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三七章 生死一线
司徒元从始至终站在侍卫的中央认真端详着，不知不觉间，姚青鸾那认真的侧影就全然刻印在了司徒元的脑海里。
正当所有人都为姚青鸾簪子入口的事情惊讶咋舌的时候，司徒元身边多了一位白胡子的中年男子。
仔细瞅了瞅姚青鸾的动作，男子边缕着胡须，边对司徒元道，“公子，这女子非同一般。”
司徒元缓过神来，疑惑看向白胡男，“怎么说？”
“她这是在用簪子试探那小女孩儿口中的东西，接下来她要做的，将更加让人难以接受。您且瞧着吧。”
“哦？认识师傅这么长时间，还从未听过您对某个女子给出如此评价，我倒是想看看，她接下来会怎么做……”
……
“不行了，眼瞅着人的最后一口气儿都被弄没了，依我看啊，这小姐就不是来救命的，是来害人命的。”
“说的神乎其神的，没准儿，人家真的有办法也未可知，看着她的样子，通身富贵相，倒不像是会害人的人。”
“依我看，悬！”周围看热闹的人议论的声音愈发大胆，竟连当事人的情绪都不顾及了。
乞丐哥哥年纪尚浅，显然没有姚青鸾能够沉得住气，当下脸色有些涨红，却终究忍住没有发作出来。
姚青鸾倒是稳定，就好像什么都没听到一样，良久才把发簪从小女孩儿的嗓子眼儿里伸出来，交给碧桐之后，探了探小女孩儿的鼻息，果然如她所料，气息已经微弱到很危险的地步了。
用气若游丝来形容一点儿都不为过。
猛然起身。姚青鸾表情十分严肃的看着乞丐哥哥，“快，把她扶着站起来！”
乞丐哥哥全然愣住，好像完全没听懂姚青鸾意思似的愣在当场。
姚青鸾又抬高了声音重复了一遍道，“快把你妹妹扶着站起来！”
“啊？嗯！”闷嗯了一声，乞丐哥哥迅速起身，按照姚青鸾的吩咐。将两腿已经发软的妹妹搀扶着起来。
这时候姚青鸾已经走到乞丐哥哥的身后。两手接过小女孩儿的双臂道，“可以了，交给我吧”
乞丐哥哥很不放心的松了手。随即推到一步远的旁边。
司徒元比旁边任何人看得都还要仔细，面上始终保持着谨慎的笑容。
姚青鸾心无旁骛的将双手锁紧在小女孩儿的胸前偏下方，双拳握紧了，死死抵在小女孩儿胸口。心中默念了三个数之后，猛的一收双臂。就听小女孩儿发出一声要呕吐出来的声音，但随后就没了声响。
停顿了三秒之后，姚青鸾继续刚才的动作，女孩儿继续发出呕吐的声音。却还是如第一次一样，再没了动静。
乞丐男孩儿在一旁干着急，却不知道这位姐姐到底在打什么心思。正思忖着要上前，见姚青鸾又来了第三次。这一次，小女孩儿干呕了一声之后，紧接着哇的一声，吐出了一大口的东西，除了半块儿烂掉的苹果之外，还有一大块年糕包裹在苹果外头。
站在女孩儿呕吐物正对面的观看者，一瞬间，脸色都绿了，谁也没想到，出来看个热闹，弄了一身的污水回去。
满身脏臭的冲出人群，咒骂着各自回家洗漱去了。
乞丐哥哥怔愣看着眼前地面的污秽物，惊讶到咋舌，“这……这几乎全是妹妹刚才饿着吞下去的东西啊，难道？”
“卡在嗓子里了，没咽下去。”
“多谢姐姐的救命之恩，我们兄妹俩……”
“别说那些话，还太早了……人还没救过来呢。”姚青鸾说着，将小女孩儿平稳放躺在地面上，探了下鼻息，又交叠手腕把了脉，紧锁的眉头始终没有放开，“她嗓子里卡着这东西太长时间，这么突然间打开，情况似乎不太好，听她出气儿的声音，有些东西还是卡在里头的。”
“用刚才的方法将东西逼出来吗？我会了，让我来就好。”
摆手示意对方不要乱动，姚青鸾补充道，“刚才的方法已经不适用了。”随即，抿了抿唇，神情严肃到极致，“你让开。”
乞丐哥哥几乎下意识的往后边退一步，连想都没想就完全按照姚青鸾的指示去做了。
司徒元这一刻也认真了起来，无形中对这个带着白纱的女子产生了浓浓的兴趣。
只见姚青鸾犹豫着，动作麻利的拔下自己头上插着的粗簪子。
这根簪子是她前些天刚刚命人打造的，原本是想要在簪子的空心处藏药用，今儿还什么药都没放就带着出来了。
将能塞进小指头的空心儿簪放到小女孩儿的口中，另一头簪花的地方迅速拔掉，下一瞬间，她所做的事情震惊了在场的所有人。
姚青鸾竟然当着那么多人对面儿，在当街上，用簪子的管儿对着那小女孩儿刚才还吐出污浊物的嘴吸了起来。
许多距离稍微近一些的围观者，看着看着就看不下去了，扭过头开始吐起来。姚青鸾则一口一口的用那簪子将小女孩儿嗓子里的东西都吸了出来。
先是发黑的浓血，后来血的颜色渐渐就鲜艳起来了。
见血吸出来的血颜色越来越正，姚青鸾这才停止了往出吸的动作。一拔出簪子，立刻按住了小女孩儿脖颈下方的止血穴位！
按下那穴位的瞬间，司徒元身边的白胡男眼前一亮。随即，又换了张不可思议的神情看了姚青鸾许久。
碧桐就站在姚青鸾身后不远，见她这边差不多了，连忙将早早准备好的水递了过来。
掀开白纱，用袖筒挡住了脸，不一会儿的功夫，姚青鸾将一大壶水全部都用来漱口了。
谁不嫌脏啊？她平时最是忌讳脏污的东西了，但无奈，人命重于一切。
“好了，这下你妹妹安全了。”说完，姚青鸾转身就要走。
但却被乞丐哥哥跪着拦住了去路，“恩人，请您务必答应小的一个请求。”
之前已经被关挺那个小家伙恩人恩人的叫着有些烦了，这又来了一个，姚青鸾只觉得头昏脑涨，现下就想回去自己的院子好好洗个澡，估计这档子事情一过，她连着几天都不想吃饭了。还有什么心情理会旁的请求？
第一三八章 命运安排
碧桐是最了解自家小姐当下想什么的，直接拦在姚青鸾面前对着乞丐哥哥道，“要感谢也该分时候，我们家小姐在这儿都耽搁这么长时间了，一会儿还有正事儿要办，不能再在这里，你还是赶紧带着妹妹回去吧，若是有缘，以后自会再见。”说完，拉着姚青鸾从旁边打算绕过去。
就听乞丐哥哥在身后开始磕头，“姐姐，你好歹也听我一言，虽然妹妹被你救过来了，但是当下情况我还不很放心，左右看我们可怜，能否借您的马车将我送回家中？”
“哎你这人是不是得寸进尺？我们小姐的马车，怎么能……”
“碧桐！就依他所言吧。”说着，回过身，“感激把你妹妹扶着上车吧。我们送了你回去，再回府。”
乞丐哥哥乐得够呛，跟着姚青鸾的车夫一起，小心翼翼将妹妹抬到了马车上。
就在姚青鸾被碧桐伴随着，往马车上走时，忽然见到人群当中一张熟悉的面孔正看着这边，赫然是肖广暮无疑。
因是公众场合，又不方便说什么，姚青鸾只微不可查的冲着肖广暮点了点头，肖广暮也是如此。
堵路的状况一被解决，道路瞬间就通畅了，最先头的马车也离开了，围着看热闹的百姓们也捂着胸口闻着污浊的味道各自离去了。
唯有司徒元和白胡男还站在原地，看着姚青鸾马车远去的方向，久久不动，“师傅，你的眼光可真毒，这丫头依我看，很有意思。”
“公子，依我看，不仅是个有意思的丫头，还是个很有‘故事’的丫头。”在“故事”两个字上，白胡男故意加了重音。
年纪轻轻不但有沉着冷静，还懂得穴位之术，通常习武的人都不知道勃颈处的那道穴位，具白胡男所知，世上唯一一本秘籍记载那个穴位的就是那本秘籍了。
心中揣测着，白胡男和司徒元身后，已经有人从排排站的侍卫队伍中走出来，悄悄跟着姚青鸾的马车离去。
“公子，还是先行上马车吧，入宫的时辰可不能耽搁。”
司徒元点了点头，转身往自己马车的方向走，几步过后，仍回过头看着姚青鸾远去的方向，眼神复杂。
直到司徒元上了马车，肖广暮还在原地站着。
今天他虽然是碰巧来到这里，却也不算太巧，一大早起来，他就只觉得今天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一样，眼皮不住的跳动，直至看到刚才发生的那一切，他才明白：原来，真的有事情要发生，而且还不是小事儿。
明明早就知道司徒元这几天要来天乌国，也有了前世他跟姚儿相遇的事情做样子，肖广暮本是想着通过特殊的安排将两人见面的事情给避过去，却不曾想到，这一阵子忙的晕头转向，直接将此事儿给忘到脑后了。
忘了的代价就是，一切全都重演了。
看刚才司徒元的神态，以及从始至终眼神都没离开姚青鸾的样子，就不难猜测，他对姚青鸾是产生了兴趣的，这可着实不是件好事儿。
心里狠狠甩了自己几个嘴巴子，肖广暮后悔不已，却知道一切已经晚了，唯一能做的就是从现在开始弥补，可是跟姚青鸾该怎么讲述这一切呢？
一路晃晃悠悠的，马车沿着乞丐哥哥所指的方向往前走着，姚青鸾只静静的坐在马车窗边，时不时会看看躺在马车里的乞丐妹妹。
没过多久，马车突然停了，碧桐掀开车子窗帘往外一看，脸色立刻变了，“小姐……”
姚青鸾意识到不对劲儿，顺着碧桐眼睛的方向往车外一看，也怔愣了一瞬间。
她们两个竟然回到刚才拜访魏贤的那个破宅子了。
“你……住在这里？”姚青鸾脸上浮现出少有的吃惊。
乞丐哥哥不假思索点了点头，“对的呀，这就是我跟妹妹的家，现在这时候，应该只有爷爷和妹妹在，屋子简陋，恩人……”
“先不要叫我恩人，你所说的爷爷可是姓魏？”
乞丐哥哥再次点头，“对的，就是魏爷爷。您认识他？”
“你们怎么又回来了？”没等姚青鸾答应，车外刚才那清脆小女孩儿的声音再次响起。
乞丐哥哥听到声音，兴奋的掀开车帘，“翠儿，你出来的正好，跟我一起将妹妹抬着进去。”
“妹妹怎么了？”说着，往车子里探头瞅了瞅，见姚青鸾和碧桐也坐在马车里，乞丐妹妹也躺在里头，不由面露疑惑，“这是……？”
“别问那么多了，快搭把手……姐姐，您在这里稍等片刻，我将妹妹抬进去就出来。”
说完，跟那个叫做翠儿的小姑娘一起，将乞丐妹妹抬着进去了宅子。
“小姐，咱们要不要现在回府啊？这地方都来过两次了，若刚才知道是他们的人，救都不会救的！”碧桐撅着嘴巴，显然不很高兴的样子。
姚青鸾无奈摇头，“傻丫头……”
不大会儿的功夫，乞丐哥哥果然蹦跳着出来了，“姐姐？魏爷爷说想要见您。”
姚青鸾面带微笑的应了，独自一人下了马车，转身对碧桐吩咐道，“你等在这里。”
碧桐犹豫着，终究还是不敢反抗，点了点头，坐回原位去了。
跟着乞丐哥哥，姚青鸾再次进了院子。
一只脚刚迈进屋子，就看到乞丐妹妹被平躺放在地面上，身子下方铺垫着两层破烂被子。
她身边，魏爷爷正专心把着脉息，良久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随即回过头看着姚青鸾方向，眼神颇有些复杂。
“姐姐，您请进。”乞丐哥哥边说话，边做了个“请”的姿势，随即乐颠儿的跑到窗边，将唯一一个看的还像样的椅子搬了过来，用袖子扑了扑上头的灰尘，又用嘴吹了吹，才道，“姐姐，您坐……”
姚青鸾做了个“不用麻烦”的手势，不顾那椅子上仍然存在的灰尘，看都不看就直接坐了上去。动作间毫不骄矜。
看到她如此动作的同时，魏贤眼底闪过一抹赞许。
第一三九章 来和亲的
“还真是瞧了，我这里总共就几个孩子，竟一连让你救了两次，先是臭小子，这回又是板儿，看来我们宅子跟姚小姐还真是有缘。”沉默了良久，魏贤才幽幽开了尊口。
姚青鸾却仿佛没听出对方语气中的怀疑，微笑着应道，“是啊，今天本以为来这里摆放一下您就回去，却没想到半路竟然遇到了板儿兄妹俩，说起来还真是命运巧做安排。我虽然救了这里的孩子两次，不也是被魏爷爷救过一次吗？”
将手肘从乞丐妹妹的手腕上撤回来，危险直接起身朝姚青鸾走来，“你给板儿妹妹用了穴位救治的法子？”
毫不避讳魏贤的直截了当，姚青鸾也是直接回道，“对的，用了穴位。”
“小小年纪，你竟然懂得这个？”
“不过是些皮毛，让魏爷爷见笑了。”
“见笑？你倒懂得谦虚，怕我多年的医术加到一起，也及不上你几分吧……”
姚青鸾笑容更深，“多年的医术？看来我真的没有猜错，魏爷爷当真医术世家出身。可是，为何要在这里隐居呢？”
意识到自己一不小心说漏了嘴，魏贤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陡然间，动作迅速的窜到了姚青鸾的面前，拉过她的手腕捏在了手中，没等姚青鸾反应，魏贤已经紧闭上双眼，探测起脉息来。
姚青鸾倒也配合，动都没动的等着魏贤把脉，左手完了换成右手。
直到危险大大输出一口气的同时，才放开姚青鸾的手，“你走吧……”
“魏爷爷，您不要赶走我的救命恩人。”听魏贤这么说。板儿有些忍不住了。
其实从刚才魏贤跟姚青鸾说话的时候，板儿就觉察出有什么不对了，只是没敢插话而已，如今见魏爷爷竟然上来直接赶人的套路，板儿再也忍不住了。
“板儿，你不要说话。”魏贤皱眉，神情难以捉摸。
姚青鸾微笑着起身。对着魏贤打了个颤。随机给了板儿一个“没什么事儿”的眼神，转身就要出屋子，却在一只脚刚迈出门槛的瞬间。听身后魏贤道，“奉劝你一句，以后再遇到今天这样的事情看着不要插手最好，否则将祸及满门。”
姚青鸾动作停住了。似懂非懂的转过身，直视着魏贤。停顿了半晌，露出了感激的表情。
魏贤一愣，倒是很有些意外。
原本说完了话之后他自身也有些后悔的，怕姚青鸾会听不明白他话中的意思。反倒闹出什么误会，不想对方竟然听懂了。
年纪不大的小姑娘，一身医术已很难得。更难得的是不骄矜，不造作。连魏贤自己都没意识到，他此刻看向姚青鸾时眼神中的赞许更胜刚才。
回到马车上，碧桐显然松了口气，“小姐，都还好吧？他们没给你脸色看吧？”
姚青鸾微笑摇头，略有所思的看着院子里的方向。
正要走呢，忽然见板儿追了出来，“姐姐，原来您就是救了‘关挺’并且送他名字的恩人，今天救了小妹的性命，板儿谨记在心，以后必定会报答的。”
“没什么，不过举手之劳，你妹妹还需要药汤调理，赶紧让魏爷爷写出药方来，给你妹妹抓服药吧。”说完，看向碧桐。
碧桐会意，很不情愿的从袖筒中掏出一个钱袋，交到了板儿手里。
板儿先是拒绝，后来姚青鸾伸出手来，唯恐将姚青鸾的衣服弄脏，板儿无奈收下了，满含感激的目送着姚青鸾的马车消失在了巷子深处。
姚青鸾回到京兆府的时候，肖广暮已经在竹闲居等候很久了，听闻她后来送那对乞丐兄妹的经历之后，肖广暮、关挺连同姚一落也都十分惊讶。
“世间竟真的有如此巧妙的事情？让小姐碰到了板儿兄妹俩？”
“是啊，我也觉得很不可思议，原本想着以后来慢慢接近魏爷爷呢，经过了这次事情，估计跟魏爷爷的距离也可以再次拉近了。”
关挺点头，“是了，魏爷爷的脾气虽然很怪，但有一点他绝对改不掉，那就是遇到同道中人就走不动路。今天的事情过后，以小姐的能力，必定会得到魏爷爷赏识，就算此前魏爷爷对小姐有诸多误会，以后估计也不会有了。小姐自当放心就是。”
姚青鸾微笑点头，侧目看着肖广暮，见他很是心不在焉。
从认识肖广暮开始，就很少见到他如此表情，姚青鸾不禁疑惑，“肖公子，今天可是遇到了什么事情？在街上的时候，你也站那里的。”
肖广暮点头，“是啊，我先前不是跟你说有事儿要去做嘛，正路过那条街道的时候，就碰到你也在了。”
“真巧。”
“是啊，还有更巧的事情，你猜猜，同在那条路上的，还有什么人？”
听肖广暮这么问，姚青鸾意识到了什么，“还有其他重要人物在？”
肖广暮沉默点头，“是东鹄国太子——司徒元”
“东鹄国太子？”姚一落和关挺异口同声。
“是啊，今天是东鹄国太子入京的日子，我真是大意，竟然连这事儿都能忘了！弄巧成拙！”
“弄巧成拙？”姚青鸾恍惚听着，猜测肖广暮似乎有什么事情。
肖广暮怔愣一瞬，“恩？哦，没什么，我不过随口说说。”
“前几天倒是听说了，东鹄国太子是来参加太子婚宴的？”姚一落问道。
肖广暮点头，“表面上是如此……”
关挺道，“表面上？”
“是啊，表面上如此，实际上东鹄国太子是来和亲的。”
“和亲……”姚青鸾神色郑重。
肖广暮面色更加凝重，“是啊，和亲，对于平常的官宦家族小姐来说，虽然东鹄国过于遥远，但那里地广人稀，比天乌国还要富庶，嫁过去只会比现在的日子更好，不会比现在更差，自然是好事儿，只是……对于有任务在身的人，就不一定是好事儿了。”说着，肖广暮看向姚青鸾。
当然知道最后一句话是说给自己听的，姚青鸾却微笑摇头，“肖公子未免太抬举我了，怎么会那么巧就选中我呢？”
第一四零章 大病初愈
张文轩请来的大夫还算是称职，眼看着张氏的身子一天一天见好，出于做女儿的心意，姚青鸾还是要每天过来至少一趟的跟张氏聊天儿。
虽然说的都是些不咸不淡的话，但看在外人眼里，这对母女还是如旧。真正的细微差别，或许只有张氏和姚青鸾自己能够察觉。
事实上，有了怀疑作为铺垫，这对“母女”早不是曾经的那对母女了。
说起来，张氏卧躺病床的时候，真是没多少事儿，现如今身体一康复了，反倒找起麻烦来。每天换着法的试探姚青鸾不说，急着忙着要将管理后宅的权力通通收回来。
当然，这是姚青鸾早就料到的事情。至少表面上她不能跟张氏对着干。爽快的将掌管内宅的生杀大权都上交后，姚青鸾倒是乐得清闲。可实际上，权力握在她手中的这段日子，那些手下的人做事儿思维早就根深蒂固了。
眼下虽是移了权，可真正的大事儿，那些人不过表面上应承着张氏，背地里仍旧会求得姚青鸾的同意。
与其说京兆府后宅的主位重回张氏手中，不如说暗中操控这一切的人仍旧没有变动。
但当下的张氏却并不这么想，身体一恢复，她立刻就停不下来了，一边试探着姚青鸾，另一边还不忘报病榻时候的仇。
放眼京兆府，能让张氏急忙报仇的就只有一个——六姨娘了。
攻击对手，先要找到其要害，这是张氏多年内宅奋斗下来的经验。
于是乎，六姨娘院子里很快就大乱了起来。两个奶娘加上五六个老妈子的照顾下，六少爷还是大病了起来。任谁看都看不出个究竟，药汤始终不断，但就是不见好，可急坏了六姨娘和姚书仑。
看那边忙的不亦乐乎，张氏这边倒是乐得自在。没几天的功夫，就把姚书仑的宠爱抢回来了大半。
碧桐整天盯着溢香园的境况，看着张氏一日比一日的好。心急如焚。见姚青鸾却丝毫没有动静。于是便更加着急，“小姐，夫人那边眼瞅着日渐恢复。连老爷这几夜都是宿在她房间里的，若这样下去，咱们之前的努力和离间就都白费了呀！”
青葱般的手指拂过轻薄的书页，姚青鸾微微一笑。“哦？是吗？”
“小姐，您怎么不着急呢？”
“咱们该想想办法才行啊。否则等张氏身体全都恢复了，手中掌权都收回去了，咱们还怎么跟她对峙？到那时候她翻脸不认人，直接……”
巴拉巴拉。碧桐开启了磨叽模式，姚青鸾却只是含笑听着，直到碧桐说累了。说得口干舌燥再也说不下去了，姚青鸾这才合上书页。将一旁倒好茶水的杯子送到碧桐嘴边，“先喝口茶，润润嗓子。”
碧桐一张脸几乎赤红，一时间竟不知道该怎么跟自家小姐说明白了。
姚青鸾笑容更甜，“好了，你没听过大病初愈后，若*，烧的都是将都是身子底子吗？”
碧桐皱眉，“小姐，您在说什么啊？”随即眼前一亮，“您是说？老爷留宿夫人房间，哦不对，是夫人硬将老爷留在房中，可这会儿她的身子还没有全都恢复，这时候两人……那么夫人的身子底子！”
语无伦次的，碧桐激动的竟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了。姚青鸾只是笑，笑容一如既往的甜蜜，仿佛能榨出汁水来，“好了，时辰差不多，也该去给母亲请安了。这几天父亲都在溢香园，我去的太早，不免打扰两人休息，这个时候正好。”
碧桐重重点头，“奴婢，这就收拾着，陪您过去。”
主仆俩一前一后，一左一右踩着冬天的积雪朝溢香园走去，却不想半路遇到了童妈妈。
因为六少爷的病始终不好，一连几天下来，童妈妈熬得起色都大不如前了。见姚青鸾迎面走过来，老人家往路边一站，恭恭敬敬的将主路让了出来。
比起后宅里的其他仆人，童妈妈算是最有眼色的一个，或许是曾经在皇宫里摸爬滚打之后积累下来的经验，即便自己主子跟旁人有再大的纠葛，她这个做奴婢的见到人总是笑呵呵不曾有什么过不去的。
对于这点，姚青鸾倒是颇为认同，行至童妈妈身边，故意放慢了脚步，“童妈妈，这是要往哪儿去？”
显然没料到姚青鸾会跟自己说话，童妈妈的反应有些惊讶，“是大小姐，老奴正准备出府去迎接老爷请进来的大夫，人已经到门口了。”
“哦？又请了新的大夫进来吗？”
童妈妈面色有些为难，“是……上一个大夫的药汤用了几天不见好，老爷就又找了一个。”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算上这一个，如今已换了三个了，童妈妈，恕我冒昧，据说六姨娘生产当天，你们是请了为神医的，怎么到这会儿，我六弟都病成这样，也不见你们再次去找来呢？”
童妈妈无奈摇头，“老奴替六少爷感激大小姐关怀，只是神医哪儿那么容易就找得到呢？神龙见首不见尾，我们也是没辙啊……”
直到童妈妈急匆匆的身影在主仆俩的眼前消失，碧桐才道，“小姐，您该不会还要出面吧？这次可太危险了，夫人的病情眼瞅着越来越好，或许六少爷的病本就是个陷阱，若您再……”
“好了，我自有打算。走吧，若再不过去，母亲该久等了。”
跟童妈妈耽搁了一段时间，主仆俩到溢香园的时候，姚书仑跟张氏刚好用完早膳。
见姚青鸾来了，张氏一如既往的热情，“鸾儿，你来的正好，我跟你父亲刚商量着午后就带你入宫见皇后娘娘呢。”
“入宫吗？午后是不是太仓促了？女儿都还没有像样的衣装。”
“无妨，这个母亲会着人帮你准备的。”
姚书仑也道，“昨儿皇后娘娘的懿旨就到了，你母亲高兴过头忘了告诉你而已，不过现下里准备也来得及。又不是第一次去了，该怎么着就怎么着。”话语言谈间，对自己的女儿那是相当有信心的。
第一四一章 仓促安排
看着张氏满脸不怀好意的表情，姚青鸾的心不由沉下去一半儿，无缘无故张氏不会安排这样的事情，虽说张曦瑶的婚事临近，张氏前几天也说过要带着自己入宫的事儿，但事情来得太突然，姚青鸾连一点儿准备都没有。
“怎么了？鸾儿，你哪里不舒服吗？”张氏似乎对姚青鸾的心不在焉早就有预料，“若是不舒服，咱们午后就不入宫了，跟皇后娘娘商定改个时候才好。”
“母亲……入宫的时辰岂是说改就能改的？说起来也有一段时间没有去了，女儿只是有些紧张。加上刚才路上碰到童妈妈，问了问六弟的情况，有些担心而已。”
姚书仑脸上的笑容立刻凝住了，“童妈妈？你碰到她了？”
“是啊父亲，适才女儿正碰到童妈妈急忙往府外头走呢，说是去迎接一个大夫进来。女儿是想着，宫里的大夫自然比外头这些要好，若能找位太医过来给六弟医治，也算是六弟的福分了。”
赞许的点了点头，姚书仑很是欣慰，“你能这样关怀兄弟，就算是父亲没白疼你，罢了，你们母女来好好商量商量午后的事情吧，我还有事。”说着，直接出了屋子。
张氏皱眉咽了口唾沫，不猜也知道姚书仑这么着急出门是去哪儿了。定是到六姨娘院子里去了。
虽然大病初愈，张氏却想着各种法子，几乎使出浑身解数每晚留下姚书仑在溢香园，为此她近日感觉身底子都愈发虚了，可面儿上却不敢有丝毫表现。出身将军府的张氏生性好强，从小就是如此。
这样的她在没倒下的情况下，是不会将自己软弱的一面暴露给外人看的，尤其是丈夫。
儿子远游在外，原本还有女儿可以依靠，但如今女儿是真是假都难以分辨，她更加无以倚仗。
李妈妈暗自白了姚青鸾一眼，谁都看得出来，她刚才是故意支开话题提起六姨娘的，这才让姚书仑心不在焉的跑出去。这不明摆着给自己母亲添堵呢吗？哪个女儿会做这样的事情？
即便眼睛看不过，作为奴仆的，李妈妈也不能说姚青鸾什么，只能摔杯子砸碗的不给姚青鸾好脸色看。
然而姚青鸾完全不吃这套，你爱怎么着怎么着。
张氏缓缓眼下了堵在嗓子眼儿里的这口气，换上了张笑脸道，“鸾儿，多日不入宫，对宫里的规矩还都知晓吧？这次虽然时间紧急，但你若是需要，母亲还是会请教养的妈妈给你说一说规矩的。”
姚青鸾表现的有些吃惊，“母亲，您这是不相信女儿吗？从小到大女儿也不是头一次跟您去见娘娘了，对宫里规矩的了解比之公主有过之而无不及，怎么会忘了？怕是母亲对女儿没有信心，才说出这番话的吧？”
“瞅瞅，我多担心你，倒是让你多想了，罢了罢了，就当我什么都没说过，午膳的时候，衣装我会着人给你送过去，你回去先行准备准备吧。”
点了点头，姚青鸾微笑着出了门。
刚一合上门，主仆俩脸色都变了。
跟碧桐对视了一眼，姚青鸾给了个稍安勿躁的眼神，随即转身，两人泰然自若的走出了溢香园的院子。
坚持了一路的时间，直到进了桃影园的主屋，碧桐才发作，“小姐，仅剩下不到半天的时间，您又要学规矩，又要了解宫中的情况，来得及吗？”
“来不及也得来，誰让我以前从来没进过宫，眼下只有一个人能帮我了。碧桐，你动作要快！”
“您是说……肖公子？奴婢这就去……”
“等等……从地道走。”
因为张氏近来对姚青鸾的怀疑越来越甚，以防万一，肖广暮花了几天的功夫在桃影园和竹闲居的两个主屋之间挖通了一条地道。入口是姚青鸾和姚一落的床榻，两条地道蜿蜒曲折，不宽敞却也不宅，刚好能容得下一人通过。
碧桐进来来往两个院子传递消息，几乎都是从这里通过。
点了点头，在姚青鸾的帮助下，碧桐从床榻进入了地道的入口，很快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她算是腿脚快的，很快到了竹闲居，捡主要的通知了姚一落，姚一落派关挺紧急联络肖广暮。
肖广暮那边又着意寻找懂得宫中规矩的可靠的嬷嬷，一连串下去，将近一个时辰的时间过去了。
因为张氏看桃影园看得实在太紧，所以嬷嬷最终是被送到竹闲居的，姚青鸾则通过地道来到竹闲居学习。
将宫中各个后宫主子，公主，皇子的情况给姚青鸾做了简单介绍之后，嬷嬷开始说起宫里“行走坐卧”的规矩。
一说就停不下来。
从开始说规矩，到午后的入宫，原本时间是够的，可中间的突发情况却让姚青鸾和众人都始料未及。
竹闲居的主屋里，姚青鸾刚听嬷嬷念了一遍，就听床榻里头有声音。
关挺手脚麻利的将床榻板子打开，见碧桐满头大汗的从里头钻出来，“小姐不好了，六少爷那边快不行了。老爷、夫人等都在那头了，刚还派人到咱们院子里寻您，让您赶紧过去一趟呢。”
“都这个时候了，六姨娘那边儿跟着填什么乱！”姚一落狠狠一跺脚，埋怨道。
“罢了，听一遍之后我也大抵记住了，嬷嬷今日辛苦，落儿！”
姚一落会意，将早早准备好的赏赐递到了嬷嬷手中。嬷嬷却很忧心的看着姚青鸾，“大小姐，老奴是从小看着公子长大的，待他如己出，您就不用跟老奴客气了，当下是入宫的事情要紧，您真的不用老奴再说一遍规矩了吗？”
“我也很想仔细听嬷嬷教导，可是幼弟病情严重，实属无奈，今日多谢嬷嬷了。我会找人送您出府。”
再次担忧的看了姚青鸾一眼，嬷嬷叹了口气，不再多言。
送走了嬷嬷，姚青鸾和碧桐主仆两个，从地道原路返回，又换了身衣服，才来到六姨娘的院子。刚迈入院子一步，就听到了屋子里的哭声，几乎震天。
第一四二章 明知有虎
碧桐看了眼姚青鸾，露出皱眉担忧的神情，姚青鸾却是满脸的轻松，“小小年纪，整日里皱着眉头，究竟是有多少事情需要你愁苦的？若是打算这样跟我进屋，那大可不必了，你就在门口等着吧。”
碧桐当即紧张摆手，“不要，奴婢要跟着小姐。”紧紧拉着姚青鸾的手，仿佛此刻比自家小姐还要紧张。
一只脚刚迈进屋子，就瞧见外室里坐了一整屋的人，除却张氏和姚书仑之外，连二姨娘和四姨娘也到场了。纷纷紧皱着眉头，做担忧状。
分别给姚书仑和张氏请了安后，姚青鸾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了下来，随即十分担忧的朝内室张望，“母亲，六弟情况可还好？”
张氏缓缓摇头，“大夫进去已经有一会子了，这会儿还不曾出来回话，六姨娘也是个扛不住事儿的，这还不到时候呢，就哭起来了。真真是让人更加心乱。”
“我进去瞧瞧吧。”说着，姚青鸾起身，巧步进了内室。
虽然有着一门之隔，但内室和外室宛然两种场面，外室的几个人中，或许姚书仑还有几分的担心，其余的不过是碍于场面上过得去才来这里走一遭，至于张氏，几乎就是来幸灾乐祸的。
而内室则不同了，童妈妈等人都是六姨娘的亲信，见六少爷这样，她们自然跟六姨娘一样，感同身受，大夫一遍接着一遍的握着六少爷的小手把脉，紧接着一遍又一遍的叹气。
每听到他叹气，六姨娘的哭声就大了几分。
浓浓的药味，加上低沉的郁闷气压，整个内室的氛围都让人有些喘不过气来。
姚青鸾靠近床榻。观察着六少爷的神色，脸色已经非一般婴孩的颜色，看起来相当不好，难怪几天内找了几个大夫过来，都束手无策，看来这次张氏是下了狠手了。
姚青鸾在心中嘀咕着，横眼扫过了六姨娘和童妈妈。
两人的面色都很是难看。当即沉浸在悲痛之中。哪里还顾得上谁进来探望一事。
大夫最后一次叹气摇头，执起笔来很是敷衍的开了一个调养的方子。
因为是给婴孩的用药，所以药材并不多。药量也不大，工工整整的自己写在药方上，姚青鸾扫了一眼，当即沉下脸来。
所谓庸医误人。大抵就是这会子的场景了。明明孩子的身子已经虚到不行，这大夫却开得仍旧是大补的药。虽然药量甚少。但六少爷显然也是承受不住的。这剂药若下了，估计不仅不会挽救姚一安的姓名，反倒会让他更快的咽气。
“虽然已经无能为力，但我还是会竭尽所能挽救小少爷性命的。夫人尽可放心，这服药赶紧派人抓了去吧，回来按照寻常的方法熬制。每日服用两次，早晚各一次。两日后，我再过来看看。若还是没有好转，夫人就赶快准备后事吧。”无奈的挥了挥手，大夫起身走出了内室。
趴在床头上，六姨娘神色憔悴，才几天的光景，她整个人熬瘦了几圈儿。
全然不顾身边人是谁，也顾不上自己京兆府六姨娘的仪态，趴在床边儿上就开始嚎啕大哭。
童妈妈在一旁劝慰，也劝慰不住。
姚青鸾沉寂挪动到了床榻旁边，做出关心姚一安的态势，顺势抓住了姚一安的小胳膊，感受着小家伙噗通噗通的脉搏跳动，良久才松开。
刚放下小家伙胖乎乎的手臂，迎面就对上童妈妈一双审视的目光。
“大小姐，何时进来的？老奴竟然都没发觉。”
为姚一安掖好被角，姚青鸾神色淡然，“适才母亲说这边六弟的情况不太好，我就带着丫头一起过来了。六弟长这么大，我还从来没亲过抱过呢，这样可爱的孩子，难怪六姨娘会心疼，不过六弟福多寿长，定不会走到这里就卡住，童妈妈放心就是。”嘱咐完了，姚青鸾就要起身，动作却突然停在了半空，“童妈妈，怪我多嘴一句，刚才那方子，你还是另找一名大夫好好给看看吧，也是以防万一不是？”
话只说了一半儿，姚青鸾在碧桐的搀扶下，走出了内室。
六姨娘抬起一双红肿的双眼，看着姚青鸾远去的背影，久久瞪着，仿佛盯着猎物的恶鬼，“黄鼠狼给鸡拜年，都没按什么好心。”
童妈妈赶忙上前，“姨娘，老爷还在外头，您说话可定要当心啊，现在不在别的，在小少爷，您也要挺住了，若您再倒下，可真就让外头那些个有心计的人，看了热闹了。”
外室坐了一会儿，跟张氏和几位姨娘简单交流了对姚一安病情的看法后，姚青鸾匆忙的带着碧桐出了屋子。
刚回到桃影园，就将自己杨大夫的那身装备给掏出来了。
碧桐见状，吓出了一身冷汗，“大小姐，您这是何苦呢？这样以身试险，若真的被看出什么马脚来，咱们以后可要咱们办啊？”
“碧桐，六弟的命必须保住，否则六姨娘以后就完了，我好容易在府里头找到一个能跟我一条战线的人，若她倒下了，我再从二姨娘和四姨娘那里下手就不容易了。所以，姚一安的命，我救定了。”
“可是，张氏和老爷都在六姨娘的院子里啊，若是您现在冲过去，岂不露馅？今儿的事情我怎么想怎么觉得蹊跷，您说会不会一切都是张氏的安排，就等着小姐钻入圈套呢？”
姚青鸾闻言，神秘一笑，“你这丫头，倒还不笨。竟然看出张氏的想法和安排了？”
毕竟惊讶到咋舌，“小姐，都这时候了，您还有心思拿奴婢逗乐子？既然您都看出来六少爷就是张氏给您埋得陷阱，还往里钻？不是自寻死路吗？奴婢都急的，心快跳出来了！”
“不急，她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其实，张氏倒不会想到杨大夫那么远，不过是觉得我会在六姨娘这件事情中插一杠子，暗地里跟她作对罢了。若此遭被她抓住马脚，我也认了。”
“小姐？！”碧桐狠狠一跺脚，几乎将脚都跺麻了。
第一四三章 偏向山行
虽然对姚青鸾这个人是质疑的，但她给出的建议还是被六姨娘和童妈妈采纳了。
赶忙找贴心的人出去又寻了三个普通大夫，将药方子交出去后，对方都说这方子有些猛烈。
丫头回来之后，将得到的话一并回禀了，六姨娘和童妈妈具是一震。
本以为只是求个放心，却不想，连老爷找进来的大夫也被张氏给收买了。
主仆俩对视一眼，怎么办，戏还是要演下去。童妈妈无奈，还是要当着张氏和姚书仑的面儿，让人将药方子给熬好。另一边儿，赶紧寻找新的大夫偷偷的送进来。
无奈张氏从得到消息到现在，始终坐在外室，寸步不离，弄得二姨娘和四姨娘都不得不在这里陪着。
中途还是四姨娘的姚青安突然大闹，哭着找娘，才让四姨娘得空，二姨娘借故一起走了出来。
只剩下张氏和姚书仑两人在外室，内室里仍然寂静无声。
趁着姚书仑进去内室看姚一安情况的机会，李妈妈凑到张氏耳边低语了几句，张氏只淡淡一笑，“不急，离入宫的时辰还有一段时间，桃影园那边可有消息了？”
“回夫人，桃影园那边，咱们的人一直在盯着，到现在还没什么动静。奴婢也正纳闷，大小姐刚才进去内室看也看了，瞧也瞧了，若她真的打算跟您对着干，背地里帮忙六姨娘，也该早就出手了才对，为何现在还么有动静呢？”
张氏低眸浅笑，“且等着吧，是疖子。终究有冒尖儿的时候，之前我对她的几番试探都让她侥幸逃脱了，若这次她也过得去这一关，让我抓不住把柄，那么我以后再不会怀疑这丫头。”
“夫人，依老奴所言，大小姐跟从前并不曾有多少改变。怕是表少爷太多心了。”
“多不多心。就看今天一着，若她跟我不是一心的，那我迟早都要撕掉这臭丫头的美人皮。看看她究竟是何方妖怪！”
两人正说着，姚书仑从内室中出来了，张氏急忙换上了紧张着急的面孔，“老爷。安儿可好些了？”
姚书仑只是摇头，“出气儿多进气儿少了。”说完。重重坐在了张氏的身边。
张氏刚要继续追问，忽见童妈妈从内室冲了出来，“老爷，不好了。刚才那大夫的药汤下去，六少爷的双手都凉了，六姨娘心疼的晕了过去。奴婢陪在姨娘身边这么多年，都不曾见她如此过啊。求老爷给奴婢一个宽赦，让奴婢赶紧出去找神医。”
“神医？这个时候，到哪里去找什么神医？”张氏在一旁插话道。
童妈妈接连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随即顶着红肿的额头抬起了眼睛，“回老爷，夫人，六姨娘生产那日，老奴就是在府门口找到的杨大夫，二位或许听过这位大夫的名号，就是前些时日给出医治时疫方子的那个女神医杨大夫。”
“竟然是她？”姚书仑惊讶反问。
“是的老爷，这位女神医平日里神龙见首不见尾，但六少爷诞下的那一天，也算是两者的缘分，只是不知道，今儿个六少爷跟杨大夫还会不会有碰面的机会，若六少爷天命还在，必定会让老奴找到那位女神医的，只是，姨娘这边老奴就顾霞不及了，还望老爷……”
“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能管得了这些？快出去，不只你一个，找全了全府的人出门去寻找，你给大家说一说那位杨大夫的样貌特征，带着一起出去！”
姚书仑大手一挥，直接给了童妈妈特权，童妈妈感激的从地上爬起来，急匆匆冲出了屋子。
看着童妈妈远去的背影，张氏眼底闪过一抹担忧，若那位神医真的出现了，怕会搅了今日的安排也未可知。
“夫人，你不是待会儿要带着鸾儿入宫觐见吗？唯恐时间来不及，还是早些回去准备准备吧，这里有我在就好。”
张氏抿嘴摇头，“这个时候，安儿的性命才是最要紧的，若看不到这边有好转的境况，我带着鸾儿入宫也不会踏实，被皇后娘娘知道了，反倒会责怪我没有尽到做主母的职责，若时辰实在来不及，也好早些给皇后娘娘去信儿，娘娘跟我这么多年的姐妹了，还是会体谅的。”
被张氏的话所打动，姚书仑很是另眼相看，“既然你这样执着，那么便留在这里吧。”
时辰一分一秒的过去，姚书仑仍旧内室外室的来回折腾，后来索性着急的直接待在内室陪伴六姨娘了。
外室里，周妈妈不断将外头的消息送进来，主仆俩你一言我一语的商议着接下来的事情。
突然，内室里传出一阵骚动，紧接着是六姨娘的嚎啕大哭，“老爷，该怎么办啊老爷，老爷，我不活了我不活了……安儿，安儿啊”是六姨娘的声音。
张氏掀开内外室之间的帐帘往内看去，大大的床榻上姚一安小小的身子竟开始抽搐了起来，顺着薄薄的小嘴唇往外口吐白沫，看得六姨娘整个人直接慌了。
正当所有人以为姚一安快要不行的时候，房门被推开了，童妈妈拉着一个身姿苗条，通身白衣，带着白纱，神秘莫测的女子袅袅走了进来，“老爷，六少爷有救了！”
听到外室的动静，六姨娘和姚书仑都顿住了，随即看到童妈妈带进来的人，姚书仑更是不敢置信，“这位就是传说中的杨大夫？童妈妈你是从何处找到的？”
六姨娘没有姚书仑那么多心思，一扫杨大夫的双眼，的确跟记忆中的没有什么差别，赶忙将人拉到了床榻边，“杨大夫，您快快给小儿看看，小儿……”
“姨娘，不用担心，有我在。”翻手覆在六姨娘的手上，杨大夫语调和缓。
不知道为什么，听了对方这样说话，六姨娘立刻像服用了定心丸，平静了下来。
内外室间隔处，张氏直立着，招手叫来李妈妈，低声嘱咐道，“你，亲自去桃影园确定一下，看那丫头在不在。”
李妈妈瞬间了然，点了点头，悄无声息的从屋子里退了出去。
第一四四章 危急时刻
李妈妈走了之后，张氏直接从座位上起身，缓缓进了内室，用极为考究的眼神从上到下打量着那位传说中的神医“杨大夫”，这女子的身形跟姚青鸾差不多，梳的是平常发髻，头上并不曾带任何装饰，只有耳边点缀着两颗玉兰花的耳坠，小巧又精致，将女子显得很是玲珑。
“杨大夫来的可真是及时，我们安儿刚刚陷入危险，你就来了。”站到杨大夫身后，张氏的语调有些奇怪。
姚书仑当即听出了张氏的提醒，这才着意打量了一下该女子，可从上到下都不觉得有什么不妥，眼瞅着小儿子抽搐越发严重，当下姚书仑也没办法保持冷静。
加上六姨娘死死拽着杨大夫，满脸的崇拜与信任，更让姚书仑不知道如何从中劝说了。
只能站在一旁紧紧盯着，生怕出什么万一。
而张氏，发觉自己提醒的话丝毫没起作用，仍不气馁，再次开口道，“素闻杨大夫神龙见首不见尾，多少豪门大家有重病者要找你都找寻不见，怎么童妈妈如此有办法，这会子的功夫就把贵人给请上门了。童妈妈，你们六少爷的命可是紧紧攥在你的手里了，这人可不可靠都是你找来的，万一有什么闪失，你担待得了吗？”
杨大夫自然听得出张氏的话中有话，却只是透过白纱展现了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理都不理张氏，打了个欠儿，径自朝床榻边上走去。
张氏还从来没有被人这样忽略过，当即有些发火，正要再说什么。忽然被童妈妈挡在了前面。
童妈妈在京兆府也算是有年头了，不说在诸多小丫头面前说一不二吧，就是她一身壮士的体格也够那些小丫头受的了。如今直挺挺挡在张氏的面前，愣是一点儿光都透不过去，“夫人，您说的没错，杨大夫是我找来的。也可以说六少爷的性命就抓在老奴的手里。可说句不恭不敬的话，那又怎样呢？打从六少爷生出来的那一天起，他就是走在悬崖边儿上的。若上次不是老奴找了杨大夫过来，恐怕六少爷的命早就保不住了，第一次找来杨大夫的时候，夫人怎么不曾阻拦？怎么不曾提醒老奴？怎么没有找其他的大夫过来给六姨娘看诊呢？这会子人都到了。夫人再说这些话，不说没有这个对待恩人的方式吧。就是面子上，也过不去吧？夫人是出身将军府的，打小受到的礼仪规制自然比老奴在宫里所见到的要全面的多，怎么这会子夫人倒说不对话了呢？”
也顾不上什么无礼不无礼的了。为了给杨大夫争取时间，童妈妈张口就什么都说。
说的张氏脸红一阵白一阵，强自压抑着才没有爆发出来。
“好了。都别说了，这会子大夫正在给安儿看诊。你们全都出去！”
童妈妈应了一声，跟着张氏走出了内室。
几人心急火燎的在外头等着，童妈妈是盼望好消息的，张氏却揣着另一门心思。
然，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内室里始终没有动静。
没过多久，李妈妈从桃影园方向回来了。
“可确定了吗？”张氏当着童妈妈的面儿直接了当问道。
李妈妈避讳的瞅了童妈妈一眼，随即将唇凑近到张氏的耳边，悄声道，“奴婢到桃影园瞧了，丫头们说大小姐睡下了，不让打扰，我借故帮夫人传话冲了进去，看床榻上的确躺着一个人影，只是面容上看不太真切……”
见主仆俩你一句我一句说的热络，童妈妈也没意思在这里妨事儿，转身进了内室。
张氏闻言，皱眉思索良久，终究没有说出半句。
李妈妈犹豫再三，“夫人，您该不会以为？……”
“你看屋子里那人的身形，想不想鸾儿？”
李妈妈会意，抬脚往内室里瞅了一眼，果真见床榻边儿上那忙碌的背影有些眼熟，“夫人，这……可是这女子跟大小姐并不相像啊……”
“我不过是猜测，并不敢肯定，待会儿你配合我，咱们好好探一探这女子的底细，另外，桃影园那边，叫人时刻盯着，若发觉不对，立马回报。”
“是……”
……
“按照我给的这个方子，立马给小少爷煎服了，这个是药引子，要先放到汤药之中，注意我告诉你的时辰，一点儿都不能马虎。”
杨大夫说着，从背过来的药箱子里掏出了一个仿佛人参却又不太像人参的药引子，跟药方一起交到了童妈妈手里，童妈妈二话不说，转身冲出了屋子。
张氏再次进来内室的时候发现，躺在床榻上抽搐的六少爷姚一安已经乖乖躺着了，胸前起起伏伏的，宛然小孩童呼吸的节奏。
面上虽然没有表达出来，但不得不说，张氏还是对年纪轻轻的神医“杨大夫”刮目相看了。
连着几天，童妈妈都帮忙熬药，如今对熬药的过程更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眼下拿着药方子，在自家熬制药汤的小厨房就将药材都配置齐全了，不用往外跑，自然剩下不少时辰。
姚书仑皱眉打量着床榻上的姚一安，仍旧不甚放心，“杨大夫，适才小儿的抽搐可还严重？服用药物之后该不会仍旧出现这类症状吧？”
女子摇了摇头，“姚大人请放心，我已经给小少爷用穴位的方法封住了那抽搐的源头，服下汤药之后，症状可解，不会再有今日这番危险了。”说完，看了眼屋子里的人，又有些勉强的开口道，“只是有句话，我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杨大夫请说。”
“我离开京城也有月余了，今儿是碰巧刚刚回来，路过京兆府碰到的童妈妈，若晚了一步，恐怕小少爷命在旦夕，并非吹嘘我的医术有多高超，只是姚大人之前所找寻的大夫都是托什么人之手寻的呢？”
被杨大夫这么一问，姚书仑愣住了，“杨大夫为何要这样问呢？”
“适才小少爷服用的药汤方子我是瞧过的，说句不好听的，即便大人，感染风寒的，用了这副汤药，也是有名吃，没命活了……”
第一四五章 给女看诊
姚书仑闻言，当即愣住，满脸不可思议的瞅向张氏，随即转过头，敷衍似的浅浅一笑，“杨大夫的话，我明白了，这大夫自然是有人引荐才被请进府的，没能事先查明，就让人随便进入京兆府，是我这个做父亲的没尽到职责，多亏了杨大夫提醒，以后，我怕是要更加小心才好。”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姚书仑几乎是咬牙切齿的。
眼神的余光更是在张氏的方向游离了许久。
张氏心猛沉到了谷底，今儿只想着要抓有可能假扮姚青鸾的那个丫头的小辫子了，没想到在找大夫方面有所设防，左右姚一安在张氏的心里也是过不了今天这一劫的，至于他是怎么离开的，张氏压根儿没想过要从这一层来做掩饰。
如今突如其来的被姓杨的这个丫头这么一提醒，张氏都有些猝不及防。
只得满脸无辜的看着姚书仑，眼神中透着说不出的委屈，“老爷，这大夫是我听了尚书夫人的话，都传说是神医，才敢跟老爷举荐的，并不曾抱有什么私心，若我有私心，也是想让安儿早日恢复的私心，怎么会找人来？”
“好了，有外人在，家事咱们改日再议，以后咱们姚府找大夫的事情你就别管了。不管是给谁看诊，都不用你来操心了。”当着外人的面儿，这样说当家主母，可见姚书仑今天是彻底被气急了。丝毫面子都不曾给张氏留下。
转头看向杨大夫，姚书仑道，“今日有劳杨大夫，小儿初降生的那日，因有公务在身。不在京都，错过了跟杨大夫认识的机会，回来后听姨娘也曾说过杨大夫就小儿性命的过程，早就想跟杨大夫见一面，只是没有机会，今日得闻一见，见杨大夫虽然年纪轻轻。却着实不凡。两次的搭救之恩，我们京兆府是不会忘记的，杨大夫以后若有什么要求。尽管提，我姚书仑就算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杨大夫一个欠身，对于姚书仑的允诺似乎根本不敢兴趣。“姚大人真是太过抬举小女子了，救人乃我的天职。若每救一条人命，就要这要那的，我也不配做什么大夫了。”
正说着，见童妈妈满头大汗的端着汤药小碗走了进来。小心翼翼捧着，连手腕上因太热而发红发肿都被忽略不计了，直端到床榻旁边。交给六姨娘，童妈妈才松了口气。“这是全然按照杨大夫的吩咐熬制的。”
六姨娘点头，急忙用小勺子一口一口的递到了儿子的嘴边。
旁的药都是很苦的，姚一安每每用了一勺，都要吐出来半勺，不是他不喜欢吃，而是小孩儿厌苦噬甜的天性使然。
可是杨大夫的这个药方，姚一安吃了一勺，还张口等着要第二勺，仿佛饮奶水一样的闭着双眼长小嘴儿，可爱极了。
很快，一碗药接连下肚，喝完了药后，姚一安的手脚瞬息间恢复了往日的温度，再也不凉了。
六姨娘高兴的合不拢嘴，见儿子好了，这才安心下来，拉住杨大夫的手感激不已。
李妈妈一直从旁观察，趁着六姨娘跟杨大夫说话的余份儿，凑到张氏的身边悄声道，“夫人，老奴也觉得，这杨大夫的身形跟大小姐的太过相似，不如，老奴再去桃影园确定一下？虽然这事情怎么想都太过不可思议了，可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啊……”
张氏点了点头，一不小心就被这个姓杨的所谓“神医”摆了一道，这小丫头看着清纯简单，实际上是个不好对付的对手。暗自在心中揣好了心思，张氏起身勾唇一笑，“杨大夫眼下是我整个京兆府的大恩人了，上次没能好好感谢，是我重病在榻，这次可不能让杨大夫那么轻易的走了，午后我还要入宫去觐见，这会子估计女儿已经在收拾了，杨大夫切莫着急离开，怎么说也要在府中多留几日。”
看着张氏有鼻子有眼儿装好人的样子，六姨娘就发自内心的厌恶，突然想起来，杨大夫跟张氏也是有深仇大恨的，忙看向杨大夫的脸。
“夫人盛情本不该推辞，只是小女子云游惯了，也自由自在闲散惯了，若被束缚在这里，反倒会不习惯。夫人若有急事儿，可自行忙去，小女子用不到太多人照顾。”
“杨大夫太过客气了，既然你是六姨娘的客人，那就是我的客人，也是我们京兆府的客人，怎么好冷待了你，只是刚才有丫头回禀，说小女在屋中有些不适，既然今日杨大夫得空入府，不如给小女诊一诊脉象，如何？”
姚书仑横眉，“鸾儿又怎么了嘛？”
“适才鸾儿的丫头过来回禀，说在屋子里躺着，有些不适，我想着左右有神医在这里，千载难逢的机会，给鸾儿把把脉也是有的。”
姚书仑适才跟张氏的火气显然还没有全消，当下听她这么说，颇有些怀疑，“既然如此，安儿这边也有些稳定了，咱们就都跟着杨大夫一起去桃影园走一遭吧，午后你们可是要入宫的，若鸾儿的身子真的有什么不好，也要提前跟宫里知会一声，免得失礼。”
张氏应了一声，低下头，露出眼角一抹促狭的笑容。
趁着所有主子们先出门的空档，六姨娘拉住了杨大夫的胳膊，“杨大夫，大小姐是老爷和夫人的心头肉，待会儿你可要小心，以防不测，或者张氏事先准备了什么。”
微微一笑，带动起面上的白纱，杨大夫点了点头道，“姨娘放心，改日我还会偷偷入府看六少爷的，今日时间太过紧急，话不方便多说，有事咱们改日再聊。”
六姨娘依依不舍的送杨大夫出门，神情仍旧十分担忧。
一行人来到桃影园门口，张氏故意放慢脚步等杨大夫，“小女的院子就是这儿了，杨大夫请……”
瞅了眼主屋上头高高挂着的“妙手神厨”的牌匾，杨大夫顿了顿，“刚回到京都就听闻有位大小姐受了皇帝的封赐，原来是夫人的千金，我今日还真是幸运，得闻一见……”
第一四六章 安错心思
“装得还真够像……”张氏心中暗自腹诽，眼中闪过一抹狡黠。
这一路走过来，她眼神就没在杨大夫身边走开过，现在已经十分确定这个自称是杨大夫的什么年轻神医跟自己女儿的身形几乎相同。不仅如此，有了怀疑的开头，紧接着怎么看怎么觉得可疑。
朝着这条路子往下思索，竟怎么想都觉得自己的猜测是对的。
若现在待在京兆府的姚青鸾是有心人故意安插进来的奸细，那么她可以假扮鸾儿，就还可以假扮成别的人，比如，眼前这个被众心捧月的杨大夫。
为了证实心中的想法，张氏迫不及待将人领到桃影园来，如果这个杨大夫真的是那个奸细假扮的，那么屋子里的姚青鸾就必定不是真的，还好老爷也跟着一起过来了，待会儿当面穿帮，看对方还能给出什么托词来。
来到主屋门口，张氏先站定了，随即看向杨大夫，“幸得杨大夫是女子，否则进入小女闺房还要事先知会一声。”
“虽然从小出身贫寒，可该有的规矩我还是懂的，要不，我就在门口等着了，夫人跟老爷先进去，若不方便，我便不进去了。”
张氏含笑拉住了杨大夫的手，“杨大夫真是太客气了，你可是我们京兆府的贵人、恩人，有什么规矩也不会忌讳着你啊，里面请吧……”
两人你一眼我一语的，好半天张氏才率先进了屋子。
外室空荡荡的，收拾干净，摆设都错落有致，唯独一个丫头守在内室的梳妆台。
秋心一见张氏和姚书仑领着陌生的女子进来了。连忙上前招呼。
张氏摆手，“这位是杨大夫，听闻你们小姐身子不适，未免耽误午后进宫的事宜，我特意让杨大夫过来瞧瞧。鸾儿，她怎么样了？”
“回夫人，适才回来。小姐就说很是晕眩。躺下后没跟奴婢说什么，倒是喝过两次水，都是一口一口喝下的。加一起也没喝多少，这会子小姐许是睡熟了。杨大夫里边请。”
做了个“请”的姿势，秋心乖巧的迎着杨大夫进了内室。
张氏状若很不放心的模样，留着姚书仑一个人在外室坐着。她紧紧跟进了内室。
床榻的帐帘是拉着的，因是冬日。怕招风寒，所以小姐们睡觉的习惯，大多都会挡着窗帘。
秋心率先将床帘拉开，露出里侧女子的后脑背影。
“这孩子。也真是的，虽是冬日里，怎么盖了这么多厚的被子呢？”口中念叨着。张氏下意识将被子往下拉了拉，动作间。整个人身体前倾，几乎就要斜靠在床榻里侧了。
这样大的动作，别说熟睡中的人了，就是昏迷的人也会被弄醒。
杨大夫只在一旁观察着，并不曾靠前，目视着张氏装作慈母模样，将床榻上的女子给弄醒，随即母女俩四目相对，张氏神情瞬间恍如见到鬼魂一样——不可思议。
“母亲？您怎么了？眼睛这样红？”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姚青鸾从床榻上缓缓坐直了，“母亲？”
被唤了两次，张氏这才醒转过来，“嗯？哦……我和你父亲刚从六姨娘的院子里过来，听说你不是很舒服，所以特意戴着杨大夫来给你看诊了。”
姚青鸾点头，随即看向床榻边上，张氏身后的杨大夫，恭敬点了点头，“这位就是传说中的杨大夫？真是久仰大名，初次见面，就这样狼狈，真是惭愧。”
杨大夫微微一笑，“大小姐天生丽质，岂有什么惭愧之说，现下感觉如何了？”
秋心伺候着姚青鸾从床榻上起来，直到姚青鸾坐到床榻边儿上，张氏始终用不敢置信的眼神瞅着这一切。
没错啊，她眼睛看的十分清楚，面前姚青鸾就是自己的女儿姚青鸾啊，说话的声音也是她。
但为什么她会在这里呢？她不是该去六姨娘的院子捣乱的嘛？杨大夫，她们竟然……
“瞧我，适才从六姨娘的院子里回来，就觉得头昏脑涨，说来也奇怪，在床榻上躺了一会儿，这会子竟没什么事儿了。”
“没什么事儿也让杨大夫给把把脉吧……”没等张氏说话，外室的姚书仑说道。
“是了，为求稳妥，让杨大夫再给你把把脉吧。”张氏重复着，眼睛里却没有什么光彩。显然还在琢磨为什么姚青鸾会在屋子里头这件事情。
既然两位长辈都这么说了，杨大夫跟姚青鸾稍有会意，搭上她的脉细开始探起脉来。
“大小姐的脉象很是平稳，只不过有轻微着风寒的迹象，待会儿我下个驱寒的药方，大小姐服下一副，也就能见好了。”
“那……不会耽误午后入宫的事情吧？”姚青鸾问道。
“没什么事儿的，大小姐身体康健，加之年少，即便现在舟车劳顿，回来也是无妨，如怕有什么耽搁的，不如待会儿就将我下的药方熬制了，喝一碗汤药再行上路，即可万无一失。”
“杨大夫果然名不虚传，如今看来，六弟一准儿是有救了，父亲，您说是不是？”
姚书仑正因为能保住姚青安的命而放松心情呢，听了姚青鸾的话，不由喜上心头，“是了，只不过眼下也要仔细看着临近的几天，杨大夫，是不是这个道理？”
“姚大人真是行行都懂，我在您面前，竟连大夫都难以自称了……”
说着说着，满屋的笑声顿时响了起来。张氏也跟着大家一起笑，但笑容中却总是掺带着些许尴尬的意味。
“母亲，您也真是的，女儿一向身强体健，哪儿就那么容易病倒了？竟劳烦杨大夫亲自走一趟……”
“我……也是不放心你，既然没事儿，那也可放心了。”张氏口不对心的道。
“这样看来，大小姐真是幸福，有这样爱护着你的父亲、母亲，同样的年纪，我却什么都没有呢，大小姐，你可要珍惜。”
姚青鸾含笑点头，“那是自然，这辈子都要好好珍惜的。”
“午后入宫的服饰都送过来了吧？待会儿就换上吧，我也回去换身衣服，差不多时辰，咱们就该出发了。”
第一四七章 调换身份
“回夫人，都准备好了，一大早就摆好了，待会儿奴婢会给大小姐换上，夫人请放心。”
“杨大夫，可会在府中多留几日？”姚青鸾直接了当问道。
“我跟你母亲几番留了杨大夫，她都称有事情不能久留，不过也好，杨大夫如果信得着我们，就将找寻你的方式告知我们，这样以后小儿有什么事情也好及时找杨大夫过来救急，不至于像发生今日这样危险的境况时，我们还是束手无策。当然，有了杨大夫的找寻方式，我们也是不会轻易暴露给旁人知道的，毕竟杨大夫在京都是炙手可热，若这信息一被暴露，怕是连个安稳日子都没法好好过了。”‘
杨大夫微微一笑，牵动起面上的白纱，“姚大人的安排再细致不过了，我也觉得跟贵府的六少爷极为有缘，从他出生到现在，已经两次相见了，偏偏两次都是偶遇，又都是很危急的情况，若这样的缘分下，我还不把住址等告知，那么我就太不近人情了。”
听到杨大夫竟然同意给出住址，张氏倒很是吃惊。
又几番连番的虚情假意之后，杨大夫被管家等人安排好车马，送走了。
姚青鸾是跟着张氏送到门口的，并姚书仑。
送走了客人，姚书仑直接回头朝着六姨娘的院子走去，连张氏在身后吆喝，都没搭理，显然是刚才在六姨娘院子的事情，还没过去心头的那道坎儿。
好容易这几天将姚书仑的心扳回一城了，今儿这一番折腾过后，张氏又要费劲好大的心思才能让情况有所好转。
当下她却无心再想这些了。
“母亲，怎么不回去换入宫的服饰吗？”姚青鸾胳膊缓缓插入张氏的胳膊肘。这是跟以前一样，属于母女间经常有的动作。
可不知为什么，张氏的反应却全然不同了，下意识往后颤抖了一下，张氏勉为其难的笑道，“是了，该换服饰了。管家！将马车备好。我跟大小姐即刻就要入宫。”
管家在门口应了一声。很快朝着马厩走去。
一路跟张氏并肩进内院，张氏古怪的神情没有减去半分，直到行至各回各院的岔路口。她还是面色紧张，丝毫不放松的模样。
“母亲，您的面色不是很好，刚才怎么没让杨大夫也给瞧瞧？”
张氏站定了。伸出手轻柔摸了摸姚青鸾的脸颊，随即。手指滑向她的脑后，做出要继续抚摸她秀发的姿势。
姚青鸾怎么会不知道张氏这一番动作的目的，乖乖站在原地等着对方确认，知道张氏将她的脑后。脖颈全都轮带着检查完了，这才睁着一双大而无害的眼睛看着张氏，“母亲。您放心吧，女儿现在一点儿都不晕了。”
张氏点头。却有些心不在焉，“那就好，既然没事儿，就赶紧回去换正服吧，换好了，来溢香园找我。”
看着张氏远去的背影，姚青鸾微微勾起了唇畔：张氏，想找我易容的马脚？你的动作还太嫩了。
一进桃影园的主屋，姚青鸾将跟着的丫头全都屏退了，独留下她自己静静等候在外室的桌案旁边。
过了许久，床板突然动了动，里边发出当当当的响声，姚青鸾转睛微笑，单手托腮拄在桌案上看起了热闹。
只见床板先是轻轻掀动了一角，随即，又被大力掀开了很大一段距离，随着动作的加大，所有的被褥都被掀翻了。
直到最后一次尝试，床板被彻底掀开，一个通身白衣，面带白纱的女子从里侧爬了出来。不是别人，正是刚从京兆府大门口坐上马车被送走的神医“杨大夫”
四处张望了一番，见只有姚青鸾在正对面的外室桌案上坐着，女子将面上的白纱一扯，露出跟姚青鸾相仿年纪的脸，“大小姐，您看着奴婢从里头这么费力的出来，也不说帮忙奴婢一把，那床板很沉的。”
“好了，就你的嘴永远不安生，快过来，我把易容的针给你拔掉。”姚青鸾一脸的微笑，看着碧桐从内室缓缓走出来，“今儿的戏演得不错。”
“您还说呢，吓得我满身冷汗啊，您都不知道，张氏打量我几乎要打量到骨子里头了，若不是您多番嘱咐我要淡定淡定，我估计中途就挺不住，要双手投降了。”
“那怎么没有中途投降？”姚青鸾含笑反问。
“当然是跟着小姐久了，学着学着，就学会沉稳了呀。”
“你这丫头，合着是在这儿等着我呢。”捏了捏碧桐的鼻子，姚青鸾满脸喜悦，“不要动，往出拔针是很疼的。”
“奴婢不怕疼，小姐都忍受的了呢，奴婢有什么忍不住的？”
姚青鸾欣慰点头，动作很麻利的将碧桐脑后的易容针都拔掉了，随即又在她脑后解开了改变声音的穴道，瞬息之间，杨大夫那张脸就消失了，活泼机灵的碧桐被唤了回来。
“这一关算是过去了，奴婢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将药方交给六姨娘，想必有了之前的教训，在用药方面她们也不敢大意了。”
“左右咱们算是仁至义尽，若她们再出什么差错，也是六弟跟我们姚家无缘分了。”
“奴婢伺候您更衣吧？午后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奴婢真是担心小姐，礼仪什么的只学习了一遍，待会儿可是要去见皇后娘娘，万一有什么闪失，那可是……”碧桐说着，自主闭上了嘴巴。
“你就不会说点儿好听的？”姚青鸾正在脱衣，动作突然停了。
碧桐吐了吐舌头，“奴婢知道错了，那嬷嬷教习的时候，奴婢也在小心谨慎的学习着，以防待会儿小姐有什么闪失，奴婢可以提醒啊。”
“你这是多余，跟着我入宫，你只能在第二道宫门口跟车夫一起等着，入宫的就只有我跟张氏而已。”
“什么？我不能跟着小姐入宫？那怎么办啊，奴婢……”
“放心吧，即便是我单独跟张氏俩，也是有算计的……”没等碧桐说完，姚青鸾答道。
第一四八章 随“母”入宫
换好浅碧色宫服，被碧桐搀扶着，姚青鸾一路伴随张氏出了京兆府。
母女俩一辆马车，本该热络到不行，可张氏却一路无话，因为上午接二连三的周折，姚青鸾也累得够呛，见张氏无心说话，她倒省了力气，索性斜倚在马车里头，假寐起来。
因为不是入朝的时间，也没有宫中省会，所以官道上并没有什么车辆，母女俩的马车一路畅通无阻，很快到了皇城门口，按照规矩，在第二道宫门口处，丫头们就要留下来了。
碧桐将该给姚青鸾带着的东西交给过来迎接的宫女，随后只得乖乖守在那里。
姚青鸾脸上始终是轻松的笑容，一如曾经的“姚青鸾”入宫时候一样。
张氏仍旧心事重重的样子，说起来也难怪，连自己女儿是否为真实身份都难以确定，作为亲生母亲，张氏也不算是尽职的了。
原本在心底告诉自己，上午的事情，若姚青鸾真的出手帮助六姨娘了，那么这女儿必定不是她的亲生女儿，而是旁的有心人故意安插到京兆府来的探子。
偏偏当她满怀心思想要撞破对方计划的时候，却发现什么都不过是自己想象的，姚青鸾甚至压根儿但都没有从桃影园踏足出去一步。
没抓住把柄，对于张氏来说，本该是值得庆幸的事情，因为这恰好证明了，姚青鸾就是她的亲生女儿，可张氏却始终记挂着侄子的提醒，不敢轻易下结论，于是乎导致自己成为了现在这样的纠结体。
两人到达第二道宫门口的时候，早有两个无蓬的轿撵。并四个宫女等在这里了。
“母亲？给皇后娘娘准备的东西，少了什么嘛？”拉着张氏的手，母女并肩走向皇后安排好的轿撵，姚青鸾刻意抬高了声音对张氏道。
张氏一愣，“哦，没有啊，都带过来了。不曾少一件。”
“看母亲一路精神恍惚的。女儿还以为是少了什么东西呢。”
“我吗？哦，或许有一点，不过是在担心府里头的事情。待会儿回去之后就会好了。”
“母亲真是操劳，不过六姨娘那边，既然已经有了神医，以后就听天由命了。好或者不好，都是他们自己的命数。而跟咱们无关，眼下正是风口浪尖上，父亲的心绪也很是不稳，这时候咱们不能往盾牌上撞。您说是不是母亲？”
张氏点了点头，大抵是很长时间没听到这样的体己话了，颇有些不自在。“我知道的，当着皇后娘娘的面儿就不要说这些了。免得让她担心，行了，赶紧坐上轿撵吧，否则待会儿怕让娘娘等急了。”
姚青鸾点头，知道张氏在背后打量着自己呢，一步一步缓缓按照嬷嬷交过的规矩，坐上了轿撵，动作中没有一点儿差池。
果真，张氏是目视着姚青鸾坐上轿撵之后，自己才上去的。
母女俩被抬着，缓缓朝皇宫的坤怡宫而去。
“夫人，娘娘吩咐了，说您最喜欢看宫里头的景色，所以让奴婢带了无蓬的座椅步撵来，一并多拿了两件银狐皮大氅，唯恐夫人和小姐怕冷，这会子夫人觉得如何？若有些寒意，只管跟奴婢们说，奴婢们伺候夫人将大氅穿上。”
站在张氏身边的一个长得娇俏的宫女开口道。
张氏微微一笑，“月痕向来是周到的，没有你在娘娘身边，我也是不放心的呢。这会子还不冷，待会儿若是需要，自会跟你提。”
听张氏叫对方月痕，姚青鸾这才心中有底，原来皇后娘娘竟亲自派了自己的贴身宫女月痕过来迎接张氏和自己，其重视程度可见一斑。
月痕，从皇后娘娘入宫那一年就一直跟着了，刚入宫的时候还是小小的年纪，算起来是皇后身边那时候最小年纪的一个了，可年纪小，她却是最厉害的，张罗起来，连年长她几十年的嬷嬷都要听命服从。号召力更是不可小觑，是皇后身边一顶一的红人。
被太监抬着步撵一步一步朝里走，姚青鸾面上似在赏景，实际脑子里却一直飞速运转着，初次入宫不说，不仅要记住礼仪，还要记住重要的人物，因为偌大个皇宫里，不知道会遇到谁，若哪里出了一点点差池，都会被张氏抓住把柄，那么之前的多番障眼法就都白费力气了。
刚往里没走几步，就瞅见前方，三五个穿着朝服的男子正往宫外走，眼瞅着就要碰见了。
姚青鸾倒是没怎么在意，直到那些人行至近前的时候，才发觉其中一个人的目光似乎很灼热的落在自己身上。那男子是几个人中年纪最轻的，跟肖广暮的年纪差不多，个头儿照肖广暮稍稍矮了一些。
单手扶住轿撵的扶手，姚青鸾下意识朝着死盯自己那个人的方向瞟了一眼，乍眼看着，的确很是眼熟，她确定在哪儿见过这张脸的，只不过想不起来在哪儿了。
人与人之间的交流有时候也很神奇，恰如这样的场景之中，只不过通过眼神，就依稀能够判断对方在想什么。
姚青鸾在打量对方的时候，同样感觉到了对方在打量着他，且是以同样的心绪，想来那青年男子一路盯着她看，也是在思考究竟在哪里见过她。
直到两人擦肩的一瞬，姚青鸾突然想起，这男人就是肖广暮的四叔——肖斌！对的，就是上次设计让张氏出事儿的街道上，他横空出现救了自己和张氏，后来自己还托人送礼物到南昌侯府的。
曾听肖广暮提过，这肖斌是跟肖广暮争夺侯位的死敌。
上次一别之后，已经数月过去了。
肖斌也是在姚青鸾步撵到近前的时候才认出了对方，但碍于周围都是陌生人，两人不过打个照面儿，什么话也不能说。
这样也好，尤其对姚青鸾而言。
第一次相遇时候，他出手相救就不是姚青鸾所愿，加之肖斌跟肖广暮的关系，姚青鸾下意识在心底深处将肖广暮看作是自己人，而肖斌已经无形之中成为了站在她对立面的人了。
当然，这些微妙的感觉，在这一瞬间，姚青鸾还没有明确的体会。
第一四九章 面见皇后
都走出很远了，肖斌还在小动作的回头，但看到的只不过是姚青鸾的背影了。
自从上次街上一别，后来收到姚青鸾的礼物，肖斌就再也没有过姚青鸾的消息，后来经过多番打听才知道，这日所救下的竟然是京兆府的夫人和大小姐。
惊喜之余，肖斌也想方设法试图见过姚青鸾，但每次都错过。
大家闺秀本出门的机会就少之又少，想要安排一次偶然更是难上加难。因此，一拖就是几个月，时间长的让肖斌几乎将这个美人儿给忘记了。
上次见面的时候，姚青鸾因为从马车中跌落，白纱刮掉，面容露出，才让肖斌看到了她的面容。即便如此，都让他念念不忘了许久。
今天姚青鸾还是稍加打扮的，一见之后，更是连最先见面时候的感觉一并都让肖斌找回来了。
“肖公子，怎么？是认识的人吗？”
被身边的人一打扰，肖斌从怔愣中醒转过来，“啊？不是，只是觉得眼熟。”
“难怪你眼熟了，这是京兆府的小姐和夫人，今天入宫想必是受皇后娘娘所邀，这对母女俩，入宫是常事儿。”
“哦？是吗？”漫不经心的回答着，肖广暮最后回头瞅了眼姚青鸾，远去的方向，勾唇微微笑了。
一路并不算颠簸，在冬天的雪景，并御花园人工雕琢出来的景致伴随下，很快母女俩来到了坤怡宫门口。
步撵一落，两人渐次走下来，带着身后大包小裹提东西的宫女进了坤怡宫。
虽然一大早就听嬷嬷介绍了坤怡宫的景色，但真正进了这里。姚青鸾心头不免还是会吃惊。
皇后娘娘出身镇国大将军府，从小奢华惯了，若不是被皇帝勤俭治国的想法所约束，想来她的坤怡宫必定更加奢华。
单看阵仗，这一个坤怡宫怕是有京兆府几个院子加在一起大了，不仅如此，红砖黄瓦的砌盖的也极为奢华。一进拱门。先是个极为宽敞的大院子，虽然刚刚落了血，可院子里却被打扫的一尘不染。围绕着墙角载种着数棵梅花，簇拥着整个坤怡宫如同仙境。
沿着大路进宫，先过一道大门，里侧是回廊和庭院。这竟不像是在皇宫的宫苑里，更像是在豪门的私宅。生活起来肯定惬意的不得了。
看到这里，姚青鸾突然想起，皇后跟皇上成婚之后，入住坤怡宫的时候。就主动提出过，她思念镇国将军府自己的院子，那时候皇帝还离不开镇国将军府的辅佐。为了在镇国将军面前表现出对皇后的倍加宠爱，愣是斥资靡费。给皇后娘娘按照在镇国将军府的规模重新修建了坤怡宫。
碍于镇国将军在前朝的威势，那些言官都不敢上言。
被月痕带着一路进了坤怡宫，皇后娘娘带着琪云公主早早在这里等着了。
琪云公主是皇后的亲生女儿，太子唯一的亲妹妹，从小被皇后宠惯着长大的，跟太子这个规规矩矩，斯文有礼的哥哥不同的是，同样从皇后娘娘的肚子里爬出来，琪云公主却是个没规矩官了的惹祸精。
比之姚青鸾稍年少一年，但琪云公主的个子却跟姚青鸾的差不多了，原本两人自小是在一块儿玩儿的，曾经的姚青鸾，在京兆府虽然活泼刁蛮，可遇上琪云公主，她就不得不谦让了，所以跟琪云公主之间的关系一直以来维系的还算不错。
这是曾经的姚青鸾心底里的想法，事实上，琪云公主对姚青鸾并没有什么感觉。
一来，她跟自己一起的时候，与其他宫女几乎无异，没有一点儿趣味，胆小不说，还处处都让着公主。
这让从小就占尽风头的琪云公主觉得太无趣了，所以不过碍于张氏的面子，琪云公主才表面上装作给姚青鸾还不错的样子，实际上看她就如看普通的宫女别无二般。
今儿也是，若不是皇后娘娘硬逼着琪云公主在这里等着，她早就带着身边的宫女四处疯玩儿去了，怎么会在这里乖乖等着呢？
看到张氏母女俩进来，皇后端坐在高位上，面带微笑的受着母女俩行完大礼，这才挥了挥手，“快起来吧。”
姚青鸾只感觉眼前明黄黄的一片，听到皇后允着说让起来，这才率先起身，去搀扶着张氏，两人一同在旁边落座。
“几个月不见，鸾儿出落的越发标致了，上前来，让本宫瞧瞧。”
姚青鸾听着皇后的声音，竟觉得跟二十左右的女子差不多的。
刚坐下，屁股还没稳当，就被皇后叫了起来，她心里觉得麻烦，面上还不得不装作很是荣幸的样子，巧步一动，缓缓朝皇后走去。
能够在一国之母的身边坐一会儿，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是无上光荣的事情，虽然姚青鸾心里不稀罕，可面儿上还是要装一装的。
琪云公主很是不耐烦的在一旁坐着，单手托腮仿佛看戏一样的看着姚青鸾慢吞吞朝皇后走来，无趣的瘪了瘪嘴，却什么都没有说。
行至皇后近前，这样咫尺的距离下，姚青鸾才有机会偷偷打量皇后。
直视尊上是很没有礼貌的举动，所以姚青鸾只能说话的时候偶尔看一眼对方，这样的打量下，还不由吃惊。
已经产过两个孩子十多年了，皇后娘娘却跟张氏一样，宛然二十多岁的模样，简直让人望而生叹。一张容长脸，配上天生白皙的肤色，将皇后整个人点缀的雍容华贵。加上天生的一双凤眼，配之浓黑的睫毛和眉宇，美得竟如天人。
“嗯，的确，都成大姑娘了，小五，看你鸾儿姐姐，稳重比你稳重，行走坐卧都比你有规矩，再看看你，母后真是拿你没辙了。”细细看了姚青鸾后，皇后给出了这样的评价。
琪云公主放下托腮的小臂，很不耐烦的瞟了姚青鸾方向一眼，瘪了瘪嘴道，“母后，您只知道说我，我这不还没长大呢嘛，明年我就跟鸾儿姐姐这年纪一样了，到那时候我就跟鸾儿姐姐一样了，您不用着急。”
“嗯，是这样呢，去年你也是这样说的。”
第一五零章 太子驾到
张氏被逗笑了，“娘娘还是不要苛责公主了，这样天真好动的性子才是最天然的，若刻意被压榨下去，反倒可惜了，万岁爷不是就喜欢五公主这样的性子吗？”
“就是这样，夫人说的有理，父皇偏喜欢我这样的性子。”
“我们鸾儿啊，原先就是个活泼的，看着我都头疼，这不，十四年的生辰一过，她的秉性突然这么一改，沉稳的连我这个做母亲的都觉得陌生了，有时候甚至怀疑这孩子不是从我肚子里爬出来的呢。”张氏仿佛在说笑，眼神慈爱的看向姚青鸾。
皇后眸色一闪，随即慎重看了眼姚青鸾，“嗯，比之前一次入宫却是沉稳了许多，不仅是这眼神，连动作中都看得出来。只不过啊，没你说的那样严重，若不是你提示，我还真的看不出来呢。”
张氏微微一笑，“娘娘还是不要护着她了罢，否则回去又该长志气了。”
姚青鸾只是微笑，听着皇后和张氏你一眼我一语说着不过心的话。
“今儿啊来得有些匆忙，不过将原本准备好要给娘娘的东西一并也都带来了，待会儿让宫女们拿上来给娘娘过目。”
皇后点了点头，“宫里头原是不缺这些东西的，偏你每次进来都要带着，一路奔波不说，还带了这么多东西，也是够累的。”
“我总是想着跟娘娘从小长到大的情分呢，虽然这些东西宫里头都不缺，但总没有家中自己养的够味儿，可不管怎么说，记忆中的味道现在怕是很难找了。”
“是啊。记忆中的味道永远都停留在记忆里了。”
“因为府里头有新丧，加上身子并不大好，所以近些时候都没来看娘娘，娘娘的身子可还好？”
姚青鸾心中一跳，“新丧”自然指的是姚儿的死。
按理来说，一个庶女的死是上不了台面的，张氏如今大张旗鼓拿到桌面上来说。必定有蹊跷。
“长年累月的被太医院那些个老东西烦着。我就是想病也病不成，倒是你，一躺就躺了那么多时日。说句难听的，若再没有好转，我就要跟皇上受请，亲自登门去瞧你了。”
张氏受宠若惊。“可使不得，哪里能劳烦娘娘亲自跑一趟呢？我不过是小病。养一养也就好了。”
“适才你说的新丧，可是那三女儿？”
“没错，从小也是个冤孽，偏偏在世上走一遭。留了这么多念想，虽然不是从我肚子里爬出来的，终究看着跟鸾儿一起长大。难免心伤，她走了之后。我命人收拾了好几遍屋子，如今，东西都错落有致摆放着，一样不多，一样不少的，跟她生前一样呢。”
在“一样不多，一样不少”八个字上，张氏着意添加了重音。
“哦？原来如此，这样说来，有你这主母，也是她的福分了。”
说到这里，皇后和张氏目光凌空交汇，被姚青鸾迅速捕捉到了。
回想起姚儿刚刚死了那会儿，张氏曾经几番派人到腊梅园去搜索，查看，想必这就是她口中所谓的“收拾屋子”，然而这样的小事儿何至于在皇后娘娘的面前显摆一二？那样强调，屋子里的东西一样不多一样不少，又是在给对方什么暗示呢？
姚青鸾信念直转，琢磨着两人的话，陷入了沉思。
就在这时，殿外突然有太监的尖声响起，“太子殿下驾到……”
琪云公主原本待得都快睡着了，听到太监的声音，立刻精神了过来，“太子哥哥来了。”说着，就要出门去迎。
皇后无奈摇头，“你瞅瞅，这丫头，可怎么好管？”
张氏和姚青鸾具是一笑，姚青鸾对着皇后一礼，从皇后身边的位置就势撤了下来，走回到张氏的身边坐下。
这时，身后窸窸窣窣的声音渐次响起，两个高大的男子声音，跟琪云公主一起来到了大殿的中央，太子和另一男子随身跪下，对着皇后行了大礼，问了安，随即又跟张氏打了招呼。
直到那随着太子进来的男子转过身来，姚青鸾才看清楚，这人竟不是别人，就是肖广暮。
两人目光在空中交汇的瞬间，肖广暮眼底含了一抹温暖的笑容。
本是个平常的对视，却不知怎么的，让姚青鸾心底扬起一抹暖意，连刚才进入大殿的紧张也一并烟消云散了。
“不知姚夫人也在，我今儿真是唐突了。”太子起身说道。
“无妨，从小看着你跟琪云公主长大，今日能碰到太子也算是我们母女的幸运呢。”
张氏说完，太子有意无意的目光转移到了姚青鸾身上。
按常理来说，这时候世家大族的小姐应该装出一副害羞的模样，在被太子打量的时候，慢慢低下头。
可姚青鸾压根儿不在乎那个，直截了当迎上太子的双目，淡淡的笑了。
似乎没想到对方会这样大方，太子有一瞬间的惊讶。
按理说姚青鸾从小出入宫廷次数颇多，对太子的容貌也该颇为熟悉了。
可对于当下的姚青鸾来说，却是第一次看到太子的尊荣。
皇家的亲兄弟说来也巧，虽然太子比之五皇子不过大几岁而已，但兄弟俩却并不是很像。
虽没见过皇帝，但姚青鸾也是听说过的，五皇子唐楚是几个皇子之中最像皇上的一个。相比之下，太子却更像皇后，跟琪云公主一样，有着跟皇后五分相似的容貌。
另外五分就不知道像谁了。
俊逸的双眉，眉峰很挺，配上两只似浸着水的眼睛，灵翼的仿佛会说话。
太子肤色很白，甚至白过某些女子的颜色，所谓一白遮百丑，有着这样的肤色，即使五官普通，也看着比旁人更顺眼一些，更何况他的五官并不丑。
琪云公主走到肖广暮的身边，坏坏一笑，“太子哥哥今儿总算是言而有信了，把广暮哥哥也带着进宫里来玩儿，否则我可真会一年都不理你的！”
太子无奈摇头，“母后，你看看琪云说的这是什么话，眼下，她怕是只能看到广暮，看不到旁人了。”
第一五一章 学习剑术
姚青鸾这才注意到，琪云看肖广暮时候的神情，有些特别。
当即心底闪过一抹快到连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酸涩之感，这感觉稍纵即逝。
“是了，琪云公主的吩咐，我哪里敢不从？这不，就把人给你带进宫来了，你可怎么犒劳赏赐我呢？”
琪云下巴一昂，状若正在思考的模样，随即调皮一笑，“犒劳嘛，我倒是没怎么想好呢，待日后我想好了，自会亲自登门送到太子府去，不过当下，我有一事太子哥哥必须允诺……”
“又有什么事？”太子皱眉。
虽然是在皇后娘娘的面前，太子素日拘束惯了，但每每有琪云在的时候，皇后都并不严格要求太子，有只有这时候，母子俩才更像是母子，而不似君臣。
或许是皇后这个模子做的太好，太子也早就习惯了对琪云这个亲妹妹的宠爱，每当她有什么要求，做哥哥的都会毫无条件的答应。
“就是……那件事儿啊。”琪云有些不好意思，看了眼太子，又将目光挪到了肖广暮的身上。
太子摆手，“不行，这绝对不行，别说是我，就算母后也不会同意的。”
皇后当即道，“琪云，你又想出了什么幺蛾子？不可以捣乱！”
琪云委屈的瘪了瘪嘴，“母后，女儿这次是认真的，您看啊，虽然在宫里头，女儿处处都有人保护，出宫的时候也是里三层外三层的，可是女儿的心底并没有安全感啊。要解决这事儿呢，只有一个方法，女儿已经想了很久了。方法就是……”
皇后越听越是皱眉，没等琪云将话说完，已经冷声制止道，“是什么都不可以！”
琪云委屈的表情更甚，“母后，我是真的想学习剑术，万一以后没人保护女儿了。女儿也可以防身啊。我知道你是担心教导女儿的师父们不够格，这个母后大可放心啊，女儿早就选好了。就让广暮哥哥教我好了！”
姚青鸾是彻底被琪云公主的天真给打败了，说到这儿不仅头头是道，还逻辑清楚的很呢，不过目的就只有一个：让肖广暮陪着！
张氏呵呵一笑。“公主，不是娘娘和太子不让你去学。而是女子家学习这东西的确没什么用处，打打杀杀的事情始终是男人们的事儿，女子嘛……”
“我知道，可是学了也未必有那么多坏处啊。您说对不对姚夫人？”
“不行！堂堂一国公主，整日里舞刀弄剑的成何体统？这事儿没商量！”
琪云憋着嘴，朝太子投去求救的目光。太子却只是摇头。
“好啦，好啦。不学就是了，那太子哥哥要答应我，到御花园的温泉荷花池中给我采集荷花，我要放到宫中养着！”
比起前一件要求，这件事情的难度系数着实降低了不少，可皇后仍旧没有松口，“琪云，你太子哥哥国事繁忙，如何有空帮忙做这些小女子的事情？还是……”
“母后，琪云都有日子没看到太子哥哥了，就一小会儿，不会耽误太子哥哥多长时间的，左右姚夫人每次入宫你们都要说好一会子的话，这回照例我把青鸾姐姐带走，跟太子哥哥到御花园的温泉荷花池去，不耽误母后跟姚夫人说话。”
说着，琪云不等皇后嘱咐什么，已经拉住了肖广暮的胳膊，往殿外跑去了。
说是让太子陪着，实际上看架势，有一个肖广暮陪着，琪云就心满意足了，姚青鸾和太子跟着不过是个借口罢了。
跟着太子的脚步，姚青鸾移动出了坤怡宫的大殿。
刚到门口，就听到皇后和张氏开始说话，只不过距离太远，根本听不清楚两人谈话的内容。
被琪云公主拉着，肖广暮走在前头，却时不时回头瞅一瞅姚青鸾和太子。
并肩在后头走着，姚青鸾并不想主动跟太子说话，还是太子率先开口的，“我这个皇妹，平常谁都难摆平她，偏偏遇到广暮，她能有一刻的安稳，跟她一起，姚小姐想必也很头疼吧？”
“公主秉性善良，是个有什么说什么的直性子，跟公主一起，很简单，不累，所以，没什么可头疼的。”没有抬头，姚青鸾言简意赅的回答道。
“嗯，还是第一次听人这么评价皇妹，听不出恭维的意思，却也让人很舒心，不知为什么，这次跟姚小姐见面，跟往日的感觉不太一样了。我这样说话或许有些唐突。”
姚青鸾略微抬起头，看着前方边走边不放心回头的肖广暮，忍不住笑了。
太子正等着姚青鸾回话，忽然见她看着前方微笑，这才注意到人家眼神的终点压根儿不在自己身上。
从小到大还是第一次尝试被无视的感觉，太子微微一愣，随即苦笑了一声，权当之前的话没说，跟姚青鸾继续追随着琪云和肖广暮的脚步前行。
因为是冬日，所以平常百花争艳的御花园只剩下寒梅簇簇，和苍松翠柏了。
幸而今年皇上寿宴的时候，五皇子别出心裁，碰巧发现了温泉，遂命宫人在御花园东侧温泉所在地挖掘出一处温泉湖水来，进了冬天，御花园的培植花农们便将荷花载种到了温泉水里，寒梅争艳一旁，有这么一池盛放的荷花，也是冬日里少有的精致呢。
“五弟，最是有心了，瞧这一湖的温泉水，点缀的御花园都生机盎然了。全没有冬日里的死气沉沉，看得人心旷神怡呢。”望着一湖碧绿的圆叶和盛开的粉白相间的荷花，太子赞叹道。
姚青鸾却听得出人语气中的另一层意味，“太子说的极是，只不过，皇后寿辰，哪一位不是费劲心思的想要让万岁爷开心？又能说哪一位皇子的礼物不是有心的呢？”
太子一愣，显然没料到姚青鸾会这样说，对上姚青鸾一双大而乌黑的双眼，太子微微一笑，“姚小姐说的极是……”
“广暮哥哥，我要那一支，这支太小了，不够放的！”琪云站在湖边，对着湖水里划船游行的肖广暮指点着。
姚青鸾和太子的目光齐齐转向那头，只见肖广暮泛舟湖上，本还高大的身影在荷花丛中被淹没了一半儿。
腾空跃起，太子脚步很轻的在小舟另一端落下，“来吧，广暮，我帮你采荷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