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六七章 丧母之痛
消息如同初春天气漫天飞舞的柳絮，缓缓飘出，每一个角落都尽数布满了。
威武将军府嫡出的孙女，是个道德败坏，还没出嫁就失身的坏女子，为了不被太子发现自己的秘密，她宁可让全族背负杀身之祸，愣是在喜轿上独自服了毒药，将自己了结了。
消息一传十十传百，最后演变出了多种版本，甚至说张曦瑶是跟府中的小厮通奸……比这个难听的还比比皆是。
从这一天开始，将军府大门紧闭了不知道多久。
虽然查明真相之后，皇帝特赦，保住了将军府张家全族的性命，但这样没脸的事情，也够他们整个家族消化几年的了。
这就是让皇家丢脸的代价。
时候，张家人也曾经怀疑过，但是仵作给出的说法是最不容置疑的，更重要的是，这还是皇帝和太子特地请来的仵作。
太子坐享其成，对于听到张家被指责，被诟骂乐此不疲。
面儿上只需要装成一个被欺骗，差点儿将不洁之女娶进家门的委屈完美形象就好了。
这无形之中还在百姓里增加了支持度。毕竟同情有时候奏起效来也是不容小觑的。
京兆府中，碧桐将外头打听的消息如数跟姚青鸾汇报了。姚青鸾跪在张氏的棺材前，低眸浅浅一笑，“就这些吗？”
“还有很多很多呢，奴婢说一天一夜也说不完，百姓们编起故事来真不是盖的，一套一套的，听得奴婢都信以为真了。”
“是吗？”将手中的冥纸往烧着的纸篓里填了一张，姚青鸾低声说道。
她身边。姚一落安静跪着，若不仔细看，没人看得出来，这个长相极美的小少年在干什么。
听着一旁微微的鼾声，姚青鸾无奈摇头，用手肘轻轻碰了碰姚一落的胳膊，“算一算。你也跪了两个时辰了。让关挺陪着回竹闲居歇一歇，这边有我在就可以了，今儿是客祭的最后一天。并没什么人，你的孝道也尽的差不多了。”
姚一落揉了揉眼角，睡眼惺忪，“不够。这哪儿够啊？就算是死了，我也要在她眼前晃悠。让她走的不安稳。”说着，小嘴儿一样，重新跪直了。
三天的客祭是对张氏最起码的尊重，无奈威武将军府刚刚得罪了皇上。所以连带之下，来京兆府祭拜的人也并不多。
姚书仑第一天还在这里忙碌待客，第二天就因为府衙中的事情抽不开身不来了。
今儿是最后一天。挨到天亮，走完过场。一切也就完事儿了，因为是自尽，所以下葬要在天黑之后。威武将军府那边儿要忙碌张曦瑶的尸身处理，所以根本无暇顾及张氏这边儿的丧事，加上将军老夫人的身子不好，所以张家索性连个问的都没有。
原本是最受宠爱的女儿，却没想临死之前还落到了这个下场。
姚青鸾将手中的冥纸又添了一张，正打算起身喘口气儿，突然发觉面前多了一双白色缎面儿的鞋子。
这锦缎，一看就是华丽无比的，虽然低调却一眼就能看出来是好东西。
行了一礼，算是主家对来祭拜客人的招呼。
来人却上前一步，将姚青鸾搀扶起来，“大小姐节哀。”这声音很是耳熟。姚青鸾点了点头，顺势看去，才认出来人，竟然是东鹄国太子——司徒元。
司徒元身后，正站着五皇子，他面色不适很好。
“让两位殿下担忧了。”
“遇到这样的事情，谁都不想看到，大小姐还是想开为好。”
“多谢司徒殿下关怀。”姚青鸾回应着，顺势将被对方握着的手肘撤了出来，“为母守丧本是女儿该尽的职责，想得开的自然知道这一辈子总该有这么一回，只是万万没想到这一刻会来的这样快罢了。”
虽然三天吃得好睡得好，可为了让客祭的人看得过去，姚青鸾还是喝了些不痛不痒的汤药让自己脸色看起来不太好的那种。
如今，司徒元看着面前女子的这张俏脸儿，倒真的心生怜惜了起来，“夫人心善，若看到大小姐如此，想必也走的不会安稳，大小姐还是节哀吧。”
“多谢司徒殿下。”
几句无关痛痒的话说完，姚青鸾对着五皇子略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五皇子也没多说什么，上了柱香，随着司徒元就退出去了。
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姚青鸾微微勾起了唇角。
此番张氏的死，说是她早早安排的，其实也不尽然，不过是顺着张文轩的计划依样画瓢而已，借着张氏的死，顺便将司徒元的婚事给推了，岂不顺当？
有了肖广暮的安排，一切倒还妥当。
用“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八个字来形容威武将军府，再妥当不过了，几天之间，刚秘密把张曦瑶的尸体给处置了，将军老夫人随即又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本就气氛压抑的将军府，有了老夫人的噩耗，瞬间如同被最后一根稻草压死的骆驼，全数崩溃了。
前几日还门庭热络的将军府门口，一时之间成了天乌国京都最冷门的地方。
月明星稀，京兆府祖坟旁边，深夜响起了咔咔的挖土声音。
若有人此时路过，怕是要被这声音吓破了胆。
白胡男就站在张氏的坟旁边，指挥着一旁护卫们动作，“好了！”他一声令下，挖出的棺材被开了盖。
“爷，咱们为什么大黑天的来干这种事儿啊？这……”
“你们懂什么？”冷声训斥了一句，白胡男抓起裙角，走下了土坑。接着手中拉住的微光，朝着棺材中的尸体照去。
太子爷司徒元有吩咐，这位京兆尹夫人的死太过蹊跷，天乌国仵作的话对天乌国的人或许可信，对他们来说却相当于狗屁。若不亲自过来验一验，太子爷是不会放心的。
伸手在张氏的勃颈处拨了拨，白胡男紧紧皱起了眉头，“就这等水平，还算仵作？真是祸害百姓！”
“爷？查出什么来了吗？”一旁拿着铁锹的护卫感觉后背一阵阴森，颇有些害怕了，忍耐不住开口问道。
“这女人不是悬梁自尽的，而是被人勒死的！”
第一六八章 暗中调查
张氏葬礼之后，京兆府后宅之中顿时失去了主心骨，按照往常的惯例，张氏病重之时就是姚青鸾负责的，加之客祭的前后安排也都是听从这位大小姐安排，所以丧葬之后，中馈自然落到了姚青鸾手中。
几位姨娘没有资格说什么，自然也不会有什么异议。六姨娘更是懒得管。张氏一没，她算是彻底落下清净了，表面上看眼前的情景对姚青鸾来说是大大的有益，实际上只有她自己知道，即将要走的路有多难。
“小姐，距离跟肖公子约好的时间还差一会儿呢，您已经梳洗打扮好了，咱们这会儿要做什么？”碧桐为姚青鸾最后篦完头，试探性的问道。
外室，正在收拾的秋心，听到肖公子三个字，顿时目光一滞，耳朵竖了起来。
“如今正是春景昂人的时节，出去走走也是好的，马车不是一惊备好了吗？”
碧桐点头。
“那么，就现在出发吧，左右也差不了多大会儿，他一向习惯早到。”
“小姐，是要出门了吗？”秋心手拿托盘，缓缓走入了内室。
姚青鸾略一抬眸，对上秋心的双眼，微笑着点了点头，“是啊，去见肖公子，有些事情要当面感谢他。怎么了？”
“没什么，奴婢就是想着，小姐出门，碧桐一个人陪着，或许并不妥当，所以，奴婢是想……”
对方的心思，早看在了自己的眼里，姚青鸾低眸浅笑，“算起来，也有好久没有带秋心出门了。待会儿，你们两个一同跟我出去。”
“哎！”秋心乐殿儿的答应了，转身出门去准备。
碧桐则皱了皱眉头，“小姐，秋心近来似乎不大对劲儿。”
“当初留着她一为她没什么坏心肠，二为掩人耳目，一直以来也在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如今就站在黑白相间的犹豫地带。只看她要如何选择了。”
碧桐听得迷迷糊糊，却也猜到小姐自有打算，并没有多问。张罗着将待会儿要带的东西重新整理了一遍。
马车颠簸着在路上前行，马车上，秋心很是安静，就如同往日里跟随在姚青鸾身边时候一样。
不多会儿的功夫。就到达目的地了。是一处看似很简单的茶馆。
姚青鸾被搀扶着走下马车，那一楼的小二一眼就认出这女子是谁了。
虽说上次不过是一面之缘。且这女子还是同另外一女子同来的，不过在什么样的地方工作，就要有什么样的基本素质，认人对于这个小二来说不在话下。即便姚青鸾如今戴着面纱。
“小姐，您来了，二楼雅座请。公子已经等候多时了。”
姚青鸾点头，拉着秋心的胳膊上了楼。单独将碧桐留在了一楼。
二楼的雅座外，秋心小心翼翼守着，本想此番跟着小姐出来能够见到肖公子一面，却不想，到门口就是她最后的地点了。
原还以为，这么一个破旧的小茶馆儿，站在走廊里也能听到里头主子的谈话，却不想，隔音效果格外的好，里头竟发出什么声音都听不到分毫。
“一路过来，可还好？”
“既然问出这来，那就是有话要说喽，说吧，急忙忙的把我约到这儿来，而不是在落儿那里见面，究竟想要印证什么？”
肖广暮勾唇一笑，“我就知道什么都瞒不过你，司徒元对你感兴趣，这事儿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包括最开始的散播消息，近来和亲人选的一再不确定，只说明了一点他还在等你。”
“所以呢？”端起茶杯，姚青鸾粉唇轻轻抿了一口。
“然而，我却发现，他带来京都的那些人近来行踪诡秘，探访之下才发现，竟然是在……”
“调查我……”
没等肖广暮说完，姚青鸾已经接过了话茬。
“原来你早就知道。”
“我这个人别的优点没有，就是警觉性太高，司徒元的人动作就算在隐秘，还是会露出马脚，这几天我院子里的丫头都有些不太对劲儿，今儿一出门，果然后头就跟着尾巴。并非一国之人，动作眼神都能看出破绽，司徒元带来的那些人都有统一的特征，一看就能辨认出来，所以……”
“既然知道他在调查，你有什么打算？”
“没什么打算，将计就计罢了，就算他全都知道了又能怎样，拿出证据跟大家证明什么嘛？刚有句话你说错了，他并非对我感兴趣，应该另有原因，只不过这原因是什么，我到现在还不是很清楚。”姚青鸾说着，试探性的目光看向肖广暮。
果然，在他面上扫到了一瞬间心虚的反应。
微微一笑，姚青鸾心底清楚，“不过是个异国的太子，就算他用我的真实身份威胁，也不做什么数，我倒是很期待他亮出底牌，那样坦诚相对，更好说话一些。”
肖广暮紧皱的眉头，这一瞬间渐渐舒展开了，“害我白担心了这么久，原来你早有打算，罢了，算我多操心了。”
“你哪里算多操心？咱们还要继续结伴前行呢，没有你的帮助，我也是寸步难行。”
“哦？倒是头一次从你口中听到这样的话，受宠若惊了。”说笑着，肖广暮的表情突然有些凝重，“不过司徒元终究是个大敌，不要轻视为好，我手下的人查到，他居然带着人去了张氏的坟墓，这样的行径，可不是一般人说做就能做得出来的，可见他不达目的不罢休的个性。”
“真是巧了，我也是不达目的不罢休呢。”
姚青鸾走出雅座门的时候，正看到秋心一只耳朵侧放在门边儿上，倾听的姿势。
被主子赫然撞见，秋心连忙收住了动作，但还是没法掩盖面上下不去的心虚。
姚青鸾却只当做什么都没看到，微微一笑，照样拉过秋心的手臂朝楼下走去了。
刚走出茶馆，正要上马车，姚青鸾忽然停住了脚步，身形一顿，脱口而出，“外祖父？”
李协正往茶馆里走，忽然听到这一声呼唤，脚下意识顿住了，缓缓回头，才看到姚青鸾，略怔了怔，这才反应过来，“原来是青鸾啊，你怎么在这儿？”
话虽然是亲人相见的话，可李协的态度却是淡淡的。
第一六九章 原是故人
“你母亲丧礼之时，本该过去问候，却因为事务繁忙脱不开身。”
“大人的心思父亲都了解，昨儿还听父亲叨念着您呢，说让时常抓药的那个掌柜再弄几服药给您送过去。”
虽然张氏死了，但再李协心中，还是有道坎过不去，这么多年了，虽然他从来不曾想过为最心爱的小女儿报仇，但对待威武将军府张氏一家，始终还是有隔阂。
如今坏人终得报，他心中豁然，却也知道一切都回不去了，就算张氏死得其所又能怎样呢？能换回他小女儿李迎秋的性命吗？
“我的身子就是这样了，人老了不中用了，什么汤药都是不顶用的。叫你父亲不要忙碌了。”
茶馆街道旁，一个窄窄的巷子头儿上，白胡子男带领一群司徒元的护卫守在那里，目光都集中在了茶馆的门口。
姚青鸾，白胡男是再熟悉不过了，虽然只打过几次照面，但这女子的特殊性只有白胡男一人知道。
适才听她唤那老头儿“外祖父……”印象里，这老头儿似乎跟威武将军张忠长得不太相似。白胡男正在脑中搜索着信息，突然瞳孔微缩，双眼怔愣的直盯盯瞅向李协。
这老头……
他见过的！
下意识倒退了一步，白胡男瞬间退回到了巷子里侧。
这一动作倒是让旁边的护卫们都吓了一跳。
跟在司徒太子身边多年，这个白胡男一直是司徒太子的军师，至于他是从何时开始陪伴在太子身边的，这事儿他们无从得知，只知道似乎是皇帝赐给太子的人。
太子一直奉此人为师父。对其崇敬有加。
白胡男也是担得上司徒太子一声师父的，上天入地无所不能，更是又一个好脑子，无论在东鹄国朝内，还是出国之后，只要有这白胡男在，司徒太子就是一帆风顺。
然而。这么长时间共同陪伴在太子身侧。连这些护卫们都不曾看到白胡男脸上出现过这样震惊的表情，似乎是……看到鬼了。
为什么呢？因为那京兆府家的大小姐吗？不对呀，刚刚一路跟着过来。不曾见到白胡男有这样的神情出现。
那又是为什么呢？为了那个看着瘦瘦弱弱的老头儿？那老头儿有这样大的威力？
简单言说几句，姚青鸾虽然很是不舍得，但对方表现出的淡然她还是看的出来的，只好心中不舍的告别了。
坐上马车。她仍旧有些不甘，还回头瞅着李协的背影。
娘亲逝世几年。外祖父眼看着老，背一点点驼下去，形容枯瘦，若娘亲还在。自己能够承欢外祖父膝下，他老人家也许不至于如此。
想想自己真是不孝，明明站在亲人面前。却连一句贴心的安慰之余，一个孝敬的举动都不能为。
姚青鸾在心底将自己咒骂了不知道多少遍。这无疑是在折磨自己了。
碧桐自然看得出自己主子的心思，只不过这些事儿还是要她自己慢慢过这个坎儿。
正当主仆三人各怀心思的时候，姚青鸾突然开口，“秋心，碧桐，过几日皇后的宴会，你们俩陪我。”
碧桐一愣，当即看向姚青鸾，从对方的神情里却没发现一丝的异样。
秋心倒是乐得自在，听了主子这样吩咐，又想着皇后的宴会上，跟着去必定荣耀，即便只是站在宫门口守着，这也是她从未有过的待遇。
从前都是旁人跟着大小姐的，如今也轮到自己了。所谓风水轮流转，大抵就是如此吧。
春天的脚步说近便来的很快。桃影园院子里的树枝渐次发出绿芽来，一片生机盎然的景致。
皇后这次安排的宴会，说是宴会，实际上谁的心里都明了，是变相的相亲晚会。
东鹄国太子以游玩之名，在天乌国已经待了许久，最初是为了参加太子大婚之礼，可却出了那样的事情，短时间内，太子的婚约是不会再议了。紧接着传出风声，说皇上和东鹄国太子都定了京兆府的大小姐，没想到消息还没确实呢，京兆尹夫人就一命呜呼了，这守孝三年的规制可是几百年都没有一例打破的，所以，此事儿也就不了了之了。
于是一拖再拖，便到了今儿这样个时辰，皇后只得主动出马，举办这样一个宴会，企图让东鹄国太子在整个天乌国诸多美丽大小姐之中挑选出来一位，否则，皇后的琪云公主就是最后的名额了。这可不是皇上和皇后想要看到的结果。
倒是姚青鸾，能够收到请帖，她对于这件事儿很是意外。
明明是最先被淘汰出局的人，她却还有机会参加宴会，虽然不知道是谁在背后捣的鬼，但她还是做好充足的准备，一路赶来了。
皇宫大门口，碧桐和秋心随着姚青鸾下了马车，如此大型的盛会，一年也是少有的，所以宫门口难得的拥挤。
碧桐熟练的为姚青鸾系好了披风。一旁秋心却有些心不在焉，四处扫看着，仿佛在找什么人。直到一辆写有“肖”字的马车停在一旁，她才微微露出个笑脸儿。
姚青鸾将一切收在眼里，却仿佛什么都没看到一样。转身走到了秋心面前，良久秋心才回过神，突然对上姚青鸾的双眼，有一瞬间的胆战心惊，“小……小姐。”
“我就要入宫了，你跟碧桐在这里好好等着，不要跟其他家的丫头斗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知道吗？”
秋心抿嘴点头，露出一脸犹豫。
“怎么了秋心？有什么话要跟我说吗？”
秋心抬头，眼珠转了转，最终摇了摇头，“小姐此去要多多注意。”
站在一旁的碧桐，缓缓垂下了眼睛，这是小姐给秋心的最后一次机会。
主仆俩的情分，看到到此也就结束了。
这一路走来，虽然事关紧要的事情都是碧桐帮着照料，但桃影园里，没了秋心，还是不行的，毕竟她是院子里的老人儿。
即便现在碧桐一步步接手，有些小丫头还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可无论怎样，碧桐也没想过，秋心会走出卖小姐的这一步。
第一七零章 一面之缘
肖广暮下了马车径自来到姚青鸾面前，“皇后娘娘主持宴会，排场还真是不小，连李协李大人都到场了，看来为了欲盖弥彰，皇后还是花费了不少功夫呢。”
欲盖弥彰，自然是为了让相亲宴会看着并不像相亲宴会而做的准备，不然也不会请李协等朝中老臣了。
“这样的话，就在我面前说一说也就是了。旁人若是听到了，非告你个不敬尊上的罪名不可。”
一旁秋心红着脸，目光始终在肖广暮的面上，不曾移开过。
宫门口热闹非凡，你言我语的声音不绝于耳。
诸多大家小姐们难得聚在一起，下了马车仍旧没有要立刻入宫的意思，而是结伴站在宫门口，边话家常，边议论着谁的料子首饰比较新潮。表面上看并没什么不妥，但姚青鸾却知道，这些小姐们都是刻意在这里停留的，目的就是为了等一个人。
疾驰的马车呼啸着停在了宫门口，车帘因为剧烈的震荡还在摇摆，车上的人却已经从里头翻身而下，姿势简直帅出了新的高度，不由引起一旁诸多小姐们的小声惊呼。
“呀！是司徒太子！”
“是司徒太子呢！”
“他终于来了！”
司徒元带着白胡男从马车上下来，旁的护卫都十分有眼色的直接站在马车旁边等候了，白胡男却随着司徒元的脚步渐渐朝里侧走来。
在众人的注视下，这位本就帅气逼人艳光四射的司徒太子，今日似乎更加特别了。
只不过，他目光若有似无的绕过那些捂嘴尖叫的大家小姐们，最后在姚青鸾的头上停顿住了。
微微一笑。脚步不由朝这边走来。
站在姚青鸾身后的几个小姐心脏几乎在这瞬间要跳出嗓子眼儿了，正以为司徒太子奔着自己来，却没想人家在姚青鸾的面前就直接停下脚步了。
“跟她表姐一样，都是狐媚胚子，她表姐勾引太子不说，将太子欺骗到手了，居然还做出对不起太子的事情。如今张氏一族都要跟着她表姐蒙羞。连今儿这样的场合都不能出席。恐怕几年都没法翻身了。”姚青鸾身后，萧家小姐故意提高了音调议论道。
她旁边的同伴也不甘示弱，“哎呦。你可别说了，议论这样的事情真是脏了咱们的嘴巴，依我看，司徒太子也不过是看她有几分姿色。几天的新鲜劲儿就罢了，就算她自己散出消息说自己是太子妃人选又能如何呢？她母亲死的不是时候啊。何止天公不作美，正可谓亲娘不作美了。”
银铃般的少女笑声就在耳边回荡。姚青鸾却仿佛什么都没听到似的，照样站在原地，表情没有一丝一毫的改变。
看着对方这样淡定的容色。司徒元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决定，才十多岁的年纪，若是一般的女子听到这样污言秽语。早禁不住找一个老鼠洞钻进去了，这小家伙居然面不改色。不是心机太深、喜怒不形于色，就是太过天真、压根儿没把这些人的话当回事儿。
两者对比之下，司徒元直觉答案应该是前者。
这样的女子最适合陪在他身边，助他以后大展宏图，更何况，她还是有一身宝物在身的。若就这样错失良机，跟姚青鸾擦身而过，不仅仅是他一个人的损失，更是整个东鹄国的损失。
此番在天乌国逗留的原因，他已经飞鸽传书回去给父皇了，眼下留在这里的时间越长，越夜长梦多，今日是行动的最佳机会，必定要在天乌国发现姚青鸾价值之前，就把这丫头给搞定了。
只要婚约拿下来，这丫头跟着自己回东鹄国，到了东鹄国国土，天乌国就算知道宝藏秘籍的秘密，也是无济于事了。
司徒元脸上顿时如繁花灿烂，朵朵绽放，笑得直逼姚青鸾双眼，看得她眼花缭乱。
“就算我天乌国景致再美，月把时间也够游玩了，司徒太子竟然能游玩这么久，小女子真是佩服。”换言之：看过脸皮厚的，没看过脸皮像你这么厚的，作为客人在这儿玩儿几天也就罢了，你还待着不想走了怎么的？
若是旁人，敢于说出这样胆大的话来，司徒元必定会记在心上，偏偏这话是姚青鸾说的，因为这女子的特殊性，话听在司徒元的耳朵里，反倒觉得很是悦耳。
他不骄不躁道，“姚大小姐，这是在赶我走了吗？我好像没有得罪过你吧？”
肖广暮站在一边儿，偷偷牵了牵嘴角，随即上前一步，掩去了刚才的幸灾乐祸，“司徒殿下，青鸾一向心直口快，您别介意。”
这话一说，司徒元立刻移开了目光，眼神颇为复杂的瞅了肖广暮一眼，微微一笑，“肖公子跟姚小姐很熟？”
他叫她“青鸾”，这称呼，一下子就听得出亲疏远近了。
姚青鸾却全然没在意肖广暮和司徒元之间没有硝烟的目光战，而是移开眼神，看了眼司徒元身后站着的白胡男，这男人看着不过中年，却有着满腮的白胡。
虽然跟普通人没什么两样，但不知为何，姚青鸾总觉得，这人看着很别扭，或许是他的眼神，或许是他整个人立在那里的神态，总让人觉得很不舒服。
正在她悄声观察着对方的时候，忽然感觉到一股热辣的视线往这边看来，姚青鸾转头，却发现那视线不是看向自己的，而是同样看向白胡男的。
更奇怪的是，这视线的主人，竟然是——外祖父。
李协下了马车，本想直接进宫的，今儿这样的场合，他跟几位受邀的老臣不过是撑场面的。说是受邀，实际上露个面也就可以撤了。
正当李协要进宫门的时候，忽然注意到角落处，所有人目光集中在一处。他不过扫了一眼，就瞅到一个无比熟悉的身影。那是一个男子的背影，这背影李协每次午夜梦回都能梦到……
注意到姚青鸾的目光，司徒元和白胡男都回过头，当跟李协目光相交的瞬间，白胡男的眼底闪过一瞬的不淡定。
姚青鸾分明注意到了，却状若什么都没发现，微微一笑，迎上了李协的脚步，“大人，您来了？”
第一七一章 宴会开始
“这位是？”李协直接问道。
白胡男已经恢复了以往的泰然，对着李协恭敬行了一礼，却没有说话。
肖广暮上前一步，主动介绍道，“李大人还没见过，这位是东鹄国太子司徒殿下，这位先生是殿下的人。”
东鹄国太子的人？
李协脖颈一凉，却没有当场说什么，而是对着白胡男笑了笑，不再多言。
刚刚看的是白胡男的背影，李协就已经确定了，这人就是那位故人。战场上的故人，只不过，他万万没有想到，他竟然还能活着，如此完好的活着。
转念，李协思虑一顿，不对啊，他若现在归顺了东鹄国，那么很有可能，将他知道的秘密也一并带了过去，那秘籍的事情岂不是要暴露？
一道冷光从李协的眼底闪过，他再次看了眼白胡男，对方正低头往宫门口方向走去，一步一个脚印，格外踏实。
皇后的宴会，排场自然不会太小，一道关卡，一道关卡的过去，最终来到了宴会所在的大殿。
琪云公主早早就在这里了，很显然是过来等肖广暮的。
正不满的训斥着宫人，转身看到肖广暮，立刻就笑开了花儿。不过少女的表情和心情可是瞬息万变的，当琪云看清楚，站在肖广暮身边，跟他并肩走进来的人竟然是个女人，而且还是姚青鸾的时候，她灿烂如花的笑脸儿，顿时就挂不住了。
眼珠在眼圈儿里咕噜噜转了一圈儿，琪云计上心头，腾腾腾跑到肖广暮身边，一把拉过对方的袖子。“肖公子，你的位置我已经安排好了，就在那边，过去坐吧？”
堂堂天乌国公主，说出这样的话已经算委曲求全了，琪云双眼使劲儿眨，期待着肖广暮口中能够蹦出令她满意的回答。却没想到听到的答话竟然是：公主太客气了。我本该坐在属于自己的位置才是，擅自挪动位置，在宴会上实属无礼。更何况，皇后娘娘也是不会允许的。
“哪里？我已经跟母后请示……”
“公主，即便皇后娘娘答允，看在别人眼里也是说不过去。肖某希望公主能够成全。”
琪云攥着肖广暮袖子的手缓缓松开了，“好吧好吧。那就坐回去你的位置吧，待会儿我过去你旁边坐就是了。”
话是对着肖广暮说，琪云双眼却是看向姚青鸾的。
那眼神分明就是在说：肖广暮是我的，你休想碰他一下！
给了眼神的警告之后。琪云转身一甩手消失了。
姚青鸾低头不语，琪云不过是个被宠惯了的孩子，无足挂齿。
今儿她要面对的是比琪云更难对付的人物。
“皇后娘娘驾到……”人们纷纷落座之后。太监的尖声响起。
随即落座的皆起身跪拜，无人敢抬头。
只听得裙摆擦碰的窸窸窣窣声音。眼角余光可以扫到殿上头，一抹明黄的颜色缓缓飘过，明黄色之后，是一排紧随其后的宫女服饰。
“免礼……”
皇后一摆袖口，众人自然起身，这才能略抬起头瞅到高位上坐着的尊贵女子。
一身明黄色的正服，衬得皇后肤色更加白皙，头上除了高高簪着的凤冠和一支九尾凤钗之外，没有旁的修饰，可越是这样，越是简单大方，丝毫也没有因为装饰的简单而让皇后的气场有所消减。
在众人的脸上扫了一圈儿之后，皇后的目光最后落在了姚青鸾脸上，这女孩儿跟她母亲有五分的相似。
看到她的音容笑貌，就仿佛看到张氏，皇后叹息了一声，终究默默摇了摇头，张氏从小到大陪伴她左右，儿时或许单纯是玩伴，但长大了一切就都无法简单。本可以将对方的利用价值全部榨取干净了之后，再将其乃至其整个家族一并解决，却没料到她突然就这么没了。
什么为了侄女的死而伤心悬梁，这狗屁不通的话皇后怎么可能相信，跟张氏相处了这么多年，张氏有多惜命，皇后最了解不过，这样的人会悬梁自尽？
可是派出去的几波人都没有消息，这不由让皇后担忧起来，直到……张家的二少公子的出现，一切谜团才算是揭开……
思虑一点点打开，皇后的柳眉微微凝起，还从来没有人演戏逃得过她的双眼。
看向姚青鸾的目光，不过停留了一瞬，就忽的转到别处了。
照例跟周边的妃子举杯共饮，皇后的脸上看不出丝毫的不对劲儿。
后宫之主举办的宴会，宫嫔们是必须要参加的，静妃也是如此，虽然她鲜少出现在这样的场合，可今儿却还是应邀来了。
跟皇后一样，静妃也注意到了姚青鸾的所在，只不过，她倒是很想知道，待会儿皇后的人动起手来，这个丫头会不会招架得住。
皇宫里是没有秘密的，有些东西已经传开了，虽然表面上看似平静，实际上却早已经在内里掀起了轩然大波。
作为后宫之主，皇后在各处有耳目不错，静妃也不是盖的，能够在后宫屹立多年，她手的势力范围也不会很窄。所以，消息自然不会比皇后阻塞多少。
姚青鸾只是低头品茶，用膳，对于颠上方，多少人你一眼我一眼的目光交流毫无兴趣。
可不说不抬头并不代表她感受不到气氛的诡异。
一连着上了几道菜，闻着身后的香气，姚青鸾知道，宫女又端来下一道可口饭菜了。
正在她等着宫女的手挪到自己桌子前方时，忽然闻到了一股异香，她下意识回头瞅了一眼，只见一个十分眼熟的宫女正将盘子以十分缓慢的速度往她前方的桌面上挪，而这动作似乎是故意放慢的。
姚青鸾着意在宫女的脸上扫了一眼，动作不大却很深刻，那宫女的五官重新引入她眼帘，立刻激起了回忆的浪花——原来是她。
宫女浅浅一笑，跟其他摆放菜饭的宫女动作一样，只是唇齿凑到姚青鸾耳边的时候，小声低语了一句。
姚青鸾双肩一颤，下一刻就恢复了平静。抿嘴用极为细微的动作点了点头。
第一七二章 该下手了
秀儿稳稳的将小托盘的菜放到姚青鸾面前的小桌上，这才算安了心，今儿花费十两银子才换了宴会传菜的活计，若非如此，自己的救命恩人可就危在旦夕了。
不过，她还是很庆幸，只不过一面之缘，姚小姐竟然记得住她这个被蛇咬的宫女。
酒至半酣，琪云蹦蹦跳跳的来到肖广暮身边，就在姚青鸾所在位置的斜前方。
刚一落座就仿佛孩子得到了心爱的玩物一样，主动扬了扬下颌，跟姚青鸾炫耀的样子。
姚青鸾无奈一笑，摇了摇头，目光再次收回，仍旧低垂着头，并不说话。
司徒元将一切尽收眼底，端起酒杯，冲着皇后的方向举了举，皇后会意，也是默默笑了。
从坐到肖广暮身边，琪云就没怎么老实，一会儿敬酒，一会儿给肖广暮夹菜，仿佛肖广暮就是她从小到大的玩儿物。
有皇后今天安排的宴会，所有人都能猜测对方的意思了，原本琪云正当嫁龄，东鹄国又是极好的去处，皇后和皇上若执意让琪云嫁过去，也是清理应当。
但现在，皇后故意安排了这场宴会，那就表明两人的心思并非如此了。所以凡是受邀的大家小姐今日都有机会一搏。
可是，穿的五颜六色，满头珠翠，意图能够让司徒殿下多看自己几眼的大家小姐们，真正到了宴会当场，却收获的全是希望，司徒殿下表面上恭敬有礼，对谁都是微笑以待，可恭敬之中却带着隐隐的所有人都能感觉到的疏离。
众人之中，他唯独看一个人的表情。火辣辣的不同，那就是——姚青鸾。
只是，跟想象中的不同，这位姚大小姐并不跟大家一样，主动往司徒殿下身边凑，而是静静的坐在那里，仿佛今儿她就是过来旁观的。
倒也是。一个刚刚丧母的女子。有什么资格谈婚论嫁呢？
宴会气氛虽然被推的很高，人们却是各怀心思。
正当姚青鸾准备一路沉默下去的时候，忽然感觉肩膀头被人轻轻碰了一下。
她回过头。见一陌生面孔的宫女正站在身后，微笑看着自己，似乎有话要说的样子。
“是在叫我吗？”
宫女点头，随即将手凑到嘴边。朝姚青鸾耳际挪过来，“皇后娘娘命小姐到偏厅等候。娘娘说了，姚夫人此去，她深感痛心，有些话想要当面跟小姐交代。小姐先行便是，待会儿娘娘就会过去。”
姚青鸾毫不设防的点了点头，眼神极亮的看向那宫女。“多谢姐姐了，带路吧。”
宫女躬身一礼。做了个请的姿势，随即搀扶着姚青鸾起身，朝偏厅的方向去了。
注意到姚青鸾这边已经动作，肖广暮放下手中的筷子，单手托腮叹息了一声。
琪云注意到肖广暮的不对劲儿连忙迎了上来，“你怎么了吗？是今儿的饭菜不合胃口还是怎么的？”
能够听到公主这样的关怀，对旁人来说那可是求都求不来的，琪云本以为肖广暮会露出笑脸儿，给自己回应，却没想对方仍旧恹恹的，“公主，有些话我早就想跟你说了。只是愁于没有机会，近来外头的传言不断，更是让我心烦意乱，我想着，索性迟早都要来个了断，不如这会儿跟你说清楚。”
琪云眼前一亮，顿时仿佛看到了未来希望的万丈曙光，以她高贵的身份加之从小被宠上了天的习性，早就将肖广暮此番话理解到另一边儿去了，还一心等着好消息一样的往这边凑了凑，“你说，我听着呢！”
肖广暮点头，颇有些难为情的样子，顺势扫了眼司徒元方向，见对方已经起身冲着姚青鸾的方向而去，知道时机就要到了，忙收回心神，对上琪云的一双眼，“公主，我想说的是：其实我真正喜欢的人是姚家大小姐姚青鸾，从第一次见到她开始，我就钟情于她了，并在从此坚定信念非她不娶，这段时间，她所受到的诟病太多，什么东鹄国太子，什么母丧之事，一切都非她所愿，为什么大家都要将矛头指向她呢？虽然我从来没有跟她表明过心意，但我知道，她也是喜欢我的……至于公主……”
“肖广暮，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对谁说着这番话？你说的话有多重的分量？”琪云的脸色已经青中泛紫了，显然如果这时候身边有人抵她一把刀，她顺势就能接过来干出连她自己都想象不出的事情来。
“公主，你且听我把话说完……”
“我不听，我凭什么要听？肖广暮我告诉你，我琪云这辈子，想要的东西还从来没有得不到的，我管你喜欢的是谁，我要定你了，我有信心，咱们成婚之后，你必定会喜欢上我，不过是时间问题嘛，我可以等，你喜欢姚青鸾，可以啊，我可以杀了她，她不存在了，你会很快忘掉她的！”
“公主，我跟你说这段话并非让你发疯，发狂的，咱们有话好好说。你以为杀掉姚青鸾就可以让我忘掉她了吗？我会随着她一起去……”
琪云彻底呆愣当场，双眼发直的看着肖广暮，说不出话来。
“公主，我今儿之所以跟你说这番话，并非因为你公主的身份，而是咱们多年以来一起成长的情分，我一直看你作最亲近的妹妹，正因为如此，我才不忍心伤害你，才会将这段话一直留着不肯吐出口，却没想时间一长，反倒将你伤的更深，竟到了这不得不说的地步。没错，公主的确可以用捆绑的方法将咱们的婚事促成，可是那又怎样呢？所谓强扭的瓜不甜，多年的相处下来，我是什么性子，公主恐怕最了解不过了吧？我会委屈于强权吗？”
琪云终于沉默了，双眼饱含着晶莹的泪珠，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知道今儿这场宴会是皇后娘娘特意为司徒殿下安排的，为的就是替他寻找一个品貌和地位都相当的太子妃。我也知道，司徒殿下早就属意于姚青鸾，尽管有母丧的借口遮挡，可毕竟这涉及到两国的邦交，若真想一力促成，也并非难事，所以这档口上，我必须守护我爱的人，公主，请体谅。”
第一七三章 竟有异动
张文轩一直是坐在太子身边的，即便那并非他的位置。
当注意到司徒元紧随姚青鸾身后走向偏厅位置时，张文轩的脸上浮现了一抹若有似无的笑容。
这害他满族不得安宁的丫头，今儿就要当众出丑了！
“好了，公主，话我也说完了，我该去找她了，公主珍重……”
“你！肖广暮，你真的……”
“公主，她已经去了很久，我担心她会出事儿，一些话实在憋在我心里太久太久了，若现在不说，恐怕以后都不会有机会，还望公主成全。”
肖广暮说话时，言辞诚恳，琪云看着看着，禁不住低下了头，她不是认输了，而是必须用这个动作来掩盖眼角流淌出来的滚烫泪珠。
琪云再次抬起头的时候，肖广暮已经顺着角落的小道往偏厅方向去了。
宴会的大殿，分左右两个偏听，就像大户人家四合院中的耳房一样，只不过跟耳房不同的是，这座大殿的两个偏厅由一条窄窄的走廊连接着。
觥筹交错，各家的人都起身相互敬酒，位次什么的也早就乱了，谁在什么地方，若不真正注意，早就记不得了。
琪云看着肖广暮远去的背影，踟蹰了半晌，终究还是跟了上去。
说起来，她还是有一线希望的，就算肖广暮真的跟姚青鸾告白了又如何呢？若姚青鸾不喜欢肖广暮，他还不是要扑一场空，只要肖广暮被当场拒绝，自己再上前劝说，肖广暮一定能感受到自己的好。自己可是高贵的公主。那个姚家的破烂小姐有什么好？
从小一起玩儿到大，琪云丝毫没觉得姚青鸾有什么特别之处，不就是长得活泼可爱了点儿，近来性子更沉稳了嘛，有什么了不起的？
她这就要跟着肖广暮去看看，看看姚青鸾是怎么拒绝肖广暮，而转身投靠到东鹄国太子司徒元的怀抱的。母后说的没错。虽然和亲东鹄国本该是她琪云做的。可是东鹄国即便地广人稀，富庶辽阔，那又怎样？离开了母后和父皇。就算是受万民推崇，她也是不牢靠的，还不如就在本国找一位如意郎君。
而姚青鸾，注定是要替她去顶包的！
琪云瞬间信心百倍。脚下的步伐也渐次加快了。
李协原本是打算宴会中途就折返回去的，毕竟这样的宴会不是他这个老头子久留之地。可是偏偏宫门口遇到了那个白胡男，这勾起了他数十年前的不愿回首的记忆。
整个宴会途中，李协一直都在关注着白胡男的动向，直到司徒元起身朝偏厅而去。白胡男仍旧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双眼目视前方，丝毫没有往哪儿扫一眼的动作。
这人的神态和动作都跟多年前没有太大的变化。除了容貌有些老了外，几乎没怎么变。幸亏今儿镇国将军和威武将军并不曾到场，否则……
昔日战场上的故人就要在这里再续前缘了。
张文轩算计着时辰，猜测时候差不多了，这才将酒杯往太子方向送了送，“殿下，时辰差不多了。”
太子一向看中张文轩，即便因为张曦瑶的事情，形成了太子府跟威武将军府之间的隔阂，他对张文轩的器重仍旧没有改变。加之近来张文轩着实给了他和皇后一个太过震惊的消息。
微微一笑将半杯酒一饮而尽，太子眼中放光的看向偏厅，随即又扫了眼殿上头皇后的方向，好戏就要上演了！
不多久，偏厅方向就闹起来了，一个宫女满面慌张的从那边跑过来，还没到宴会的正厅，就咕咚一声摔倒在地。
本就热闹的宴会场面，丝毫没有因为宫女的动作而受到影响，甚至没有人注意到宫女的动作。
皇后略皱了皱眉头，她身后跟着的宫女极有眼色，当即理了理嗓子，抬高声调对着那摔倒的宫女道，“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是想挨板子不成？”
这一声吼倒是吸引了所有在场人的目光，大家循声望去，这才注意到趴在地上正起身的女子。
“奴婢，奴婢知道错了，只是，只是皇后娘娘，奴婢刚才经过偏厅的时候，听到那边似乎有异响，奴婢太过惶恐了，所以……”
“什么异响？你可说清楚了，若因谎报而引起宴会的不平，当心你的脑袋！”皇后身边的宫女自然高人一等，她说话的分量也是众所周知的。
听到对方这样说，摔倒的宫女立刻害怕了起来，颤抖着声音道，“奴婢不敢谎报，适才路过偏厅的时候，的确听到了声音……”
“娘娘，您看？”皇后身边的宫女试探性问道。
皇后摆了摆手，“本宫主持的宴会，也有人敢动作，真是胆大妄为了，派几个人去瞧瞧！”
“母后，宴会女眷众多，若是有歹人趁机闯入宫闱，势必是一场喧闹，不如儿臣带着护卫过去瞧瞧，以防万一啊。”
“娘娘，臣愿意随太子殿下前往。”
“臣也愿意……”
一时之间，大家的正义之感似乎都被掀起了。说到最后，连女眷们都坐不住了，毕竟男人们都走了，留着她们在这个宴会大殿之中也是不安全。
索性大家都起身，朝着偏厅方向而去。
若是往常，出了这样的事情，出动护卫也就可以了。偏偏皇后和太子两人欲盖弥彰，做出这么一场戏来，牵动着所有人跟着走一趟。
静妃走在人群的前头，盘算着待会儿要见到的场面，不由开始惋惜，想想姚青鸾那样美丽娇俏的容颜，待会儿只怕要在所有人面前出糗了。
一群人的移动，动静说大不大，说小却也不小，待来到偏厅门口的时候，却发现，并没有那宫女所说的什么异动。
废话！这么多人过来，什么蠢人还继续呆在这里?
皇后和太子被护卫们围着，站在偏厅门口，太子侧耳听了听，随即对皇后道，“母后，您看？”
“让护卫们先进去瞧瞧！”
“是……保护皇后和诸位娘娘，你们几个，进去里面瞧瞧。”太子很快做好了部署，面上却没有一丝一毫的紧张。
仿佛一切早已尽在掌握之中了。
第一七四章 迷情之香
被宫女指引着进入偏厅之后，姚青鸾紧接着就听到了一声关门的声音。
再次回过头的时候，偏厅的大门已经紧闭了。随之而来的是，两道咔咔的锁门声音。
门外宫女的身影一闪而过，甚至连一句话都没有，就迅速离开了。
虽然早就料到了，不过这宫女的动作还真不是一般的快啊，看来也是有一定身手的，若自己这一路发现了什么不测，或者多问出一个问题，怕就要被对方强行带入这里了。
毕竟对于安排这件事情的人来说，两手准备还是十分有必要的。
扫了眼静悄悄的四周，闻着周围渐渐弥漫起来的香味儿，姚青鸾唇角微微上扬，“迷情香啊，果然是下了血本的。”
顾名思义，迷情香是下三滥手段中最高超的一种，之所以说它手段高超，一来因为它制作繁琐，所需要的原料并非有钱就能解决的，所以制作一支迷情香，所需要的钱财数不胜数。
因为这东西罕见，所以认识的人并不多。
姚青鸾也是在穴位秘籍中略看过一些，抵抗迷情香，除了按住一道穴位，还需要闻另一股异香作为辅助，那香味姚青鸾并不曾有，还好被自己救过的宫女秀儿刚刚已经给她闻过了。
这时候，姚青鸾倒是很庆幸，若非那天一时好心救了人，恐怕今儿就要因为大意而失算了。
还好，还好……
因为是专门举办宴会大殿的偏厅，所以这里的摆设都很简单，除了桌椅板凳之外，里侧只有一个能容得下两人卧寝的床榻。
姚青鸾刚在座位上落座。就听到了偏厅外开门的声音，响而脆，在落针可闻的屋子里，格外突出。
毫无意外，走进来的人就是司徒元。
当看着姚青鸾安静坐在床榻边儿上时，司徒元眼底有一瞬间的惊讶，“刚听姚小姐身后的宫女说你似乎身子不适。所以。我过来瞧一瞧。”
“司徒殿下，明人不说暗话，咱们之间就不用来这些虚头巴脑的了吧？”
“哈哈哈。姚小姐果然爽快，这也正是我欣赏你之处，既然如此，那我便挑开了说。只是，我心底倒是有些疑问。就是……该以什么样的称呼来称你呢？继续叫你姚小姐吗？”
以袖掩面，姚青鸾圆圆的双眼眯成了两完弯月牙，“若司徒殿下习惯了，继续叫我姚小姐也是可以的。这几天以来。司徒殿下的人跟着我也是跟的很疲乏了，您有没有好好奖赏奖赏他们？”
“那是自然，帮我挖出了这么大个惊天秘密。自然该奖赏。”
“司徒殿下故意安排让我先过来，想必并非只打算跟我说这些吧？有什么话就直说吧。出来太久了，若被人瞧见咱们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怕不太好。”
司徒元嘴角微扬，“孤男寡女？若我就是想让人看到呢？如今张氏已经死了，你在京兆府的地位必定更加牢固，只是我很好奇，冒名顶替姚家大小姐，你真正的目的是什么？若跟我直言，我可以帮你达成，只要你随我嫁到东鹄国。咱们可以先做盟友，再做夫妻。”
左右结果都是一样，趁我好说好商量的时候，你最好都答应了，否则，待会儿迷情香的药效发作，你可就要出糗了。
“司徒殿下身份高贵，样貌堂堂，为何非要娶小女子不可？你可别说什么一见钟情的话，这话对于情窦初开的小女孩儿说一说还骗得过去，我并不信这个。”
你不就是情窦初开的小女孩儿吗？
“你若好奇，不如咱们做个交换，你告诉我你冒名顶替进入京兆府的目的，我帮你达成所愿，你嫁于我东鹄国太子，将来享受荣华富贵，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我告诉你我执意要娶你的理由。”
“殿下，这交易，您哄哄小女孩儿还过得去，别说我是否主动答应，就算您用什么卑劣的手段相要挟，我也是断不会应了的。天下好女子那么多，殿下一抓便会得到一大把，只不过，你我并非一桌上的同色菜系，还是早早说明白了好，以免时间拖延久了，对双方都不好。”
“这话的意思……就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
“正是此意。”
司徒元闻言，低头笑了笑，抬起头的时候，脸上的表情突然变得冷酷无比，若这时候有人进来，瞧见司徒元脸上的神情，必定会吓得倒退几步。可姚青鸾却稳稳站在原地，丝毫没有害怕的样子。
司徒元转身走到桌子旁，拿起熏着香气的香炉，走到了姚青鸾面前，“知道这香是什么香吗？”
姚青鸾微笑，缓缓抬头，脸上的神情更加难以捉摸，“虽然久在闺阁，但对香还是略有研究的，这香，若没猜错的话，是迷情香吧？”
司徒元的眼底闪过一莫惊讶，下一瞬间，只觉得脑后一凉，眼前一黑，整个人晕了过去。
肖广暮拍了拍手上本就不存在的灰尘，对着姚青鸾做了个ok，的手势，姚青鸾见怪不怪，不耐烦的摆了摆手，“赶紧的吧，待会儿还有贵客要来呢。”
……
护卫们推开门的时候，屋子里的香味儿已经没有了。静悄悄的偏厅里，没有一个人影，桌椅摆放的位置丝毫没有变化。
几个护卫边往里侧走，边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太子和皇后等人都被外头的护卫们围在门口，等待着屋子里的动静。不大会儿功夫，几个护卫便冲了出来，脸色都极度难看，为首的护卫大声喘着气，脸色涨得通红，“娘娘，太子殿下，里头，里头……”
这是原先就安排好的戏码，护卫们看到里头意乱情迷的场景，冲出来跟大家说，里头发生了什么。
太子下颌一扬，立刻威严道，“里头发生了什么？你们倒是说呀！”
“里头……”后头的护卫满脸的惊慌失措，似乎见了鬼一扬，口中却只有这两个字，再说不出其他了。
皇后身边的宫女眼疾手快，一把拨弄开了几个护卫，率先冲了进去，紧随其后的，皇后、太子、静妃等人也被护卫们相拥着冲了进去。
第一七五章 伤风败俗
“发生了什么事情，容得你们在此大惊小怪的？”一边往里侧冲，皇后的口中一边念道。这一刻，她已经懒得用什么护卫围在旁边了，左右计划都是她们母子俩安排好的，里头有无危险性他们最是清楚。
揭开谜底的时刻就要来临，这最后一个动作还要她亲自来做。
带着所有宴会的宾客冲进偏厅，皇后如愿以偿的看到了里侧床榻上，被子包裹住的两个裸露着身体的男女，衣裤丢的满地都是，两人的身子半裸在被子当中，场面着实难堪。
女子是背对着大家方向的，男人却是正面向所有人，此刻他双眼紧闭，仿佛在闭目养神。
跟随着冲进来的宾客，有还未出阁的大小姐，看到这样的场面，皆尖叫着转过了身子。脸红的捂住双眼，仿佛多看一眼床榻上的情景，都能让她们跟着一起蒙羞一般。
“这……这不是东鹄国司徒太子吗？怎么会？”
“当真秽乱，身在异国，还是皇后的宴会上，居然敢有如此行为，这司徒太子也太不把咱们天乌国放在眼里了。”
“就是就是……”
皇后听着耳边的议论声，唇角微微扬起，这正是她要的结果，理了理嗓子，皇后将目光转移到了别处，挥苍蝇似的摆了摆手，示意身边的宫女，“去，将两人都叫起来吧。”
宫女会意，连忙上前去了，当走到床榻边儿上时候，却仿佛见了鬼一般，猛倒退了两步。脸色苍白的看着皇后，“娘娘，这……”
宫女翠儿跟在皇后身边的日子算是最长的了，平常最是聪明伶俐的，有时候不用皇后吩咐，她便知道该做什么，该怎么做。今儿这事情她也是知晓前后因果的。按理说不该这样婆婆妈妈才对，皇后的心里突然起了算计，但已经晚了。
只见床榻上背对着所有人的女子动了动肩膀。一个转身回过了头，她不动倒还好，她这一动，屋子里所有人都如同瞬间被冻住了。目瞪口呆看着眼前的一切。
他们都看到了什么。
那跟司徒元躺在一张床上，赤裸着身子的女子。竟然是……竟然是天乌国皇帝和皇后最宠爱的女儿，皇后的亲生女儿，太子的亲妹妹——当朝琪云公主。
“琪云？你怎么会在这里？”太子的一声尖叫，让所有怔愣中的人儿都从迷糊中醒转了过来。
他们没有看错。眼前床榻上两个赤.裸着身子的男女，正是东鹄国太子和天乌国公主，天造地设的一对儿。好好的走到一起也就是了，怎么偏偏在婚约还没有定下来之前行这种事情？
难不成两人早就情投意合？只不过碍于东鹄国太远了。皇后不愿意让琪云嫁过去，两人又太年轻，所以不得不以这种方式相逼？可这也太武断了吧？竟公然在皇后的宴会上……
迷情香的药劲儿早就过去了，琪云和司徒元只觉得脑子发涨，发热，微微抬起沉重的眼皮，这才看到躺在对面的人面孔。
猛然坐直了身子，琪云和司徒元都被面前的场景吓到了，尤其是琪云，她明明追随着肖广暮的脚步来到了偏厅，不知不觉的，就感觉脑子发涨发热，整个人就晕晕沉沉，再往后的事情就不知道了。
然而醒来的此刻，她除了觉得脑子发沉意外，下身的剧烈疼痛也是无法忽略的，这感觉……
琪云猛地意识到了什么，不由低下头，这才发觉自己竟然丝毫未挂，下意识将被子覆盖在了胸前，但因为她的拉扯，对面司徒元瞬间暴露在了大庭广众之下，两人开始撕扯起被褥来。
场面着实让偏厅地中央怔愣的看客们不知所措。
皇后第一时间反映了过来，猛地回过身子，瞅着跟进来的所有人，“所有人，立刻出去！”
听到皇后的命令，大家才反应过来，连忙提着裙摆，转身飞一般的奔出去了。
还好来这儿的人比较多，若是一两个，怕这时候小命儿都没了，为了皇家的颜面，皇后会做出什么事情，可想而知。
正当所有人争抢着往偏厅门外跑的时候，姚青鸾从走廊一处走了过来，看着屋子里地中央站着的皇后和太子，颇有些惊讶的道，“娘娘，太子殿下，这是，怎么了？为何大家竟如此慌张？”
太子身后，跟着一路进来的张文轩，看到姚青鸾站在门口的时候，仿佛看到了鬼。
然而，所有人，更细致的说，是所有知情人，这一刻，也都明白究竟发生什么了。
皇后母子俩自以为聪明，联合司徒元和张文轩，故意安排了今儿这一场宴会，为的就是将姚青鸾送上司徒元的床榻，再巧做安排，让所有人看到他们俩在床上的一刻。
如此一来，即便姚青鸾那边刚刚丧母，她背负着守孝三年的规制，也不得不因为跟司徒元生米煮成熟饭，而远嫁到东鹄国了。
可天公不作美啊，如此巧妙而天衣无缝的安排，竟然被姚青鸾给破了，更难以揣测的是，她竟然狸猫换太子的，将本该在床上躺着的名额，错安在了皇后亲生女儿的身上。
如此一来，为了遮蔽住皇家的臭事，皇后不得不做出选择，是护犊子，保住女儿琪云公主，仍旧不让她嫁到东鹄国，一辈子佑着她，还是将错就错，索性成就了两人的婚事，这是一个艰难的抉择。
“姚青鸾！”太子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的。
然而床榻上的司徒元，这一刻却笑了，那笑容诡异的如同鬼魅。
“我司徒元这辈子也没栽过，今儿竟然败倒在了你这个黄毛丫头的手里……”
你就这么不愿意嫁给我么？
一群宾客被轰回宴会大殿，议论声音顿时如爆竹声声，炸开了锅。
他们刚刚误打误撞都看到了什么？
兴奋之下，所有人都迷迷糊糊，还没醒过来。
毫无疑问的，今儿的宴会就到此为止了，他们再没见到过皇后、太子等一干相关人等。
更毫无疑问的，他们离场之前，专门一位太监扫着拂尘站在大殿门口，吩咐了一些不能明说，却必须要意会的话。
第一七六章 包不住火
姚青鸾随着一行人走出宫门口的时候，秋心和碧桐正站在马车旁边等候着。
看到姚青鸾出来，秋心的脸上有一瞬间的惊讶。
“怎么了？秋心身子不舒服吗？”
“没有，奴婢只是担心小姐在宴会中的……”似乎不知道该怎样措辞，秋心想了想，重新道，“看到小姐安然无恙的出来，奴婢就放心了。”
碧桐什么都没有说，走到姚青鸾身后，摘下对方的披风，搀扶着主子上了马车。
秋心则有些心不在焉的最后瞅了眼宫门口的方向，那里，宾客们还在络绎不绝的往外走，只是人人的脸色都不好看，仿佛刚从鬼门关走过一趟似的，嗓子眼儿里憋满了话，却不知道该如何说出口。
一路上，马车晃晃悠悠的，姚青鸾始终依靠在座位后头的软榻上，对于宴会上的事情只字不提。
碧桐则陪在旁边，跟主子一样保持沉默。
唯一一个从心里到外表都很不安的，就是秋心了。
她很是想不通透，小姐怎么会安然无恙的出来。如果司徒殿下的计划进行的顺利，小姐该被留在宫里，紧接着姚大人也会被传唤，再接下来，就是商量两国联姻和亲的事情了呀、。
可是，看小姐出来时候的神情，一点儿都没有出过什么事情的迹象，难不成计划没有成功？或者，中途出了什么差错？
小姐该不会已经发现了吧？发现自己收了司徒殿下的好处，做了吃里扒外的事情？
也不对啊，小姐对自己一切如常……
对于宴会上究竟发生什么，秋心真是好奇到了无以复加，可是无奈。没人告诉她真相，她只能用尽全力，忍耐忍耐。
这一切都是为了肖公子，那个特殊的存在。
身为一个丫头，秋心原本对肖广暮是别无他想的，甚至她从心底里很是期盼小姐能够跟肖公子终成眷属，这样一来。她以后便能日日见到肖公子了。
可是。通过多次接触，秋心发现，肖公子虽然对小姐有意。却并没对她们这些丫头多看几眼，甚至通过打听得知，肖公子院子里还没有被留在房中的丫头。
这样一来，即便小姐将来真的跟肖公子走在一起了。她也是没有机会的。
希望眼瞅着越发渺茫，秋心本想着认命了。却在就要灰心的时候，再次看到了曙光。
司徒殿下答应过的，只要这次她帮忙，让小姐成功跟东鹄国联姻。那么司徒殿下就会帮着自己嫁入南昌侯府。就算是为人妾室，秋心也是愿意的。
可好梦却做到一半儿就被遏止了。到底是哪里出了错呢？
纸是包不住火的，虽然有太监在宴会临末前特意吩咐。但这样劲爆的消息又能瞒得住了几天呢？
这可是两国天子子女，还未成婚。就先行房的大事啊！
两天之后，悄无声息的，这事儿已经蔓延到了天乌国京都的每个角落了。
甚至连街边行乞的乞丐都知道的极为详细。
可想而知，想躲也是躲不过去的。
皇后看着跪在大殿之中的满面凄楚的琪云，又是气，又是恼。
她气的是自己，恼的也是自己。
若细说起来，是她的计划连累了女儿，哪怕事先跟女儿透露一点点，琪云也不至于走入敌人的圈套。
“母后，女儿不愿意嫁到那么远的地方，还有那个司徒元，他是什么东西，他也配娶女儿嘛！女儿不嫁，女儿说什么也不会嫁的！”
“琪云，如今的情形已经不是你一个人愿意不愿意的问题了。你知道吗？”太子坐在殿下头的太师椅上，满脸的踌躇，“平常大户人家的女儿若传出身份不洁的消息，都难以立足了，更何况是一国公主？”
“所以喽！这就是报应不爽！”琪云脖子一横，颇有些义愤填膺的样子，“前几天你们刚刚无赖人家威武将军府的大小姐身份不洁，紧接着自己的亲人就遭到报应了，为什么，你们做错了事情，要最后降罪到我的身上！我不应，我不应啊！”
皇后心底一沉，女儿此刻还不知道事情的真相，若她知道了……
“母后，若您不答应，那我就去找父皇，儿臣要父皇来主持公道！”
“找父皇？琪云你疯了不成？你知不知道自己现在处于什么样的环境之中？眼下，这事儿咱们要瞒着父皇还瞒不住呢，你还要主动跟父皇说？”
“瞒什么瞒？朕已经知道了！”坤怡宫外，皇上带着康公公，身后还跟着司徒元，正缓缓走进来。
皇后和太子的脸色顿时沉到了极点。
两天，两天的时间，最终还是没有隐瞒住。
“出了这样大的事情，你们还打算隐瞒我到什么时候？还是司徒太子更坦荡一些，颇有敢作敢当的男子风范。”
太子一愣，不解的抬起了头。
“看什么看？司徒太子已经都跟朕说了，既然他跟琪云情投意合，那么皇后你也不能一味因为心疼女儿，而不让琪云嫁过去，这不是耽误了女儿的好姻缘吗？即便你强行留着琪云在国内了，她以后的婚事不幸福，不还是会被影响一生？”
琪云一愣，什么情投意合？她什么时候跟这个臭男人情投意合了？
说实话，直到现在，琪云都还没记住司徒元长什么样子！
以你为一直以来，除了肖广暮，没有旁的男子能够入得了她的眼。
司徒元看出琪云的脸色不对，很自觉地在琪云旁边跪了下来，对着殿上头皇上和皇后的方向道，“琪云公主，咱们二人情投意合，已经是满朝皆知的事情了，难不成，还要我举出例子说与皇上听吗？”
这已经暗示的很明了了，皇后宴会那天的事情，若现在摆到明面儿上来看，那无疑是在屋子里所有人的脸上扇几十巴掌，只有坏处没有好处。
琪云深深低下头，这一刻她不得不收起一直以来的任性，她已经认识到，这跟她往日杀掉几个宫女太监的事情已不能同语了，这是更严重的事儿。
她已经没了贞洁，这样的女子即便被母后保护着留在天乌国内，将来哪个大家族委曲求全娶了她，也会一辈子备受诟病，相比之下，若是嫁到东鹄国……
第一七六章 神秘部落（上）
东鹄国司徒太子和天乌国琪云公主的婚约很快便敲定了。
虽然是所有人意料之中的事，但还是作为新谈在街头巷尾传播了许久。
傍晚，肖广暮来到竹闲居的时候，姚一落正在跟关挺说着那天晚上在威武将军府行动的事情，小脸儿上是难以抑制的激动和兴奋。
即便过去这么多天了，姚一落仍旧难掩初次出战的心情。
素日的练习是练习，但真正到达战场上，血刃敌人，保护亲人的感觉还是很不同的。跟着肖广暮练习了数月，这次是姚一落第一次验证自己武艺的机会，他稳稳的抓住了。
实际上，最令他兴奋的是，这一次，他通过自己的行动，真真正正的保护了姐姐。
姚青鸾坐在内室的太师椅上，抿了一小口茶水，抑制不住的微笑，“罢了落儿，这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你都快说几百遍了，听得姐姐耳朵都起茧子了。你还是歇一歇吧。”
“广暮哥哥，你来评评理，我说的次数多吗？这才第几回啊？”小嘴一扬，姚一落伸出修长的手指掰开着数了起来。
“无妨，你说多少遍都可以。”摆了摆手，肖广暮是着实说不过这个口齿伶俐的小家伙。
“婚约的事情算是暂告一段落了，琪云公主最近没有找你的麻烦吧？”姚青鸾直截了当问道。
肖广暮微笑摇头，“说起来，这位高高在上的公主，还真是无辜卷入这次风波啊，誰让她有个处心积虑的母后和哥哥呢，落到今儿这下场，谁都怪罪不得。”
“司徒元恐怕不会就此罢休，那天你们过来之前，跟司徒元的对话当中，我感觉到，他知道的似乎更多。甚至比我知道的还多。”
肖广暮眉眼一跳，“你是说？……”
姚青鸾勾起唇畔，“我自然是说，你一直深深埋着，不肯跟我交代实底的那件事情了。宫门口，外祖父看到司徒元身后跟着的白胡男时候，那神色绝非一般，我猜测他们是认识的。肖广暮，你现在难道没有什么要跟我说的嘛？”
“只怕，我现在不跟你说，你很快也会知道了。既然司徒元这次跟皇后是捆绑在一起的，还有张文轩站在太子的身后，那么你的身份暴露恐怕就在这一天两天了。当然，他们不会公然揭开你的身份，因为利用你心底的这份尴尬，他们更方便行使其他计划，只不过……这样以来，委屈的可就是你了。”
“没什么委屈不委屈的，打从我第一天决定要顶替大姐，完完全全接受这个身份开始，我就已经是真真正正的姚青鸾了。就算皇后和太子将我的身份公之于众，他们又有什么证据呢？我就是姚青鸾，毋庸置疑。”
肖广暮点头，“关于那个白胡男，我是知道他的，不过这个故事可能有些长，你真的要听吗？”
姚青鸾坐直了，看向肖广暮的眼神是从未有过的严肃。这样的开场白她当然听得清楚，肖广暮这是要将知道的一切都告诉她了。
“关挺，你到屋外头去守着，落儿，坐好了。”
她留下姚一落在屋子里，很显然是让弟弟也听一听这件事情。
姚一落虽然小，却也知道什么时候该玩儿，什么时候该严肃，当即对着关挺点了点头，在姚青鸾的身边缓缓坐下来了。
“一切的一切，还要从一个神秘部落开始讲起，这是一个坐落于天乌国西北角，远离人烟，世外桃源般的部落。虽然跟天乌国相邻，但两地井水不犯河水，为了保住部落的平静，年年会有贡品运送到天乌国京都。相比之下，部落的人口虽然不多，却都如同一家人样，在这个好山好水好人烟的地方，世代传袭，生生不息。部落首领更是世代相传，为这块幸福之地的更好生活不懈努力着。”
姚青鸾和姚一落听得很是入神，虽然这时候，她们还并不知道，这部落跟她们有着多么紧密的关系。
“然而，平静总是一时的，即便部落的人们想继续过安稳的生活，外来的打扰也不会允许。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从周边其他国开始了一个谣传，说这个叫做坎培部落的地方，有着旁人都无法想象的宝藏，而这个宝藏，就记录在一本写着穴位的秘籍里。”
姚青鸾握着茶杯的手，在这一刻终于忍不住颤了颤。她立刻意识到了什么，却没有打断肖广暮的话。一旁的姚一落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比之刚才脸上的神情更加严肃。
“这本秘籍，外表看起来是本不传的穴位秘籍，实际上它的确记录着让人看了就会心生贪念的宝藏地图。可即便如此，坎培部落的首领几代传下来，都没有试图寻找过。人都会有贪念，只是这念头也是可收可放的。坎培部落的人明知道这是一份宝藏地图，却没有一人企图得到它，他们安于平静的生活，从没想过去打扰外界，也同样没想过外头会对他们短兵相接。”
姚青鸾感觉呼吸有些急促，她预感就要听到她不愿意听到的地方了。
然而，事实终究是发生过的事情，悲哀于历史，是不现实的。
果真，就听肖广暮说道，“坎培部落传到最后一世的时候，首长共有三子一女，眼瞅着大儿子就要继承部落首领，部落却突发变故。宝藏的秘密已经泄露，源源不断的野心者蜂拥而至，搅的整个部落不得安宁，最初，部落还是可以抵抗的，但不过是应对一些小群小落，最令部落首长想不到的是，最后一波来袭的竟然是如此庞大的军队。”
“军队？”姚一落终于忍不住了，开口问道。
肖广暮点头，“领兵的人，你们姐弟俩都知道，就是现在的镇国将军，而当时的副统领，也就是一直在镇国将军左右的威武将军，张忠，他们打着守护边界的名号，上表奏章，跟当时的皇帝列举出了坎培部落多条不稳定因素。并意图得到圣意，一举攻打部落。远在京都的皇帝，不明实情，当即下了旨意：派人入部落细谈，先给对方一次机会，若相谈之下，仍旧没有结果，坎培部落做出胆敢反抗等举，格杀勿论。”
第一七七章 神秘部落（下）
本就安静的竹闲居里，这一刻更是仿佛没有人在一般，落针可闻。
肖广暮看着面前的姐妹俩，并没有停止口中的叙述，而是接着道，“镇国将军后来做了什么，你们可以想象得到，没有直接联系的坎培部落和天乌国当朝皇帝，就是因为镇国将军从中周旋，造成了越来越大的误会，最终两军交战。镇国将军一站告捷。为了保住整个部落人的性命，部落首领不惜委曲求全，最终放弃了抵抗，但即便如此，整个部落还是没能逃脱厄运。镇国将军和威武将军两人，索性直接了当跟坎培部落首领谈判，若他肯拿出写有宝藏的秘籍，整个部落都可以免于一死。”
“他们这是仗势欺人，以为骗得过所有人的眼睛吗？如果部落首领真的将手中写有秘籍的宝藏交给他们，以他们的个性，恰恰会将整个部落都杀掉，杀人灭口，毁尸灭迹！”姚一落忍不住开口。
“是啊，部落首领当然懂得这个道理，所以，他誓死也不肯交出那本秘籍。”
姚青鸾缓缓抬头，目光柔和似春风，良久，她没有说一句话。
“张忠得到镇国将军的命令，负责将整个部落集中在一处营地之中，整整饿了他们两天两夜，这段期间，没人喊出救命，所有部落中的人都有一身傲骨。直到最后一天，张忠讯问部落首领是否肯交出秘籍，首领仍旧是那句话，他誓死也不会将这么重要的东西交给贪婪的野心家。”
肖广暮说着，声音越发颤抖了。这是他首次穿越时候，以飘荡灵魂的方式。亲眼目睹的场景，两天两夜之间，部落中所有男女老少都待在集中营地里，不管张忠想了多少办法，用尽多少周折，都无法撬开任意一人的嘴。
酷刑他们用过了，甚至两天两夜只给谁。不给饭吃。那也没得到他想得到的。
“最后，张忠还是在镇国将军的许意下，将整个部落全部杀了吧？”至此。姚青鸾问出了第一句话。
肖广暮沉默良久，终究点了点头，“所有部落的子民，一个不落。全部被杀害了。因为撬不开他们的嘴，镇国将军到最后甚至想出用孩子来作威胁的方式。当着所有家人的面儿，将孩子用极其残虐的手段杀害，即便如此，仍旧没人开口。所有部落的子民都是一条心。逼迫之下。镇国将军没有办法，因为他们跟坎培部落的战况，每天都要回报给当时的皇帝。若在这里拖延太久，他们的计划和部署恐怕要在皇帝那边儿尽数露馅儿了。迫于时间的紧迫。他们不得不杀鸡取卵，企图将所有部落的人杀掉之后，彻查整个部落，挖地三尺，也要找到那本秘籍。”
“最后呢？最后他们找到了吗？”姚一落追问。
肖广暮摇头，“没有，张忠和镇国将军都没有想到，他们俩的残暴不代表整个天乌国军队的残暴，他们俩的野心不代表整个军队的野心，张忠身边的副将，早就看不过两位军长的做法，只不过碍于身份地位的差别，他没法子说什么。就在整个部落被坑杀的当场，副将趁着所有人不注意，在他负责的那几个人中，尽可能留下了活口，这是他唯一能够做的了。苍天不负有心人，虽然这位副将留下的几个活口中，在第二轮的筛查中，还是有几个没能逃脱得过，但最后竟然留下了一个幼小的襁褓婴孩。”
姚青鸾猛地抬起了头，仿佛听到了什么惊天的消息。
肖广暮抿唇，他知道，以姚青鸾的聪明程度，此刻怕已经猜到结果了，但还是继续说道，“这个副将，趁着军中人们不注意，偷偷将婴孩给救了下来，并且辗转托人，送回到了天乌国京都的府衙内。但直到班师回京的那天，这个副将才从夫人的口中得知，那被偷偷运回来的婴孩，竟然是坎培部落的小公主。在婴孩的襁褓之中，有一本写有穴位秘道的秘籍，还有一张简单明了的字条，大抵意思：若这孩子最后存货了下来，还望拾到的好心人能够隐瞒住她的身世，让其享受平安喜乐的一生，而不要再顾念部落的什么仇恨。”
“女婴孩？”姚一落口中默默念叨，表情却是少有的苍白。
“没错，女婴孩……这个副将果真按照襁褓中吩咐的去做了，将女孩儿渐渐养大，对外只称是自己的小女儿，夫妇俩待其更是视如己出。渐渐女孩儿及笄，到了出嫁的年纪，副将也远离军队，在朝中谋了个稳定的职位。”
“这个副将……是我外祖父李协，对吧？”姚青鸾语气十分坚定，颇有不可撼动的架势。
肖广暮重重点头，“没错，是李协李副将。”
姚一落整个身子瞬间瘫软了下去，他还不过是个十岁的孩子，听到这样震惊的消息，还没有姚青鸾能够抵抗得住。
只听肖广暮继续道，“因为对小女儿的宠爱，李协发誓，婚事要由小女儿自己决定，这样才能确保她喜乐一生。然而，李大人的想法却是太单纯了。因为，这么多年过去，镇国将军和威武将军还是没有放弃过对那本秘籍的寻找，部落事情之后，他们仍旧每年不断派人寻根究源，当得知李协从那件事情之后府中就多了个女儿的时候，两个老狐狸起了怀疑。后来，那时候的镇国将军大小姐，也就是现在的皇后娘娘，联合威武将军小姐张氏，也就是死去的京兆府夫人，一同演了一出戏，设计让姚书仑跟李家小女李迎秋偶遇，并让李迎秋对姚书仑一见钟情。张氏再假意替夫君照相，替那时候的丞相府后代着想，撺掇着姚书仑娶李迎秋进门。”
“所以，父亲和娘亲的婚事，竟然是在有心人安排之下才促成的？”姚一落不敢相信的问道。
肖广暮没有回答，而是继续道，“李迎秋一心以为自己嫁给了心仪的如意郎君，却没想到成婚之后，跟她所想象的大相径庭。”
第一七八章 正面为敌
“婚后，张氏咄咄相逼，以后宅主母的身份压迫李迎秋，对于这些，李迎秋都能够忍耐，她无法忍耐的是，一直喜欢的夫君竟然并不喜欢她。但这些她都不曾跟母族说一句。”
“那秘籍？”姚一落再次问道。
肖广暮沉默了一会儿，继续道，“李迎秋在李府生活的这些年里，秘籍一直都在李夫人的手中保存着，直到李迎秋大婚那天，李家夫妇才拿出来，作为小女儿的嫁妆一并送去了京兆府。张氏和皇后处心积虑寻找的秘籍，就在李迎秋的手上，可两人却费尽心机也没能找到。最令张氏意外的是，多年之后，当李迎秋产下女儿和儿子之后，姚书仑竟然慢慢的爱上了这位温文淑婉的三姨娘。这也是张氏最后不得不对李迎秋下手的原因，她没得到宝藏不说，还差点儿就要失去夫君了。”
“所以，母亲的死从来就不是巧合，是张氏一手安排的，不仅仅如此，连母亲嫁入京兆府都是皇后和张氏，哦不，应该说是镇国将军府和威武将军府一手安排的？”姚一落猛地从座位上蹦了起来，脸色涨得通红。
姚青鸾却冷静异常，甚至跟没听到肖广暮叙述时候的表情一模一样。
当然，若能忽略掉她此刻几乎将手心抠出血的指甲。
“这就是，我一直都不敢告诉你们姐弟俩的，实情……”
“那白胡男，是坎培部落中的人吧？”姚青鸾突然将话锋一转，问出了这个问题。
肖广暮一愣，微微笑着点了点头，“我还以为……”
“你还以为，我听到刚刚的叙述，会跟落儿一样气愤到无以复加？其实，早在你叙述之前，我就已经猜到零零碎片了，只不过缺少一个绳子将这些碎片链接在一起而已，今儿你将绳子交给了我，一切的碎片都能集中到一起了。”
“看来，我还是低估你了。没错，那白胡男就是部落中的人，李协多年以来一直以为坎培部落只有一个或者的人，就是自己的小女儿李迎秋，却没想到还有一个男子，也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侥幸逃脱的。只不过，他没有选择为部落复仇，而是狗眼馋喘的投奔了东鹄国皇家，如今更是成为了东鹄国太子的师父——人人口中都极为尊敬的爷。”
“难怪，司徒元一心偏要将我娶到东鹄国去，原来，他也是听了那白胡男的话，冲着我手中的秘籍来的？”
肖广暮笑而不语，算是默许了。
“只是姐姐，如今，皇后偷鸡不成蚀把米，损兵折将不说，还差点儿……眼下，她岂不是已经知道是咱们捣的鬼了？”
“无妨，若这次她不出手，我反倒还担心她知道这事儿后的反应，竟然出手这样快，那我也没什么可犹豫的了，以后就都是明敌了，还怕什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了。”
姚一落点头，狠狠咬了咬牙，“现在想来，张氏死的真是太容易了，若早知道！我必定！”
“好了，现在知道也不迟，还有那么多仇人没有手刃呢，咱们现在不仅仅是为母亲复仇，还有咱们整个部落的仇恨都背在姐弟俩的肩膀上呢，你说对不对落儿？”
姚一落点头，操起利剑，奔出了房间，显然是出去苦练去了。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恐怕没这么简单吧？”肖广暮重复着姚青鸾的话。
姚青鸾微笑，“骗小孩子的话罢了，部落的仇恨要不要报，不是我能说了算的，就算我决定不报仇，皇后难道能放过我？我的身份她迟早都会知晓，那天白胡男跟踪我的时候，在茶馆门口碰到外祖父，我情急之下喊出了口，白胡男必定能听到，若他真的忠心于司徒元，将这事情从前到后联系起来，我的身份呼之欲出了。”
“不怕，有我在你身边，不管对方使出什么绝招，我陪着你一起挡就是了。”
姚青鸾闻言笑出了声音，“不管你的目的是什么，关于我母亲母族的事情你是从何得知的，这么长时间陪在我身边，终究是功过相抵了，不管你什么时候跟我说出实情，我都会等，等你主动开口的那一天，在此之前，我会毫不犹豫接受你的帮助，只是有一点，虽然你出身南昌侯府，身份高贵，但不管为了谁，你也要珍重自身，我可不想大仇未报，就损失极为重要的盟友，这感觉可比损兵折将糟糕的多。”
能将关怀的话说的这样强势，也是肖广暮丝毫没料到的，听了姚青鸾的嘱咐，肖广暮微微一笑，下意识拉过了姚青鸾的手，手心触及到温热的那一刻，肖广暮感觉整颗心都像是被丢到冬天的火炉中了，暖洋洋的。
出乎肖广暮意料的是，姚青鸾这次竟没有挣扎，而像一只温顺的小羊，任由肖广暮拉着。
其实姚青鸾也不是不想挣扎，只是这一刻，不知为什么，被肖广暮这样握着，她的心很踏实，从未有过的踏实，正当她思考着刚刚肖广暮讲述的事情时，突然感觉眼前一黑，定睛一看却发现，肖广暮的唇已经盖住了自己的。
姚青鸾一愣，双睫不住的扇乎了两下，还没来得及推阻，肖广暮的攻势就已经撤离了。
看着姚青鸾有些怔愣的坐在原地，肖广暮坏坏一笑，“好了，在这待的时间也不短了，我该回去了。”说罢，放开姚青鸾的手，飞也似的冲出了房间。
姚青鸾下意识碰了碰唇边，怒极反笑，摇了摇头，不再去想这事儿。
如今，可谓跟皇后和太子正面为敌了，姚青鸾时刻都不敢放松，然而，对方也没有闲着，次日，她就收到了琪云公主的请帖，让立即入宫，不可耽误。
虽然是两国联姻，但琪云公主跟司徒元的婚约定的着实太过仓促。
次日一大早，服饰什么都准备好了，姚青鸾带着碧桐就出了门，独独留下秋心一个守在院子里。
一个月里，连着入宫几次，一般人也是没有这待遇的，
第一七九章 找你后账
若是能选择，姚青鸾才不想有这机会。
入宫的马车上，碧桐担忧的皱起眉头，“小姐，秋心那丫头，您打算怎么办？”
姚青鸾微闭着双眼假寐，“顺其自然，若她肯回过头还认我这个小姐，那么主仆情分还在，若她执意帮新主子，那么也不能怪我手下无情了。”
碧桐不再多言，知道小姐想来说到做到，而秋心那个丫头也是死心眼儿，笨脑子的，所以眼前的事情，怕都是各有各的命了。
因为是公主的邀请，所以这次姚青鸾在宫门口就有宫女过来接了，一路护送着来到了公主的寝殿。
掀开珠帘，发出咔嚓咔嚓的脆响，宫女先行进了寝殿，跟琪云通报，紧接着出来迎姚青鸾进去。
紧随着宫女的脚步，缓缓进入琪云的寝殿，琪云寝殿的装饰，在天乌国各个公主之中算是最奢华无比的了，尽管皇帝崇尚节俭，但是对于这个最宠爱的小女儿，还是可以略一略的，因此，琪云的寝殿之中什么新奇宝贵的东西都有。八宝阁上更是各色旁人见过的没见过的都有。
姚青鸾却对这些东西看都没看一眼，径自随着小宫女进了寝殿。
因为来的早，所以琪云此刻正被小宫女伺候着梳洗。坐在铜镜前，端详着镜子里的美人儿，“你来了啊？”
“公主邀请，怎么敢怠慢？一大早的就赶着从家中出门了。”
“恩，算你机灵，你们都下去吧，留着姚小姐在这里伺候就行了。”琪云一声令下，身旁的宫女都会意。放下手中啊还没有插好的簪子等物，连忙退下去了。
不说姚青鸾是今日被邀请入宫的客人，就算她是公主寻常的好玩伴，那也没有下贱到要替公主梳洗的地步，这是当着所有宫女的面儿往姚青鸾脸上扇嘴巴的行为。
姚青鸾却仿佛根本没感觉到公主的意图，微笑着就走上前了，却站在公主的身后。看着铜镜里的美人。并没有动作。
“公主承袭了皇后娘娘一半儿的美丽，就已经这样让人见而难忘了，若到了东鹄国。岂不是天下最美？这样的公主就算不打扮，也无妨，若打扮起来，真真是让我这么这些丑颜的人无地自容了。”
“说好话是没有用的。姚青鸾，我知道。那天的事情绝对不是巧合，真正该嫁入东鹄国的人应该是你才对，我不过是倒霉，帮你顶了包。我还以为，事情发生后，你会主动过来向我求情。却没想，你也是个没眼力见的。怎么。以为我就要嫁入东鹄国，所以拿你没办法吗？”从座位上起身，公主的脸色愈发难看，仿佛这压抑着数天的情绪只等着在这一刻爆发一般。
姚青鸾却站在原地一动没动，神情的镇静恰恰跟琪云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公主说这话，我可就听不太懂了，怎么该嫁入东鹄国的人就是我呢？我不曾主动跟司徒太子有什么接触，那日宴会上我也是最没有希望的一个，怎么就该我嫁入东鹄国了呢？”
“你？!巧言令色，我都听说了，司徒元真正属意的人是你才对，我那天不过是！”
“公主，那天的事情您还没有从头到尾想过一遍吗？你进入偏厅之前都听到了什么看到了什么，皇后娘娘宴会的当天又有什么人敢胆大妄为到那种地步！若非外力作用，你又怎么会一进入那里就……”
“好了，别说了，我跟司徒元那天都是遭人暗算，是我母后的宴会没错，可是……”琪云说着说着，忽然语气虚了起来，“母后的宴会？”她等着一双圆圆的眼睛，再次看向姚青鸾的时候，目光中充满惊恐，“母后的宴会……”
是啊，一国皇后的宴会上，偏厅自然也要安排妥当的，必定有什么宾客累了或者乏了是要过去休息的，可偏偏，就出事儿了，若说是有心人故意为之，那么这个有心人该有多大的能力才能在皇后的眼皮底下动土？那天的事情发生后，琪云也是听说过的，那个偏厅里有焚烧过香料的痕迹，很显然，她跟司徒元都是中了香料的作用，才会情急之下……
若背后动作的人真的是母后，那她又为的是什么呢？
对了，那天姚青鸾先去的偏厅，紧接着司徒元就跟着出去了，难不成，母后是为了坐实将姚青鸾送入东鹄国这件事情，特意安排的这次……最终，却让自己误入那里，作为了姚青鸾代罪羔羊。
竟然是自己母亲安排的……
琪云整个人如同被抽空了灵魂，重新坐回到原来的位置上，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姚青鸾倒没什么反应，一直站在原地，“该说的话，我已经说完了，公主，还有什么要吩咐的嘛？”
“我承认，这事儿是我倒霉，那又怎么样？姚青鸾，别以为嫁到东鹄国的人是我你就会相安无事了，我母后不会放过你的！”
“谁，放不放的过我，已经不重要了，公主还是好好顾及自己将来的幸福吧。”微笑着吐出最后一句话，姚青鸾甩了甩袖子，不等琪云再说什么，已经朝殿外走去。
珠帘外的宫女看到姚青鸾竟这么快就走出来了，还完全没事儿的样子，都有些奇怪，犹豫着该不该当面拦住对方，却听到里头公主猛兽般的嘶嚎声音，相比之下，还是自己主子的事情更加重要一些，所有的宫女都小跑着冲进了琪云的寝殿。
出宫的时候可就没有进来时那么好了，没有宫女顾及的上姚青鸾，她只能凭借着记忆，自己出去。
还好，在此之前来过这里几次，转悠转悠着也到了自己熟悉的小路上，姚青鸾信步往宫外走，脚步却是少有的悠闲。
刚刚路过御花园，就碰见一群宫女在败谢的梅林中正忙碌，她本想绕开，却迎面瞅见一个宫女小跑着就过来了，“姚小姐，我们静妃娘娘有请……”
静妃娘娘？姚青鸾下意识往宫女所指的方向看去，果真见梅林当中，坐着一个被众星捧月般的人物。
第一八零章 二选其一
“有劳姐姐了。”
“如今，新花含苞，早已经不是老花绽放的时候了。”
姚青鸾走到近前，就见静妃正坐在梅林当中，口里絮叨着这句话。
她身边，宫女悦儿，面带讨好，“娘娘，梅花开放只等季节，若是到了时候，自然有她丰盛的时候，您又何必感时伤怀呢？”
“姚小姐，你说呢？”将话题一转，静妃直直瞅向姚青鸾。
躬身行了一礼，姚青鸾微笑道，“娘娘服侍万岁爷多年，有些道理自然比小女子通透的多，小女子自当学习。”
“哦？是吗？”
那日皇后宴会上的安排，静妃着实是开了眼。她全然没有想到，这京兆府的小丫头竟然能够公然逃脱开，不仅如此，还有机会转过身来给皇后一个巴掌，狠狠扇在了那个女人的脸上，让她在众目睽睽之下，连个翻身的机会都没有。
难怪，自己那对女子木讷的儿子，也对这姚大小姐另眼相看，即便他什么都不说，自己这个做母妃的也能够看出来。
只不过，这样的女子，在静妃的眼里，并非五皇子的良配。
家世背景倒还说得过去，只是这性子，若将来她跟自己的老五一样坐拥天下，还不闹得整个后宫为她不从？到那时，恐怕自己这个皇太后都不会被她所容。
当下，静妃还不知道，她所想的这些，对于姚青鸾来说压根儿是人家稀罕都不稀罕的所在。
什么坐拥天下？大仇得报之前，任凭谁给她什么荣华富贵，她都不会接受的。
“听闻，姚小姐今日是奉琪云公主之命。入宫来的，公主现下可好啊？”
“公主即将大婚，自然很好，静妃娘娘此话，倒是问的小女子不知道如何回答了。”
静妃一愣，小丫头你这是什么意思？我问还问错了吗？正要反驳，忽听身后一个男子的清亮声音忽然高扬。“母妃。今儿怎么有闲情雅致，带着宫女们在这里待着？”
静妃一见五皇子来了，立刻换了张笑脸。将刚刚那即将开展的咄咄逼人架势以迅雷的速度收了起来，“这会子，你怎么有空入宫来了？”
“父皇临时传召儿臣有事，从勤政殿那边儿出来。顺便来瞧一瞧母妃。”话虽然是这样说，五皇子此刻眼神却看向的是姚青鸾。
事实上。他一大早从肖广暮口中得知，姚青鸾被琪云公主请进了宫，特意随便找个由头进了宫，为的就是进来瞧瞧。姚青鸾有没有被琪云为难。
当得知，姚青鸾已经安然无恙从琪云公主的寝殿出来，不仅如此。还把琪云公主气得已经请了太医过去。
五皇子这才松了口气，中途想要拦截住姚青鸾。却没想到，被自己的母妃抢了先。
静妃当即看出了五皇子的心思，“我正跟姚小姐谈天儿，你来的可真是不巧。”
“原来姚小姐也在，不过，姚小姐怎么没人指引？我正要出宫，不如咱们一起吧？”
静妃的脸色顿时拉长了，宫女悦儿看出了主子的不对劲儿，连忙理了理嗓子，算是给五皇子暗示。
五皇子微笑着走上前，“母妃，姚小姐甚少入宫，这样一个人出去，可不是咱们的待客之道啊。”
“我知道这不是待客之道，但是我跟姚小姐甚是有缘，待会儿自然会让悦儿领着她出去，这个就不必你来担心了。”
“母妃……”
“堂堂皇子，前朝的事情你帮忙管一管也就是了，怎么后宫这送人的小事儿也让你来张罗？既然你父皇找你有事儿，还不赶紧个去办？在这里磨蹭什么？”
姚青鸾站在原地，看着这母子俩你一眼我一语的，没有丝毫要插话的意思，你们说你们的，左右跟我没有关系。
五皇子甚是为难，他此刻倒是不害怕姚青鸾继续呆在这里会出什么事儿，毕竟大庭广众之下，母妃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只是，当下他还拿不准母妃对姚青鸾的态度，所以，不太踏实而已。
两相僵持之下，最后还是静妃先让的步，“罢了，我也没什么要跟姚小姐交代的了，你们都出宫去吧。”
姚青鸾欠了欠身子，转身，朝出宫的方向走，倒是五皇子愣在原地良久才反应过来，不多久，也跟了上来，“我母妃就是这样的性子，你别见怪。”
“静妃娘娘，是万岁爷身边的老人了，我不过一个小小京兆府的小姐，没有资格谈及见怪不见怪的问题，殿下还是不要乱说话的好。”
五皇子一愣，“一大早是广暮找的我，让我进宫来瞧瞧的，看到你没事儿，我也就放心了。”
姚青鸾脚步一顿，似乎想起什么似的，话锋一转突然道，“殿下，自从我表姐传出死讯之后，您似乎销声匿迹了，之前我就想让广暮找机会约您出来，跟你好好聊聊，眼下，看殿下想的似乎已经很明白了，不用小女子说什么了吧？”
一提到张曦瑶的死，五皇子脸上的笑容一凝，“不管怎么说，我始终也是逃脱不开责任的，她成婚前一日，茶馆一面，若非我说出那般绝情的话，她也不会走上死路。这辈子终究是我对她不住。”
姚青鸾闻言，却忽然笑了，笑声仿佛夜空中穿破鬼魅森林的鸣叫，让人听了有些瘆的慌，“殿下，您的想法未免太幼稚了。我若说表姐的死一切都是注定的，你信吗？”
五皇子一愣，抬头看向姚青鸾，却没有说话。
“难道不是吗？她作为一枚棋子，一枚成全镇国将军府和威武将军府巩固关系纽带的棋子，打从婚事成的那天，她的结局就已经注定了，外人看来，她是要嫁入太子府，将来要坐上高位的人，自然有享受不完的荣华富贵，可在她看来，却还不如你的一个笑容来的可靠，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在将来坐稳那个位置？更何况，她心里装着的一直都是你，这样心有他人的人，在太子府又怎么可能呆得住？与其成婚之后，让太子得知实情，你冒着风险，随即两府闹掰，还不如在大婚之前，让一切败露，毁的是表姐一个人，成全的却是一大堆人，何乐而不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