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机会来了
垂眸浅笑，姚青鸾知道，时机来了。
没记错的话，昨天姚书仑为了调查礼部尚书幼女丢失之事出城了，并且说不定几天回来，六姨娘偏偏在这时候临盆，即便姚书仑早为她准备好稳婆，张氏也不会让这个孩子顺利降生。
所以，她现在才会借由卧病在床的借口，不管不顾，她这是打算让六姨娘胎死腹中。
以张氏的能力，绝对可以轻而易举不让城中任何一个稳婆给六姨娘接生，又不能找男性的大夫，一旦有意外，六姨娘恐怕母子都难保。
如此难得的机会，怎么能错过呢？
“小姐，那咱们该？”秋心小心的试探道。
“静观其变，随时禀报六姨娘那边的动静。”
“是……”
答应着，秋心开始跑里跑外打听六姨娘院子中的动静，不一会儿就传回消息。
“小姐，六姨娘连续阵痛，躺在床榻上哭喊不停，身边的妈妈们急的跟什么似的，外头出去找稳婆的却没有一点动静。”
……
“小姐，六姨娘疼晕过去了，强自被叫醒，准备自己生，却怎么也用不对劲儿，身边的人没人敢拿主意，夫人那边还一点动静都没有。”
……
“小姐，外头几波找稳婆的人都回来了，均说到城中凡是有接生经验的稳婆家家户户闭门不见，敲都敲不开，砸钱都没人要，所有的稳婆都不在！”
……
“听闻六姨娘身边的妈妈出主意说直接找大夫，可城中女大夫几乎没有，找其他大夫的注意立刻被六姨娘否定了，如今，六姨娘打算自己生！”
秋心回禀完，刚要转身出门再打听，却被姚青鸾唤住了，“等一等……”
起身走到铜镜前，扶了扶鬓边的碎发，姚青鸾微微一笑，“秋心，碧桐，去把我那件通身雪白从来没穿过的衣服找出来，还有，我的藕荷色纱巾也翻出来。”
姚青鸾话音刚落，秋心和碧桐就忙碌起来了，没问小姐为什么要准备这些，两个小丫头的心底都在猜测，情况紧急之下小姐的安排必定有所道理，她们只能按照吩咐的办。
六姨娘这个人从入府以来就一直是安安静静的，除了在家宴中跟大家打打招呼，每每需要请安的时候到张氏的溢香园走走外，其余的时间几乎都在自己的院子里闭不出门。
姚青鸾印象里，六姨娘出身并不高，乃是护城河畔很有名气的歌女，因为一次巧遇，正好在被恶霸纠缠的时候被京兆尹姚青鸾救下，所以才以身相许。
外头对这位有名气的歌女传言众多，所以三年前，六姨娘入府之前，张氏都做好全面作战准备了，没想到她就那么安安静静的进来了，不挑事儿也不找事儿，连别人的冷遇她都一概状若没感觉。
更关键的是，姚书仑到这位屋子里的次数并不多。
这才是后宅女人们最为在意的。
其实对于六姨娘，张氏心里一直有个隐患，那就是这位美丽的歌女跟曾经的三姨娘李迎秋，也就是姚儿的亲娘，样貌酷似。若是普通的相似也就罢了，偏偏她们两个长得太像，更偏偏姚书仑在李迎秋离世不久就把六姨娘带回府了。难免让人想入非非。
张氏先入为主的认为，姚书仑之所以再填一房，就是因为六姨娘的样貌，其实姚书仑心里还是对李迎秋念念不忘的。
还是后来，姚书仑对待六姨娘并不热络的举动，渐渐让张氏放了警戒之心，这才让六姨娘得以在京兆府后院存活。不过，这也仅限于她怀孕之前。
回想往事的种种，姚青鸾对着铜镜把藕荷色纱巾待在脸上，微笑转过身，对着秋心和碧桐问道，“怎么样？可还认得出我？”
“小姐的发髻与寻常时候不同，眼妆也不同了，若是再大街上撞见，奴婢恐怕都认不出您呢！”碧桐悄声回道。
“嗯，我要的就是这个效果。”满意的点了点头，姚青鸾笑容如初。
转身又将穿好的衣服脱了下去，“碧桐，把你穿的衣服脱下来，给我换上。”
碧桐一愣，“小姐，您这是要做什么？”
“我要出府……”姚青鸾回眸，露出个让人难以揣测的笑容。
像往常一样，秋心和碧桐手挽着手出府，只不过今儿的碧桐用手帕遮着脸，头深深埋着。
看门的护卫每次见到秋心俩人都要调侃一二，今天见碧桐情况不对，忙凑上前盘问。
“碧桐这是怎么了？怎么还把脸遮上了？”
“小哥，你就别为难碧桐了，还不是过敏给害得，起了满脸的疹子呢，赶紧让我们出府，小姐说了快去快回，看了大夫抓了药之后就要赶回来呢，眼看着天都快黑了。”
“怎么会突然过敏呢？快快快，赶紧的吧！”不再细问，护卫摊手便让出了一条道。
互相搀扶，两人簇拥着，很快消失在了大街的人来人往之中。
桃影园门口，碧桐焦急的等待着，良久，远处的路上多了两个小跑着的身影，渐渐的身影清晰了，是京兆府三少爷姚一落和五小姐姚青影。
两人年岁虽然相当，但姚青影天真活泼，姚一落因多病甚少动弹，不过毕竟同龄，平常比较能说到一块儿去。
“三哥，我都说这边没有虫子了，你看走了这么久什么都没找到，前边就是大姐的院子了，我可不想过去，咱们要不回去吧？”
姚一落小嘴一怒，“你是不是怕了？我都说过前几天就在这里看到的虫子窝，绝对还在，你若怕了，自行回去便是，我自己过去。”
“谁说我怕了，去就去，谁怕谁！”
“哎对了，五妹，你有没有听说，六姨娘就要生了？咱们啊说不定会多个妹妹还是弟弟呢。”
“嗯，是啊，以后青安就不是最小的了。”笑着笑着，姚青影脚步逐渐放慢，“不过三哥，我听说，六姨娘那边还没生呢，母亲卧病在床无暇顾及，父亲也不在府里，我娘说啊，六姨娘这胎估计够呛！”
仿佛小大人儿似的，姚青影将从大人那听来的话依葫芦画瓢表述着。
“别乱说，说什么，六姨娘肚子里的孩子也是咱们弟弟妹妹，青影，你说咱们作大哥哥大姐姐的是不是该为弟弟妹妹做点事情啊？”
第六十一章 白衣女子
小眼睛一翻，姚青影稍加思考，果断回答，“三哥说的的确有道理，不过咱们能做些什么呢？”
“这个……哎，我也不知道。”
走着走着，两人已经靠近桃影园门口了。
忽然听到墙壁里头有人仿佛在谈论着什么。
小孩子的好奇心驱使着两个小家伙靠着墙壁开始偷听。
“你听说没有？六姨娘情况不好呢，手下的人手忙脚乱的，根本一个成事儿的都没有。”
“哎，可不是呢，身边没个得力的人就是这样，一用到的时候就知道了。”
“是呢，现在稳婆也找不到，大夫也不能请，六姨娘疼的不行还生不下来，依我看啊，够呛……”
撅着小嘴儿点点头，姚青影仿佛很同意里头丫头们议论的话题似的，悄声凑到姚一落的耳边道，“我娘和四姨娘就是这么说的……”
因为关系较好，所以姚青影对姚一落没有丝毫防备，可以说是打心眼里跟三哥亲近的。
“嘘……”姚一落做了个噤声的姿势。
“不过我听说，这几天啊大街上这个时辰总是有个自称女神医的女子，举着个破招牌走街串巷的，说专门治疗疑难杂症，不知道今儿会不会路过咱们府，若是六姨娘院子里的人能请到这位女神医，或许啊，能有救……”
“当真？女神医？我怎么没听说过。”
“你几天才出门一次？我这些都是听守门的护卫小哥说的，还能有假？”
……
“为未出生的弟妹做一些事情”姚一落的话还在耳边萦绕。
默契对视，姚青影和姚一落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了决定，俩人小手一勾，无声的达成了协议，顺着原路小跑着往六姨娘院子的方向去了。
听着大门外没了声音，碧桐一个闪身从里侧墙壁处走了出来，捏着鼻子装出另一个声音，“三少爷，可真是人小鬼大！你说是不是？”
放开鼻子像模像样的用原音回答，“是，你说得对！”
嘿嘿笑着，便进屋去了。
要说六姨娘手下得力的人，其实还是有的，不过她不擅长医术罢了。
童妈妈是六姨娘第一天入府时候，姚书仑特意安排在她身边的人，此人生性少话，却是个在宫里待数十年的老妈妈，平常对暗地里害人的勾当门儿清，所以三年来六姨娘能够安全度日跟童妈妈的存在也有很大关系。
只不过，人都有短板，童妈妈对医术一窍不通，眼下只能干着急，干瞪眼睛。
告诉姚一落全盘计划的时候，姚青鸾就吩咐过了，为防止以后张氏调查女神医的事情，跟六姨娘院子接触，只能选择童妈妈。
姚一落果断按照姐姐的吩咐做了，跟姚青影两个人趁着童妈妈出屋门的时候悄声将听来的消息跟童妈妈说了。
虽然心存怀疑，但毕竟这是危急关头，不管什么女神医，女骗子的，是个女的，懂一点儿医术都好，都不至于让六姨娘出什么事儿。怎么说这也是京兆府，即便那人是个江湖骗子，还能大摇大摆在这里行骗不成？
加之姚一落平常跟张氏总是反着来，他的话倒对童妈妈有一定效力了。
稍加思考，童妈妈便将两个小家伙打发了，急急忙忙从侧门出了府。
按照姚一落和姚青影的说法，童妈妈在京兆府周边的大街小巷展开了地毯式查找，终于在正门口旁边的一个小巷子里，找到了身穿白衣，面带白纱的女子。
但看露在外面的眼睛，童妈妈断定，这个女子年岁才十几，乍眼一看，倒是颇有些不信任。
“你真的包治百病？”
白衣女子上下打量了一圈儿童妈妈，弯眼一笑，“你……是这个府里的人吗？”
童妈妈皱眉，“怎么，非这个府的人不治吗？”
“那倒没有，我只不过在考虑诊金的问题，如果妈妈您是这个府的，那么待会儿我也可以多要写酬劳。”
“只要把我们主子的病医好了，不愁你的诊金。就怕你医不好呢。”
“无妨，医不好我一命抵命，话就给妈妈放在这儿了，您还不放心吗？”
“好，年岁不大，倒是个爽快的，那么请随我进来吧。”
这个时候，稳婆找不到，女大夫找不到，只能疾病乱投医了，能不能顺利产下孩子，就看六姨娘的造化了。
童妈妈心中默念着，带了白衣蒙面女子从侧门进了京兆府。
将白衣女子安排在院子的偏厅，童妈妈独自一人进屋去了，不多时才回来，“主子房间里的人已经都被我请出去了，神医可以随我进去了吧？”
“好……”
姚青鸾早知道，六姨娘的院子里绝对少不了张氏的眼线，否则她安排事情怎么可能这么顺利？所以才假模假样的让童妈妈将人都请出去。其实不过是在敲山震虎。
明面上那些人都被请出去了，这么紧要关头她们怎么可能真的离开？说不上躲在哪个角落偷看呢。
不过神医就是神医，在神秘的气氛上，戏份要做足了。
跟随着童妈妈进了六姨娘的屋子，迎面传来一声惨痛的嘶嚎。
躺在床上的六姨娘满头大汗，捂着圆鼓鼓的肚子翻来覆去。其痛苦的程度可想而知。
“童妈妈，你说的病人就是……？”
“对的神医，这位就是我家主子，她即将临盆，我却无能为力，还找不到稳婆，女神医既然包治百病，能否搭把手，助我主子一臂之力？”
“看来，我是跟错人了，不是听说你们府中的夫人得了重病吗？我以为你是为她而讨医生的，既然不是，那我就此告辞……”说着，姚青鸾拱手一礼，转身就要出门。
“请等一等……”床上的六姨娘突然无力的吼道。
姚青鸾脚步一定，站住了，缓缓转身看向床榻方向。
“神医你需要什么，只要助我生产，一切都好说。我可以引荐你去给夫人看病，我可以……啊……”话还没说完，有一阵疼痛袭来。
童妈妈赶忙上前查看情况，掀开被子，褥子上已经湿答答一片，“神医您就帮帮忙吧，我家主子的羊水都流出来了，您看，我这……”
第六十二章 出生夭折
仿佛经过了一番心里挣扎，姚青鸾最终还是走了回来，“童妈妈，快去烧热水！”
哎一声应着，童妈妈小步跑出了门。
凑到床边，姚青鸾稳稳握住了六姨娘的胳膊，“一般情况下，产前阵痛是不会如六姨娘这般的，想来您身上被用了什么不寻常的东西，且是长久以来积攒下来的。”
虽然说的隐晦，但六姨娘显然听懂了。
对自己肚子打主意的人，这府里不在少数，可具有最大嫌疑的，就是那个自称卧病在床什么都不管，却暗地里在操控一切的张氏！
“神医，摆脱你，一定要让我生下这个孩子，我不能就这么死了。”紧紧抓住姚青鸾的手，六姨娘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这位贵人你放心，我会尽力的。”说着，将按住六姨娘脉门的手撤了回来，“贵人，您最近是不是夜里失眠盗梦，总是心慌气短？”
“是……但看了大夫，都说是孕育者常出现的。”
“胡闹，真是庸医，孕妇最该养气补血，您现在的身子却血脉失调，怎么可能顺利生产？”
“刚刚您说……有人动了手脚，莫不是？”
“现在不是追究这个的时候，剩下孩子最重要，听我的，深呼吸，侧过身子，我来为你按住穴道，有助于顺利生产……”一边安慰着六姨娘的情绪，姚青鸾一边按照外祖父给的秘籍中所写开始在六姨娘的身上寻找穴道，还好，还好她时间把握的比较紧凑，否则再晚一会儿，恐怕六姨娘孩子保不住，更甚者会自身难保。
找到脾俞穴，左右按压一分钟左右，又找到另一个重要穴位，渐次按下去之后，六姨娘再次平躺下来后，神情缓和了许多，“真不愧……是神医，我感觉……”
“先不要说话，留下点力气，待会儿生产。”
按照姚青鸾的吩咐，童妈妈将该准备的都准备好了，为了不让其他丫头看到，她只能一个人来来回回将东西一遍一遍搬运进来。
紧握着六姨娘的手，姚青鸾这个还没出嫁的大家闺秀，开始了她人生中第一次助产士的活计。
屋里艰苦鏖战，屋外却也没闲着，张氏派来的探子每隔一会儿都会跑出六姨娘院子去溢香园报信儿。
整个京兆府，异常安静，外表看起来仿佛什么都没发生，实际上所有的眼睛都盯在这里。
狠狠垂了下床头，张氏几乎从床榻上暴跳起来，“不是让你们安排好，不让任何一位大夫进门的马？童妈妈那个老贼又是从哪儿弄来的‘神医’？”
李妈妈一震，忙垂着头将茶端上来，“夫人，您息怒，莫动了肝火，您也在养病啊，不要为了六姨娘伤了身子，听着是个神医，实际上就是个江湖小混混，更甚者，若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就更好了。到那时，老爷回来，只会怪罪六姨娘身边的人紧急时候不去找稳婆，反倒弄来个什么破神医耽误了六姨娘生产，自然怪罪不到夫人您的头上。”
“你说的倒轻巧，如果真的能这样就好了，万一，万一那真是个能治病的怎么办？咱们之前所做的一切就都白费了！”
“夫人您真的多心了，之前给六姨娘饭里下的东西，连童妈妈这关都过了，更别说一个江湖女骗子，想来，那些剂量不大的药物现下正发挥着作用呢，夫人，您就请好吧。”
“总之，那边一有消息立刻回禀，还有，守门的人也都给我精神起来，万一老爷提前回来了，或者有什么动静，立刻通知我！”
“夫人，您放心，一切都有奴婢呢，您就安心养病即可。六姨娘，活不过今天……”李妈妈说话时，面上带着十足的坚定与自信。
六姨娘屋子里，床上一滩血迹，将孩子托举在手里，童妈妈的双臂已经颤抖到无以复加，没空顾及孩子，童妈妈几乎含着哭腔道，“怎么？难道是血崩了吗？”
姚青鸾皱眉，“孩子，童妈妈，赶紧用手敲打孩子的背！快！”
童妈妈这才反应过来，从六姨娘的身体里出来，这孩子还一点声音都没发呢。
赶忙按照姚青鸾的吩咐开始敲打婴儿的后背，几番过去，却都没有声音。
而床上的六姨娘下身，仍在流着血……
即使是身经百战的童妈妈，这一刻也双腿瘫软了，孩子虽然生下来了，却不哭不叫，显然活不了啊，六姨娘也血崩了，这跟没生下来孩子母子具亡有什么区别？
想当年，姚书仑安排童妈妈入府的时候吩咐过，让童妈妈无论如何要护六姨娘周全，不让她被奸计所害，没想到三年时间过去了，这样的紧急关头，她却要实言了。
“孩子交给我！你来按住六姨娘这两个穴位，记住，要一直按着不能动，上下揉捏！”姚青鸾声音提高了八度，立刻将童妈妈从放弃的边缘拉了回来。
接过孩子，姚青鸾顺势开始拍打孩子的背部，口中不停念叨，“一定不能有事，哭出来，快哭出来！”
可是几番过后，孩子终究没有声音。
童妈妈始终不敢动作，按照姚青鸾的指示按着六姨娘的穴道，看到孩子一直不出声，她眼泪都流出来了。
转过身看着卧在床上，脸色苍白的六姨娘，童妈妈泣不成声。
越是这样的时候，越不能慌乱，姚青鸾心底一遍一遍给自己打气，孩子不能有事儿，一定不能有事儿，如果这个男婴夭折了，那么她今儿的计划就将毁于一旦。
除此之外，不管怎么说，这男婴也是她的弟弟，刚刚来到这个世上，他没做错什么啊，凭什么要沦为张氏谋划的战利品？
灵机一动，姚青鸾翻开自己带来的医药箱，取出银针包裹中最细最小的一根银针，对准了男婴的头顶，稳稳扎了下去，屋内的空气，在这一刻仿佛停止了。
童妈妈还没反应过来，已经看到身后的白衣女神医下针那，那么长那么细的一根银针，毫无预兆的就差在她家小少爷的头顶。
第六十三章 保住性命
“啊”的叫了一声，童妈妈几乎当场晕过去。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那婴孩突然哇的一声大叫了出来。
仿佛惊雷划破寂静的天际，京兆府一瞬间被婴儿的啼哭声所笼罩。
“太好了太好了，四少爷救过来了，四少爷救过来了，姨娘您睁开眼睛瞧一瞧啊……”手中的动作不敢松开，童妈妈焦急的呼唤着六姨娘。
双手有些不自然的拖着婴孩，姚青鸾托举着交给了童妈妈，“接下来就交给童妈妈了，想来您比我更熟悉。六姨娘就交给我吧。”
接过四少爷，童妈妈双手有些颤抖，“神医姑娘，您告诉我个准话，我们家姨娘到底是不是血崩？”看那一被褥深红色的血液，童妈妈说话都有些颤抖。
姚青鸾微微一笑，两个弯弯的眼睛仿佛在瞬间释放出了万丈光芒，看得童妈妈立刻有了主心骨。
“童妈妈，您放心，有我在，赶紧把孩子洗一洗包裹起来吧，免得着凉。”
啼哭声中，姚青鸾轻轻转身，这一瞬童妈妈有些微愣，她总觉得面前这个女神医很是熟悉，可是声音并不曾听过，样子也没什么印象，为什么会这么熟悉呢？
姚青鸾下意识摸了摸后脖颈出自己插进去的短短一根银针，还好，还好银针在。
这是她在穴位秘籍中看到的，将银针插入这个穴道，可以直接改变人的声音，若非如此，她此次的易容也办不到这么成功，想要在童妈妈这个经验丰富的老人面前瞒天过海，并不是那么容易的。
掀开被子，看着满褥的鲜红，姚青鸾调整了下呼吸，随即握住了六姨娘的手。
虚弱的颤抖了下眼皮，六姨娘缓缓睁开了双眸，“神医姑娘，多谢你了，只要孩子好就行，我，我没什么的……”
母爱在这个时候还真是泛滥，看着六姨娘几乎没有血色的脸，姚青鸾轻轻一笑，“姨娘，你放心，我会救你的，定让你们母子平安，待会儿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跟你商量，你可不能就这么放下四少爷和童妈妈，一走了之。多余的话不要说了，留着力气，相信我。”眼角往上一扬，姚青鸾的笑容极有自信。
一行泪珠从六姨娘的眼角滑落，抿嘴用尽最后一点力气点了点头，六姨娘无力的闭上了眼睛。
很显然，六姨娘产后失血有些多，比之人们常说的血崩还要轻一些，虽然没给这样的病人诊过病，但姚青鸾对穴位秘籍倒背如流，关于生产这一部分，她刚刚出府之前更是翻出来着重看了一遍，早做好了产后会出血的准备，所以接下来，先止血才是关键。
拿过自己的银针包，掀开六姨娘的外衣，姚青鸾开始在六姨娘的小腹上施诊了。
童妈妈忙前忙后终于将四少爷包裹好之后，再次掉转头回来的时候，见六姨娘的小腹上已经满是银针，一根神经紧紧绷着，良久，姚青鸾终于将银针包上最后一根银针插完，这才在床榻旁的位置上坐下，大松了口气对童妈妈道，“童妈妈，你家主子没事儿了。”
咕咚一声，童妈妈双膝及地，感激涕零道，“神医姑娘，多谢您救了我家姨娘，多谢您救了我家四少爷，大恩大德，我们……”
“童妈妈，六姨娘和四少爷都需要安静，现在屋子外头是什么情况想必你比我更了解，所以小声一点儿，我也不需要你跪地的感谢，赶紧起来吧。”
擦了擦眼泪，童妈妈这才冷静下来，的确，门外多少双饿狼的眼睛正盯着屋里的动静呢，越是这时候越不能慌乱。
“瞧瞧我这个老太太，越是紧要关头，反倒没有姑娘冷静。”
“你不过是关心则乱而已，现在姨娘身子没什么大恙，你也该放心了，只不过，以后还要好好调养身子，之前找来给六姨娘稳胎的那个大夫，以后不要让他在靠近六姨娘了，童妈妈，您是聪明人，我说的话您应该懂其中的意思吧？”
童妈妈只觉得背后一凉，今儿六姨娘为什么生产这么费劲，其中自然有很大问题，神医姑娘又在这个时候特意嘱咐说不要让之前的大夫再过来了，显然，问题出在大夫个开的药上，“可是神医姑娘，平常，那大夫给开得药方子，我都是拿出去给很多处瞧着后才敢下药的，怎么会？”
“童妈妈，医术博大精深，且分为几个流派，有的专攻上，有的则专攻下，要想下手是可以从各方面寻找缝隙的，并非只在药方子上下手，有可能药方子是正常的，但是跟六姨娘寻常用的东西一参半，就变得不正常了，为了你家姨娘和少爷，我劝你还是尽早通知你家老爷，让他做主找一个为人正直的大夫入府吧，不要让他人有缝隙可钻。”
话说到这个地步，已经再明白不过了，童妈妈狠狠咬牙，点头道，“多谢神医姑娘，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该做的我已经都做了，此地不宜久留，我恐怕要赶快离开，那么接下来就都交给童妈妈了。”说着，姚青鸾开始收拾自己带过来的东西，“这些银针要等一个时辰之后方能拔出来，你放心，姨娘的身子已经无碍，只要将银针慢慢拔出来即可。”
“可是神医姑娘，您的诊金……”
“呵呵，我这个人呢，脾气有些古怪，愿意收钱的地方你少给我一分都不行，不想收钱的时候你也不要应往我手里塞，我不会要的。今儿我算是跟姨娘和小少爷有缘，就此告辞了。”转身就要出屋，姚青鸾却故意放慢了脚步，正当手触碰到屋门的时候，床上的六姨娘终于开口了，“慢着……神医姑娘，请等一等。”
低眸浅笑，姚青鸾心中窃喜，等的就是这句话！转过身的时候已经全无刚刚的神情，“姨娘，唤我有何事？”
“如此救命之恩，怎么能让姑娘就这么走了，另外，神医姑娘刚刚不是说……有事情要跟我商量吗？”
第六十四章 达成一致
“是啊，神医姑娘，您对我家两位主子可是有救命之恩，怎可以就这么让您走了？”
“我适才已经说过，跟姨娘算是有缘，感谢就罢了，举手之劳而已。”
“神医姑娘，那您也该把要商量的事情跟我说了吧？否则我会良心难安的！”
仿佛被六姨娘的话给劝动了，姚青鸾松开攥着门的手，缓缓又走了回来，在床榻旁重新坐了下来，“姨娘，实不相瞒，我今儿入府本不是想给您看病的，因为听说府中的夫人卧病多日，所以我原以为童妈妈是给那位夫人求诊的，却没想到……”
“夫人？是啊，夫人的确‘重’病。否则，我也不会这样。”
“姨娘的话中，似乎有其他的意思……”
“姨娘产后无力，有些话还是我来说吧……”童妈妈突然上前说道，“适才在府门外的时候，我就觉得姑娘似乎是故意在我家门口徘徊一般，原来姑娘是打算给夫人看病啊，看姑娘的样子似乎并不是为财，那么，姑娘执意要入府探病是为何呢？”
“我……呵呵，看姨娘院子外头的情况，以及刚刚我进来时候童妈妈将所有人都打发下去的样子，估计是为了防着什么人吧？莫不是……”将声调压低，姚青鸾道，“防着那位夫人？”
童妈妈眉梢一颤，“神医姑娘，因何这么认为？”
“诊过脉了，我自然知道六姨娘身体是何情况，童妈妈忘了，我刚刚还提醒你不让之前的大夫再过来看病呢，从小少爷降生到现在，也有一会儿了，估计消息早传到那位重病的夫人口中，可她却迟迟没有派人过来，如果姨娘防着的人不是那位夫人而是别人，那就说明贵府的夫人是个通情达理且善良的人，既然如此她又怎么会不过来瞧瞧呢？所以，夫人不敢来，其余的姨娘也不敢动弹，所以到现在都没人踏足六姨娘的院子一步，所以我猜测，六姨娘防着的人，就是那位夫人……当然，如果对我不信任，童妈妈和六姨娘大可以闭口不谈此事，我也会就此告辞。”
“既然是恩人，有什么可不信任的？”床上的六姨娘虚弱说道。
童妈妈很快接过了话茬，“没错，神医姑娘猜的都对，更关键的是，您知道为何姨娘都疼到那份儿上却没有一个稳婆在身边吗？这些也都是托了那位夫人的福！”几乎是咬着牙说出这番话的。
“原来如此……那看来我今天还真的救对人了。”
“姑娘此话何意？”
“不瞒童妈妈，我之所以想要给夫人诊病，其实是有原因的，既然说起来咱们的敌人也算是同一个，那么我也没什么可忌讳的了，我是来找张氏报仇的，血海深仇！”
此言一出，六姨娘和童妈妈皆是一愣。
“报仇？！”
“没错，原本从半月前就在京兆府附近转悠了，本想着可以借着她重病的机会进来接近，趁机在她她的药里动手脚，索性同归于尽，却没想到今天被童妈妈请进来，却误打误撞救了姨娘你。”
“所以，你跟夫人有着血海深仇？”
“其母亲因她而死，姨娘您说，这算不算血海深仇？”
“可是，神医姑娘，你这么好的年纪，为了报仇，就这么跟她同归于尽，未免太草率了，更何况，夫人院子周围的把守，幸亏今天是我这个老太太把你请进来了，要是真的让你混到夫人身边，我都担心你还没下手就被抓住了。”
“那又如何呢？总该为母亲的死做些什么才对，说句难听的，如果今天童妈妈没有遇到我，六姨娘或许有命活着，四少爷却不一定了，到那时六姨娘或许会懂得我此刻的心情，我真是恨透了她……”
“咳咳……不用到那时候才理解神医姑娘，现在我就很理解，从入府以来，我规规矩矩从不曾得罪与她，如今不过产下我的孩子，不管男女，这么小的孩子会对她造成多大的威胁？她竟然也不放过，从今以后，我不会再这么忍着过下去了，为了小少爷，我也不能这么忍着了！”
显然，六姨娘的一腔怒火已经被勾起。
“想来，姨娘这么多年在她身边也受了不少的苦，这次小少爷是命大，得以保全，难说以后姨娘再不想办法改变现状的话，她还会对小少爷下手。孩子的成长过程，可下手的机会那可太多了，不是吗？”
姚青鸾的话，惊得六姨娘一身冷汗，是啊，身为亲娘，她怀胎十月辛苦诞下的孩子，怎么能不好好保护？如果再继续这样忍气吞声，不做反抗，恐怕有朝一日孩子始终会折于张氏手中，“张氏，我今后跟她势不两立！”苍白的手捏成拳头，六姨娘几乎要碎了一口银牙。
童妈妈叹息了一声，自言自语道，“趁着老爷不在，夫人做的可真够绝情，姨娘，您这次打算怎么跟老爷说？”
“打算？有什么好打算的？这么多年她的所作所为，老爷并非不知，只不过念在两人情分上，他从来不跟那人计较，即便这次搭上小少爷的事情，老爷也未必会真正的严惩，怎么说她身后还竖着那么大个将军府呢，只要将军府一日还在，老爷就不可能跟她真正的翻脸不是吗？老爷回来的时候，童妈妈只照着差不多的跟老爷说就行了，找不到稳婆的事情，等等都跟老爷说，该怎么处置老爷自己看着办，总之以后我母子俩的安全不能全靠老爷，我也要承担起来了才行……”怒气太盛，六姨娘一时仿佛忘记了产后的疼痛与无力，“从今天开始，我要换一个活法……”
“姨娘能这样想就太好了，不过通过刚刚救您这个过程，小女子也想通了，报仇并非一天两天就可以的，深深潜伏，伺机而动才是最聪明的举动，所以，在此多说一句，六姨娘还是要保重自身才行，一切为小少爷着想。”
“神医姑娘，我知道该怎么报答你了，你的仇……我帮你报……”
第六十五章 扑了个空
负责在六姨娘院子里盯梢的丫头们腿都快蹲麻了，但六姨娘的房屋除了刚刚听到婴儿啼哭后，童妈妈出来过一次外，便在没了音信。
“夫人那边等着咱们回信儿呢，到底怎么办啊？”
“能怎么办？如实说呗，听到了婴儿啼哭，并且那个被童妈妈带进来的女子还没离开，就这么回……”
小丫头踟蹰了半天，最终没什么好的应对法子，只好按照旁边的人吩咐去做，悄声退下去，小跑着去溢香园报信去了。
小丫头前脚一走，六姨娘的房门就被打开了。
戴面纱的白衣女子被童妈妈恭敬的送出了门。
“神医姑娘，今儿多亏了您，否则我们姨娘就性命难保了。”
“妈妈，您就别再跟我客气了，还是那句话，因为我跟姨娘有缘，罢了里边还有小少爷和姨娘需要照顾，童妈妈慢行，我自行走偏门出去便是。”
“这怎么行呢？不如我唤个人送姑娘出府吧？”
“妈妈，让我来吧？”耳房里，突然走出一个眉清目秀的小丫头，说话时，眼神却不住打量着姚青鸾。
跟童妈妈眨了下眼睛，两人都看出了这个小丫头的用意，童妈妈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用力捏了捏姚青鸾的手，“姑娘，保重！来日再续。”
“童妈妈，放心吧……那就有劳姑娘了？”
小丫头引着姚青鸾走出六姨娘院子，随即沿着通往偏门的小路走去，一路上并不曾说话，小心提醒的时候也是问声细语的，看不出丝毫端倪。
即便如此，姚青鸾仍旧提着一百二十个心。
走着走着，路便有些绕了，本就是京兆府的人，侧门该怎么走，姚青鸾闭着眼睛都知道，可这丫头在六姨娘院子与侧门之间选了条路途最远的，分明就是在拖延时间。
没心思跟这小丫头玩儿轨迹，半路上，姚青鸾突然停住了脚步，“哎呀，瞧我这记性，怎么连针灸包裹都落在房间里了呢，光顾着姑娘童妈妈聊天儿，你说我这记性，不如，姑娘您替我回去拿一趟如何？”
小丫头先是愣了愣，随即笑容灿烂道，“姑娘，确定银针包裹是落在我们姨娘的院子里了？”
“是了是了，刚才装包的时候我就总觉得忘记了什么东西，这才想起来，那银针包裹我弄好了是放在六姨娘枕头边的，本想着转身的时候放进这里，却没想到给忘了，如果姑娘觉得不方便的话，不如我跟你一起过去吧？”
“哦……不用，正好，姑娘就在这里等着奴婢吧，奴婢路熟，去去就回。”
“姑娘放心，我在贵府人生地不熟的，不会乱走，这点儿分寸我还是有的。”
正愁着不知道该怎么拖延时间，这个白衣女子倒好，自己想留在府里，那就别怪夫人的人找过来了，小丫头心中美美的算计着，转身就朝六姨娘的院子走去。
看着小丫头的背影，姚青鸾悠然一笑，想跟我玩计谋，你还嫩了点。
毫无疑问，小丫头走了之后便再也没回来。
而一炷香的功夫过后，张氏手下的人就齐刷刷赶过来了，却扑了个空，于是几乎将整个京兆府都搜查了一遍，最终连那白衣女子的影子都没有寻见。
没人想得到，那白衣女子正在京兆府大小姐的桃影园中。
回到桃影园，在碧桐的掩护下，姚青鸾很快换好了衣服，洗了把脸，并将脖颈后头那根银针取下，容貌和声音都变了回来。
将白衣服和藕荷色面纱藏好，碧桐大大松了口气，“小姐，刚刚奴婢都快急死了，您怎么去了这么长时间？”
“六姨娘院子的情况很复杂，我费了好一阵口舌，才把人都稳定住，张氏那边有什么动静？”
“一直盯着六姨娘那边儿呢，刚在您回来之前，张氏院子里的人几乎倾巢出动，奴婢就猜着肯定是去追您去了。”
“找吧，随便找，就算把整个京兆府翻个地儿朝天，她也找不到我……”调皮一笑，姚青鸾此刻心情好到极点，“六姨娘这回生了个儿子，又够张氏气上几天的了，不用我费力，她又得多在床上躺几天。”
……
六姨娘院子里，小睡了一会儿之后，六姨娘再次醒来时，屋子里已经没了刚刚那浓重的血腥味。
童妈妈寸步不离的守在一旁，见六姨娘睁眼了，大松了口气，“姨娘，您可算睁眼了，感觉如何？要不要喝点水？”
“神医姑娘可送走了？”
“送走了，根据姨娘的吩咐，神医姑娘半路上谎称说东西落在这儿了，甩开了丫头的跟随，按照咱们给的路线出府去了，夫人的人并没有找到她。”
“好，那就好，救了我们母子两命，她却分文没收，这样好的姑娘，答应她的我一定要做到才行。”
“可是姨娘，您真的相信那姑娘所说吗？万一她是夫人派过来的……”
“夫人怎么可能派人来救我？她已经把所有的稳婆都控制住了，明明可以就这么看着我跟小少爷死，还派个人过来装好人做什么？我知道童妈妈担心我，但那姑娘显然跟夫人不是一派的，从她刚刚跟我聊夫人时候的神情和眼神我就看得出来，如果没有真的深仇大恨，她是装不出那个样子的。”
“您这么说，倒也的确如此……”
“总之，从现在开始，院子里我跟小少爷的吃穿用度一应都要童妈妈亲自过目，谁送过来的东西都不能用！”
“这个奴婢知道。”
“且等老爷回来吧……”
“还有一件事，姨娘，奴婢担心，夫人会把小少爷抢过去抚养，您看……”
“放心吧，张氏是作茧自缚，她不是说自己重病在床吗？加之稳婆的事情，虽然咱们没有确凿的证据，但只要咱们把事实都摆在老爷的面前，就不怕他猜不到张氏做了什么，到那时不管张氏怎么要求将小少爷带过去抚养，老爷都不会同意的！”
“姨娘说得对，张氏这回就等着在老爷心里的印象一落千丈吧，依我看，老爷曾经对她的那份情，也快消磨光了。”
第六十六章 劝说张氏
六姨娘生产后的第四天，姚书仑终于回府了，一下马立刻飞奔到六姨娘的院子，连张氏的屋都没去过。
这不是一般的反常。
往常即便有再着急的事情，姚书仑回府都会先到张氏的溢香园来。
六姨娘屋子里，童妈妈哭天抹泪的将姨娘生产当天的事情叙述了一遍，着重强调了从六姨娘开始阵痛到午后几乎寻不见一个稳婆的事情以及夫人重病没来得及过来的事情。
姚书仑何其聪明，怎么会听不出其中关窍，拉过六姨娘的手，紧紧握着，却始终不说话.
将该交代的事情都交代完了，童妈妈将粉嫩的四少爷抱了过来，看到孩子的一刻，姚书仑才露出浅浅的笑容，“跟落儿小时候真的很像呢，长大必定是个帅气的小伙。”
“老爷，四少爷还没取名字，姨娘说了，等您示下，所以……”
“姚一安，我回来一路上都想好了，安稳康健，一安长大必定会稳稳当当，健健康康的。”
抚了抚襁褓中四少爷肉呼呼的小脸儿，六姨娘笑而不语。心中暗道：老爷此言正是我心中所想，只希望他能够健健康康的成长啊。
从六姨娘院子里出来，姚书仑直接进了书房便没再出门，连晚膳都是丫头们送进去的。
张氏得知老爷一天的动静后，在床上躺都躺不稳了，找急忙慌的借口身体不舒服让李妈妈过去请，可是三次消息都传出去了，姚书仑却连个面儿都没有露。
李妈妈最后一次回来时候，仍旧深深垂着头，张氏看了便自觉灰心，狠狠垂着床榻咬牙切齿道，“那个贱人！命够大，居然还敢跟老爷告状，她是活得不耐烦了？还是觉得她儿子活得不耐烦了？”
“夫人，您身子不好，切莫动气啊！”
“身子不好？我身子不好也要有人关心啊，那边不过生了个孩子，老爷一回来就跑到那边去了，我这儿呢!病了这一阵子，老爷过来院子的次数屈指可数！老爷啊老爷，你终究还是相信那些贱人了！”猛地将茶杯往地上一摔，瓷器碎裂，发出嗙啷脆响。
姚青鸾正巧走进来，看着张氏一双憋得赤红的脸，微微一笑，随即状若紧张的样子急忙走上前去，“母亲，您这是怎么了？”
见大小姐进来，李妈妈的心才稍安，“大小姐，您快来劝劝夫人吧，都一天没用药了，这哪儿是好啊？”
“李妈妈，你们先下去吧，我跟母亲单独聊聊。”
“哎……”向来夫人生气，小姐一劝说准好，李妈妈心中存了希望，带着几个丫头便退了下去。
凑到床边，姚青鸾握住了张氏的手，“母亲，可是为了六姨娘的事情？”
“你父亲从入府到现在都没来溢香园一趟，却派人去那边问了几次消息了，这不是明摆着在各位姨娘的面前不给我脸吗？成婚多年，他还从不曾做的这样过分过！”
是啊，连我娘死的时候，父亲都是容忍着你的。
心中暗自腹诽，姚青鸾面上却不露声色，“母亲，鸾儿都听说了，可父亲越是这样您越不能生气啊，现在父亲不过来这里，很明显已经对您起疑了，越是这时候，溢香园越是不能有动静。”
被姚青鸾一提醒，张氏慢慢平静了下来。
“父亲现在只听了那六姨娘身边的人怎么说，还不曾到母亲的院子里，其实，这倒是件好事儿，您想啊，六姨娘那边的人肯定吹嘘的浮天夸地，父亲多少会有所怀疑，这种情况下，如果父亲什么都没事儿似的来母亲院子里看您，反倒是有事儿了。现在父亲安安静静的在书房里带着，必定在思考这件事情，这时候，溢香园就该冷静，仿佛什么事儿都没发生一样，挑些好的有营养的继续给六姨娘送过去，有了您的表率，其他姨娘也就不敢冷着六姨娘了，只要后宅的气氛活络起来，父亲又能说什么呢？六姨娘的那些话归根结底能起多大作用？虽然生了个老四，是个儿子，但怎么能跟大哥比呢？大哥可是父亲的嫡子，是丞相府我们这一辈的嫡孙，何等尊贵的地位，岂是那六姨娘腹中爬出来的东西能撼动的？”
将姚青鸾的话左右思考了一番，张氏神情终于有所好转，“鸾儿说得对，现在我就该平静的对待，否则反倒将之前做的事情在你父亲面前坐实了！”
“对啊母亲。”
“好女儿，你提醒了母亲。”
“母亲，女儿也是知道的，即便母亲这样理智的人，碰到感情的问题难免困扰，您跟父亲多年的夫妻恩情，岂会因为六姨娘这么个外人的挑唆产生缝隙？之前多少次父亲生气，母亲不都是三言两语就把人劝说了嘛，现在这个时候，着急起不了作用，重要的是等父亲将一切想通了，主动上门找母亲来谈。只要您跟父亲和好了，那六姨娘就该知道，她是什么位置的人，就该摆正她自己的地位了。”
“没错，不就是生了个儿子嘛，等你父亲的气儿消了，我就把那臭小子的抚养事宜夺过来，让六姨娘干瞪眼看着！”
猛点了点头，姚青鸾心中却在冷笑：张氏，你以为在姚书仑心里，你还是多年前那个年轻纯洁的少女了吗？夫妻恩情是真，却也耐不住你一次两次的消磨，多抚养事宜？你想的太美了吧，姚书仑不仅不会将四儿子抚养的事宜托付到你手里，恐怕以后你连碰那娃娃一下都难。
“对了母亲，女儿来还有一件事想问，女儿听说，六姨娘是被一位自称是神医的女子救过来的？那人的底细您可查清楚了？”
“别提了，那丫头来无影去无踪的，原本咱们安插在六姨娘院子里的人都把人快送到咱们嘴里了，可是一转眼，李妈妈等人追过去的时候，却什么都没瞧见。李妈妈也问了看门的那些小厮，都说不曾见过这号人物，真不知道是从哪儿跑出来的江湖骗子，竟误打误撞的就把六姨娘给救了！”
第六十七章 神秘秘籍
经过姚青鸾的劝说，张氏很快便将要服下了，也安安稳稳睡下了。
以后三天，姚书仑每晚都寸步不离的陪在六姨娘身边，更是一天几遍的讯问四少爷的近况，仿佛四少爷身边存在诸多危险因素，一会儿不知道他是安全的，姚书仑都不放心。
第四天一早，姚书仑突然出现在了溢香园，一如往常在厅内用了早膳，没有就六姨娘的事情问张氏一句话，就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但他什么都不问，反倒让张氏心里不踏实。
不能眼看着六姨娘嚣张，没过几天，张氏便主动提出，要把四少爷接到她的院子里来抚养，毕竟这院子里有经验的妈妈们曾经抚养过姚一程和姚青鸾。
姚书仑听了张氏的话极为心疼的将张氏拥在了怀里，谎称担心张氏的身子，不能让刚刚降生的孩子来烦扰她休息为由，直接拒绝了张氏的请求。
姚书仑走了之后，李妈妈端着汤药回到张氏房间，汤药再次被砸碎，张氏气到不能自已。心中隐隐有种不安，这次姚书仑似乎来真格的了。
夫妻俩吵吵闹闹才能过一辈子，对于这一点张氏十分清楚，可她更清楚姚书仑的性格，他如果正大光明问了自己六姨娘生产的事情，就是给张氏机会解释一切，但相反，他什么都没问，跟什么事儿都没发生似的，这就说明，姚书仑心里怀疑的种子已经种下，且是毋庸置疑的。
现在，连一个解释的机会都不肯给张氏了。
见张氏心情不好，李妈妈还是硬着头皮跪在床畔，“夫人，老奴知道您最近心情不顺，但身体恢复才最是重要，您就说吧，这次如您身子是康健的，怎么会任由那六姨娘在外头作威作福？”
“你这是埋怨我没有好身子了？”
“夫人，您知道奴婢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一大早的你就不见个影子，到现在才回来，做什么去了？”
支支吾吾的，李妈妈半天没有回答。
张氏气结，“你到底说不说？”
“回夫人，奴婢去了腊梅园……”
自打姚儿死后，张氏已经许久没听到腊梅园这三个字了，此刻一听到，猛地从床上坐起，“可有什么发现？”
李妈妈垂头丧气的摇了摇头，“夫人，奴婢都快将腊梅园掘地三尺了，可是却始终没看到您说的那本书，您真的确定，那本秘籍是被三小姐……”
“废话！若不确定我会让你去翻找吗？三年前，李迎秋那个贱人誓死都不肯交出那本秘籍，只有姚一落和姚儿两个孩子，她是断不会将这么重要的东西交到其他人手里的，身死的时候姚一落还不懂事，自然是交给姚儿。”
“那您说，会不会三小姐临走之前，趁着咱们不知道的时候，将那东西转到三少爷的手里了啊？”
“姚儿死的急，且她是被禁足的，那段时间腊梅园屋子里都快被咱们翻遍了也不曾找到那本秘籍，她哪儿有机会交给姚一落？定还在腊梅园，你好好想一想，有米有遗落了什么地方？”
“夫人，从三姨娘进府的那天开始，您就一直盯着这本秘籍，这么多年了，那到底是什么东西，对您这么重要，老奴……”
“不要问了，你只需要按照我吩咐的做即可。对了，最近皇后娘娘可有送进来信？”
“不曾，老奴听闻，近来皇后娘娘为太子选妃的事宜操劳，或许是因为这些事情耽搁了，所以没能给夫人来信吧？”
“倒也好，太子妃的位置，威武将军府势在必得，只要把这一环的扣系上了，威武将军府跟镇国将军府的纽带将会越发紧密……”
只是，秘籍一时找不到，皇后娘娘指不定什么时候又要催促，总不能一再的那借口搪塞啊？
“身子要快些好了才行，也该入宫去跟皇后娘娘当面谈谈了。”
夜里，借着秋风凉爽之意，姚青鸾换了不起眼的衣服，来到了竹闲居。
刚到门口，就听到院子里有拳脚的声音。
之前碰到多次，姚青鸾猜到，或许肖广暮又借着天黑过来教落儿武艺了。
果然，推开院门，院子里空落落的，姚一落跟肖广暮俩赤手空拳正对面互搏，听到院门的声音，专注的两人甚至都没往这边看一眼。
“这么放心的在院子里练习，就不怕被其他人看到，被张氏知道了去？”走到稍近处，姚青鸾声音放得很低。
“自然是听出了你的脚步声，我们才没给反应，若是别人，早不知道魂归何处了……”肖广暮嘴角一扬，露出个完美的弧度。
“广暮大哥说得对，我是听出了姐姐的脚步声，所以才没反应而已。”傲然的收回了手中拳头，姚一落做了个请便的姿势，独自推到大树后边练习去了，将宽敞的院落让给了肖广暮和姚青鸾两人。
“真是巧，我每次过来，都能碰到肖公子在此。”
“虽然同在京兆府，你跟落儿相见的次数却远不及我。”在树下的石椅旁坐下，肖广暮很自然的给姚青鸾倒了杯茶，“这茶是我刚刚给落儿拿来的，凉一些口味最佳，大小姐不妨尝一尝。”
仿佛两个许久未见的挚友，姚青鸾拈起茶杯自然喝下，“肖公子像是有话要说。”
“我听落儿说，六姨娘产下了四少爷，真是该恭喜的事情。”
“肖公子的想法必定没这么简单吧？”
“知我者大小姐也。我只是想问，为什么选择了六姨娘？”
“碰巧，左右我是要报仇的，不能再京兆府孤零零一个，也该找一个有共同目的的才行，碰巧赶上了六姨娘的事情，也是张氏使然，如果她不故意刁难六姨娘，我也不会有机可乘。”
“所以，你是打算操纵着六姨娘替你报仇了？”
“操纵……倒谈不上，志同道合罢了。以姚青鸾的身份，有些事情我必定不好出面，这时候就需要别人，当然，路是六姨娘自己选的，身为一个母亲，面临困境，如果她不坚强起来，怎么保护好孩子？”
第六十八章 与虎谋皮
说心里话，肖广暮最初从姚一落口中得知姚青鸾此做法的时候，十分高兴，懂得变通也是成长的一部分，至少姚青鸾不再纠结怎么立刻将张氏灭掉的问题了，但心中所想还是不能表露。
“大小姐，有没有想过，这样一来，六姨娘的处境会更加危险？”
“肖公子可曾听过关于老虎生病的有趣故事？”
“但闻其详……”
“从前有一只老虎，它从生下来就不愁吃喝，因为老虎妈妈一应都给她供给了，但好日子只持续到虎妈妈临死的当天。虎妈妈死了之后，这只老虎没有觅食的能力傍身，呆在山洞里就快饿死了。肖公子觉得，这头老虎，最终会怎样？”
居然玩儿开放式结局啊！肖广暮心中暗自腹诽，面上呵呵一笑，“这老虎有两条路，一是继续把自己关在山洞里，回味着曾经虎妈妈喂它食物的美好生活，以此死去，二是自强起来，主动出去觅食，养活自己。”
“肖公子说的不错，一帆风顺的生活，不一定对每个人都是好的，就好比六姨娘，她打从入府开始，无声无息安安静静的在张氏膝下讨生活，得到了什么？虽然衣食无忧，可性命难保，难说哪天张氏一个不开心，做出六姨娘生产的当天那种事情来。”
“所以我可不可以这样认为，大小姐此番是在给六姨娘，创造逆境，激励她‘成长’？”
“创造逆境倒说不上，只是让她早些认清楚事实罢了，与其等到庇佑她的存在全部消失时候再寡助无援，不如趁早自食其力……”
“嗯，不过在下倒是好奇，如果大小姐是那只没了虎妈妈照顾的老虎，会怎样？”
“我？”姚青鸾神秘一笑，“会让经常出入虎洞的虫子出去散播消息，就说老虎洞里的老虎病入膏肓，即将伴随虎妈妈而去，然后借此机会，把进来探病的其他动物挨个吃掉，等我果腹了，还可以把进来探病的动物当做觅食的练习靶子，直到把自己练到足够强大，我就可以走出洞穴，开始我真正的老虎生涯。”
“大小姐不觉得这样对进来探病的其他动物太不公平了吗？”眼中波光粼粼，肖广暮笑起来仿佛能释放灿烂的光芒，脸侧畔的酒窝更是让人陶醉。
“无论为人，还是动物，所走的每一步无外乎贪婪二字，如果那些动物不是出于贪婪想要趁着病虎没能力的机会与虎谋皮，就不会以探病为借口进入虎穴。不过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罢了，走进去的那一步开始，所有的后果都该动物们自己承担，这是自主选择的结果。”
听了姚青鸾这一番话，肖广暮颇为意外，“大小姐果真女中豪杰。”
说法隐晦了点儿，但肖广暮还是听出了姚青鸾的改变，这倒是他喜欢看到的样子，一个坚强的女子才有资格改变自己的命运，经过了灵魂交换，姚青鸾逐渐坚强起来。倒是少让肖广暮费不少周折。
“肖公子过奖，在您的面前，小女子的事情不值一提，不过，倒是突然想起件事来，之前在裁缝店的时候，肖公子曾经答应过要处理好采花大盗林如立的事情，不知一切可妥当？”
“大小姐不问，我也正想找个时间跟你说说呢，林如立的事情已经解决了，从此以后江湖上不会有这号人物出现，他将永远在人们的视野中消失。”
这话姚青鸾还是听得明白的，当然也是对她来说最安心的答案，只是，“肖公子处理的真够果决。”
“这样的人物本就坑害百姓，朝廷四处搜捕，落入任何一个官员手中，他的下场都不会好哪儿去。说到底，我也是按照朝廷律例对他进行惩处的——斩立决。在这样的人身上不用浪费太多拳脚，果断处理了最好，大小姐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这个，肖公子自然最有经验。”
“姐姐，广暮大哥，你们别光聊天，看看我的飞天遁地功练的怎么样了？”姚一落的声音是从树顶上传来的，清脆爽朗，朝气蓬勃。
姚青鸾和肖广暮二人闻声望去，只见那瘦瘦的身影正轻飘飘在老树顶端各个枝杈间徘徊，颇有马踏柔柳之姿。
姚青鸾一时间看愣了，树上这男孩儿当真是她体弱多病的弟弟姚一落吗？
肖广暮哈哈大笑，“嗯，比之昨天好很多，不过还是需要进一步练习才行，落儿在轻功上最是有灵力了。一点即透。”
“那是当然……”攀住一根极细的树枝，姚一落傲然一笑。
“落儿，你要当心啊……”爬到那么高的位置，姚青鸾看着都愈发眼晕。
“姐姐你就放心吧，落儿现在对自己极有信心，别说现在踩着的这跟细细树枝了，就算是更细的，落儿都驾驭的了！”伸手扶了扶鬓边的碎发，姚一落显得格外有自信。
皱眉盯着姚一落脚下的动作，姚青鸾紧张极了，双眼死死定在落儿所踩的树枝上，咔一声响动，那细树枝竟出现了很小的裂痕。
虽然是抬着头看，但涉及到姚一落安全的事情，姚青鸾一向细心，所以，那小树枝上的裂痕自然逃不过她的眼睛。但毕竟是深夜，未免自己看错，姚青鸾碰了碰肖广暮的胳膊说道，“肖公子，落儿踩得那根树枝，是不是要断了？”
肖广暮闻言，目光随即锁定在了姚一落脚下的树枝上，果然见那树枝弯曲的太过厉害，很有可能就快断了。
但姚一落显然没意识到丝毫的危险，还金鸡独立站在树枝上挺拔如初，正在坚持冲贯全身气流。
见肖广暮的脸色变了，没等他回答，姚青鸾已经猜到答案，“落儿，小……”呼之欲出的话却在最关键的节点上戛然而止。
姚青鸾只感觉有什么东西突然挡在了她的口鼻之前，随即说不出话来了。
就在这时，姚一落脚下的那根细树杈突然发出比之刚才还要大的脆响……
第六十九章 亲密接触
肖广暮的确看到姚一落脚下树枝要断裂了，可多日对这小子的训练下来，他对姚一落的身手很有信心，本打算让姚青鸾看一看落儿的进步，因此在姚青鸾张口提醒“要小心”的时候，肖广暮下意识从身后将姚青鸾的口鼻捂住了。
一张大手毫无预警的挡在姚青鸾的脸上，肖广暮当下真没多想些别的，只感觉伸手触及之处细腻柔滑，手指不由自主在姚青鸾脸上多滑动了两下，恩，水水嫩嫩的，很是舒服。
姚青鸾却已经愣住了，因为眼前，姚一落已经从哪树枝上衰落下来。吓得她猛闭上眼不敢睁开，然鼓足了勇气看向前方时，却发现姚一落穿梭过各层枝杈之后，一个纵身竟然轻飘飘落在了地上，单膝跪地，仿佛鸟儿安全降落之势。
这一瞬，姚青鸾的后背几乎被汗水浸湿了。
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姚一落嘿嘿笑着，朝对面两人走来，看着肖广暮还捂着自己姐姐的口，不由皱眉狐疑道，“广暮哥哥，你们在干吗？”
肖广暮这才意识到动作的失礼，连忙收回手掌，放开姚青鸾。
一股温热从嘴际撤走，姚青鸾恢复了大口大口的呼吸，猛然回头，对上肖广暮一张淡定自然的脸，“肖公子，你这是做什么？”
以京兆府大小姐的身份，其他男子别说碰嘴了，就是隔着衣服的接触都很是无礼，肖广暮情急之下竟然手掌就那么盖了上去，关键他的手指还一直没老实过，简直让姚青鸾气结！
这个时候过分的解释只会让姚青鸾更加反感，凭借对女人的了解，肖广暮当机立断，“大小姐，你有没有觉得落儿刚刚从树上飞下来的姿势很不错？”
“对吧？广暮大哥，你也这么认为吧？刚才树枝一断，我整个人都慌了，手脚乱攀乱抓却都没有可拽的东西，穿过树枝，就在失去一切拦阻的时候，突然脑中灵光一闪，对啊，广暮大哥曾经找过我鱼跃龙门的招式啊，闭着眼睛我就这么大胆一试，哎成了！”
姚一落笑容灿***捡到金银财宝还高兴。
姚青鸾这才意识到，的确，刚才姚一落本事衰落下来的，中途却突然翻身，最后平稳落地，一般人从那么高的树顶上摔下来定然受重伤无疑，以落儿曾经那身子骨更别提了，但现状却正相反，这是不是说明落儿已经被肖广暮锻炼的很有一番底子了呢？
见姚青鸾沉思不语，肖广暮这才想着将话题转回来，摸了摸姚一落的头，赞赏道，“落儿的进步当真很大，不过要切记，万事谨慎小心。毕竟山外有山人外有人……”说罢，对着姚青鸾拱手一礼道，“大小姐，刚刚肖某多有得罪，还望见谅，情急之下，我只能那么做，否则咱们就看不到刚那精彩的一幕了。”
反思一下，的确如此，如果自己喊出口，落儿或许会换个树枝站着，便没有摔落的机会，或许他直接被吓得坠落，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可是，不对啊，自己怎么想着想着，便按照肖广暮的思路走起来了，“肖公子，做错了事，像你这样大言不惭的，小女子还是第一次见到……”话语中透着对肖广暮的不留情面。
“大小姐说的有理，错就是错了，虽然一时情急，但也不该做出如此无礼的举动，本该受到惩罚，该怎么办大小姐请言语，肖某悉听尊便。”
姚一落一听，眼前瞬间亮了，还没等自己姐姐开口，他先抢来了话题，“广暮大哥，这可是你说的啊，一直不肯教我的那套拳，赶紧的，现在就教我……作为你对我姐姐无礼的惩罚！”
姚青鸾汗然，直到这一刻她才意识到自己弟弟竟然是个武痴，为了学习一套拳法，连自己姐姐都可以出卖的。
肖广暮呵呵一笑，“大小姐意下如何？”
“既然落儿都这么说了，我又能怎么办呢？”收起怒意，姚青鸾转身要走，却被肖广暮叫住，“大小姐且慢。我还有话要说。”
姚一落极有眼力的走开了，肖广暮尴尬一笑，“再次跟大小姐道歉，一时情急，不过，刚刚那一瞬我也见识了大小姐对落儿的疼爱，只是……溺爱之下终究不会让人成长，就好像你对待六姨娘是一样的。对于落儿来说，如果没有刚刚咱们的放手，他永远也不会知道自己的武艺增进了，大小姐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肖公子说的有理，的确我之前太过袒护落儿了，总觉得他是个孩子，总希望他所看到的听到的都是美好，可是这怎么可能，我们生存的环境本就不是那样的。肖公子刚刚其实是想让我看清楚：落儿并非我想象中那么软弱，他也是一个男子汉了，在不久的将来，他会成为复仇路上必不可少的帮手……”
“大小姐果然聪颖，我不说便懂得我的意思。”
“是啊，肖公子心中的话总是不愿意说出来，想让我们自己参透，那么……你为什么帮助我们姐弟这件事情，你打算什么时候说呢？”
肖广暮闻言，下意识对上了姚青鸾的双眼，乌黑的双眸透着水一样的清灵，只不过深不见底，在这一瞬，肖广暮几乎怀疑他快被面前的女子看穿了，“大小姐愿意怎么想便怎么想吧，或许等时机到了，一切自然水到渠成。”
隐晦的搪塞过去了，并不承认，却也不否认，这样机智的回答是姚青鸾早料到的，“既然肖公子不愿多言，那么我也不强求，落儿就交给你了……”含笑转身，姚青鸾步履轻缓的消失在了竹闲居大门口。
看着她的背影，肖广暮陷入了沉思。
姚一落突然上前，猛拍了下肖广暮的肩膀，“广暮大哥，别看我姐姐好像很怀疑你的样子，我拍胸脯给你保证，其实她打心眼里已近接受你这个朋友了，时间长就会好了，不用担心。”
“是啊，我也这么认为。”
第七十章 有人跟踪
秋高气爽的好天气，出去游玩最是适合，一大早，姚青鸾便收到拜帖，是张曦瑶着人送来的，称稍后就到，让姚青鸾做好准备。
对于这个外表文弱知礼，其实花花肠子一肚的表姐，姚青鸾原就没做跟她交好的打算，只不过以自己现在的身份，恐怕也不得不如此，左右她是要嫁给太子做妃的人了，以后这样一同的机会恐怕也不会很多，走一步看一步便是，能装就只能装过去。
溢香园中，听闻要跟张曦瑶出门，张氏很是开心，拉过张曦瑶的手，嘱咐道，“曦瑶一向稳重，那么今儿你表妹我可就交到你手里了，她虽说近来沉稳不少，但心里啊还是个孩子，说不准出去又会蹦蹦跳跳的惹事儿，你可要帮我看管着她，省的有闹出什么事端出来。”
张曦瑶看了姚青鸾一眼，点头应道，“姑母放心，鸾儿就交给侄女了，今儿她要是敢出什么幺蛾子，我就把那幺蛾子扼杀在摇篮里！”
一屋子的欢声笑语，被张曦瑶陪着，张氏因久居内宅，身体不适而积攒的郁闷心情也好转了许多，哄着她用了早药，表姐妹俩并肩便出了府。
晃悠的马车里，姚青鸾无奈被张曦瑶拉着手，或许曾经的两人就是这么好的吧？
不过她当真觉得很别扭，从小到大她在京兆府就没有什么交好的闺蜜，更不曾跟人这样亲密的拉手攀谈过，要适应恐怕还需呀一段时日。
眼下，明明心里很厌烦这个张家闺秀，却要装得亲如姐妹，虽然心中排斥，面上却不敢露出分毫，“所以，表姐跟太子的事情现下就算是定下来了？”
“嗯，父亲说，已经算是定下来了，准信儿也都散播了出去，不日即将抬上日程。”
“就快出嫁了，表姐心情如何？”
“心情也就那样……比起激动的期盼，我现在在家中的日子恐怕要数着过了，越来越少，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以后想在我那住了十多年的床榻上睡一觉，恐怕都难。”
“太子府虽不比皇宫，但我听闻也是尔虞我诈的厉害，太子身边的丫头都是皇后挑选进府，出类拔萃的，姐姐入府之后，恐怕要很艰难。不过，幸亏是姐姐，如果是我必定会把太子府闹得鸡犬升天，姐姐就未必了，和和气气的就能把那些不知廉耻的丫头给收服了……”
“话虽如此，可皇上在同意我跟太子婚事的同时，还指了另一位小姐同时入府做侧妃，以父亲的推测，皇上对咱们将军府与太子府的联姻颇有疑虑。”
姚青鸾的语气转变为语重心长，“姐姐恐怕多想了，不管圣上有什么疑虑，最终不还是答应了嘛，姐姐若肯争，必定没有对手，一切只看这里……”从张曦瑶手底下抽出自己的手，伸出手指，姚青鸾微笑指向张曦瑶的心。
试探性的说了这么一句，随即看向张曦瑶，果然，那脸上的表情满是落寞，这哪是一个要嫁女子脸上该出现的神情？都快成深宅怨妇了。
姚青鸾敢肯定，张曦瑶心里没有太子。而皇上的态度更是令她有些怀疑，按理说太子就是将来的一国之君了，他能够有威武大将军府的女儿在侧，是再合适不过，皇上又为何多此一举，赐侧妃给太子呢？
“进太子府可是多少女子梦寐以求的，姐姐怎么看着倒不开心？”扫去心中的疑虑，姚青鸾问道。
“是啊，梦寐以求，能有荣华富贵，还有大好的前途，只要不出差错，将来必定坐上母仪天下的宝座，的确是该高兴……”这也是她从小到大都向往的，尤其是无上宝座的权力和荣耀。
但如果身边的人是他就更完美了……
“所以，这么好的事情我必定要送姐姐一份大礼，终身难忘的那种。”
“我今儿找你出来，就是想选几件称心的嫁妆，虽然将军府中也有准备，但那些不过摆放着好看，我都不喜欢，你跟我从小喜欢的东西就最是类似，今儿好好帮我挑挑就可以了，什么礼物，咱们姐妹哪还论那个？”
“哎，表姐，话可不能这么说，挑礼物是我应当的，但作为这么多年的好姐妹，我多少要有所表示，所以我已经想好了，你大婚当天的头饰就由我来做，寻常人家戴的那种都太俗气，太子妃进府是有规制的，我打算在那个规制的范围内，亲手给姐姐弄个头饰，看着表姐戴我送的头饰大婚，这也是妹妹多年的心愿。”
“你当真这样想？”
“那是当然……”
说话间，张曦瑶的心情似乎好了很多，不大会儿就到了繁闹的城南大街，两人相继带好了面纱，从车上下来，牵着手开始行走于各个店铺。
未来的太子妃出门，自然身边要带许多随从，偏偏今天张曦瑶心情不好是偷偷出来的，所以随从暗卫什么的压根儿没带，两人又是穿的极为朴素，根本不想太过招摇，所以从马车上下来只带着两个丫头跟在后头，便没有其他人了。
姚青鸾频频回头，可身后人来人往看不出什么。
张曦瑶迟疑，“表妹，你在看什么？”
“表姐，我总觉得身后似乎有人在跟着咱们，只是回过头又什么都瞧不见……”
“大街上人这么多，比咱们耀眼的小姐多得是，能有谁跟着咱们？左不是姑母不放心咱们只身出来，派了暗卫跟在后头，你别担心了，前边的店铺我去过，样式很多也很精致，不如咱们进去瞧瞧？”
按下心中的疑虑，姚青鸾点头应道，“嗯，或许是这样，那咱们走吧？”
口中虽然这样说，姚青鸾心里始终不踏实，她的感觉一向很准，身后绝对有人跟着。
秋心急步赶上来，姚青鸾小心叮嘱道，“你小心注意着身后，发现不正常立刻回禀。”
“是……”
虽说姚青鸾此刻巴不得张曦瑶出事儿，搅了她跟太子之间联姻的事情，让威武大将军府和镇国大将军府不至于太过紧密，但旁人在暗，自己在明，那暗处的人究竟奔着谁来的还说不清楚，可不能一味的踩进别人陷阱而不挣扎，需提前做好准备才行。
第七十一章 当街被劫
听说要选大婚时候用的头饰，且看着面前两位带白纱的女子举止不俗，老板当机立断，让店员把店里新进的新鲜样式都抬了出来，满满摆了一桌子。
女子就是女子，一看到好看的首饰便会挪不开步子。
看着满桌子的首饰张，曦瑶和姚青鸾认真挑选了起来。
镶嵌红宝石的金钗、点翠嵌珍珠的头花、金累丝双鸾戏珠的簪子等等，挑拣着做大婚时候的配饰最是得益，几番商讨之下，配饰倒是定下来了，唯独主要的头饰没有着落。
虽然样式很多，也各个精巧，但两姐妹总觉得没有眼前一亮的感觉，虽说都看得过去却始终不觉得称心如意。
姚青鸾的目光缓缓落在了最角落处的红宝石头面上，“掌柜，能把那红宝石头面拿给我瞧瞧吗？”
老板点头应是，忙招呼着店员将那红宝石的头面小心翼翼端到两姐妹面前，“小姐眼光着实不俗，这红宝石头面虽说是去年的款式，但红色象征喜气，最是适合大婚所用，如果二位小姐中意，价格上自然好商量。”
合着要甩货的架势？
听了店员的话，张曦瑶先是一皱眉，“怎么？我们看起来是那等拿不出钱来的样子吗？还用得着你在价钱上礼让三分？”
“小的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这东西虽好，却很少有行家看中，小的以为小姐们是行家，所以……所以……”
“好了，不用说了，话已经出口，不管你怎么解释都已经伤到人了，在天乌国京都做生意，也不好好长你的一双眼睛，就不怕一句话说不好得罪了哪位贵人吗？”本就婚事不顺，张曦瑶满心的火气算是被店员的一句话给点燃了。
“这位小姐，小的也是一时情急，请小姐原谅……”店员是真的着急了，去年进这套头面的时候是他跟老板保证说一定好卖的，所以老板才进的最多，没成想最后买着买着剩下了这么一件压箱底的款式，东西着实是好的，不过样式太老旧了而已。所以才不好卖，今儿好容易有人打听了，他一心急就说出要降价的话来，换做别人听了自然高兴，偏偏是撞上不差钱的了。
“表姐，不要跟这样的人置气了，免得失了身份，咱们是高高兴兴进来的，切莫动气嘛，这头面我要了，待会儿命人都包上，钱我一分不会少。”姚青鸾语气当机立断。
张曦瑶诧异的抬起头，“鸾儿？”
拉过张曦瑶的手，姚青鸾低声道，“表姐，你听我说，这红宝石当真少见，你看着颜色多正啊，虽然款式老了点儿，不过刚刚马车上我说什么来着？本就要帮你改一改的嘛，那侧妃既然是皇上钦赐的，势必要跟你同一日入府，若带着华贵的头饰入府，咱们自然艳压群芳，且不说表姐的美貌必定在她之上，若是妹妹在这红宝石头饰上稍加修琢，必定会展现更好的效果，表姐就请好吧……”
话是压低了声音说的，张曦瑶听着只微微叹气，“这红宝石我当真喜欢，左右妹妹的喜好同我差不多，你弄出来的我必定会喜欢，那么就交给你吧……”说罢，展露笑颜。
店员的动作倒是很快，精致的将两姐妹挑选好的东西包装好了之后便交给两个丫头了。同时也大松了一口气。
并肩走出店铺，还没等说话，变故却突然发生。
被店员包装好的盒子原本有两个，一个装着红宝石的，在张曦瑶丫头手中，另外一个装着零碎配饰的在秋心手中。
四人正要往马车刚停靠的方向走去，突然有两个黑影在眼前嗖得闪了过去，秋心和张曦瑶的丫头还没反应过来，手中已经空了。
“小姐，不好了，那两个是贼人，将刚您选的东西抢走了！”
姚青鸾和张曦瑶走在前头，忽听身后的叫喊，回过头时见两个丫头正手足无措的指向右手方向。
果真，按照丫头所指的望过去，就见两个身穿黑衣的男人正推开拥挤的人群往远处跑着，他们手中拈着的可不就是刚那两个盒子。
姚青鸾这一刻才反应过来，刚那身后仿佛被跟着的感觉就是真的，恐怕是这两个小贼，从她们下马车的时候就盯着了，看准他们从首饰店里出来才下的手，“两个小毛贼，倒是会找准时机下手呢！”
“小姐，快报官吧……”张曦瑶的丫头上前一步道。
“不可!”张曦瑶连忙阻止，“现在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过是点首饰，就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好了，咱们回府……”堂堂准太子妃，成婚之前出来乱走不说，还被小偷给劫了，这若是传出去，她的脸还往哪儿搁，威武将军府的脸面还往哪搁？
“不行啊，表姐，我就喜欢那红宝石的首饰，说好了给你改成喜欢样式的，别个都不可以！”姚青鸾的倔强劲儿上来了。
其实并非非那首饰不可，姚青鸾不过玩心被挑起来了而已，看着张曦瑶惊慌失措的样子，心中突然涌现了个想法：或许可以尝试一下，真的将事情弄大了，看看究竟会怎么样。
张曦瑶一震，作势要上前阻止，却发觉表妹姚青鸾已不在原地，提着裙摆朝黑衣小贼奔走的方向跑去。
“鸾儿，你别惹事！”这一刻，张曦瑶的手心儿全是冷汗。
心中揣着算计，姚青鸾脚下生风，但必定耽搁了这么长时间，她又是女子，跑起来不方便，正在这时，远处突然传来马蹄的声音，喋喋哒哒的往这边来。
唇角一勾，姚青鸾坏坏一笑，“有了……”
马蹄声是从她追赶的前方传来的，下一瞬，那声音的来源就清晰可见了，是两个身材健硕的青年男子，因是在繁闹的大街上骑行，所以行驶并不是很快。
壮着胆子，姚青鸾双臂一张昂首挺胸挡在了路中央，眼看着两匹马冲着姚青鸾驶来，张曦瑶差点儿吓昏过去。口中喊了声“鸾儿”，双脚却害怕的已经动不了了。
第七十二章 夺马而去
紧闭上双眼，姚青鸾耳朵动了动，突然发现耳边的马蹄声没有了。
随之而来的是面前扑鼻而来的热气，她缓缓睁开眼睛，就瞧见一直黝黑的大长脸正顶在她的面前，原来那马儿的主人在就要撞到她的时候突然勒住了马缰绳。
下意识后退了一步，姚青鸾险些摔倒，真没想到第一次拦截路上的飞马，就险些跟马脸来个亲密接触。
她后退两步之后，马上的人才看清晰面前找事儿人的面孔，竟是个清秀异常，带着白纱的青年女子。
骑马之人皱眉，神色有些难以捉摸，“你是谁？为何拦住我的马？”
“兄台，其实我有话要对你说……”眼神穿过马身，姚青鸾追踪着的那两个小毛贼的身影眼看着就要消失了，她心中虽然着急，面上却不露声色。
“兄台？”另外一匹马上的人噗嗤一声笑了，“你知道这位是什么身份吗？上来就唤人家兄台？”
仿佛觉得拦马的人儿十分有趣，骑马之人稍加思考，纵身一跃跳了下来，打量了姚青鸾一圈儿，饶有兴致的勾起唇畔道，“有什么话？”
“我……是想说……”上前一步，姚青鸾做出要说悄悄话的架势。
转眼间，一个抽身从那男子身前越过，凑到马儿身边，单脚一抬踩住马镫，飞身跃上了马背。
嗖得一下，没等下马的男子反应过来，姚青鸾已经从马上将缰绳抢了过去，“吁……”口中长呼，控制着缰绳将马调转方向，“兄台，借你的马一用，待会儿必定奉还！我要说的就是这个！”说罢，猛打了下马背，飞身而去。
张曦瑶已经从惊吓中醒过来，在丫头的搀扶下上前一步，这才看清楚姚青鸾拦住人的面孔，心中一动：竟然是他！
面前的男子有着一双英气的剑眉，飒爽之姿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鼻梁坚挺，眼睛极有神，仿佛瞧人一眼，都能勾魂摄魄。这仿佛天工打造的俊朗再搭上颀长的身材，放眼整个天乌国，再没有其他人了。
都说，天乌国众多皇子之中，五皇子跟当今皇帝的长相最为相似。只不过他平日只在诗书上下功夫，并不喜参合到朝政中来，在外人眼里就是不务正业。
但张曦瑶却认为：倘若不是生在一个身份并不高的妃子膝下，恐怕他的前途将不可限量。
心中小鹿乱撞，张曦瑶感觉自己一颗心都要挑出嗓子眼儿了，屈膝行礼道，“五殿下安。”
五皇子唐楚正专注看着姚青鸾打马而去的背影，回想刚刚那小女子拦住马儿的动作以及飞身上马时候的矫健，突然觉得很有趣，异常开心道，“刘兄，我可好久没见过这么有意思的女子了。”显然专注于看姚青鸾，并没听到张曦瑶的问安。
张曦瑶也不气馁，垂下头再次抬高了声调道，“五殿下安……”
意识到有人在叫自己，唐楚回过头，见同样是带着白纱的女子，有些迟疑道，“这位是？”
张曦瑶缓缓抬头，略掀起白纱的一角，试图让五皇子看到她的面容，随即又放下，“威武将军府张曦瑶。”
虽然觉得面熟，但张曦瑶不自报家门，五皇子真的没想起在哪里见过这张脸，毕竟京都的大小姐中，论长相，资质跟张曦瑶差不多的一抓一大把。左右他不可能全部都记清楚。
一听是威武将军府的，五皇子恍然大悟，“原来是张小姐，真巧，在这里碰到。”虚扶了一把，五皇子说道。眼神却没有看张曦瑶，而是追着姚青鸾远去的方向。
如果不是带着白纱，恐怕这一刻张曦瑶赤红的面色就要将她满心的激动和紧张表露无遗了，“是啊，真是没想到能在这里碰到五皇子。”声音都忍不住带着些微颤抖。
“刚刚那女子，张小姐可认识，看你们似乎是一路的。”
听他这么一说，张曦瑶这才猛然想起来，表妹姚青鸾刚才夺了五皇子的马追两个小贼去了。
顾不上跟五皇子攀谈，张曦瑶抬起头，心急如焚道，“殿下，请救一救小妹。”
“小妹？那女子也是将军府的小姐？”
张曦瑶丝毫没察觉到，比之对她，五皇子对姚青鸾的兴趣浓太多了。
“不，那是我的表妹姚青鸾，京兆府大小姐，刚跟我一起从首饰店里出来，结果她买好的饰物就被小贼抢走了，我这妹子一向活泼又倔强，这不夺了您的马就追过去了，我担心她会有危险，所以，恳请殿下，能不能？……”
不提给自己置办嫁妆的事儿，也不提那首诗是给自己买的，张曦瑶下意识的绕开了这些话题，将被抢走的东西说成是姚青鸾的。一下子把事情全都撇的干干净净。
其实，也可以理解，毕竟面前站着的俊朗男子一直是她心之所向。即便要成婚，她也想给对方留下一个好印象。
可是话还没说完，五皇子就已转身，动作间猛把另一匹马上的刘公子拉了下来，“借马一用”，说着纵身一跃，冲着姚青鸾远去的方向飞奔而去。
“哎……哎，殿下，您真的要去追啊？”
“这么有豪气的女子，怎么能不结识？张小姐，等我好消息吧！”
看着五皇子远去的背影，刘公子走到张曦瑶身侧埋怨道，“张小姐，你这忙可不好帮啊，今儿还好是五皇子，若您表妹拦住的是别人，不说夺不夺得下来的问题，恐怕您妹子会被马踩死在脚下也未可知。”
“刘公子就不要吓唬我这等小女子了，眼下，我只盼着妹妹健康回来就好。”
“放心吧，五殿下出马，没有办不成的事情。”拍了拍胸脯，刘公子自信满满的道。
看着骑骏马飞奔而去的身影，张曦瑶面上的红晕更甚：原来他会这么担心我的事情，看我着急，便直接飞奔着去追了。
少女的心思总能在瞬息间千变万化，忘却了婚事的不快，张曦瑶这一刻幸福的沉浸在五皇子的关怀之中无法自拔。
第七十三章 英雄救美
天乌国虽民风开放，但青天白日朗朗晴空下，还是很少有女子骑着马儿到处游走的。
姚青鸾打马直追向跑走的两个小贼，御马之术让街边的人都为之震撼。
多年深居京兆府，其实姚青鸾很少有机会学到东西，接触过御马之术也不过是通过弟弟姚一落传授，加之弟弟一两次将他的骏马借与她骑，才练就的。
今天能够骑在高马上在宽敞的大街中任意驰骋，姚青鸾觉得分外高兴。
马蹄声喋喋哒哒的尤在耳畔，眼前那两个小毛贼的影子也渐渐清晰，意识到身后有人追，俩黑衣贼人动作极快的闪到小巷子里了，姚青鸾勒紧缰绳，“吁……”了一声，从巷口朝里望去，小巷子很窄，马儿恐怕根本没法进去，就算是进得去也绕不开路。这巷子只能徒步通行。
心中没有丝毫胆怯，姚青鸾随即跳下马，追着两个小贼而去。就算如此，她仍没意识到危险的临近。
马儿突然失去控制，却没有立刻离开，而是一圈一圈的徘徊在巷子门口。
姚青鸾追到巷子里的时候，眼前早已经没了那两个毛贼的影子。不过片刻的功夫，这小巷也算很深，没可能他们跑得那样快啊。
思索着，姚青鸾回过头，突然见身后几十米处一个黑衣贼从巷旁人家的大门口里走出来，堵住了她退回去的后路。
再回视前方，另一个贼人也出现了，宅宅的紧能容下两人并肩前行的巷子里，前方和后方都被小贼堵住了，姚青鸾却被死死卡在中间。
直至此刻，她才醒转过来，今儿自己玩儿大发了。
原想着将东西追回来，把两个小贼送官法办，事儿闹大了让将军府无法收场，却没曾想在脑海里夸大了自己的能力，她一个弱女子怎么跟两个毛贼相抗衡呢？
但这种紧张时刻下，她想要退缩已经不能了，只期盼着张曦瑶可以找人过来救援。
两个黑衣毛贼手中捧着盒子，满脸坏笑的朝姚青鸾靠近，距离渐渐拉近，越发将姚青鸾卡在中间不能动弹，不多时，两人就来到了姚青鸾的近前。
“大哥，我就说咱们今天幸运吧，不仅顺了东西，还得了一美丽娘子，想来大哥的媳妇算是有着落了。”
“嗯，弟弟说的没错，若是个美的，咱们自己玩玩儿，摆弄腻了大可以高价卖出去也不算亏，什么媳妇不媳妇的，什么能有银子重要呢？”
说着，那个被称为大哥的男人好不怜香惜玉的伸出巴掌，动作利落的扯掉了姚青鸾的面纱，秋风顺着小巷缓缓吹过，淡淡抚过姚青鸾的脸。
肤色白皙到这种地步已经很少见了，配之浑然天成的五官以及天然的沉稳气质，这样的女子简直如同仙者下凡，绝非俗物。
两个毛贼一时间看呆了。
“大哥，这女子要是卖了，你说能值多少两银子？”
紧紧盯着姚青鸾的面孔，被称为大哥的毛贼仿佛要留下口水了，“我猜，供出去必定是个头牌！”
“我奉劝你们，快些将东西还给我，否则闹到官府去，没你们两个的好果子吃。”
“哟，小妞儿还挺猖狂，没好果子那能有什么好果子呢？实话跟你说了吧，哥哥我看上你了，若你相貌平平也就罢了，玩一玩我就把你买了，资质如此不俗，我倒是该好好考虑考虑该怎么处置你才行，要是喜欢这些首饰你大可以拿去，不过嘛……你这个人，我是要定了！”说着，给一旁小弟使了个眼色。
小弟立刻会意，坏笑着一把将姚青鸾扛在了肩上，朝着深深的巷子里头走去。
姚青鸾双足猛劲儿踢着，却无能为力，毕竟她身下是比她力气大几倍的壮汉。
一路追过来，五皇子本快要放弃了，突然见到自己的马就停在一个小巷子的口处，这马儿极通灵性，跟着他多年，一般人是绝对不会让骑的。
偏偏今儿那小丫头抢过去的时候，这马儿一点挣扎的迹象都没有，顺着小丫头的驱使就跑起来了。刚五皇子一直在纳闷，这小丫头有什么特别之处，能让自己的马儿直接屈服，这就见到马儿徘徊于此了。
翻身下马，五皇子大步上前，马儿主动凑了过来，依了依五皇子的头发，随即向天嘶吼，头猛地转向小巷子。
五皇子会意，马儿这是在给他提示，“做得好长空，回府必定重重有赏！”拍了拍马背，五皇子笑着冲进小巷。
这么深的巷子，即便呼喊也不会有人来救了，姚青鸾紧闭上双眼，几乎绝望。
突然感觉周边有细碎的动静，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整个身子失去重心，扛着她的肩膀也倒下了。
天旋地转之后，姚青鸾睁开眼，只感觉自己的身体被什么人拥着，就见到一张俊朗异常的脸，赫然是刚刚被他夺去马儿的男子。
男子冲着姚青鸾灿然一笑，“原来你长这个样子啊！”调皮的眨了下眼睛，随即将她扶在了墙边靠着，“站着别动！”
说罢，一个转身，飞腿一扫，两个小贼都被踹出了好远。
噼里啪啦的，两个首饰盒衰落一地，挑选好的配饰都掉落了出来，只有那装有红宝石头面的盒子还完好无损。
小毛贼不甘示弱，拍了拍身上的尘土重新冲了上来，五皇子却始终面上带笑，仿佛在跟对方比武玩耍，压根儿不当回事的样子。
拳脚间，五皇子处处占着上风，却处处留着情面，直到最后，看着两小毛贼呵吃喘气的样子，五皇子大笑，“好了，我现在很忙，没工夫跟你们玩，今儿就到此为止。”说罢，纵身一跃，双腿交叠飞上墙面，整个人灵活的跳到俩小毛贼身后，一只手抓住一个毛贼，手臂弯曲间将俩贼人的手完完全全掌控在了十指之中。
前一刻还吆五喝六的小毛贼，这时都服服帖帖跪地求饶了。
靠在墙边，姚青鸾极有兴致的欣赏着眼前不看白不看的好戏，直到那俩贼被五皇子束缚着跪在她面前。
第七十四章 太猖狂了
“姚小姐是吧？你来说，这俩人怎么处置？”空手收拾两个跟他身形差不多的人，五皇子却连气儿都没喘一下。
看着他满脸傲娇的笑容，姚青鸾也笑了，“多谢公子搭救，既然是毛贼，那就送官法办吧，不知道抢了多少良家妇女和金银财宝，总该让他们得到惩处才是。”
“嗯，小姐说的有道理。”
“不过，您是怎么知道我的身份的？我似乎没见过你。”
五皇子笑容更深，“嗯，我也觉得仿佛没见过你，不过分外熟悉。”
这算什么解释？
姚青鸾心中暗自腹诽，转身朝着巷外走去，“公子好人当到底，送官的事情就交给您了。”走到散落的首饰盒子旁，将首饰收拾齐整，姚青鸾捧着两个快抵她下巴的盒子朝巷外走去。
仿佛拎东西一样，将两个男人拎起来，五皇子急步跟了上去，“姚小姐，我可是救了你一命的，怎么你不打算答谢我吗？”
略转过身子，姚青鸾嘟起嘴打量了一圈儿五皇子的穿着，随即转身边说边走道，“见公子服饰不俗，谈吐也不一般，想来非富即贵，既然如此，我自然送什么东西都不在你的眼里了，那么便只能真心诚意跟你道一声感谢。哦对了，那马儿真的不错。”
五皇子差点儿吐血，这哪是该感谢的人能说出的话啊？他还从没见过这么猖狂的女子。
身为一个皇子，即便他再不怎样，也多少是个身份尊贵的，自问还从来没做过一件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今儿这事情恐怕再过几十年他自己也想不通。
糊里糊涂的被人抢走了马，听说那抢马的人有危险便追上来救下了，偏偏人家只说一声感谢别的便没什么了。
“唐楚啊唐楚，你可真是……”苦笑着摇头，五皇子着实觉得自己可笑。
一前一后走出宅巷，这时候张曦瑶和那位刘公子已经跟了上来。
见姚青鸾没事儿，五皇子也擒住了两个贼人，张曦瑶这才稍稍安心。
“赶紧把我另带出来的白纱取出来，给表小姐戴上。”
秋心却已经从腰间掏出了白纱，“表小姐，奴婢这儿有。”说罢，快步上前，给姚青鸾戴上了。
“表姐？你怎么跟上来了？”姚青鸾说着，随手将两个首饰盒子交给了秋心，“还好首饰都没有坏，不然真枉费了我一番周折。”
“鸾儿，你也太鲁莽了，知道我有多担心吗？还不快感谢五殿下，若不是殿下出手，你今儿早没命在了。”
“五殿下？”目光充满狐疑，姚青鸾转身看向那俊逸男子，早看出这人身份不同，却没想到就是赫赫有名的五皇子。
传闻这位在众多皇子里头是资质最为平庸的，平素仅在诗书上用功夫，从不对国家大事感兴趣。连皇帝都几次在公开场合斥责他不务正业。
也正因为如此，太子跟其他几个皇子都背后闹矛盾，偏偏跟五皇子算是亲近。
不过，这一切在姚青鸾看来，并不简单，五皇子的行为不过是表面上在走中庸之道，实际上是何情况，除了他自己，谁也不清楚。
躬身一礼，姚青鸾一改刚才无礼又无拘无束的模样，行礼道，“五殿下安，虽刚刚小女子已经道谢，但看样子还要再谢一次才行。”
“你这丫头……”张曦瑶上前，将姚青鸾扶起来，随即凑近了五皇子说道，“多谢五殿下，要是没有您的帮助，我们姐妹俩真的就束手无策了。”
“哦？是吗？我看倒未必，姚小姐追赶小贼的时候十分英勇呢，连我都甘拜下风，若是我不出现，恐怕姚小姐也能摆平他们。”
“殿下，真是说笑了。”微微低着头，张曦瑶腼腆道。
素日张曦瑶跟别的男子说话时什么神态，姚青鸾十分清楚。与今儿在五皇子面前，明显不同。
这一刻，姚青鸾心中突然一个想法闪过：难不成，张曦瑶的意中人就是五皇子？
想到这里，姚青鸾才抬起头仔仔细细瞧了眼五皇子的容貌，虽说比之肖广暮略逊一筹，但在一大堆的花花草草中也算是惊人一抹了。
也难怪张曦瑶会倾心。
“今天五皇子的救命之恩，小女子没齿难忘，以后若有机会，必定回报。还望五皇子切莫嫌弃。”丝毫不嫌繁琐，张曦瑶再次表达感谢。
刘公子从五皇子手中接过两个小贼说道，“殿下，这俩人就交给我吧，前边就是官府，送进去轻巧了事。两位小姐身份不同，就不方便出面了，由我一人代劳即可。”
“有劳刘公子了，只是，虽说被救下，东西也拿了回来，但被抢了始终不是什么好事儿，还望刘公子将人送官的时候能够……”
“张小姐放心，我知道什么该说。殿下一会儿还有事，我就先行一步了，各位告辞。”
目送着刘公子远去，五皇子也翻身上马，“既然都已经没事了，两位小姐赶快回府吧，若是晚了，家人恐怕要担心。”
“殿下说的没错，可是我总记挂着殿下的救命之恩，若有机会……”站在马下，张曦瑶依依不舍的道。
“刚张小姐也说了，东西既然都拿回来了，你们也都没事儿，就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好了。不都表达感谢了莫！”说罢，五皇子饶有深意的看了眼姚青鸾。
挥手告别，打马而去。
看着那健硕的背影，张曦瑶一时陷入了沉思。
“表姐，表姐？人都走远了，你还在看什么？”
“哦，没什么，我只是觉得……对了，刚五皇子是怎么救得你？他身手是不是很好？”
如果这时候有一面镜子，姚青鸾真的很想摆在张曦瑶面前让她端详端详自己当下的模样——花痴女的模样。
“身手还算可以，不过我刚才不知道他是皇子身份，说话有些无礼了，左右也没什么交集，不像表姐，以后进了太子府，恐怕会有很多机会跟五皇子见面呢。”
试探性的说了这么一句，果真看到了张曦瑶眼里袭满了落寞，“是啊，是能常常见到呢，可那又有什么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