰的看清楚一切，更或许，沉淀个一段时间，他也能理顺这事情的来龙去脉，可是，偏偏是涉及到这个女人的事情。张文轩比谁都清楚，一牵扯到这女人，太子就会失去理智。
纵观天下，无论多么理智的人，都会有让他不理智的人或事儿。而这位头牌，恰巧就是太子的软肋。
所以，太子此刻是听不进去什么的，即便他表面上状若平常，实际上心里已经如火山一般了。这一刻，张文轩仿佛看到了自己的结局。
“太子殿下，姚大人，我……没有做过。”简简单单，几个字而已。
太子不动声色，姚书仑却是道，“既然如此，还是该彻查才好。”说罢，他看了眼太子，“殿下，您是怎么得到消息的？”
他这问的还比较委婉，其实心里想的是，“你怎么会来这里呢？”
自己是因为收到报案所以才赶过来的，可事情又无关乎太子，他来这里做什么？
当然，姚书仑不可能这样问出口。
太子眨了眨眼睛道，“我路过的时候，看到门口守着京兆尹的护卫，想着这里或许发生了什么事情，所以就进来瞧瞧。”
姚书仑点了点头，脑中却回想起刚才太子和随从进来时的场景，那随从分明说了句“按照以往的规矩……”这话说明什么？难不成太子常来这里？
第一八九章 原来如此
太子沉默了良久，从进屋开始，他就只看了那内室几眼，当确定了那女子的身份之后，太子就再未往里瞧过。仿佛那里躺着的人儿根本不值得一看。
然而，下一瞬间，太子的目光却冷冷的瞅向张文轩，仿佛不认识他一般。
当对上太子这眼神的时候，张文轩心下一沉，已经明白太子的选择了。
“姚大人，此事太过恶劣，务必要彻查，虽说只是牵扯到一名青.楼的女子，但是二公子说什么也是出身威武将军府，姚大人无论如何要将事情查清楚，还二公子个清白才是……”
扫了眼太子的目光，姚书仑打了个冷战，应了声是。
一群人从宅子里出来，那梦儿的尸体已经被京兆府的人抬走。
张文轩自然也被带走了。
看着儿子随姚书仑等人远去的背影，大夫人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若家中老爷还在，她还有些主心骨，更或者，有任何一个男子在，她都不用如此着急，只是如今前院走水，后院儿也着了火，她一个女人家的是着实忙不过来了。
焦头烂额的姚书仑忙碌了一天才回到家中。
刚进后院就瞅见亭子中坐着个人影，细瞅之下竟然是自己的女儿，“鸾儿，这么晚了，你怎么独自在这里？”
姚青鸾仿佛吓了一跳，立世起身，对着姚书仑道，“父亲，女儿午后听闻二表哥出事儿了，如今外头议论的热络，却都没有确切的消息，担心这个。所以特地在这里等着父亲，想要问一问的。”
姚书仑闻言，轻轻叹了口气，走到姚青鸾身边的石头凳子上，径自坐了下来，“事儿原本该京兆府负责侦办的，可后来太子亲自下了命令。移交到刑部负责了。”
“哦？”姚青鸾眼底闪过一抹亮色。这就说明。太子是真的动了怒了。原因很简单：若这事儿仍旧让姚书仑负责，那么张文轩的事情还是可以有所转圜的。毕竟两家是亲戚之家，虽说姚书仑为了避嫌不可能有所动作。但张家若真的放下身段，从中动作一二，也是可以的。
偏偏太子连这个机会也不肯给，不是动怒又是什么呢？
一切都如姚青鸾最初的预料。在看到自己心爱之人死亡的那一刻，太子不冷静了。甚至说，他现在几近疯狂，否则怎么会不理智到宁愿牺牲张文轩这个跟在身边多年的谋士，也要替心爱之人报仇呢？
或许太子心底深处也是知道张文轩被冤枉的。但这个时候，出了这等事情，置身其中的人下意识都要找到出奇的突破口的。而张文轩恰巧就成了太子的出气之所在。
只有找到一个怨怼的对象，太子才会觉得轻松。不会因为自己迟到一个时辰而自责内疚……
更甚者，太子在无人时，曾自欺欺人的想过：即便张文轩是被人陷害的，可那又怎样？若非张文轩得罪了那人，那人也不会想到用梦儿来陷害他……说到底，张文轩是不会有善终了。
“那父亲，这事儿打算怎么办？”
“虽说咱们两家是这样的关系，可越是这个时候咱们才越是要避嫌才对，既然已经移交给刑部了，那么我也就没什么可做的，一切听天由命吧。”说完，姚书仑重重叹息了一声。
“女儿还听闻，边疆的战况，有些吃紧？”
姚书仑下意识的看了眼左右，直到确认周围没人，这才道，“虽然消息还没有传开，不过已经确切了。”
“哦……”姚青鸾哦了一声，看向对面的父亲，或许对方之所以放弃张文轩的案子，跟这个消息也是脱不开干系的。
毕竟事情最初是由京兆尹接手的，即便太子一声令下，将案子转到刑部，那也是该由刑部和京兆尹联合督办的。
若非姚书仑主动要放弃，移交也不会如此顺利。
恐怕眼下，即便所有人都不说，心里也是通透：张家，就快完蛋了，不过是强弩之末而已。
“陛下已命镇国将军府嫡孙率领二十万大军亲赴支援……”
“嫡孙，是那个少年将军吴起？”姚青鸾状若惊讶的问道。
“正是！”姚书仑肯定回答。
吴起，是镇国将军府长房的嫡孙，文韬武略，少年英才，在将军府这一辈的诸多男子中算是出类拔萃的。更甚得皇帝的赏识，选中他来作为支援的统帅也是情有可原。
姚青鸾若有所思的点头，“陛下的考虑，想来是没有错的，这位少年将军虽然出战的次数少之又少，不过五六回，但每次他征战的，就没有不告捷的。”
“是啊，只是张家的那些人，哎……”
姚书仑的叹息声音在寂静的深夜里显得格外突兀。
回到桃影园，碧桐捏着手中的密信，急忙交给姚青鸾，“小姐，这是刑部尚书家公子刚刚送来的密信。”
姚青鸾接过，打开后一目十行的看了，随即微微一笑。
碧桐好奇道，“小姐，这家伙可信吗？”
“没什么可信不可信的，不过是互相利用而已，若非咱们手中抓着他的把柄，他也不会如此帮忙。”
翠竹楼头牌，多么响亮的名头。
太子将那个叫梦儿的供的太高，以至于太多的京中富贵想要拥有她，得到她。
刑部尚书公子王力便是其中之一。
只不过，这王力素来就不是个会用正当渠道得到女子芳心的人，当在翠竹楼偶然见到梦儿姑娘一面之后，他便日思夜想，夜不能寐，恨不能立刻一亲芳泽。
无奈，无论他给出多少量银子，甚至金子，将价抬高到多少，翠竹楼的**都是不肯松口，仿佛那梦儿是她亲生的一般。
若非太子提前跟**打了招呼，那**又怎会不被金钱打动？只不过，王力压根儿没往这方面想，正当渠道行不通，他便想了歪法子。
其实，姚青鸾打从数月之前就盯上这位梦儿姑娘了，因为事关太子，所以她不得不谨慎，更是派人暗中看着。
当得知这女子不行被刑部尚书的儿子看上，并且被凌虐至死时，姚青鸾心生一计。
于是，便出现了太子私宅中那样的一幕。
王力杀害梦儿一事被姚青鸾抓在手中，无奈之下，只有帮忙姚青鸾做事。
第一九零章 主动投敌
只不过，利用把柄来要挟人，终归不是什么好办法，但若能要挟的一时，这样的好机会，不利用却也是白费了。
至于张文轩，恐怕他永远也不会想到，姚青鸾并非用什么迷香，也没有在什么茶水中下毒，她所用的方法，任凭谁也无法猜测，竟是涂抹在了她自己的身上。
无疑的，姚青鸾等人提前用过了解药，所以唯独张文轩一人中了那香料——情人锁。
情人锁这个名字，还是姚青鸾在那本秘籍中看到的，依葫芦画瓢，她按照上面所说的，自己配了一副，并且抓来外头的小猫小狗做了很多次试验，终究确定此香料的作用果真很强，这才在计划中使用了。
而张文轩，恰是这香料投入使用后的第一人，收获还是颇丰的。
所谓“情人锁”，其实跟香料的作用没有半点儿关系，不过是创作香料的人随意起的名字，至少姚青鸾至今是这样认为的。
这药的制作过程极其繁琐，共需三十多种草药，加十多种毒虫一起熬制，再配以一年四个季节的不同种类花蕊最后秘制，共要经历四五道配制过程才能最终得到。
若对于没有耐心的人，恐怕是不成的。
其实，姚青鸾大可以从别处买来其他的此类香料，只不过，面对张文轩这样狡诈诡谲的敌人，出于谨慎的态度，姚青鸾还是没能冒险。毕竟，一步错满盘皆落索，若是过程之中被张文轩瞧出什么破绽，那么一切的安排就都要付之一炬了。
实际上，在太子私宅的时候。跟姚青鸾相谈几句之后，张文轩就觉得脑子昏昏沉沉的了，只不过，他那时候还没反应过来自己是怎么回事儿。
王力也是事后才从姚青鸾口中得知，原来翠竹楼头牌梦儿真正的入幕之宾居然是天乌国当朝太子。
得知真相之后，不由惊得后背发凉，若非这次正好跟姚青鸾赶上。让张文轩背上了黑锅。当下要遭殃的可就是自己了，于是乎，王力在这事情中的角色无形之中就从被动变为了主动。让张文轩成为本案的真正凶手更是成为了王力的最终目的。
而过程之中。他更加殷勤，甚至连姚青鸾没有吩咐的事情，也一并都给安排好了。
在王力的撺掇之下，刑部尚书的动作极其的快。若搁在威武将军府还是以往的时候，恐怕儿子的话对刑部尚书不会起到什么作用。偏偏张家如今已经是强弩之末，虽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但为今之计，陛下的意见才是决定张家这只骆驼生死的关键。
但是。连惯常会看陛下脸色的刑部尚书这次也是吓了一跳。
一直以来，他都以为陛下是最看重张家的，一来因为张家同镇国将军府一样。都是一直以来支撑朝中武力的重中之重，二来。这个大家族多年来也是为皇帝出了不少力的。
可这一次，皇帝的态度却着实让刑部尚书震惊，意外之余，他也是知道自己该怎么做的。为人臣子，最该做的就是主子愿意自己做的事情。
而张家的覆灭，恐怕无论在皇帝，还是朝中聪敏大臣的眼中，都是时间的问题。
很巧的，对张文轩判决下来的那日，边疆也传回了消息，威武将军府大爷张江以及嫡子张文卓找到了。
收到消息的大夫人，几乎是喜出望外：太好了，真是太好了，老爷还活着，卓儿还活着，只要有老爷在，张家就还会屹立不倒，不过就是家族清誉有些受损而已，只要人在，只要人都在，恢复名誉也是指日可待。这些天，她里里外外的跑，不知道找了多少关系，可是那些人惯常都是拜高踩低的，眼瞅着张家似乎没什么人了，便都一个脸色，仿佛串通好了的，通通没有给大夫人面子。而二弟张涛，一个文官，又是素来在朝中说不上话的，虽然他留在家中，不过于内于外都没有任何助益。
大夫人心中即将熄灭的烛火在这一瞬间又被燃了起来。想到家族就快要有救了，想到大狱之中关着的二儿子就要有救了，大夫人仿佛看到前方不远处的希望。
可是大夫人太自信了，她忽略掉了传信小厮说话时候脸上的无奈与不忍开口。果然，当小厮将肚子里憋着的剩下一半儿话说出口后，大夫人整个人如遭雷击险些跌坐在地上。
“回夫人，的确，大爷和大少爷都还活着，只不过，是吴将军首战告捷，擒获对方首领之后，作为交换的条件，被对方推回来的。”
“你将话说清楚，什么叫推回来的？”大夫人下意识问道，心中却已经被不详的预感袭满了。
“就是……敌军过来交易的人说了，大爷和大少爷是主动过去投诚的，如今作为交换的条件，将他们还回来……”
主动投诚
当这几个字在大夫人脑海里闪过的时候，她眼前一黑，整个人向后倒去。
威武将军战死沙场，大儿子和嫡孙投诚敌军的消息很快在天乌国京都的大街小巷传开了。
这对张家来说无疑是个巨大的打击。
姚青鸾轻轻抿着口中的茶水，听着碧桐兴高采烈的叙述，脸上却丝毫找不到一丝高兴的表情。
“小姐，事情已经如此顺利了，您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姚青鸾慢慢放下茶杯，柳眉深锁，“碧桐，肖公子多长时间没有传信回来了？”
这句话问的碧桐就是一惊，是啊，自己真是太大意了，还有肖公子呢！“算来，已经有将近十天的时间没有传回消息了。”
“十天……”他走之前，可是跟自己约定好的，每隔三天就会互通书信，可如今已经十天过去了。
直到这一刻，姚青鸾才意识到，肖广暮对她来说的意义为何。
早在张家父子爷孙出征之后，姚青鸾就谋划好了，要整个张家就此无法翻身。但要达到这目的，必须让那出征的张家男子有去无回，若非如此，根深树大的张家是不会那么容易倒下的。
所以，必须有人去那里走一趟才行。若是别人走，姚青鸾和肖广暮都会不放心，只有肖广暮亲自过去，一切才好万全。
第一九一章 入狱探访
碧桐看出自家小姐脸色的不同寻常，当即上前问道，“小姐，要不要派人过去打听一下？”
“不可……”姚青鸾断然回绝，“广暮此行是秘密过去的，对外只说是出去游山玩水去了，知道他此去真正目的的人不过寥寥，若现在咱们大张旗鼓派人去寻找，反倒会泄露行踪，万万不可。”
她说的是“广暮”而非肖公子，不知不觉间，她对对方的称呼已然变了。
姚青鸾说的没错，知道肖广暮过去边疆的人，不过五皇子，姚青鸾以及手下的几名信任之人，若现在派人过去找寻，那么岂不是明目张胆告诉别人，肖广暮是去边疆捣乱的嘛？
碧桐一想，果真如此，便垂了垂头，不说话了。
姚青鸾也是沉默，心中却是思绪万千。十天啊，期间可以发生很多事情，好的或者坏的。
不过，没有消息或许意味着好消息。
毕竟，张家那边传来的信息一切都跟计划中的差不多。
不久后，张家那背负罪名的张江和张文卓就要被押送回京了。
若此事儿放到别的家族，恐怕没等消息确实，有投敌嫌疑的人直接就会在军营中被惩处。事实上，也是镇国将军府在保这父子俩，没有直接砍头，而是一封书信上报给皇帝，还几番为父子俩说情，请求皇帝给父子俩最后一次机会。
出于对张家功臣的眷顾，皇帝特下谕旨，准张江和张文卓回京解释。
刑部大狱之中，张文轩看着面前的残羹冷炙，浅浅的勾了勾唇角。只听正对面门口狱卒喝令道。“进了这里的人，能够全然出去的没有几个，别以为自己曾经是什么光鲜亮丽的贵族公子，到这儿就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不管你吃不吃，菜饭就是这些了。吃与不吃，看你自己……”说罢。狱卒转身走出牢房。
刚迈出门口。迎面瞅见一个浑身白衣的女子在同班的狱卒带领下往这边走来，“这位是？”狱卒下意识问道。
同班的人下意识掂了掂袖中的钱袋，随即道。“这位小姐有要事要见一见那我张家公子，让咱们通融通融，我想了想，左右处决也是这几日的事情了。不如就让她去看，你觉得呢？”说完。同班的人又凑近到狱卒耳边轻哼了一句，“是王公子托我带进来的。”
两人交接了个眼神，同时看明白了对方的意思。作为刑部尚书的公子，王力还是有这个面子的。
牢固的铁门口。姚青鸾步履轻缓，当看清楚墙角那身影的时候，不觉微讶。印象里那丰神俊朗的张家二公子如今已经憔悴不堪。零星碎发散落在古铜的面颊旁，他双眼无神。此刻正注视着地面上那盛着残羹冷炙的饭碗发呆。
“姚青鸾，我真是没想过，连刑部大狱你也进的来。”
姚青鸾轻轻一笑，“我都还没说话，二表哥就知道我来了，我是不是该高兴呢？”
“你身上那脏臭的味道，隔千万里我都闻得到，更别说你开不开口了。说吧，今日过来是为何事，该不会就是想过来看我狼狈的模样吧？若是如此，你看也看完了，赶紧滚吧！”
姚青鸾并不发怒，仿佛没听到张文轩口中蹦出的秽语，只是上前半步，“当然并非来看表哥，而是有重要的消息要传达给表哥听呢，自然了，让别人过来通知表哥一声也是可以的，只是若非亲口跟表哥说，我也是不放心的，所以特地跑了这一趟。”
张文轩心下一沉，能够劳烦姚青鸾亲自过来刑部大狱送的消息自然不会是什么好消息，难道是母亲出事儿了？
待在大狱中数日，张文轩最担心的就是母亲，她年岁已长，独自在外头毕竟各处奔波，然如今局势却也难以判断，能够真正帮忙的人实在是少之又少，毕竟这事儿是太子亲自吩咐的。当听到案件被转交给刑部的消息后，张文轩就猜到太子的决定了。
心中无限猜测，张文轩面上却没有太多表现，只是状若冷静的坐在原地，等着姚青鸾开口。
猜到对方的心思，姚青鸾也不卖关子，“若九泉之下的外祖父知道二表哥如今这般境地，不知道会作何感想？”
“你说什么？什么九泉之下？你再说一遍！”
姚青鸾口中的外祖父，自然就是威武将军张忠了。张文轩不是听不明白，只是难以接受。
姚青鸾继续道，“怎么？我说的还不够明白吗？二表哥，就在你出事情的那天，边疆也传回了消息，外祖父战死沙场，大舅父和大表哥不知所踪。还好，近来又有消息传出，大舅父和大表哥找到了，只不过……还不如没找到的好。”
张文轩的心陡然一沉，还有比祖父那样步入黄泉更加不好的事情？
“大舅父和大表哥是在敌军阵营中被找到的，作为交换的棋子，被换了回来。只是，他们并非俘虏，而是投敌的叛徒！”
轰的一声，张文轩只觉脑子就要炸了，什么？叛徒？
他们张家世代传袭，在朝为官，还从不曾被传出这样恶名啊，刚想到这儿，他猛地警觉，“姚青鸾，是你做的对不对？这事儿必定跟你有关!”
他对自己祖父和父亲的能力极有信心，若非遭人暗算，是绝对不会战败的，所以，必定是有人暗中设下圈套，等着他们去钻。
回想起早前连连告捷的时候，自己心中的不安，张文轩这一刻全明白了，只是很不敢相信。姚青鸾，她一个内宅的女子，十多岁的女子，她有什么权力将巴掌伸到边疆去？
甚至连身经百战的父亲和祖父都遭到了暗算！
叛徒啊，这可跟自己这落狱的事情截然不同，那可是牵连整个家族性命的大事儿。若这事儿被落实了，那么无论张家的正支还是旁支，都逃脱不开被惩处的命运，流放是最轻的，男女老少，都逃脱不开。姚青鸾，这是要张家整个家族覆灭啊！
第一九二章 受了重伤
傍晚，风雨大作，时值盛夏，今儿的天气却很是异常。
在碧桐的陪伴下，姚青鸾站在京兆府的门口，在府门的遮蔽下，朝不远处的巷子口方向看去，浓密的乌云攒集在头顶，仿佛要将整个天乌国京都给压垮了。
午后还来来往往的人流，尽数消失了，大家各自跑回家中，忙碌着生活的琐事。
姚青鸾看着空空的街道，心却紧张到了极致。
“小姐，来了！”碧桐激动的吆喝了一声，手指不由自主朝那巷子口的方向指去。
只见一个黑色的马车缓缓朝这边驶来，奇怪的是，马车上不见车夫的踪影，那马儿却仿佛极有灵性一般，沿着街道直冲着这边走来。
直至行到京兆府门口，马车里的人一声吆喝，马儿直接停住了脚步，稳稳站定了。
车帘一掀，一个十分帅气的少年从马车上一跃而下，脚步轻快的上了台阶，几乎瞬间，就站到了姚青鸾的身边，“姐姐！我回来了。”
姚一落从始至终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这一刻，姚青鸾心头的大石头才算落下来一半儿。
姚一落身后，关挺动作也不慢，下车后随着主子的脚步也躲到了府门之下，随即对着马儿吹了声口哨。
马儿下意识抬了抬脚步，随即一声嘶吼，继续朝前驶去，不多时，便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关挺婉转一笑，“大小姐……”因为是在府门口，所以关挺必须这样打招呼。
从他进入京兆府陪伴姚一落那天开始，这两个小子就止不住的长个子，如今已经比姚青鸾都要高出半头了。相比之下。姚一落还要略高一些。
虽然自小，姚青鸾就知道自己这个弟弟生的漂亮，但却也想象不到他如今这风靡的程度，每每跟关挺上街，都会收来许多的礼物回来。然而，这孩子的心思却一向不在这上头的，他心心念念的不过两件事儿：一是帮助姐姐完成心愿。二就是学好武艺。
当下。姚青鸾拆开手中的两件披风，一件交给关挺，另一件则直接抖擞开。温柔的披在了弟弟姚一落的身上，“这一趟你走的时间可不短，游玩的如何？”
姚一落眼睛发亮，“好得很。从前还不知咱们国的山水竟如此美丽。”
见他笑得开心，姚青鸾便知道。弟弟此去很是顺利。
竹闲居的正屋里头，姚一落和关挺各端着一碗姜汤，滋溜滋溜喝得津津有味。
姚青鸾并不着急开口，而是看着弟弟喝得满头大汗了。这才用手中的绢帕替对方擦拭。
姚一落微笑接过，顺势擦去了额际的汗珠，“好了。姐姐可以问了。”
“你都知道我在着急什么，还用问吗？”
姚一落嘿嘿了两声。将盛着姜汤的碗放到了一边儿，脸上灿烂的笑容却淡去了一半儿，“我跟关挺这一趟算是没白走，如今想来都在后怕，若非姐姐不放心让我走这一趟，恐怕广暮大哥就要遭人暗算了。”
姚青鸾眉梢一跳，却是没有打断对方的话，而是继续听着。
“我跟关挺赶过去的时候，广暮大哥已经受伤了，只是他仍旧硬挺着继续坚持着，直到看见我们，才支撑不住，整个人倒下。由于回京的路太过遥远，他身子又禁不住长途跋涉，所以我跟关挺只能留下大部分人手在那里保护，并在中途临时找个处所安顿广暮大哥，以供他暂时歇息，待身体好一些了，再往回折返。”
听到肖广暮受伤的瞬间，姚青鸾感觉整个身体都沉了几分，多日以来的猜测终于得到印证，她料想的果然没错。
“你们两个，怎么没留在那里？”
“是广暮大哥让我们先行回来的，他担心京都这边再起波澜，让我们先行赶回来，护姐姐左右。”
自己都受伤成那样了，还有心思担心别个！姚青鸾心中暗自腹诽，面上全然是掩饰不住的担忧。
姚一落早看出了自己姐姐的心思，上前一步拉过姚青鸾的手安慰道，“不过姐姐尽可放心，广暮大哥身子一向康健，他是不会有事儿的，我跟关挺找了那地方最好的大夫给他医治，想来不会出什么岔子，再过不了多久他就会回来了。至于那张家的父子俩，再要不了几天的时间，估计消息就会传回来了。”
张江和张文卓被遣返回京，因为怕对方回来后还有翻身的机会，所以姚青鸾选择在路上下手。这也是关挺和姚一落此行出去的目的。
这几年以来，姚一落明面儿上是文字彬彬的京兆府公子，实际上暗中协助姚青鸾做了不少事情，虽然姚青鸾并不愿意弟弟这样做，但无奈长大后的落儿再不如小时候那般听话，你不让他做什么，他反倒执意如此。长久下来，姚青鸾也就不约束他了，不过多派了些人跟在落儿和关挺身边。
一来二去的，看着两个小子一次次的成熟，一次次的出色完成任务，姚青鸾也渐渐放心。现在做事儿竟也少不了两人的帮忙了。
“他……是哪里受了伤？”撇开张家父子的事情不管，姚青鸾现在关心的重点只有这个。
看着自己一向冷静的姐姐脸上少有的出现了一丝不冷静的神情，姚一落会意，却下意识在身后对关挺比了个手势。
关挺下意识收回了刚到嘴边的话，生生用姜汤碗中剩下的汤沫儿，把话给顺了回去。
姚一落轻描淡写的说道，“不过胳膊上中了一箭，刚开始没有注意，后来发现那箭上竟然有毒。”
目光在弟弟的脸上逡巡了一圈儿，姚青鸾下意识重复了一句，“不过是胳膊上中了一箭？”
姚一落点头，“没错啊！若广暮大哥受伤严重，我跟关挺怎么肯放心回来？”按捺住心虚的情绪，姚一落很是理直气壮的道。
看出了对方的心思，姚青鸾也不追问，只是略点了点头，仿佛信以为真的模样。
眼角余光却明显瞟到了弟弟深舒一口气的模样。
果然，他受伤不轻！
第一九三章 家族覆灭
在太子府威逼利诱之下，张文轩被刑部处以杖责五十的刑罚。刑部的板子若打在普通手无缚鸡之力的丫头身上，二十大板就能将人打的咽气儿，所以，若搁在有武功弟子的男子身上，五十大板也是够受的。
这等风流公子一朝杀死烟花女子的韵事平添了京都街头巷尾的趣谈。然而，看在同样世家公子的眼中，无疑张文轩这次是太过倒霉了。
公子哥儿们纷纷替这位张家二公子感到不值，感叹他这事儿遇到的不是时候，若在张家鼎盛之时，这样的小事儿可没等行刑，这处罚就被免了。
然，所有人都没想到，尽管这五十大板，张文轩也是没有福气领受了。
就在大家等着张江和张文卓回京的档口，一匹快马却送来了另所有人为之震惊的消息——张家父子俩被押送回京的途中，自尽谢罪了。
唯一留下一份血书，被信使奔波数日送回了京都。一路传到了皇帝的龙案上。
皇帝摊开血书，看着上头熟悉的笔记，一字一行的仔细看着，直到最后一句话读完，整张血淋淋的布条被扣在了案板上“岂有此理！我信了多年的老臣子竟然做出此等事情！”
镇国将军吴昌盛，此刻就站在龙案对面，听了皇帝如此说，眼神自然而然放到了龙案的血书之上。他今日进宫本是为那张家父子求情的，想着趁其没进京之前，先把基础给其奠定好，待他们进京之后，一切都会顺理成章。虽然过这一关比较难，但过不了多长时间，张家也就可以翻身了。
毕竟，少了张家的辅助，镇国将军府会少很多助益，皇后那边很多方面也会受到影响。
多年来，镇国将军府与威武将军府你来我往。不过是相互倚仗的关系。有些时候，吴昌盛不方便出面的事情让张家替他为之，而张家遇到困难的时候。吴昌盛也会适时的出来拉一把。
就如同这次的事情一样，吴昌盛原以为不过跟皇帝周转一二，事情也就能说开了，毕竟那些外头传的什么投敌啊的说法都是敌军那边散布的。张家男子大部分可都是战场上难得的勇猛。对敌军自然是有很大威慑力的，好容易抓到这样一个机会。大可以推说是对方故意要陷害张家父子于不义，而找了这么个由头，一来可以交换人质，二来在把张家父子还回来之后。如此一说还有可能陷这二人于危险之境地，怎么看对敌军都是有百亿而无一害的。
然，这些话。吴昌盛才刚刚说了一半儿，就被一封血书给陡然打断了。
皇帝猛抓起桌上的血书。作势就要朝吴昌盛掷去，显然是气急了，动作间却仿佛想到了什么，只是一顿，随即眼神伶俐的瞟了眼身边的康公公。
跟在皇帝多年，康公公对皇帝眼神的理解程度简直登峰造极，此刻当然懂得自己主子是什么意思，当下弯腰上前，双手捧着血书恭敬的送到了吴老头的面前。
吴昌盛一目十行的看完了，面上有着一闪而逝的惊讶和不可置信。
这怎么可能？早在皇帝下令让那父子俩回京之后，他就做好了准备，一路派去武艺精湛的暗卫随那队伍保护，若有什么不测，暗卫也会率先有所行动，自己派出去的人自己是最信任不过，却怎么会出现这样的岔子呢？难道是被什么人钻了空子？
吴昌盛才不会相信那血书上所写的什么畏罪自尽，以死谢罪的说法，虽然笔记跟张江的很像，但不过是很像罢了。
怎么办？这个节骨眼上……
电光火石之间，吴昌盛眼神急转，下一瞬已经做出了决定，当即跪下道，“皇上息怒啊……”
皇帝心底冷笑，眼角闪过一抹冷芒，转瞬即逝，让人难以捉摸，然而，下一瞬他的口中却道，“吴将军，刚刚你还在替这两人求情，如今你可瞧着了，这就是你一心跟朕说对朕忠心耿耿的臣子！证据确凿了，你还想替他们求情吗？”
吴昌盛心一沉，口中道，“陛下赎罪，老臣也是被他们迷惑了，想着这么多年陪伴君侧，屡战屡胜，创造了那么多战绩的张家不可能为这等事情，也是老臣老眼昏花，脑子不中用了。竟糊涂的为这等人求情！”
你舵倒是转的很快！
皇帝心中暗自腹诽，面上却仍是怒意，“好了，不用说了，朕原本还想着给他们最后一个机会，既然他们都已经招了，那么也没什么可审问的了，既是如此投敌叛国的罪名，定然不能轻饶了，否则朕无颜见世代百姓！”
“姐姐，你怎么就确信，咱们安排的血书可以至张家于死地？”凉亭里，姚一落亲手将一杯玫瑰醉递给了姚青鸾。
“皇帝明面上跟皇后娘娘恩爱有加，并倚重镇国将军府和威武将军府，实际上早就对其有了防备，所谓君心难测大抵如此，或许，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位皇帝陛下已经做好准备，等待着收拾张家和吴家的时刻了，不过是时机未到，他暂时按兵不动罢了。这次咱们的计划只是恰好给这位君王一个台阶，这么看来，灭掉张家这件事情上，咱们是跟皇帝做了次结盟了。”
姚青鸾语调轻缓，声音更是柔的能浸出水来，离远听着，似乎在哼唱着什么小曲儿，却不知竟道出了朝堂之上，家族之间隐藏在深处的暗诀。
姚一落会意点头，事实上，无论姐姐说什么，他都是相信的，“刚刚收到消息，明日傍晚，广暮大哥就能抵达京都，至于张家，皇帝的圣旨估计这会子已经到威武将军府门口了。”
……
大夫人在跪接圣旨的时候，四肢几乎不能动弹了，她都听到了什么？“张家满门：女子年幼者充为官妓，年长者流放为奴，男子一律仗杀，钦赐……”
短短几句话的圣旨，却仿佛生僻冷语，在大夫人的脑子里一遍一遍打转。
“刘氏，你倒是接旨啊！要违抗旨意不成？”
大夫人一怔，刚要上前接旨，动作的瞬间却感觉脑子轰然一响，眼前一黑，整个人倒了下去。
第一九四章 轩听道长
张家一族的覆灭，顷刻之间给整个朝野敲响了警钟，尤其太子一派，当皇帝对张家的处置决定下来时，连太子都为之一愣，原本他不过是想给张文轩一个教训，紧紧是教训而已，能保住他一条性命让他继续对自己尽忠即可，但太子却没有想到，他的所作所为恰好给姚青鸾做了嫁衣。
那张文轩的事情不过是个过渡的引子，让父皇对整个张家震怒的一根小小稻草。自诩很了解皇帝的太子认为，要撼动张家在他父皇心中的地位，可不是一朝一夕能办到的，唯有如白蚁一般，一口一口啄食掉那大树的内侧，最终才能致其轰然倒塌。
然待他意识到不对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拉弓没有回头箭，更何况，这次皇帝的震怒是所有人有目共睹的，就连镇国将军都无法劝说，情况该是何其严重？
张家一族被实施刑罚的那天，看热闹的人很多，处决是在京东边的菜市口，一大早押送的犯人都还没到，围来看热闹的百姓却已经站了百十来层。
待张家上下被处斩的刑犯到达的时候，负责看押的禁卫军们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开出一条小小的通道。通过之时，无不砸菜叶，丢垃圾，弄得满地狼藉……
菜市口正对面一座高高的建筑上，镇国将军正端着茶水看向这边，满眼是广场上拥挤的人群，人头攒动，“你可知道自己输给了谁吗？”冷不防的，吴昌盛突然开口，吓了太子一跳。
闻言走到窗边，太子眸色阴冷。“自然是那等在背后算计张家和吴家的人。”
这回答很是笼统。
吴昌盛嘴角一勾，满是皱纹的脸上顿时多了一分笑意，“所以，是谁呢？”
“这……那张文轩曾经对我说过，京兆府那个小丫头的事情，只是，至今……”
“事情都到了这等地步。你竟然还把事情往一个小丫头的身上推。让我说你什么好？”
虽然对方是太子，可是在只有两人在的地方，吴昌盛就以外祖父自居了。
“您是说？五皇子？”
“我找人调查过。或许那小丫头的确很有来头，不过也是站在五皇子身后的人，唐楚这个小子，跟他的母亲静妃一样。多年来隐藏的太深了，深到咱们竟然没注意他们。让其钻了空子，容其苟活到了现在。如今朝中势力动荡，张家的事情一出，五皇子借势又安插了不少人手在朝廷里。皇帝眼看着你的势弱，对方的势盛，你父皇的心思。咱们怕是要再慢慢揣摩才行。”
“可是，张家一倒。对镇国将军府可是不小的打击，这……”
“打击又如何？凡事都没有个顺风顺水，更何况是大业这等事情上，你若没有耐心，何至于将来稳稳的坐上那个位置？”
若被外人听到这等话，可是十足的大逆不道了。当然，爷孙俩在这秘密的地方说话，没人听到也就是了。
太子闻言，略加思索片刻，随即道，“外祖父，适才说，您找人调查了姚青鸾那个丫头？”
“是啊，这丫头的确很是奇怪，看着又并非乔装打扮，但张家是她的外祖家，按理说她不会如此，可那京兆尹夫人等人的死实在太过蹊跷，所以，我命人找了轩听道人过来，再过一阵子，这事情或许就会有分晓了。”
听到“轩听道人”四个字后，太子的眸中一亮，“您是说？”
“那个太上皇时期隐退的道长。”
太子心中豁然，若能请得动这位高人，怕此事就真的会很快水落石出了。
这位轩听道长年轻时候就跟在太上皇的身边，说是道士，他擅长的却很多：奇门遁甲是一项，看天象知后事是一项，甚至有传这位道长能通过特殊的方式看到人的前生……最后，在太上皇晚期，一些朝政方面的事情，都要听了他的建议再做决断。然，那时候，这位道长不过三十有余。
那时，朝中有两股势力，一股以前任南昌侯为主的，是支持这位轩听道长存在的；另一股以嵘国公为首的则是反对派别，到对峙最为激烈的时候，反对的那一股甚至有人使过暗杀的招数，却皆没有得逞。后有人在传：说人家道长早就算出当晚会有人暗杀，所以一并躲避过去了，实际上哪儿有这么神的事情，不过是太上皇提早得到了消息，派人暗中布置，给抵挡过去了。
当然，这些都是后期查证得知的结果了，当时可是被传说的神乎其神。
这件事情过后，那嵘国公爷被太上皇以莫须有的罪名惩罚的不清，甚至连累家族。
有了嵘国公的例子在前头，反对轩听道长的那些臣子们也渐渐都闭上了嘴巴，不敢再多言了。朝中反对的声音渐次少了许多。风波这才算过去。
说起来，这位道长的很多决断倒是对现任皇帝的登基有很大的助益的。在现任皇帝还是皇子的时候，或许他跟这位轩听道长有过什么隐秘的联系。这也是太子一直以来的疑惑和怀疑，只不过都是些前事，无法去取证而已。
但是，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轩听道长会继续扶持下一位皇帝的时候，于太上皇驾崩后，这位道长却凭空消失了。
说起来，当朝皇帝也曾废了很大周折寻找他的，只不过都是徒劳无功罢了。
如今，外祖父竟然说能请得动这位高人？太子不由激动起来。
“那这位道长要何时才能抵京？”
“这个还要等消息，在他没有到达京都之前，切莫轻举妄动，不论是对老五唐楚，还是对京兆府的那个丫头，你都不能露出一丝一毫的马脚，张家这样的事情再不能出现第二次了。不要以为你在外头搞的那些个小动作我跟你母后不知道，整个吴氏家族好容易出了你母后一个皇后和你这一个太子，咱们筹谋了多少年的计划，难不成就要被你一点点的儿女私情给毁了吗？从小到大，这样的事情，我都不想多说，这事的教训你也该反省反省才是。”
太子缓缓垂下头，自然明白镇国将军的意思，梦儿的事情瞒得过别人，却瞒不过自己的外祖父。
第一九五章 表明立场
等待对于任何心存期待的人来说都是十分漫长的。从一大早姚一落出府门开始，姚青鸾的心就始终没有放下来过，虽然表面上仍旧做着寻常在做的事情，实际上心里却是空落落的。
刚用了午膳，管家就在桃影园门外候着了。
“小姐，管家过来回禀，说有您的信件。”
若搁在往常，有大小姐的信件，命人送了进来就是，能让管家亲自来送的，怕并非是普通人物的信件吧？
姚青鸾心中有了算计，扶手在案上写下了一个“静”字，头也没抬的点了点头。
碧桐会意，径自出门去了，不大会儿便回来，手中多了一个信封。
接过信封，姚青鸾自行拆开，看完了不由莞尔，“这个五皇子啊……”
碧桐一愣，“小姐，是五皇子派人送来的信件吗？”
“是啊，他邀我到茶馆一叙……”
“张家的事情才刚刚完，最近奴婢瞅着府中人的眼神都不太对劲儿，总觉得有无数双眼睛在黑暗的角落里窥探着咱们，小姐，您真的要去吗？”
“去，为何不去，五皇子亲自邀约，若我真的不去，看在别人眼里，那才是有鬼。”说着，已经放下笔，往内室走去，就是要更衣了。
碧桐不无担忧的瞅着主子的背影，随着姚青鸾的脚步也走了进去。
相约的是老地方，五皇子按照以往的习惯早早就到了。
每次跟姚青鸾或者肖广暮约好，他都会第一个先到，这倒是跟他皇子的身份并不相符。
姚青鸾进屋的时候，五皇子正在用茶。抬眸间，眸中尽是光芒，“你来啦？”打招呼的方式竟带着莫名的熟悉感，仿佛两个人是相识很久的朋友。
姚青鸾也不拿捏，走到对方身边就坐了下来，“殿下急着找青鸾出来，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必须当面来谈吗？”
五皇子低头一笑。“怎么。没有重要的事情，我就不能找你出来了？作为朋友，闲聊的机会还是该有的吧？你都帮我那么大的忙了。我请你出来喝喝茶，还是可以的吧？”
“帮忙？”姚青鸾眨了眨眼睛，仿佛失忆了，“殿下说的是何事？印象里我似乎不曾帮过殿下什么。”
“好了。你就别装了，张家的事情。广暮都已经跟我说了，若非你的安排，他们也不可能倒下的这么快。”
姚青鸾垂眸，没有承认却也没否认。“原来殿下说的是这件事儿。既是谢意，那我便收下了，还有别的吗？”
五皇子一愣。赫然被这小丫头的反问给惊住了，他可是当朝皇子。就算在外界来看并不受宠爱，可并不只有他知道，唐楚敢肯定，姚青鸾这样聪明的人一定猜得出皇帝的意思，那她便一定能料到皇帝心中真正属意的接班人选。
可即便如此，对方还是这样的口气说话，这其中的意思就很值得揣摩了。看惯了寻常大小姐对自己虚伪装假的笑容，冷不防遇到这么个特殊的，唐楚只觉喜欢的不得了，但很明显，人家对自己似乎并不感兴趣，想到这里，唐楚突然道，“今天晚上，广暮就会回来了吧？这一趟他可着实凶险……”
“殿下，适才您说我帮您，实际上这事儿我不过是看在广暮面子上这么做的罢了。我心知那么多皇子之中，广暮虽面上每个都亲近，实际上却只跟你最合得来，正因如此，他才会甘愿去冒这次险。对于广暮的选择，我无话可说，不过既然他这样选了，我也会全力支持。所以，以后，咱们合作的路还很长，我这人对于朋友喜欢直来直去并不喜欢绕弯子，那样太浪费时间，既然五殿下知道他晚上要回来，那么我也不多留了，回府还有很多事情要准备，殿下请便。”
一股脑说了这么多一大堆的话，还没等唐楚反应过来，姚青鸾已经提着裙摆走出包间了。
直至那清脆的门响打断五皇子的思路，他才从迷糊中醒转过来，这丫头，真是有意思。五皇子缓缓勾起了唇角：这一番话一来接过了自己刚刚的话茬，意思是并非我愿意帮你，而是广暮选择了你，我跟他自来是一个阵营的，自然就不得不帮你了；二来她跟朋友向来直来直去不喜欢绕弯子，紧接着就将自己一个人撩在屋子里了，这是把自己当朋友的意思了？
笑着笑着，五皇子突然停住，“她叫他……广暮”
对外肖广暮是出去游山玩水的，那时候是没料到会重伤回来，所以这么大个目标是不可能在初回到京都时候就直接回去南昌侯府的，毕竟府中还有那么个同龄的四叔正觊觎着，恨不能挑出错处，若就这样病病歪歪的回去，恐怕正被人逮个正着不说，之前的那么些安排也会被人按图索骥。
所以，肖广暮此次回来必须悄悄的，先寻找一个安身的藏身之处。
因姚青鸾懂一些医理，所以，地点自然就选择在了京兆府。
若被姚书仑得知，自己的一双儿女竟然胆大到将一个受伤的男子藏在女儿闺房的地步，恐怕鼻子都能气歪了，女子家未出阁之前的名誉何其重要，姚青鸾竟然视之如敝履，压根儿不在乎。
一下午的时间，碧桐忙的脚跟贴脚掌了都快，才把小姐需要的东西都准备齐全。
在此之前，短短五六天的时间，姚一落和关挺就将姚青鸾的屋子里开出了一个秘密隔间，外人进屋后，目中所及还是原本姚青鸾的屋子，机关就在床头的蜡烛台上。
天色一点点转暗，姚青鸾听着窗外的动静，手中不停摸索着杯盖，突然，内室的床榻板一响，碧桐打了个机灵，主仆俩往那边看去，只见床板一掀，关挺先从里走了出来，随即回头做个搀扶的姿势，里侧赫然一个面色苍白的男子被姚一落抬了出来。这人不是姚青鸾十分熟悉的肖广暮又是谁呢。
姚青鸾眼前一亮，心却是一惊，她无数次想象过肖广暮受伤回来的情景，却不曾料想他竟然伤的这样严重……
第一九六章 久别重逢
肖广暮在看到姚青鸾的瞬间，脸上的笑容就灿烂起来，可衰败的气色却显然支撑不住如此灿烂的笑，本是发自内心的笑意，却有些佯装出来的意思，“怎么？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不认识我了吗？”
被姚一落和关挺搀扶着从密道中出来，肖广暮便如此说，宛然自己是个没事儿人一般。
姚青鸾只觉得又好气又心疼，伸手从弟弟手里接过肖广暮的手臂，“可不不认识你了，原本我认识的那个帅气逼人，迎风都能将冷风给好看热了的家伙可不是眼前这幅样子。”
肖广暮扑哧一声笑了，可紧接着他的笑容就出现了一丝裂缝。很显然，他过大的动作撑开了胸前的伤口。
姚青鸾连忙收住，“好了，先不说了，赶紧进去暗间吧，里头都布置好了。”
打开机关，只见床榻一侧的门突然旋转了起来，“这里原本是丫头居住的耳房，因为跟我的屋子是连着的所以被临时征用了，这段时间，你就待在这里养伤吧。左右眼下的事情也没什么可忙的了，接下来你最重要的任务就是养伤！”姚青鸾说话时候，面上是少有的严肃。
肖广暮却痞里痞气的啧啧了两声，对着姚一落道，“瞧见没有，这就是你的姐姐，这样霸道，宛然卸磨杀驴嘛！”
姚一落嘴角一勾，“嗯，我也觉得，真是卸磨杀‘驴’的架势……”在“驴”字上，他还加了重音。
屋子里顿时笑成一团。
安置好肖广暮，姚青鸾转身出去招呼碧桐准备汤药什么的去了，她一走出暗间，床榻上刚还笑容满面的肖广暮立刻收起了笑容。五官的表情被痛苦所取代，那俊美逼人的双眼拧成了两条缝，眉心更是皱成了川字，显然是痛到极点了。
姚一落连忙上前，掀开被子一看，里头已经满是血迹，原来不知什么时候。肖广暮胸前的伤口已经撕扯开了。“广暮大哥，这……”
关挺满脸震惊，更是被肖广暮的忍耐折服了。刚才他可跟个没事儿人似的，如今一看，竟全然都是装出来骗姚青鸾的啊！
“别磨蹭了，赶紧帮我换药。别被你姐姐瞧见了。”
姚一落会意，心中佩服。手中更是麻利的动作起来。这段时间，姐姐已经渐次习惯了自己的帮助，渐渐地，还找了许多师父偷偷来教导自己和关挺。所以，姚一落在各个方面都有很大助益。
以他和关挺现在的能力，哪怕被放之荒野。也不会愁被野狼吞噬，相反的。那些野狼反倒要担心了。
然而表面上看，他仍旧是个文字彬彬的浊世佳公子，外人谁也想象不到，京兆府曾经弱不禁风的三公子，一副书生模样的帅气公子，竟然已经长成了无所不能，一心保护自己姐姐的少年。
在关挺的帮忙下，姚一落很快将肖广暮胸口上的药换好了。刚将被子给盖好，姚青鸾就转动开关走了进来。
肖广暮北过身去，用手臂轻微擦去了额际因痛苦而氤氲出的汗水，随即转过头，已是换了一副笑脸。
姚一落和关挺都很是不忍心看着面前的病人，为了安抚别人如此的痛苦，起身齐齐出了门去，将空间留给了姚青鸾和肖广暮二人。
“两个小子一路上将近来京都发生的事情都跟我说了，你在京都真是危机重重，以后若再有这样的事情，我怕是也离不开了，因为太过担心你的处境。”肖广暮最先开口。
姚青鸾却没有回答，径自走到床边，一把掀开了覆盖在对方身上的被子，“别动！”没等肖广暮反应，姚青鸾已经动作利落的将其身上的衣服解开。
这……
肖广暮是现代人，他能接受男女之间的接触，可姚青鸾却不是啊，肖广暮震惊之余，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见姚青鸾一层一层去掉衣服，最后露出胸前包扎着伤口的白色布条。
“最开始落儿只说你手臂上受了箭伤，虽说不信，但我却也没想过你会伤的如此深，这地方……”伤口竟就是在心口旁边。
肖广暮吊儿郎当的一笑，“怎么？心疼啦？其实，我是故意受伤的，就是想看看你这样的表情。”
“嗯，心疼了……”
“你说什么？”
出乎肖广暮的意料，姚青鸾很是直接的回答道。
屋子里很静很静，静的落针可闻，两人就那么四目相对，此时此刻，仿佛只有目光能够向对方坦露真正的心事。
最后，还是姚青鸾先移开的眼神，手中小心的为肖广暮重新包扎伤口，口中却念念道，“落儿虽然学习了些医理，可包扎伤口的事情，还是太过入门了，若说真的对伤口恢复好的方法，他还没有掌……”
话还没说完，姚青鸾向前伸出去的手就被抓在了半空中，肖广暮毫不避讳的用火辣辣的眼神瞅着对面的女子，为了她，他才来到这个世界，可这么长时间相处下来，看着对方的喜和忧，他竟不知不觉的感同身受了，这段时间的分别更是让他更清楚的看透了自己的内心。
现在，已经到了无法躲避的时候了，他是时候面对自己内心了，对，他就是喜欢上这个倔强执着的女孩儿了！
原以为，对方会毫不犹豫的甩开自己的手，但出乎肖广暮的意料，姚青鸾脸上带着恬淡的笑容，同时，用另一只手覆住了他的手。
这样的动作，让两个人都同时明白了对方的心意，短暂的分离对于两人来说未必不是一件好事儿，毕竟让他们能够正视对方，不再躲避。
“好了，你的心意我明白，可是，现在还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你的伤才是最紧要的，不要试图在我面前隐藏什么，你的那点儿心思全都逃不过我的眼睛！”姚青鸾颇有些倨傲的说道，下巴一扬，露出了个标志的笑容。
这轻轻的笑对肖广暮来说却是比任何灵丹妙药都管用。肖广暮看得有些怔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