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五二章 救治宫女
碧绿的荷花池中,两个清俊的男子正泛舟湖上,言说着什么,远远看去,赫然一副美好景致。
“喂,愣在那儿做什么?过来帮我收集荷花啊……”没了皇后和张氏在身边,琪云公主对姚青鸾的称呼瞬间由“青鸾姐姐”变成了“喂”。
姚青鸾不很在意,巧步走到琪云公主的身边,蹲下身子帮忙收拾已经采集上来的荷花花苞。
“喂,待会儿我会想方设法的把太子哥哥支开,你也有眼色些,就近找个地方待着,约莫时候差不多了,我会着人去找你的。”
姚青鸾一愣,随即微笑,“公主这是打算将旁人支开,好给你和肖公子独处的机会吗?”
被姚青鸾一语挑破,琪云脸上没有半点害羞,“是又怎么样?广暮哥好容易进宫一回,难不成要让你跟太子哥哥两个在这里当累赘吗?我才不乐意,趁着我好言相劝的时候,你趁早答应了,否则,我照样会用其他的方法达到目的。”双眼一竖,琪云公主霸道的说道。
姚青鸾心中着实替肖广暮捏了把汗,被这样刁蛮的公主看上,不知道是他的福分呢,还是他的祸。
“若我执意不肯呢,公主会怎样?”
显然没料到度覅昂会这样说话,琪云公主颇有些惊讶的看着姚青鸾,“若不相信,你大可以试一试。”
不知怎么的,琪云也感觉到今儿的姚青鸾跟以前的不大一样。
以前的姚青鸾,每每跟自己私下里出来都会言听计从的,从来不曾说出过别的,甚至自己伙同宫女一起欺负她。她都不敢说什么。
可今儿的她,无论神态还是举止,都让人觉得有些怪怪的,怪到仿佛是另外一个人假扮的似的。
姚青鸾低眸浅笑,“公主何必这样认真?我不过是说句玩笑。”
拍了拍手上的灰尘,姚青鸾就地站了起来,朝着荷花池中小舟方向瞅了瞅。正对上肖广暮不放心的回眸。
注意到姚青鸾也在看自己。肖广暮轻轻笑了。
因为不放心姚青鸾独自入宫,今儿他随便找了个由头便赖在太子府了。碰到太子恰好要给皇后请安,寻个由头也跟着进宫来了。
当看到姚青鸾安然无恙的在坤怡宫大殿中坐着的时候。肖广暮的心这才放下来一半儿。
“广暮,近来南方饥荒刚刚有所好转,北方也开始不安稳了,朝中的异动你怎么看?”
被太子这么一唤。肖广暮惊醒,再看向湖边方向。竟发现姚青鸾已经不在那里了,只有公主一人蹲在远处,发现肖广暮往那个方向看着,正高兴的往这边挥手。
肖广暮心下一沉。开始紧张,四处张望,却都不见姚青鸾的影子。
“广暮?你怎么了?”
“哦。没什么,我在思虑殿下适才提出的问题。”话虽这样说。肖广暮目光却不由自主的往湖边扫去,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
因为皇后的关系,姚青鸾原本对琪云和太子就很无感,正巧公主让她远离,倒是顺了她的心意。
绕开湖边,姚青鸾漫无目的的朝假山走去,冬日里,四周光秃秃的,除了几处人工造出来的树木景色,没有什么旁的。
刚绕过一处假山,突然一阵声音传来,姚青鸾停下脚步,仔细辨认,寻着声音朝前方走去,才走出几步,陡然一身宫女服饰的裙角在假山的角落处。
那声音也正是从裙角的主人处发出来的,仔细听来,竟是在呼唤“救命”
观望了一圈儿,姚青鸾确认四周并没有人,索性壮着胆子往前方走去。渐渐靠近,那裙角也逐渐扩大,露出整个裙子,进而露出宫女的一张脸。
这是个样貌平常的小宫女,看起来跟姚青鸾的年岁差不了多少。只是,她面色已经发紫,双唇发青,一看就有中毒的迹象。
看到有人走近,宫女仿佛看到了希望,只是短短时间内,她已经疼的发不出一丝声音,单用左手下意识捂着右手手臂,仿佛疼的无法自已了。
“不要说话,剩下力气听我说。”姚青鸾语气很柔,很和缓,蹲下身子将宫女的右手搬开,看到左手臂上赫然两颗紫红色的圆点,圆点周围部分已经肿大到如馒头一般,左右打量了一会儿,姚青鸾问道,“我问话,若是你就点头,若不是你就要摇头。”
小宫女倒很机灵,听了姚青鸾的话,使劲全身力气,点了点头。
“你的左胳膊,可是刚刚被什么东西给咬了?”
小宫女点头。
“是虫子吗?”
小宫女愣了愣,先摇头,随即点头。
姚青鸾皱眉。
只见小宫女勉强将左手臂张开,跟着右手臂的动作一起做出了个“拉长”的手势。
姚青鸾瞬间会意,“是蛇?”
小宫女点头,激动到眼中含泪。
“冬日里蛇都在冬眠的,按理说不应该在外头,可越是这时候的蛇毒汁越是厉害。”姚青鸾说着,拉过小宫女的手臂,轻轻在手腕上点了两下,随即动作极快的拉开小宫女的脖颈,在她后脖颈处又点了两下。
小宫女愣了愣,脸上的表情瞬间由痛苦、疑惑变成了放松。
“是不是感觉好一些了?”
小宫女用力点头,费尽力气憋出了几个字,“多谢贵人救命之恩。”
“虽然好一些了,但这方法治标不治本,还是要用药,所以你的命严格来说,我还没救过来。”口中说着,姚青鸾扳过小宫女受伤的胳膊,在伤口旁边又重重点了两下。
很神奇的是,她点完之后,顺着两处被咬的圆点开始往外冒脓血。
“是不是感觉胳膊发麻,有些感觉了?”
小宫女狠狠点头。勉强咧开嘴对着姚青鸾笑了笑,算是对恩人最简单的答谢。
可不知怎么的,小宫女的眼神瞬间变了,仿佛看到了什么很恐怖的东西,惊惧到不行。
“果真好手艺,宫里何时竟有如此妙手的人,本宫竟不知道呢。”两人身后,假山外头,一个女子的声音缓缓飘扬而至。
姚青鸾一震,缓缓回过头。
第一五三章 他是我的
凤彩流云锦的宫服缠绕在纤弱的身姿外,遮挡着翡翠镶珠的绣鞋,就站在不远处。
宫服的主人正被三五个宫女簇拥着,窈窕身姿被冬日阳光照着,映在路上一小截斑驳的影子。
姚青鸾目光缓缓上移,只见一个面似桃花、肤白胜雪的美人正含笑看着她。
脑筋分分钟急速运转着,约莫着这女子的年纪,身形,加之她穿着的服饰,佩戴的首饰,应该是妃子一位的,而这个年纪就能在妃位的后宫中主要有五个人。
五个人,这人会是哪一位呢?
实在有些焦头烂额,姚青鸾索性行了大礼,“不小心叨扰了娘娘赏景,姚青鸾实属唐突,还望娘娘饶恕。”
不管是什么位分的人,称呼娘娘总该没错的。
“姚青鸾?很熟悉的名字,你是?”
“回娘娘,小女子京兆府嫡女姚青鸾,今日奉皇后娘娘之命,随母入宫。”
“原来是姚大人的千金,难怪身怀特艺,快快起来吧,冬日里地上凉得很,未出阁的女子最是忌讳着凉了。也该多注意些。”言语中满是关怀。
姚青鸾就势起身,再次试着瞅了对方一眼,仍旧不敢确定这人是谁,正在这时,听身后那被救下的宫女突然道,“奴婢水月阁宫女秀儿,给静妃娘娘请安。”
静妃娘娘?知道小宫女这是在提醒自己,姚青鸾瞬间会意,静妃娘娘可是五皇子的亲娘,难怪觉得这女子眉宇间有些许眼熟,原来是跟五皇子容貌相似。
“水月阁?原来是柔妃的宫女,你这丫头也算是命大的,被冬日里的蛇咬伤,竟能遇到人救治,来人啊,将秀儿抬到太医院去,给太医瞧瞧。”
秀儿受宠若惊,“静妃娘娘,奴婢卑贱之躯,怎么能……”
“好了,身上有伤尽量少说话。”声音虽然很是柔和,但语气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小宫女似乎很害怕静妃,当即低头不敢出声了。
碍于静妃在场,秀儿也没跟姚青鸾多说什么,只不过又重复了感谢之语,就被匆忙的带走了。
“适才你救人的手法看着很是眼生,从来没见人这样救过,不知是师从何门?”毫不避讳的,静妃开门见山问道。
“娘娘过奖了,青鸾未曾入门学习过,不过是自行看过几本医书,照样学样罢了。”
自然听得出姚青鸾说的并不是真话,但静妃却没打算深追究下去,当即笑了笑,从头上拔下了支颜色很是罕见的翡翠簪子,“一看你这姑娘,本宫就打从心眼儿里喜欢,初次见面,也没什么礼物可赠与你的,既是皇后娘娘的客人,就是后宫的客人,这翡翠簪子,便赐予你了。”
“静妃娘娘,小女子何德何能,无功收您的礼物呢。”
“本宫送你自有本宫的道理,难道送礼也非要有什么理由不成?”
姚青鸾犹豫着,终究将礼物双手接了过来,“多谢静妃娘娘。”
“好了,你出来的时辰也不短了,待会儿皇后娘娘找你该找的心急了,还是快回去吧。”
低头应了一声,姚青鸾俯下身子,“多谢娘娘,青鸾告辞。”
看着姚青鸾渐渐远去的身影,静妃脸上的笑容渐渐淡去。
一旁,宫女悦儿开口道,“娘娘,不过是个不相干的小姐,您何必送与那么珍贵的礼物呢?近些年上供的翡翠一年不如一年了,那簪子可是皇上近来才赏赐的。”
静妃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柳眉一立,“你懂什么?这丫头看起来平常,那双手却有着非凡的能力,来日必定对咱们有所助益。”
“可是娘娘,她母亲跟皇后娘娘可是从小的闺中密友,能被咱们轻易所用吗?”
“能或是不能,要看她的运气,让不让她被用,是本宫的本事。”
悦儿皱眉,不再多言,虽然不知道自家娘娘为什么第一次见面就这么看重那小姑娘,但直觉告诉她,娘娘每次看人都很准。只要娘娘看中的人,大多错不了。
没走多久,姚青鸾迎面瞧见肖广暮焦急站在小路尽头,正四处张望,见自己过来了,脸上紧张的神情瞬间释放掉了一半儿。
“你去哪儿了?御花园可不同于外头,有没有遇到什么人?”抓住姚青鸾的胳膊,肖广暮紧张到极致。
看对方如此表情,姚青鸾不知怎么的,发自内心的想笑,“看我不是好好的?至于那么紧张?”
“我今儿入宫,都是因为……总之,你要小心,千万别大意了。”
抿唇微微一笑,姚青鸾自然知道肖广暮的心意。
“这簪子是怎么回事?”
“刚刚遇到静妃娘娘,是她赏赐的。”
“静妃?”肖广暮面色陡变,“没出什么事儿吗?”
“应该出什么事儿吗?”姚青鸾反问。
“说实话,虽然我从小到大跟五皇子很契合,但静妃娘娘嘛……”
“你们两个,在这里做什么?”旁边,琪云公主的声音尖利而刺耳的传来。
两人同时侧目,只见琪云公主正一手握着荷杆,一手指着两人,气冲冲往这边走,“你们两个,好像很相熟的样子,刚刚在说什么?”
怒气冲冲靠近,琪云一下子站到了两人的中间,“你们两个早就认识的?说,怎么认识的?”
“公主,虽然是在宫中,可我们有自己的自由,怎么认识的,就不便告诉公主了吧?”
“你??你敢这样跟我说话?广暮哥,你看嘛,她都敢对我颐指气使!”
肖广暮翻了个白眼,“太子殿下还在湖中吗?我该去看看才行。”说着,绕开公主,朝湖水那侧快步走去了。
姚青鸾紧随其后,刚走几步,就被公主拉住了胳膊,“姚青鸾,你给我站住!”
“公主,有何贵干?”
“我告诉你姚青鸾,肖广暮是我的!”
姚青鸾微微一笑,笑容不带有一点瑕疵,“公主这话我有些听不懂,肖公子是谁的,跟我有什么关系?”
“我是要警告你,离他远一点。我的东西,谁都别想觊觎!”
第一五四章 另有原因
“恩,既然是公主的东西,那么公主还是好生看管好了,如果公主看管好了,那么旁人就算觊觎,又能如何呢?”
“姚青鸾,你简直,你简直胆大包天!”
“多谢公主夸赞,姚青鸾愧不敢当。”
“哈哈,饶着满世界都以为我琪云皇妹是个刁蛮公主,京兆府姚大小姐出了名的文静,却没想到,姚小姐也有这样令人刮目的一面。”不知何时,太子和肖广暮站在不远处瞅到了这里的一切。
姚青鸾大方一笑,并不做过多解释,公主却气得已经跳脚。
若说来到这里之前,琪云当姚青鸾是个好欺负的软柿子,那么现在,已经另当别论了。
而肖广暮,看到野蛮公主琪云被姚青鸾气到那般模样,不禁想要发笑。
坤怡宫里,当听到姚青鸾偶遇静妃,还被送了礼物时,皇后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静妃是和宫之中最面善的人,她赐予鸾儿礼物,大抵是真的喜欢鸾儿吧,给你你就收着。”
听闻皇后这样说,张氏才放下心来。
姚青鸾却压根儿没怎么在意,只不过,对于皇后对静妃的形容,她倒是加了个心眼儿,“和宫之中最面善的人”,面善是足以形容一个人的嘛?
后宫因皇子之间位置的问题,注定纷争不断,而母凭子贵也是素来的规矩,皇后和静妃各有一子,自然立场也就不同。明争暗斗什么的,必然也是少不了的。
回程的马车上,张氏仿佛全然忘记了这几天的事情一般,絮絮叨叨的责怪姚青鸾。刚才不该当着皇后娘娘的面儿提到静妃娘娘。
见张氏这般模样,姚青鸾知道,她是打从心底里彻底信了自己就是她女儿的事情,以后都不会再怀疑了。
“母亲,女儿没想那么多,之前您也是跟女儿说过这事儿的,可是您想啊。后宫里头耳目众多。这事儿今日女儿自然可以什么都不说的,可是不说皇后娘娘还是会从其他人口中得知,与其那样。还不如咱们自己说,母亲说女儿想的对不对?”
张氏琢磨了一会让,顾自点头,“倒也有些道理。”
“所以。母亲,您就别再责怪女儿了。这翡翠簪子,看着成色是极好的,如此上等的翡翠,现今京城中都少见了。女儿年岁还小,震不住,不如母亲先帮女儿保管着。好生养几年,如何?”
张氏被逗得合不拢嘴。那翡翠簪子,她第一眼瞧见就看中了,不过碍于是静妃赐予女儿的礼物,没有多想,如今见女儿乖巧的送给自己,自然高兴异常。
想起来这阵子竟然糊涂到怀疑自己的女儿,张氏就一脸的悔过,不由愧疚看向姚青鸾,一把将她拉到怀里,用下颌抵着姚青鸾的头顶,“那母亲,就多谢鸾儿了。还有……这些日子,让鸾儿受苦了。”
仿佛没听懂张氏话中的深意,姚青鸾自顾回道,“看着母亲重新恢复健康,女儿做什么都是值得的。没什么受苦不受苦一说。”
虽然是冬天,但天乌国京城的繁闹却在日暮还未来的时候就开始了。
夜市灯火辉煌,到处是摊贩小铺子,卖什么的都有,眼瞅着接近年关,置办年货的百姓也开始游走起来。街上被点缀的更加热络。
姚青鸾和张氏的马车穿梭在街道上,瞬间就被人群给埋没了。
好奇听着四处的吆喝声,姚青鸾虽然打从心眼儿里对这些不感兴趣,但她知道,真正的姚青鸾是最喜欢热闹的。无奈只得装作很爱看的模样,一直支撑着车窗帘,往外张望。
张氏欣慰的瞧着,这一刻,有一种发自内心的欣慰。
一个叫卖的摊位旁边,司徒元正负手而立,看着摊位后头的人手工当场制作糕点看得津津有味。
白胡男连同其它明卫、暗卫都守在旁边,不敢有一丝疏忽。
“那天的女子,底细可查清楚了?”仔细打量着摊位老板手中的动作,司徒元口中却道。
白胡男眼观六路,时刻警醒着周围,“调查清楚了,是京兆府的大女儿,丞相府的孙女,名唤姚青鸾的。”
“哦?丞相府吗?那身份也还可以喽?”
“殿下……爷是想?”
“想不想的,现在还言之过早,师父不是说过,她手中有可能就有那本秘籍吗?咱们此行的目的,师父不是不知道,既然没有白来,为什么不多添助益呢?”
白胡男点了点头,下意识捋了捋自己的胡须,“爷说的极是,只是,此事儿还要进一步谋划才行。”
点了点头,司徒元再次看向摊位,眼神顾盼间扫过一旁的街道,正瞅见一辆马车缓缓而过,透过马车车窗,能够看到一个年岁尚轻的女子正掀开车帘往外好奇张望着,那女子面带白纱,虽然是在黑夜里,但司徒元却一眼就认出了那一双浓黑炯炯,似乎会说话的眼睛。
目光柔和,眼深似井,世间还真的有这样让人见而不忘的双眼。
“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原本我还并不相信这句话,今儿竟亲自验证了。”瞅着马车的方向,司徒元微微一笑道。
白胡男闻言,四处张望,也在不远处行走的马车上看到了那张脸,一再打量之后确认了,的确是那天街上偶遇的“有故事”的小丫头,白胡男警惕的问道,“爷,您打算怎么办?要不要属下等……”
“不必了,见面的机会以后还有的是,只要确定她手中有秘籍,这女子就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自信的笑了笑,看着马车远去的背影,司徒元双眼紧紧眯成了一条线。
一旁的摊位边,肖广暮拿起粘好了的糖汁人儿,垂头笑了。
在此之前,他一直以为前世东鹄国太子司徒元选中姚儿是因为看中了姚儿心性善良。如今看来,他竟大错特错了。原来,司徒元最初来到天乌国选亲,就是带有目的的,他竟是奔着那本秘籍而来,更直接的说,他也是冲着那秘籍里的宝藏来的。
不得不说,这是肖广暮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件令他无比惊讶的事情。
第一五五章 指引上路
没了张氏的怀疑,姚青鸾又可以在京兆府收放自如了,只是这回她再不敢像从前那样不管不顾,做什么都要顾虑三分了。
冬春交际的时节,天气也会很和暖。
清早走出房间,姚青鸾漫步在后花园里,只带了碧桐一人。
打量着脚下已经从土中冒出的小草芽,姚青鸾很是入神。顾自竟蹲下身子,一动不动了。
碧桐悄悄跟在一旁,小心提醒道,“小姐,那丫头还在假山后头跟着呢,您打算怎么办?”
“无妨,不用管她……”从院子里出来,姚青鸾就发觉身后有人跟踪,只不过一直带着碧桐在后宅里绕弯儿,并不曾戳破,那丫头也算是个执拗的,人家不识破,她就一直跟着,倒是有锲而不舍的精神。
然而,连碧桐都认不出这丫头,显然是内院新选进来那批中的一个,这么说来就不知道是张氏派来的,还是另有其人了。所以姚青鸾只是当做什么都没发现,带着碧桐在后花园闲逛。
“可是这丫头,就这么像影子一样的跟着,奴婢都觉得很是不舒服。”
姚青鸾微微一笑,映照在冬春交际的阳光下,竟比阳光都刺眼,“难不成你要冲上前去,跟人家理论?罢了,待会儿我自有法子。”说着,起身,朝小丫头躲藏的假山方向走去。
碧桐嘴角勾起,知道小姐一认真起来就必定能好好料理那丫头一顿,果断跟了上去。
小丫头一直在假山后头藏着,注意到姚青鸾带着丫头过来了,紧张到不行,小脚儿不住的往石头后头躲藏。无奈她所站的地方不过是临时的,早有飞扬而藏不住的裙角随着初春的小风飘到她身体之外了。
远远看去似乎像一块儿布挂在那里,走进了谁都能看出来,那里藏着一个人。
然而,主仆俩人却谁都没看见一样,大摇大摆的在小丫头藏身的假山石头前停下了脚步,“碧桐。我就在这儿歇着。你回去取纸笔过来,再替我砚好墨,今日心情甚好。我想画一画这里初春的景致。”
碧桐一脸坏笑,应了一声“是……”
距离这样近,大小姐就待在对面,跟踪人家来的人。若这时候有了什么动静被发现,还不直接被赶出府去?小丫头心里着急。动作更是丝毫不敢疏忽,整个人几乎贴在假山上了,一动也不敢动。
不知道过了多久,听到对面没有什么声音了。她调整调整气息,偏出头一看,竟发现大小姐不在这里。
趁着自己紧张之际。早不知道人哪儿去了!
六姨娘的院子里,童妈妈将六少爷刚刚换洗过后的水端出屋子。刚一出门,就瞅见院门口站着个熟悉的身影,女子一身白衣,面上还带着白纱。
童妈妈一震,手中的盆差点儿没端住,“你……杨大夫?”
姚青鸾微笑着走进院子,“怎么了童妈妈,几日不见,都不认得我了?”
“倒是没有,老奴只是……只是以为,杨大夫您是怎么进府的?夫人肯放您进来了?”
做了个“嘘……”的手势,姚青鸾二话没说,快步进了屋子,这才道,“没有,我是打点了看守侧门的小厮,偷偷进来的。”
床榻上正守着六少爷的六姨娘,听到杨大夫的声音,立刻竖起了耳朵,“童妈妈,是谁来了?杨大夫吗?”
姚青鸾径自走了进去,“姨娘,我不请自来,您该不会不欢迎吧?”
因为屋子里只有童妈妈和六姨娘两个人,所以一进入内室,姚青鸾直接将面纱摘了下来。
这动作,宛然是将六姨娘和童妈妈当成是自己人了。
六姨娘满怀感激,“杨大夫说的这是什么话?我感激还来不及,前几天若不是杨大夫你,我的儿子恐怕就要命丧黄泉了。”
“这些话自不用说了,近来小少爷可还好?”
童妈妈抢先道,“好好好,好着呢,用了杨大夫的药,小少爷没过几天就活蹦乱跳的了,有了前一次的教训,这会子小少爷的一应吃穿用度都只是老奴在负责着,旁人谁都不敢相信啊。”
姚青鸾点了点头,“虽然这样让童妈妈受累了,可必定还是最稳妥的办法。”
六姨娘点头,“就是这个理儿呢。对了,这次杨大夫过来,是?”
“为了张氏的事情。”
“哦?瞧我,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不仅没让她怎么样,反倒差点儿把自己的儿子搭进去,杨大夫该不会对我失望了吧?”可以看出,六姨娘说话时神情流露出的愧疚和自责是发自内心的。
姚青鸾当即抓住六姨娘的手,安慰道,“姨娘刚刚还说我的话外道,您这话就不外道了吗?我怎么会责怪姨娘?姨娘所做的我都看在眼里。”
六姨娘一愣,颇有些惊讶姚青鸾的最后一句话。
姚青鸾也意识到自己最后一句话说错了,不过当下不能做过多解释,因为越解释会越说不清楚,“只是,张氏诡计多端,那时候虽然人在病中,却会在药汤中多加注意,因此姨娘下手被拆穿也情有可原。只不过,我要嘱咐姨娘一句,以后,万万不可在饮食和药汤中弄这些小小的伎俩了,依我看,这次张氏之所以在六少爷的大夫和药汤里下手,着实有以牙还牙的架势。”
抿嘴点了点头,六姨娘赞同道,“是了,左右明刀明枪已经对峙,以后,就要真正上战场一般了。”
“有一件事情,我倒是颇有些怀疑,上一次过来的时候,见张氏跟其女儿似乎有什么不可言说的关系,六姨娘可发现什么端倪了?”
“这个……”看了眼童妈妈,六姨娘继续道,“这个,我也早早发现了,似乎张氏前些时日找过好几个丫头妈妈,刻意针对她女儿做了很多事情,母女俩颇有对峙之势,而且依我看,大小姐的性子跟从前也大不相同了,看情况,我甚至怀疑……”
“怀疑大小姐已非曾经的大小姐,而是别人冒充的?”顺着六姨娘的话,姚青鸾继续说道。
六姨娘犹豫着,最终点了点头,“虽然不愿意承认,但的确有这种可能,前朝时候,不是就有异国使者入侵,在朝中诸多大臣的府邸安插人手,化妆入内,取而代之吗?”
第一五六章 神秘出行
“这么说,姨娘是怀疑,大小姐是被人取而代之的?那么真正的姚青鸾去向何方了呢?”见六姨娘按照自己给的套路在走了,姚青鸾继续追问。
童妈妈疑惑道,“这不过是个猜测,姨娘和老奴也不敢确定,当即只能试探着前行。”
状若听懂了的模样,姚青鸾点了点头,“既然如此,那咱们接下来针对张氏的计划还要绕着姚青鸾而走呢,因为不知道这人是敌或友,姨娘,你说对吗?”
“没错,那丫头看着虽然跟姚青鸾长得一模一样,但论心机和言谈举止,我真是越端详越是怀疑,若真如刚才咱们猜测的,还真要绕着她执行针对张氏的计划呢。”
要的就是你这句话。姚青鸾心中暗道,面上却不露分毫,“没准儿,将来这位大小姐还会在咱们对张氏的复仇计划中有所助益呢。”
姚青鸾的这句话,倒是提醒了张氏和童妈妈。
两人相视一眼,皆很赞同“杨大夫”的想法。
从六姨娘的院子里悄悄出来,姚青鸾还没到竹闲居,就碰到迎面急匆匆赶来的碧桐,“小姐,不好了,张曦瑶来了,夫人正着人满院子找您呢,您赶紧从地道回去,换身衣服去溢香园吧。”
“张曦瑶来了?”
姚青鸾心头莫名一动,快步进了竹闲居,从姚一落屋子里的地道入口进去,不大会儿就穿过长长的地道,回到了桃影园自己的床榻下边。
着急忙慌的换好衣服,姚青鸾带着碧桐来到溢香园时候,张曦瑶已经等的不耐烦了。
“鸾儿,你去哪儿了?让你表姐好等。”一进屋。就听到张氏先责怪的道。
知道张氏这是在替自己解围,姚青鸾微笑着来到张曦瑶身边,拉过张曦瑶的胳膊,微微一笑,“表姐最是宽容大度,必定不会怪罪我的,对不对?”
“姑母。您瞧瞧。我还没说什么,这丫头自己先把自己给赦免了,不行。我这关你还没过呢,若不说出个所以然来,今儿我是不会饶恕你的。”英红的小嘴儿一撅,张曦瑶一副誓死不打算放过姚青鸾的架势。
姚青鸾最是厌恶对方这样好姐妹一样的嘴脸。偏偏她就是要一直看着,无奈只得继续微笑。状若讨好的说道,“表姐大人饶恕,一大早到后花园,一时贪看春景看入迷了。让丫头给我带了些纸笔过去,为防别人打扰,我就躲在假山的空隙里头作画了。说起来也是我躲的地方太过狭小,竟连几波寻找我的人都没看到呢。”
张氏笑得前仰后合。自从确认姚青鸾就是自己女儿之后,她待姚青鸾不仅恢复了从前的爱怜,甚至更甚从前了,“曦瑶,你瞅瞅你表妹,罢了罢了,赶紧将她领出去吧,继续在我眼前晃悠,非让我眼晕不可。”
“出去?”姚青鸾一愣,“表姐要去哪儿?”
“如今,我就快成婚了,为了感谢你送的那副精心雕琢而成的头面,我也该回礼送你身像样的礼服才成。知道姑母定早给你准备好了,可是我带着你去裁制的才更显心意,若不想让我带着遗憾迈入太子府,你今儿就必须陪我走一趟。”
“呸呸呸,就要嫁人的人了,说什么遗憾啊遗憾的,不就是陪你走一遭吗?现在就出府吧?”
张氏微微一笑,“快去快回,路上不要耽搁,遇到太多人的地方,切记要绕开了走,你表姐现在身份特殊,可不能出了什么事情。曦瑶,鸾儿是个爱热闹的,可不能由着她性子乱闹腾!”
张曦瑶微笑点头,挽着姚青鸾的胳膊出了屋子。
热闹非凡的大街上,张曦瑶执意之下,两人直接下了马车步行起来,身后跟着的十几名小厮虽无奈,却也改变不了主子的想法,只得暗中随着,不敢有一丝疏忽。
“说吧,今儿找借口将我找出来,不仅仅是为了裁制什么衣裳吧?”姚青鸾顾盼神飞,挑着眉坏笑问道。
“就你这丫头聪明,不过,你真的猜错了,我就是为了给你裁制衣服才出来的。”
“哦?真的是这样吗?”
明明一路四处张望,还时不时看天空,辨时辰,十足在等人的架势,嘴却还是这样硬。
张曦瑶却始终没有承认,直到两人行至一茶馆的楼下。她却突然停住了脚步。
往日一起出来的时候,茶馆等地方,张曦瑶是到也不会到的。姚青鸾正心中纳闷,一旁张曦瑶已经迈步走了进去。
“表姐,你这是?”
做了个嘘声的手势,张曦瑶一把将姚青鸾拉进了茶馆的大堂,静悄悄躲到一楼的角落,看着身后十几个小厮在门口张望了许久,终究路过而远去,这才松了口气。
“快招供吧表姐,今儿到底出来为了什么?”
“待会儿你就知道了。”神秘兮兮的落下这么一句话,张曦瑶盯着楼上方向,拉着姚青鸾的手,弯着身子走上了木质的台阶。
“楼上二位贵客小姐,看茶!”小二将巾子往脖颈后一抛,对着楼上方向喊道。
二楼自然有负责接待的,见两个身着华服的小姐上来,小二一脸恭维的笑容,“二位小姐喝茶还是?”
“喝茶……”没等对方说完,张曦瑶率先答道。拉着姚青鸾在临街的窗口位置坐了下来。
看张曦瑶如此热衷的模样,姚青鸾心底大概有了算计,没有继续追问,而是慢慢在窗口旁坐了下来。
小二的动作很是麻利,很快将两人点好的茶水奉了上来。
一一斟好了,悄声而去。
单手拄着下巴,往窗外望,看着楼下街面上人来人往,姚青鸾一时贪看住了。
“怎么不继续问我,为什么带你来这里呢?”
“左右我问了你也不会说,想必过不了多少时辰,答案就会自然揭晓了……”自信一笑,姚青鸾转过头,继续看向窗外。
过了许久,姚青鸾突然回过头,正撞上张曦瑶一脸难以抑制的喜悦。
她猛然想到了一种可能,“表姐,你该不会?”
第一五七章 安排偶遇
“没错!”仿佛知道姚青鸾要说的是什么,张曦瑶抢在对方前头,先做了回答。
姚青鸾不敢置信的原地站了起来,又缓缓坐了下去,“表姐,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几天之后就是你的婚期了,这个时候万一被人撞见,后果,你可是能料到的。”
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张曦瑶皱眉,“你生怕别人听不到我是有婚约的人吗?小点儿声……”
“早知道这样,我就不该给你安排上次跟五皇子的见面。”
见姚青鸾的脸色真的有些改变了,张曦瑶这才悄悄安抚道,“好了,我是听旁人说,他负责接待东鹄国来的贵宾,今儿会落榻这个茶馆儿,所以想来瞧一瞧。”
“合着,人家都不知道你会来,你是故意安排的偶遇?”
听姚青鸾将话题戳破,张曦瑶脸色红红的,“虽然上一次将话已然都说清楚了,可是……我始终放不下,想着再看他一眼也是好的。”
“表姐!你怎么这样固执呢?”
固执的好!固执的太好了!
“好了,你不用劝我了,左右你都被我拉出来了,今儿必须陪我待在这里。”张曦瑶毫不设防的说道。
“万一他不来呢?”
“那咱们坐一会儿就去给你裁制新衣。”
“表姐……”
“好了,你不用劝我了,我心意已决。”张曦瑶口气毋庸置疑。
见对方这样执拗,姚青鸾心里压根儿无感,张曦瑶眼下越是出什么事儿,她才乐得看着。恨不能过几天跟太子之间的婚事被搅黄了才好。
就在这时,忽听楼下小二一声吆喝。“三位贵宾楼上请茶!”
三位?姚青鸾心底数了数,想着,即便五皇子带人过来,不过是两位,要安身在这样的小茶馆儿,他们是不会带太多人的,这样未免太招摇了。
正想着。只见三个锦衣玉带的年轻男子从木质梯凳下方缓缓走了上来。竟果真是五皇子等人。
看到五皇子的一瞬间。张曦瑶眼神晶亮。
姚青鸾的目光却跳过走在前头的五皇子,继而落到了他身后跟着的两个男子身上,其中一个姚青鸾是认识的。就是肖广暮,而另一个虽然眼熟,却有些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肖广暮看到姚青鸾坐在楼上,显然也是一愣。随即下意识瞅了眼司徒元,又皱了下眉头:可真是不巧。
双方很快打了照面。难免要互相招呼。
五皇子是订好了雅座的,既碰到熟人,未免要邀请一番。
姚青鸾很是不愿意跟他们进雅座,张曦瑶却乐不得的。甚至可以说,她今儿就是奔着这个来的。
最后无奈,姚青鸾只得跟着。
更显雅致的隔间中。司徒元、五皇子和肖广暮相继落座。
从始至终,姚青鸾都感觉到一种异样的目光在打量着自己。只是身为大家闺秀,她行走坐卧都是有自己规矩的,一来不方便抬头,二来,屋子里的这几个人,除了肖广暮之外,其余的人也不值得她抬头。
落座之后,肖广暮一一作了介绍,当告知完司徒元身份的时候,姚青鸾心下便是一惊。
在此之前,肖广暮是跟她提及过东鹄国太子这个人的,只不过,听闻其人,却未见其貌,此刻抬起头对上对方的一双眼睛,姚青鸾仍旧觉得眼熟,使劲儿在脑海里翻找关于司徒元的信息,忽然,画面定格在了一个瞬间。
喧闹的街道上,两个小乞丐被一堆看热闹的百姓围得水泄不通。
其中一个身着华服的男子命令手下的人欲将乞丐抬到他的马车之上……
原来,这个司徒元就是那天跟自己一同揪住乞丐兄妹的男子。怪不得会觉得这样眼熟……
想到这里,姚青鸾又看了眼司徒元的方向,对方同一时间也看了过来,四目相对的瞬间,姚青鸾分明感觉到了,对方早就认出自己是那天街上相遇之人,但奇怪的是,司徒元对那天的事情只字未提,甚至还状若衣服初次见姚青鸾的样子。
张曦瑶丝毫没有注意到姚青鸾和司徒元这边的奇怪眼神,而是一心扑在五皇子的身上,扭捏着坐在位置上,眼神从始至终没有离开过五皇子的脸。
五皇子却全然没有感受到一般,泰然坐在原位,跟肖广暮等人畅聊,压根儿当做张曦瑶不存在一般。“”
“今日还真是巧,竟然在这么小的茶馆里也能碰到熟人。”五皇子开口,目光却看向姚青鸾。
姚青鸾微微一笑,“殿下说的哪里话,咱们京都说小不小,说大却也不大,走到哪里也是会碰上一面的不是嘛?更何况,虽然是一家小茶馆,能够吸引五皇子来到此处,那就说明,这茶馆有其过人之处,既然此地如此不同,旁人自然也能被其所吸引,那么聚集在一起,也就没有什么意外所言了。”
司徒元低眸浅笑,“五殿下,贵国的女子都是这样伶牙俐齿的嘛?倒是让我长了见识呢。”
张曦瑶见插不上话,忙假意咳嗽了一声,“太子殿下,五殿下,小妹素日在府中被宠惯了,说话毫无遮拦,还望两位殿下不要见怪。”说着,目光火辣辣的看向五皇子。
司徒元微笑摆手,“哪里,怎么会介意呢?眼前一亮还差不多……”
“听闻太子殿下此番来到我国,是游历四方来了?”张曦瑶浅浅泯了口茶水。网银
司徒元神色不变,“张小姐真是消息灵通,不过我特意绕到贵国,可不是为了游山玩水,而是参加贵国太子的大婚之礼来了。”
此话一出,张曦瑶顿时脸色涨的通红,表情也变得极为不自然,“哦……原来……如此。”
姚青鸾静静坐在一旁,几乎能感受到从张曦瑶身上散发出来的怪异感觉,只是,这一瞬间,没人会追究那感觉是什么,因为已经不重要了,作为威武将军府和镇国将军府的一枚棋子,张曦瑶跟太子之间的婚约不过是一场戏。于任何人都是如此。
聒噪的张曦瑶一瞬间被打压的再不说一句话了,而是静静坐在一旁,仿佛一只战战兢兢的小鸟。
第一五八章 释放消息
席间,五皇子出去一次,张曦瑶紧跟着也出去了,对于两人究竟说过什么话,姚青鸾和肖广暮不从得知,但可以料想的是,两人的对话对张曦瑶而言,并非好事儿。
因为张曦瑶回来的时候,姚青鸾分明注意到了,她双眼中满满噙着的泪水。
显然,五皇子和肖广暮是这里的常客,小二突然有事儿将两人叫了出去,屋子里就只剩下司徒元和姚青鸾姐妹二人了,“贵国好山好水,不过我来这里这么长时间还真是没什么机会出去走走,不知道两位小姐有什么好玩儿的地方可以介绍一二?这样我抽空也可以赏玩赏玩。”
姚青鸾握茶不语,张曦瑶经过刚才的打击显然什么话都听不进去了。
司徒元说出去的话没有得到回应,却一点儿尴尬的神情都不显露,而是追问了一句,“姚小姐?”
人家点名都点到自己头上了,再不做回应就真的有些太不成体统,姚青鸾微笑道,“对于太子殿下而言,什么好山好水没看过?我国的山水自然也就没什么奇特的了。”
“哦?是吗?其实比之山水之景,我倒是颇喜欢人文之致呢。”
“太子殿下身为我国的贵宾,要去什么地方自然有皇子公爵相陪,殿下们所知道的地方可就比我这个不出闺阁的人多得多了,所以相比之下,太子殿下还是讯问他们更合适一些,我说出的地方不过是穷山僻壤,不值得一瞧。”
“哦?是吗?”司徒元弯起两只眼睛,笑而不语。
姚青鸾心下很是不舒服,虽然表面上司徒元在跟自己闲聊的样子。但实际上,她听得出来,对方醉翁之意不在酒。
可是,为什么呢?就因为那日在街上的碰面?这东鹄国太子是来这里选亲的,这事儿京都里已经传遍了,姚青鸾自始至终不认为这事儿跟她有什么关系,可看司徒元的态度。她不免有些担忧。一种隐隐的不祥预感几乎冲破心头。
因为各自身份的特殊,所以不能一起走出茶馆,碍于身份。五皇子、肖广暮、司徒元三人要先行离开。
张曦瑶被送回威武将军府的时候还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任凭姚青鸾怎样劝说,都是无济于事。
虽然表面上状若很担心的样子,可姚青鸾心中却乐得这样。
人一旦心不在焉。心有旁骛,就说不定会做出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事儿来。在跟太子大婚之前。姚青鸾倒是很乐得听到有什么大的变故呢。
正当姚青鸾为期盼着张曦瑶这边的动静时,一波她想都想不到的大浪席卷而来。
茶馆一会几天后,也就是临近太子大婚的前一天,京都城中不知从哪儿传开了一则消息。东鹄国太子来这里的太子妃人选已经落定了。
姚青鸾得知这一消息的时候,正好在张氏的屋子里,所谓人逢喜事精神爽。虽然只是谣传。但张氏还是高兴的合不拢嘴,“我就说。我们鸾儿的运气丝毫不会比曦瑶差,看吧,我说的对不对?她能做的上太子妃,我们何尝不能?”
“母亲,消息还没确实,现在就断定东鹄国太子妃人选是我,似乎不太妥当吧?更何况这消息是从何处传出来的,咱们也无从得知,现在就……”
“你懂什么?这是有心人先放出消息要试探呢,一有这样的风声传出来,咱们的好日子就指日可待了。”张氏眉飞色舞的样子丝毫不加掩饰。
姚青鸾心下却是蹦蹦乱跳,“母亲,就算这消息确实,女儿也是不愿意嫁的!”
张氏神情一凝,“这事儿由不得你愿不愿意!”
“母亲,您就愿意从此跟女儿两地相离?再不见女儿了吗?”
“鸾儿?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见或不见有什么重要?只要母亲知道你过得好,在哪里不都是一样,难不成你要一辈子守在母亲身边?”
“那又何尝不能呢?母亲您都能守在威武将军府的旁边,时常看一看外祖母,女儿为何不能?若女儿真的嫁到那么远的地方,那咱们母女就是一辈子的分离了,哪里还有机会回来?母亲若真是舍得女儿,那就嫁吧,嫁到更远的地方!”仿佛在耍脾气,姚青鸾起身便夺门而去。
几句话说完,噎得张氏一句回嘴的余地都没有了。
李妈妈站在床榻边儿上,担忧道,“夫人,你也别怪小姐,她是舍不得您……”
沉默良久,张氏摇了摇头,“李妈妈,我这个做母亲的还真是不称职,这样好的女儿在我身边,你说说,这段时间我都做了什么,竟然怀疑自己的女儿,我都……”
“夫人,为人做事儿小心为妙,您之前所想的并非全错,实在是小姐现在比之从前懂事儿的太多了,让人起疑也是情有可原的,这不怪夫人您。”
“那你说,让鸾儿嫁到东鹄国,是不是好事儿?”
“这……”李妈妈犹豫了,主子的婚姻大事儿,可不是她一两句话就能断明白的。
见李妈妈这样反应,张氏也不说话了,深深叹息了一声。
夜幕降临,姚青鸾在碧桐的陪同下从暗道朝竹闲居走去,钻出暗道,便能听到外头的刀剑相碰声音。
主仆俩对竹闲居的这样声音早已习惯。只是今天不同的是,走出屋子看到的两个身影却不是关挺和姚一落,而是肖广暮和姚一落。
少年的身形已经从最初的瘦弱不禁风,变成了挺拔如风,跟肖广暮缠斗之间,着实一个结实的汉子了。
擦去额际的汗水,姚一落将剑收回剑鞘,蹦蹦跳跳如同孩子般跑到姚青鸾的面前,“姐姐,落儿可有长进?”
姚青鸾抿嘴点头,“岂止是长进?我简直看得眼花缭乱了。”
肖广暮收好利剑,也走了过来,“消息听到了吧?打算怎么办?”
姚青鸾自然知道对方所指是什么“消息”,微微一笑,“这不找你来商量了嘛?”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风头是司徒元自己放出去的,为的就是先看一看大家的反应,没想到不过一天的时间,街头巷尾都传遍了。”
“所以,眼看着太子大婚,咱们没时间了。”
“是啊,按照进程,太子大婚之后,东鹄国选亲的事情就要摆到明面儿上来了,咱们连喘息的机会都没有。”
第一五九章 太子大婚
一国太子之大婚,不亚于当朝皇帝的主婚,大清早起来,锣鼓喧天,天乌国京都街市闭户,自有早安排好的护卫队伍树立两旁,排排相对,铺面皆张灯结彩。虽然是举国同庆的大事儿,但百姓们仍旧要按照规矩,安安稳稳待在各自的家中,等待太子迎亲的队伍过去之后,才能出门。
威武将军府门口,一抬喜轿稳稳停着,太子一身红袍,头戴喜冠,更显灼灼其华。
虽是一大早,他却已经是从宫里完成应有的仪式后过来的了。可知太子大婚礼仪之繁琐。
先要入宫拜祭先祖,聆听皇帝和皇后的祖训,紧接着出宫迎亲,接到新娘子回太子府,完成接下来的一系列程序,待所有步骤都一一完成,大婚之礼算是完毕,这婚才真真正正的结成了。
威武将军府的仆从们,此番可比寻常百姓多了一次长见识的机会,虽然不能近观,却能远远的看着。
只见太子从威武将军府出门,手中牵着一道红喜带,喜带的另一头,一个身量纤纤,满身凤冠霞帔,红色盖头的女子正随着太子的脚步往花轿走去。
整个威武将军府,嫡庶所有算在一起,跟在接亲队伍的后头,送到门口便停住了脚步。
按照天乌国送亲的礼制,送到家门口便可停步了,接下来的路,要女儿自己跟着女婿走才行。皇家自然也是如此。
站在人群当中,姚青鸾面无表情,这时候本也不知道该露出什么神情来,说高兴吧,威武将军府从此以后就少了个女儿了。若愁眉苦脸,人家小两口是去过好日子去了,有什么可愁的?
所以,说到底面无表情才是最好的。
所有站在新娘娘家人队伍中的人,或许大部分都跟姚青鸾有着同样的看法,真正心里难过,为女儿心疼的恐怕只有张曦瑶的亲生母亲了。
比之这些。姚青鸾更担心的倒是自己的计划。成败就在此一举了。
新娘子上了花轿,鞭炮声再次响起,太子满脸喜悦的骑上精心挑选的雪白马儿。威武的在周边护卫保护之下,朝着太子府的方向前进。
直到迎亲的队伍消失在街头,张氏才紧紧握了握姚青鸾的手,“鸾儿。你该不会还在埋怨母亲吧?”
姚青鸾摇了摇头,“母亲。女儿那天也是一时说的气话,您别放在心上。今儿看了舅母的神情,女儿才算真正了解了,母亲哪里有不舍得女儿的?不过是想着女儿嫁出去能够过更好的日子才忍痛割爱罢了。是女儿太任性了,没有替母亲着想,怀胎十月。一朝临产,又十多年的养育之恩都牵系着天下所有的母女。哪里有不心疼的?”
本就刚刚身子康复,听了姚青鸾说出这番掏心掏肺的话,再加上情景所感,张氏两行泪珠差点儿垂落眼角,还是一旁的李妈妈眼疾手快,帮主子擦了擦,才不至于让张氏失礼。
“有你这番话,母亲就是再心疼也值得了。”
姚青鸾垂头不再说话了。嘴角却浅浅勾起了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张氏,等着吧,好戏还在后头,你偿还的时候就要到了。
按照天乌国送亲的礼制,要迎亲队伍消失在街头,娘家人才能动身上轿。
这会子,威武将军府,除了那些不必要的人,其余的都上了早已安排好的马车,目的地太子府。
从威武将军府到太子府一路上也算是顺遂,队伍过去后,街头巷尾的铺子才开门,百姓们纷纷从店铺中探出头脑来,热情观望,即便看到的是迎亲队伍远去的火红背影,也仿佛此生无憾一般。
太子府前,一声“落轿”停止了敲锣打鼓的所有声响,周边立时平静了下来,太子从高高的白马上一跃而下,大步嶙峋的来到了花轿前。
因为不同于民间的嫁娶,所以没有喜婆,一切由太子亲自实施。
所以,太子从一旁跟随小厮手里接过了喜棒,当当当敲打三下轿子,只等着喜轿里头的反应。
周边人更是满心欢喜,等着里头的声音。
可是,正当周围人安静等着回音的时候,轿子里却鸦雀无声,仿佛根本没人似的。
太子身份尊贵,多多少少还算沉得住气,并没在意,而是用棒子又连敲了三下门,奇怪的是,里头还是没有新娘子的回应。
这下子,周围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
太子的脸微微一沉,没有再去敲打喜轿,而是上前一步掀开了轿帘。
接着帘子旁边的缝隙,太子身后的人隐约看到,轿撵之中坐着身穿霞帔,头戴盖头的女子,略松了口气,对着身旁人点了点头。
刚才察觉轿子里没有声音,这些人下意识以为,新娘子半路上丢了,或者出了什么变故,如今见人竟安安稳稳在里头坐着,倒也就踏实了。
但他们毕竟是距离远的,没有太子看得清晰。
此刻,正跟轿子里人面对面的太子,面色几乎是苍白的。
因为,他分明看到,轿子里头坐着的张曦瑶,刚刚还紧握着喜带的双手这会儿已经摊开了。喜带也搭落在她脚下。
电光火石之间,太子反应极快,大步迈进轿子,将轿帘放下了。
小小的轿撵之中,勉强能够容得下两人,太子又身形高大,只得屈身站在坐着的张曦瑶面前。
事从权益,就算不合规矩,太子也要自己决定了,毕竟外头那么多人都看着,这可是太子大婚,任何一个步骤都不容有失,他这样贸然只身进入喜轿已经不合规矩了,若张曦瑶真的出了什么事儿……
想到这里,太子轻轻拉起张曦瑶的手,正打算说句话,猛地如触电般,拉着张曦瑶的手陡然松开了。
太子不可置信的看了眼自己的手,又看了眼张曦瑶的手,面色比刚才还要苍白。
这么冰凉的手,如同刚刚从冰河之中捞出来的冰块,这不是普通人该有的温度。
直觉告诉太子,张曦瑶不好了。
下一刻,太子的手已经掀开了张曦瑶头上的火红盖头……
第一六零章 喜事丧事
所有人翘首以盼等着太子走出轿子的时候,只见轿帘掀开,太子一个转身站到了轿子面前,面对所有人,面无表情。
适才从马儿上跳下来的英勇已经全无,取而代之的是一脸强自压抑的情绪。
强自压抑?
当对面所有人感受到这个词的时候,都为自己的这种感觉疑惑不解。
正在这时,娘家人的马车也到了,按理来说,娘家人到的时候,新娘子本该已被迎入府了才对。
可张氏、姚青鸾等随着威武大将军以及老夫人脚步走下马车时,却看到了长长队伍还拥挤在太子府门口。
众人面面相觑,心底都生出不详的预感,威武将军脚下生风,快步走上前去。
行至太子身侧,悄声道,“殿下,可有什么不妥?”
听到威武老将军的声音,太子肩膀微微一颤,转过脸时,倒让老头子吓了一跳。
明明才刚刚见过,可现下的太子跟适才全然像是两个人。
他的神情简直奇怪到无以复加。
然而,下一瞬间,太子说出来的话,更是令在场的所有人为之一惊,“这人,我今儿娶不了……”
张文轩就站在姚青鸾的身边,这一刻,他的神情幽冷,全然没了往日的笑面虎模样,挺胸上前几步,不由分说掀开了轿帘子,显然,他看出了太子的顾虑,更是先人一步猜到轿子里发生了什么。
然而,他却不知道,他这一个动作,掀起了更大的波澜。
红色轿帘被掀开的一瞬,站在轿子正对面的轿夫以及太子府诸多管家随从。不由大喝一声,同时倒抽了一口凉气。
那欢欢喜喜被送上轿的新娘,此刻正双眼紧闭,面色苍白的靠坐在轿子里侧,嘴角还有浓黑的血一直滴落到裙边,黑血跟裙子的颜色几乎融为一体,让人难以分辨到底是黑色还是红色。
双手摊开。新娘子已经一动不动。甚至本该呼吸匀称的胸前都没有半点起伏。
刚还很冷静的张文轩,这一瞬间几乎崩溃了,他倒退了两步。肩膀不住颤抖,下一瞬间,却没有像人们脑海中预料的看向太子追问什么,而是恶狠狠看了眼姚青鸾的方向。
张氏正莫名其妙。但看着轿撵前方那些人的表情也猜测到了一二,正害怕姚青鸾上前被吓着。忽然看到张文轩这个侄子竟用怨毒的眼神看着自己女儿,张氏的脾气也不是好惹的,错身挡在姚青鸾身前,“轩儿。你这是要做什么?”
张文轩此刻已经从最初的震惊中醒转过来,顾不上身后那些人的指指点点,大步上前走入了轿撵。颤抖着手朝张曦瑶的鼻息探去,尽管心底千万个声音在呼唤。可最终的结果还是不尽如人意。
当张文轩摇着头走出轿子时,威武老将军几乎站不稳了。
老夫人直接一个白眼晕倒了过去。旁的将军府的人的反应更是不用多说。
司徒元作为婚宴的嘉宾,本是该等在太子府设宴处的,但听到府门发生变故的消息后,便也随着出来了。
他到门口的时候,张曦瑶的尸体已经用轿撵被原封不动抬回了将军府。
婚宴的礼制都还没有完成,按理说张曦瑶跟太子的婚事还没完成,那么张曦瑶也就不算真正的太子妃,所以中间出了这样的事情,威武将军府必须将张曦瑶抬回将军府。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张曦瑶是中毒而死,从她嘴角的黑血就能看出。
若娶张曦瑶的是别家,在威武将军府的逼迫之下,倒有可能将张曦瑶尸体迎接入府,偏偏这里是太子府,还没进门的太子妃直接死在太子府门口已经很不吉利了,尽管你是有功的将军,也没有权利要求皇家迎接一个死人进门。
更何况,张曦瑶的脚底下还有一个溢出药液的白色瓷瓶,这说明了什么?
说明新娘子是上了轿撵之后,自己服毒自尽的。
威武将军府的人或许可以辩解:新娘上了花轿之后完全可以被人毒杀啊,再被人做成是自杀的场景而已。
偏偏人家花轿从抬起来的那一刻起中途就没有落下过,一个小小的花轿,还是在众星捧月的情形下一路护送到的太子府,中途那么多双眼睛都瞧着,没有人上去过,你这药瓶又会是谁逼迫新娘喝下去的呢?
答案和结果就只有一个:张曦瑶自己服毒自尽了。
喜事变丧事,这样大的变故是任何人事先都不能预料的。白胡男站在司徒元的身后,小心问道,“太子爷,咱们准备的礼物,还?”
“既然已经送出了,该怎么处置看天乌国太子,咱们此番只不过是来友好相交的,也不曾预料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不管怎样,都对咱们的计划没有影响,接下来的事儿要看天乌国自己的处理了,咱们先行回去歇息吧。”
白胡男点头,视线若有似无的落在随着威武将军府远去的姚青鸾身上,微微眯成了一条线。
好好的嫁入太子府,这是多少豪门大家盼都盼不来的机会,张曦瑶却就这样负手放弃了,谁也不知道这位张家大小姐究竟脑子里想的是什么。总之,威武将军府这次是往皇家和镇国将军府的脸上重重的箍了一个巴掌,还是尤为响亮的一个巴掌。
回到将军府之后,威武大将军来不及悲伤,首先换好了朝服,重新坐上马车直奔皇城而去,当务之急不是什么孙女的死,而是他们整个威武将军府的安危。
若是皇上知道此事,第一时间雷霆大怒,很有可能翻手将整个威武将军府满门抄斩也未可知,这时候,还是保命最要紧。一路上将自杀的张曦瑶骂了个一百遍,张家老头子颠簸着朝皇城去了。
消息一经传开,城中的百姓们动作一个比一个的快,麻利的将铺面上火红的灯笼和喜带全部卸下来,有些个胆子小的,直接丢到火炉里烧了,一点儿灰烬也不敢留。
喜事一夕之间变成丧事儿,谁知道一连串的还会有多少人倒霉……
一时间,天乌国京都城,人心惶惶。
第一六一章 请了仵作
肃穆的大殿之上,皇帝身着龙袍,端正而坐,明明几个人就站在大殿之下,出奇的是,殿内静的落针可闻。
太子和威武将军皆双膝跪拜,等着皇帝的示下,皇后就坐在一旁,虽然后宫不能干政,但今天这事情说是家事儿也是说的开的,所以皇上得知了消息就在旁边留出皇后的位置了。
君威在这时候是极为有用的,没有皇帝手下发声,皇后也不敢有所动静,只能静静等着,大殿之中的气氛让人毛骨悚然。
威武将军的后背已全然湿透,斑白的两鬓更是被汗如雨下,滴答滴答落在早已发麻的膝盖之上,几乎将朝服给浸润了。
“朕记得,最初赐婚之时,你们威武将军府也是没有异议的,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情,倒像是我们皇家硬逼着你的孙女嫁过来一样!张忠,你倒是给朕一个说法。”
“陛下,威武将军府世代尽忠,不曾有不臣之心,孙女更是从小受此教育,怎敢做出忤逆之举?今日之事,另有蹊跷,必定另有蹊跷呀!”深深叩拜,重重扣头,张忠老头儿却已经麻木的感受不到额际的疼痛了。
太子满面土色,不说话也不吭声,笔直跪在殿下,今日的事情,可以说是他活这么多年唯一一件想钻老鼠洞的事儿,堂堂太子,娶你个将军府的孙女已经算抬举你了,竟然在花轿之上敢服毒自尽?谁给的你这样大的胆子?!
他当下顾及的倒不是张曦瑶的那一条人命,而是他身为一国之储君的面子。
听了张忠老头儿的话,皇帝无动于衷,很显然,他跟自己的儿子一样。还没从丢人的弯弯绕绕里转过弯儿来。
皇后却是最冷静不过的了,看着张忠从进殿就没停止过颤抖的肩膀,皇后心头叹息了一声,“皇上,这威武将军府的小姐素来沉稳,皇儿也是说过的,迎入花轿的时候还是好好的。怎么到太子府门口就出了这般变故。皇上,这事儿的处理要三思啊,万一其中真的有什么变故里头。导致咱们冤枉了忠良,最终让设计的人得逞,那么就太不值得了。”
什么设计的人?狗屁!不过是给各自一个借口罢了。
威武将军府跟镇国将军府多年关系,皇帝怎么会不知道。威武将军张忠虽然战功赫赫,却一直是站在镇国将军府背后的。凡是战场上那些用来背罪名的事情,张忠都会站在镇国将军的前头,当了多年的挡箭牌,一步一步攀升。
皇后此番要保威武将军府。无非是看在镇国将军的份儿上,皇帝不会看不懂这一点,只不过……
“查!给我彻彻底底的查!此事儿若不给朕一个最终的说法。谁都别想好!”
没有当即给出威武将军府惩处,张忠大大松了口气。正在心里头感念皇后的大恩大德呢,忽然听到皇帝补充了一句,“不管用什么方法,也要弄清楚死因,就让京兆府的仵作帮忙吧!”
什么?
此言一出,张忠几乎晕死过去,仵作?这是什么意思?要验尸不成?
死后保留全尸可是对死者哀荣的最大尊重,皇帝这句话的意思,就是一点儿脸面也不打算给张曦瑶留了。明面儿上是想将此件事情彻查,实际上这是要通过此种特殊的方法找回皇家丢失的颜面啊。
太子狠狠剜了一旁张忠老头儿一眼,不屑的勾起了唇角,敢让皇家的人没脸,这不过是小小皮毛而已。
当张忠带着这个似好消息又不似好消息的消息回到威武将军府的时候,除了姚青鸾之外,所有人的心情都沉到谷底。
张老夫人的房间里,床榻旁边坐满了张家的家眷,老太太双眼紧闭平躺在床榻上,若不是胸前的起伏动作,神情几乎让人怀疑这老太太已经仙逝。
被今儿的事儿一打击,张氏的身子又不太好了。只不过,一直有姚青鸾在身边陪着,她并没有倒下。
张文轩从门外急忙走进来,报告了张曦瑶的安顿等事情,随即悄悄退到了一边。
好巧不巧就站在姚青鸾的身后。
这动作,姚青鸾还是看得懂的,不一会儿,她就借口有事儿,出了张氏的屋子。
果然张文轩跟了出来。
“表哥有什么话要单独跟我说的?”
“那天你跟她到底去了哪里?为什么回府之后,她整个热就变了?不仅郁郁寡欢,还神情淡漠,你是不是对她说了什么?或者做了什么?”
这个“她”自然是指张曦瑶了。
姚青鸾满脸狐疑,“表哥这是在说什么?鸾儿听不太懂,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情,谁都伤心不已,只是你偏偏要将表姐的事情推到我的身上,是觉得我这个妹妹最好欺负不成?还是看着表姐出事儿我表现的不够伤心?难不成所有人都要把心里的事儿写在脸上吗?我面上没表情,并不代表我心里没有滴血!”
“行了,在姑母面前装蒜也就罢了,在我面前你没必要耗费体力演戏,说吧,到底是谁拍你来到京兆府,更怂恿张曦瑶自杀的?”
“怂恿……自杀?呵呵,表哥你说的轻巧,我就算有天大的能力,如何能够怂恿一个人放弃自己的性命?那天我的确跟表姐出门了,可是也是表姐先到我家找的我,硬是跟母亲求着让我陪着出门,如果不信,表哥大可以去问一问表姐身边的丫头是不是这样……我母亲也是可以作证的,至于后来,我们逛逛街,也没见什么人,就回来了,中途我跟表姐也是分开走过的,至于她究竟发生过什么,我从何得知?”
“你!别太嚣张,我定会找到你的把柄的,在结果没有查明之前,你别想离开威武将军府!”
姚青鸾很是不屑,弯起唇角道,“表哥多虑了,表姐出了这样的事情,身为她最好的姐妹,我自然要相陪的,更何况母亲今日打击不小,暂时不能挪动,我们势必要在这里住下,若表哥现下赶我走,也是不能的!”
“谁说的要赶你走?”房门口,张氏的声音缓缓传来。许是良久没见姚青鸾回去,张氏带着丫头出了门,谁曾想,一出门就听到自己女儿要被赶走。张氏的脸色立刻沉了下来。
第一六二章 深夜怪响
“太子府门口的时候我就瞧着你看鸾儿的神情不对,轩儿,究竟什么事情,让你对表妹如此耿耿于怀?”从台阶上走下来,张氏将话索性挑开了说。
张文轩面上没有丝毫的不悦,迎上张氏的目光便道,“姑母,小侄因为什么,您还不清楚吗?妹妹离开威武将军府之前还是好好的,跟鸾儿出去走一天回来就变得郁郁寡欢,我最先瞅着就不对劲儿了,偏偏劝说也不是,说什么她都一副淡淡的样子,本以为成婚之前不舍得离家,如今看来,那种子怕是早已经深深种下了,您能说这事儿跟鸾儿没有关系吗?依我看,是她一早就设计好了的。”
张氏皱眉,“轩儿,说话要讲证据,那日是曦瑶亲自登门寻找的鸾儿,硬拉着鸾儿说要给她选东西回报她给制头饰的姐妹情,鸾儿这才跟着曦瑶出府了,若是旁人,我是不会允许的。如今发生这样的事情,无论我这个做姑母的,还是鸾儿这个做表妹的,都感痛于心,你又在这里掀什么波澜?”
“姑母,侄子今儿不跟您多说,万岁爷不是下令要彻查此事吗?那也好,连同两位妹妹出府那天的事情一起调查才好,也好弄个水落石出,到时候证据确凿,姑母看着只不要后悔便罢了。”说完,张文轩甩手转身,消失在了院子尽头。
“你表哥性子就是这样,勿要放在心上。”
姚青鸾以绢帕拭了拭眼角,“母亲,女儿知道。”
将军夫人好容易醒了,听闻皇帝亲自下旨让仵作参与此事,顿时两眼一翻又晕倒了过去。
太医们又是一顿忙碌。
原本。以威武将军府的势力,若将军夫人有什么不好的,别说惊动太医院,就是不用皇帝示意,也是不缺大夫过来诊治的,偏偏赶上这样一个特殊的时候,又是因为这样特殊的原因。太医院也要看皇家的颜色。只能临时抽调出来一个看起来还算过得去,实际上医术并不算高超的太医过来走一遭。
张忠怎么会看不出太医院的意思,只不过当下他也没有资格翻脸。毕竟调查结果还没有出来。
张曦瑶的尸体原封不动被封存在了她自己的闺阁之中,除了平日里服侍的几个丫头待在院子里看守外,其余的都被潜到旁的院子里去了。
因为是圣旨的缘故,所以仵作的动作也算是快的。张忠刚从皇宫回来不久,仵作就到达威武将军府了。
难免是一阵招待。若是往常,仵作自当恭敬承受,可今儿,对方的脸色却不是很好。
“师父。眼下这趟差事,是徒儿跟着您以来,最为棘手的一次了。这……”仵作徒弟小心翼翼的试探道。
仵作整容捋了捋胡须,左右扫了一眼。见将军府的人都不在一旁,这才道,“一切师父心中自有定夺,你就按照为师吩咐的去做就是了。”
开什么玩笑?皇家的颜面可就在自己这坚定结果上了。若不按照太子吩咐暗示的去做,别说自己这个仵作,就是满门甚至九族都难保性命。
夜幕降临,因为仵作动手之前也是要经过繁琐程序的,所以今日暂且搁置,在客院中临时开辟出了一间符合规格的院子给仵作师徒安置,将军府的人将其奉为上宾。
按照原本威武将军府的安排,张氏和姚青鸾本是住在一个院子的不同房间中,但姚青鸾借口担心张氏的身子非要跟张氏在一个房间就寝,丫头仆妇们也就只能照做。
姚青鸾手执剪刀,动作麻利的剪去了烛心,奄奄一息的火苗瞬间亮了起来,“母亲的意思,仵作这次过来未必会给咱们满意的答案?”
张氏点头,“我只是直觉。”
“可是,全国的眼睛都在瞧着,难不成仵作还会动什么手脚不成?”
张氏低眸浅笑,“这可是涉及到皇家颜面的事情,皇帝虽然面上不说,心底里早就将将军府给记上了。此番若不能给出一个两全其美的结果,将军府全族保不住不说,皇家的颜面也会尽毁。”
不得不说,虽然是后宅女子,但张氏跟着姚书仑生活这么多年,耳濡目染的前朝思维也算比较灵敏的。
这次明面上是派来仵作做什么调查,张曦瑶本没有被放进棺材,所以开棺验尸也就不必了,不过验明张曦瑶的真正死因还是必须的。
但这只是给外人一个说法罢了,恐怕如今威武将军府无人不知,这一切不过是皇帝给自己找的台阶。
一来,看在镇国将军府的面子上,威武将军府暂时还是不能动的,二来,皇家的颜面该找还是要往回找的。所以,一来二去,只能有这么一个方法解决困境——将一切推到死者身上。
抿了口茶水,姚青鸾不再继续追问了,看着窗外渐渐刮起的风,若有似无的笑了。
午夜,姣好的白月光透着窗棱映入屋内,姚青鸾躺在床榻上,耳朵略动了动,听到外头窸窸窣窣的声音,嘴角微微上扬,“终于来了……”
张氏翻了个身,听到姚青鸾的声音,知道女儿还没有睡。
说实话,这一晚上,没人能那么快入眠。
然而,就在张氏要开口说什么的时候,忽然听到门被推开的吱嘎声,虽然声音很小,也很细微,但张氏敢确定,门就是被推开了。
是丫头进来伺候了吗?可是不对啊,今晚守夜的丫鬟是女儿身边的碧桐,那丫头正在女儿的床榻边儿上呢,没有主子的吩咐,外头的丫头就算想进来也要先敲门示意才对。
想起近来发生的事情,张氏的手紧紧捏住了背角。
双眼眯着,只瞅见一排黑影从门外钻了进来,个个儿手上执剑,剑光在月光的反射下格外刺眼。那一排黑影行至女儿的床榻边儿上就停住脚步了。
电光火石之间,张氏脑筋直转,这些人是奔着女儿来的!
张氏正要开口说什么,忽然觉得眼前一亮,整个屋子被笼罩在了灯火通明之中。
放眼一看,不禁愣住了。
第一六三章 揭开谜底
烛光的照耀下,张氏看到,女儿姚青鸾正端庄坐在床榻之上,她旁边,丫头碧桐满脸笑意的站着,仿佛早就料到这些人会来一般,一副翘首以盼的模样。
相比之下,倒是她这个年长的人更显没见过世面。
除了张氏之外,更为惊讶的还有排排站在地中央的黑衣人。
他们个个儿身强体壮,面罩黑纱,手执利剑,本已经做好了要解决姚青鸾的准备,却没想到直接被人家发现了,还点亮蜡烛,将一切摆在了明面儿上。
“老大,接下来该怎么办?”
站在后头的黑衣人小声问道。
为首的黑衣人双眼眯成了一挑危险的弧线,“该怎么办就怎么办!”说着,利剑一挥,直冲姚青鸾的脖颈而去。
“不要!”张氏一声惊呼,下意识的捂住了双眼,然而,那些黑衣人哪里听得到她说什么,早就毫无顾忌的挥剑下去。
奇怪的是,捂住眼睛的张氏没听到任何惨叫声音,反倒是她的那一声“不要”在屋子里绕梁几圈儿后,渐渐消失了。
颤抖着将两手放开,张氏震惊,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
姚青鸾面前,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多了三个人影,这三人她也是熟悉的,一个是庶子姚一落,一个是姚一落身边的小童,另一个……另一个竟然是南昌侯府嫡子肖广暮!
此刻,姚一落正用两指夹着那逼近姚青鸾勃颈处的剑尖儿,动作仿佛小孩儿过家家一样的轻而易举。
“招吧,是谁派你们来的?”眼瞅着剑尖儿就要刺入自己喉咙了,姚青鸾的脸上却没有丝毫的紧张和害怕。相反,更多的是从容不迫。
黑衣人皱了皱眉,“我们是来替天行道的,今夜非要你这个丫头的性命不可。”
姚一落微微一笑,“要我们的性命?那也要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了!”话音刚落,挥手一掌,重重将为首的黑衣人拍出了几步远。
大力之下。黑衣人猛吐出一口鲜血。随即不敢置信的看着姚一落。原本以为不过十岁左右的孩子能有什么能力,却没想,对方竟然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
更为震惊的还有张氏。她早就被面前的场景搞得糊涂了,她究竟看到了什么?!
“你们不说,我也是知道的,让你们说不过是给个机会。既然你们不想要,那就休怪我们无情了。”姚青鸾语速匀称。仿佛在说着女子之间的悄悄话,还不容对方有什么回答,已经挥开手了。
肖广暮迅速拔出腰间佩剑,没给对方反应的机会。大手一挥,两个人头落地……
姚一落也不甘示弱,颇有种小将第一次上战场的新奇。“广暮哥哥,咱们可是说好了的。比一比谁最后砍下的人头多……”
额,这话虽然听着不太顺耳,但从一个十岁孩子口中吐出来,的确值得推敲,关挺愣了愣,随即也加入了战争。
姚青鸾就那么从始至终面带笑容的看着,看着姚一落和肖广暮跟黑压压不断涌入屋子里的黑衣人打斗。
最开始还是在自己的床榻上,安稳坐着,后来索性为了给打斗的双方让地方,起身走到内室张氏床榻旁了。
看到这种场景,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张氏满脑子的浆糊这会子已经被理的差不多顺当了,用几乎看陌生人的眼光看向了姚青鸾,“这个臭小子怎么会来救你?还有南昌侯嫡子,你们是一伙的?你……究竟是谁?”
姚青鸾将手中的拉住放到了床榻旁边的梳妆台上,随即在梳妆台前的椅子上坐下,耳边刷刷的利剑声音仿佛配乐,丝毫没有影响她此刻的心情,“母亲,您这话怎么问的?我当然是您的女儿了,如假包换……”
“我张氏自认为一辈子聪明,却没想到最后被你这个小丫头给糊弄了,我的女儿在哪里?你们把她怎么样了?”
“我们……把她怎么样了?”姚青鸾的笑容更深,“母亲,您别问错了对象,不是我们把她怎么样了,而是你……把她怎么样了。”
张氏被绕的有些糊涂,但却可以确定一点了,那就是,面前的这个姚青鸾并非她的女儿。
“所以,我的鸾儿真的出了什么不测?”
“张氏……哦不,母亲,叫了十多年,还是母亲这个称呼最顺耳了,你真的想知道吗?我怕你现在的身子会承受不住。”
“你?!你到底是谁?”叫了自己十多年母亲,哪有这样的人物?张氏在脑海里几乎将京兆府的所有庶出女儿都寻思遍了,最后仍旧没什么结果。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母亲想知道大姐的去向,既然母女情分多年,那么看在以往情分的面儿上,我索性告诉你,大姐走上黄泉路可是不容易,尤其……她还是被自己亲生母亲亲手送上路的……”
张氏后背在这一刻几乎被冷汗浸湿了,她眼前不由自主的浮现出姚儿死时候的惨状,可是为什么呢?那是姚儿啊,跟她有什么关系?
“母亲,我大姐死前可是连一声喊出痛的机会都没有呢,她就硬生生忍着痛苦死去了。原本她还有机会跟你相认,跟你说出实情,可你却几次三番的错过了,这不知道是她太倒霉了呢,还是我太幸运了,不过……能说话对我来说还真是件幸运事儿。哦对了,母亲你还记得吗?是你亲口告诉我的,我娘亲的死,李迎秋,这个名字在你嘴里,一点儿分量都么有……”
双眼瞪得老大,张氏瞳孔微缩,耳朵一阵嗡嗡作响,耳边,刚刚姚青鸾的余音未决,“我娘亲,李迎秋……”
“你是……姚儿?这怎么可能,那我的鸾儿!我的鸾儿……”两行眼泪如同决堤,一瞬间冲破眼眶铺撒在张氏的脸颊,“我的鸾儿她!”
“母亲,你一向聪明,一点即透,多余的话就不用女儿说了吧?”
“你这个小贱人,你害死我的鸾儿,你还我鸾儿!”
“母亲,你不要搞错了,是你害死了你的女儿……”唇角的笑容不减,姚青鸾双眼中迸射出的却是寒光。
第一六四章 噩耗来袭
“姐姐,别跟她废话了!”外室,姚一落刚刚还干净闪亮的剑如今已经被鲜血染得通红了,瞅着姚青鸾跟张氏说话,他显得颇为不耐烦,“一、二、三……哎,还是比广暮哥哥少了三个。这一局我输了,咱们下次再比过?”
肖广暮淡淡一笑,摸了摸姚一落的头,“好,下次咱们再比!时间来不及了,小关挺,落儿,咱们要赶紧收拾……”说着,转身跟姚青鸾打了个照面儿,三人便开始忙碌起来。
而内室的张氏,眼下着实不太好,双眼无神不说,口中还不停念叨着一句话:是我害死了她,是我害死了她……
四更的更声敲响了,张文轩抿了最后一口茶水,看眼窗外,仍旧没等到手下人的回应。
起身,行至床榻上,翻身躺下了。
再次睁开眼,已经是天明。
翻身起来,屋子里空无一人,他还穿着昨儿的衣服,没有换,屋子里静悄悄的,显然没有人来过。
手下的人应该还顺利吧?可是为什么到现在还是没有回信儿呢?
心中带着这样的疑问,招呼着丫头们进来伺候了。
“二少爷,将军那头已经命人传膳了,老夫人一大早起来,虽然神色恹恹,但却也进了几口,大夫人特意让奴婢跟二少爷说说,让您放心。”
张文轩换好了衣服,点了点头,“那就好,先传膳吧,我出去走走,待会儿回来用……”
没有手下的回信儿,他始终不放心。这些人是他养了多年的。不到万不得已他不会出手。
如今那丫头住在威武将军府,是动手的最佳时机,既然已经确定她是冒充姚青鸾表妹的,那么不如趁早解决了,留下她以后迟早是个祸患,说不定还会给威武将军府带来更多灾难。
所以,自己做的没有错。
在心里给自己找好了平衡。张文轩迈步出门了。
目的自然是要确认姚青鸾死了没有。
然而。来到张氏和姚青鸾所住的院子,房门却是紧闭的。几个丫头乖乖立在房门口,有的端着盆。有的拿着巾子,赫然在等待里头的动静。
张文轩嘴角微扬,心稍稍安了,低头掩盖住了眼底的庆幸。再次抬起头的时候,已经恢复了往日的平静。“怎么?你们小姐和夫人现在还没起吗?”
领头的丫头点了点头,“回二少爷,我们一大早就在这儿等了,里头没什么动静。”
“我是来给姑母请安的。顺便问候姑母的身子,这会儿了,也该起了。你们谁进去瞧一瞧,别姑母身子不妥。表妹照顾不来。”
有了主子的吩咐,丫头们这才敢动作,站在最靠近门边的先推开了门,半扇房门刚被推开,就见里头走出一个俏生生的丫头,满脸疲惫,还边往出走边伸了个懒腰,“哎呀,这一觉睡得,真是……表少爷?您怎么一大早来了。”碧桐忙收回伸懒腰的动作,面上拂过一抹羞涩。
张文轩眼底拂过一抹震惊,却很快被压抑住了,“我来看看姑母,她身子可好?”
“夫人?她一大早就不在屋里了呀……”
“二表哥是来看母亲的吗?真是不巧,她好像出去了。”随着这一声清脆声音飘扬而至,另一扇门也被拉开了,随即一个窈窕身姿的美人儿映入了众人的眼帘,不是姚青鸾又是谁呢。
张文轩下意识后退了半步,勉强才支撑住整个身体,这一瞬间,他几乎想要冲上去扶住姚青鸾的肩膀,大声叫喊,“你怎么没死?怎么可能没死?”
“二表哥?你这是怎么了?脸色这样不好?哦对了,我想起来了,昨夜入睡之前,母亲说难以入眠,许是太过思念表姐的缘故,她只说出去转转,不知道会不会……”
“不好了,不好了……”一个丫头的声音从院门口传来,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对方磕磕绊绊的跑进来,还没到张文轩的近前,就一个跟斗跪在了院子中央,当下却根本顾之不及,索性跪在那里回禀,“少爷,表小姐,不好了,出事儿了。”
“这样慌里慌张的成何体统?”张文轩冷着脸。当下才从姚青鸾没有死的事实中醒转过来,“想挨板子吗?”
丫头瑟瑟发抖,“不是的少爷,是姚夫人,姚夫人她……”
姚夫人?
张文轩下意识回过头扫了眼姚青鸾,“带路!”脚下生风,随着丫头奔出了院子。
姚青鸾和碧桐相视一眼,微微一笑,紧随其后。
张曦瑶的院子,原本布置的是将军府所有小姐中最好的一个了,皆是按照她个人喜好安排的。
可出了这档子事儿之后,很快昨儿一下午的时间就都给撤了。冷不防这样一改变格局,整个院落都显得格外萧索。
当姚青鸾、张文轩等人到这里的时候,院子里已经站慢了丫头、仆妇和小厮。
看姚青鸾来了,她们都用可怜的眼神望向这边。
张文轩一路上就知道没什么好事儿,禁不住夺门进屋的时候,却还是被眼前的场景给吓到了。
仵作站在床榻旁边,正对着床榻上和床榻下边两具尸体发难。床榻上的是张曦瑶自然没的说了,但床榻下边的……
张文轩揉了揉眼睛,再次确认的看了一眼,大惊失色,“姑母!”
“母亲!”在张文轩身后走进来的姚青鸾声音更大,带着些许凄惨和心伤,这一出戏,她可是准备了好久的。成败在此一举。
张氏一身昨儿穿的衣服,正平躺在床榻下方,脖颈处一道青紫色的泪痕。不知道是被谁第一个发现的,她已经从空中悬挂的姿势改为地上卧躺了。
仵作摇了摇头,“不中用了,姚夫人这是悬梁自尽。”
“不可能,这怎么可能呢?母亲昨儿还好好的,只说思念表姐要出来逛逛,你们这些丫头是怎么看着的?怎么让母亲在这里……”姚青鸾扑到张氏的身边,边哭边喊,动作间不禁抬头,一根白色的带子还悬挂在房梁上。仿佛有风吹动,它还能晃动两下。
老夫人闻讯赶来,刚走到门口,就直接晕过去了,里头哭号不断,门口也顾之不及,一时间,冷冷清清的院子如炸锅般热闹了起来。
第一六五章 乱上加乱
姚书仑赶到的时候,威武将军府已经乱成一团了。
直到看见张氏的尸身平躺在张曦瑶内室的地上,姚书仑仍旧没从惊讶中醒转过来。
一大早就得到消息,让将准备好的棺材抬来威武将军府接人。
哪里有抬棺材接人的?正当姚书仑细细讯问,才得到这个惊天的噩耗。
虽说近来夫妻俩少有接触,刚刚有所好转,又磨合不断,但终究是多年的夫妻,对于张氏的突然离去,姚书仑仍旧难以接受。
“父亲,母亲昨儿夜里,辗转难眠,后来跟女儿聊了许久,总说思念表姐,后要出去散散心,我便让丫头跟着了,李妈妈这次忙于家中事物没有跟着出来,女儿也没想太多,随便指了个丫头就让她陪着了,谁想到这丫头也是个不中用的,中途被母亲给支开了。反转回来就看不到母亲的人,这下子她就慌了神儿,满院子找却还找寻不到……”
将丫头的叙述,连同自己的胡诌跟姚书仑说了一遍,姚青鸾语调凄楚,“女儿是怎么也没想到,母亲会随着表姐而去了,这……”
“这也说不通啊,就算是悲伤过度,怎么……仵作怎么说?”抱着最后一丝丝希望,姚书仑问道。
姚青鸾微微抬了抬头,“仵作已经判定说母亲是悬梁自尽的。”
低垂下头,姚书仑不再言语。
嫁出去的人,死在母家是很不吉利的,所以张氏的尸首在威武将军府不能停留太长时间。就算所有人心中都存着疑虑,也无从解答,因为陛下派来的仵作已经下了结论——人就是悬梁自尽的。还是在已死侄女的屋子里。给外人无限遐想。
所有人中,唯一一个知道前因后果的人,就是张文轩,可是,心痛的是,他明明知道原因,知道结果却不能扯开嗓子告诉大家。
可笑。怎么说?说自己买凶要杀掉表妹。却误打误撞的,将自己姑母杀掉了?
还是说自己买凶要杀掉装扮表妹的那个女人,反而被那个女人利用。转过头来害死了自己姑母?
一切的一切,都告诉张文轩,这场仗,他打输了。输的彻彻底底。
这个时候,张文轩还没有想到。这一切的一切,包括他那群黑衣人的下手,其实早就在姚青鸾和肖广暮的计划之内了,甚至一天之前他们就已经决定要利用张文轩。
一向心高气傲。自诩聪明的张文轩若知道自己这前后自认为缜密的安排,不过是别人利用的步骤之一,估计会气得吐血。
李妈妈得知消息。赶来威武将军府,亲手给张氏换好了丧服。几个丫头这才将张氏的尸体装入棺材。
张文轩还算是能挺的,竟然一直送到了将军府门口。
“我派出去那么多人,竟然都被你解决了,看来我还真是太过轻敌了。”
姚青鸾低头不语,脚下的步子也没有停顿。
“那些人,尸体你是怎么处理的?”张文轩继续追问,“难不成人间蒸发了?”
“表哥,有时候,问题若弄得水落石出,就没什么意思了,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将军府守备森严,若说进来几十个人容易,可出去却并不简单,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哦,也对,既然那么多人你都能够轻松应对,就说明你早就有所准备了,既然如此……”仿佛在推敲,张文轩一路自说自话。从始至终没有从姚青鸾口中得到资只字片语的消息。
虽然不甘心,但作为手下败将,他的表现还算是磊落。
威武将军府门口,昨儿还停着喜轿的地方,如今却换成了一口上好金丝楠木的棺材,百姓们拥挤着看热闹,指指点点,不知道在议论些什么。无论将军府的人,还是京兆府的人,都全然听不到大家的议论了。
因为他们都知道,不管是张曦瑶的死,还是张氏的死,究其真正原因无论是什么,在所有人眼里,这不过是一个接着一个的笑话。
棺材被抬入京兆府落定,很快开始安排丧礼。原本被扣押在威武将军府的姚青鸾,也因为母丧不得不随行回家。
看着京兆府远去的马车,张文轩双拳攥得死紧,发出咯吱咯吱的脆响,这一次他赔了夫人又折兵啊。
此刻的张文轩还没有想到,等待他和将军府的远远不只是这些。
张氏被抬走之后,经过一系列的繁琐程序,仵作和他的徒弟开始给张曦瑶验尸了。
一道屏风遮挡在内外室之间,内室是忙碌着的师徒两个,外室则是负责照顾周全的丫头、仆从,所有人都仿佛被封住了嘴一样,连呼吸都是压着胸口动作的。
将军府的主子们皆等在张曦瑶的院子里,焦急等待着,明明是冬春交际,春日要来的时节,所有人却都感觉如置酷暑,格外的热。
张文卓最后一个赶到,没有了往日的嬉皮笑脸,站到张文轩身边,低头道,“老夫人那边不太好。”
张文轩如同胸口被大石猛锤了一下,堵得难以喘息,连续两天之内,几番打击,对于原本身子就不太好的老夫人来说的确太不巧了,“太医如何说?”
“太医说,老夫人不能再受到刺激了,否则……怕是要新丧旧丧一起办。”
旧丧自然是指张曦瑶的,新丧填不填就看老夫人能不能够承受得住了。
这意思,张文轩还是听得明白的,只是当下他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应对了。
正在兄弟俩你一言我一语商量着对策的档口上,仵作从屋子里走了出来,一个简单的围裙系在胸前,围裙上全是血迹,边用外室丫头们递过来的手绢擦手,边往将军府的主人们这边走。
仵作身后,外室那些早早等在里头,准备随时听候差遣的丫头、仆从中,有的已经忍不住屋内一阵阵恶臭,忍不住夺门而出,到台阶另一头去吐了。
这场面,岂止是“震惊”两字可以形容的。
将军府的主人们却仿佛看不到仵作身上的血,一心等着仵作口中呼之欲出的答案。
第一六六章 请婚受阻
勤政殿上,当司徒元说出“京兆府嫡女姚青鸾”这个名字后,皇帝都颇有些惊讶,看了眼身旁的太监,又转过头看了眼司徒元。
在迎接这位东鹄国太子入殿之前,针对该如何回绝对方,好不让自己心爱的琪云公主嫁过去问题,皇帝绞尽脑汁,想办法想的焦头烂额。正当做好充分准备,想好了十多条借口准备回绝司徒元的时候,对方却一张口就说出了另一个名字。
“京兆府嫡女?司徒太子莫非见过此女?”
“不瞒皇上,有过一面之缘。”
“哦,竟然如此,真是太巧了,姚青鸾……”可真是个好名字啊,“虽说是京兆府嫡女,但也可以说是出身丞相府,外祖家更是我天乌国威名显赫的威武将军府,这样出身的女子,也算是配得上司徒太子了。”
威名显赫?若说从前的威武将军府是威名显赫,倒还说得过去,现在的,未免太过牵强。
司徒元心中嘀咕了一句,面上却不露分豪,不管姚青鸾是京兆府还是什么府,他都要定了。因为他要的不是姚青鸾这个人,而是她手里的秘籍!那得到之后就能富甲一方的秘籍,那数百年来多少个部落都为之争的头破血流的写有重大宝藏地图的秘籍!
“看来,小辈择的这个人选,很如皇上的意?”
除了琪云,你选谁都如我的意啊!
皇帝在心中暗忖,面上哈哈大笑起来,“不错不错,是个好人选。”
两人正为当下的决定高兴呢,忽然殿外一个太监急匆匆走进来。行至康公公身边,悄声嘀咕了两句,康公公脸色大变,将话原句不变的转达给了皇帝。
“什么?”皇帝面色陡然变了,随即下意识瞅了眼司徒元,又对康公公道,“此话当真?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儿?”
“回万岁爷。千真万确。小卓子说了,京兆府已经开始准备丧礼了。”
“这……”想了想,皇帝挥了挥手。“朕知道了,你下去吧。”
听到皇帝口中念着京兆府,又看对方突然变了这副脸色,司徒元早猜到是京兆府出事儿了。却也懂得规矩,只等着皇帝告知。
犹豫了半晌。皇帝终究开口,“司徒太子啊,适才咱们说的事情,恐怕要另作打算了。”
“万岁爷。可是那姚小姐另有他爱?或者……”
“真是不巧,京兆府有新丧,若是旁的。我倒可以网开一面成全你们这对佳偶,偏偏是姚夫人出了事故。为母守丧三年可是我天乌国多年来的规制,万万不能打破的。”
司徒元眉眼一跳,为母守丧?
昨儿在太子府门口还看到京兆府夫人就站在姚青鸾身边,母女俩很是要好的模样,怎么今儿就?
当然,这话他是不方便问出口的。当下只能勉为其难道,“皇上,难道没有别的办法了吗?小辈对姚小姐可谓一见钟情,此番也颇有非她不娶之意,千里迢迢来到这里,一为巩固咱们两国的邦交,二也为找寻一真心所属,这可让小辈……”
“你的意思朕明白,当下也不过是听了外头的回禀,具体事由还不太清楚,要不这样,此事暂且搁置,再容几天的时间,待京兆府那边落定了,朕也好跟京兆尹开口说这件事儿,司徒太子,你意下如何?”
什么为母守丧?都是狗屁,若是在自己的国土,哪儿说的出这样的借口?偏偏就是在这个时候!
司徒元在心底咒骂了不知道多少遍,面儿上却不敢露出分毫,“一切全凭皇上做主。小辈只等着万岁的好消息了。”
从宫门口出来,司徒元才彻底放松了心底的一口气,白胡男一直等在宫门口,见主子是这番神色,心中自然有所了然,便将刚才听到守门护卫们的议论转达给了司徒元,“太子爷,京兆尹夫人是悬梁自尽!听闻因丧侄女,所以悲伤不已,一个没想开就在侄女的闺房之中悬梁了。”
“岂有此理,早不死晚不死,这个时候死什么?好好的坏了爷的好事儿!”马车上,司徒元重重拍了下桌板。
“眼下,您看该怎么办?”
“先姑且看着,这里头定有猫腻……”
“是……”
原本还很宽敞的院子里,因为站满了人,所以显得有些拥挤,威武将军张忠第一个上前询问仵作,“最终结果是什么?”
仵作将沾满血的手帕递给了一旁的丫头,随即往屋子方向扫了一眼,内室里这时候自己徒弟正在做后续的收拾工作,算着时间,也该缝合的差不多了。
整容,理了理嗓子,仵作终于开口了,“经过验明,可以确定,张小姐是自饮毒药而亡,身上全无挣扎痕迹……”
一语毕,整个院子都静了。
自饮毒药?这说明什么?要嫁入宫闱的女子命都不是自己的,死更是容不得自己说了算的,更别说太子府了,那跟入宫也是没什么两样才对。
所以,自家女子的这番行为,无非是将全族的脑袋放到烈火上烹烤!
正当张忠要开口辩驳什么的时候,只听仵作又开口了,“小的接手此任务时,陛下也是有所吩咐的,一切要万无一失,为保完全,我跟徒儿给张家小姐做了全身的检查,最后发现……”横扫了院子里张家所有人一遍,仵作提紧了一口气在胸腔,将来这儿之前就准备好的话一口气吐了出来,“张小姐并非完璧。”
终于说出来了,可以放松了。
仵作心底大大松了口气,面上却还是紧绷着。这句话,是他跟徒儿接受任务来将军府之前就被安排好了要在这时候说出来的,也就是说不管验明的结果是什么,他都被命令必须说出这番话。
这是太子给张曦瑶在喜轿上自尽的惩罚,你不是不愿意嫁给我吗?那就让你死了之后也身败名裂!
并非完璧?这话什么意思?并非完璧?就是说,将军府嫡出的孙女张曦瑶并非处子之身。要嫁入太子府的女子竟然不是处子之身?
张忠平生第一次有被图雷轰顶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