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惊魂一刻
城南大街是天乌国京都比较热闹的商业街，也是跟他国互通有无的主要场所，时常会看到他国的商人、使者来这里买东西。从南到北几百米，人流往来是天乌国各条街道中最大的。
在街道里穿梭，清晰可听到马车外的吆喝声，卖食物及用品的比比皆是。
姚青鸾很是好奇，正欲掀开马车四四方方的窗帘，动作却被张氏拦住了，“先把面纱带上，咱们今儿不公开身份，只是普通的大户人家。”
“母亲，女儿不喜欢戴那东西，很憋……”
“不行，未嫁女怎好明目张胆站在众人面前，如不戴面纱，那便待在马车里等着我吧。”
“好了，鸾儿知错了，我戴就是了。”笑着从张氏手中接过面纱，姚青鸾讨好似的戴上了。张氏满意的坐回了自己的位置，姚青鸾再次掀开车帘。
马车外，比听起来还要热络，窗帘掀开一半，即可清晰瞧见街边的精致。
热气腾腾的包子铺，旁边是茶馆，紧接着是酒楼，商户接连排列，到处挂着旗帜一样的招牌和字幅。
说起来，从得重病开始，她就很少出门了，如今坐在马车上观赏窗外的精致，心情格外好。
但隐隐还有一些紧张，不知道弟弟姚一落那边安排的怎么样了？
正想着，窗外前方一个小男孩的身影吸引了姚青鸾的视线。
那男孩看起来比姚一落稍瘦小，衣服破破烂烂，就像街边的小乞丐，当前他是背对着马车方向的，手中拿着一纸包吃的，冒着腾腾的热气，正美滋滋朝马路中央倒退着走。
以现在马车行进的速度，几乎一瞬，那小孩儿就会被撞倒，若不幸运，恐怕会被踩在马蹄之下，滚到车轮底下。
电光火石之间，姚青鸾迅速站起，掀开车帘对着车夫喊道，“停车！”
车夫正往另一边的摊市上看，听到耳边传来的呼喊声，下意识勒住了缰绳，瞬息间，棕色的马儿前蹄齐举，带着整个马车便超后倾斜过去，随之发出一声极长的嘶吼。
前蹄迅速落下，还好有车夫控制着，马儿没有太慌乱。
姚青鸾提着裙摆已经敏捷跳下马车，丝毫没顾忌马儿的危险，蹲下身子紧张查看马车前的动静。却见刚刚那倒退着走的小男孩儿正躺在马儿的前方，近在咫尺，吓得小脸儿都是苍白的，惊恐莫名。
“这位弟弟，你没事吧？”缓缓向小男孩儿伸出手，姚青鸾语调和缓又温柔。顿时让那小孩儿的心安稳了许多。
人群很快聚拢，亲眼目睹了惊魂一幕的看客们开始悄声讲述，而大部分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从车上跳下来舍命拦阻马车的小姐身上。
这位带着白纱，只露出一双含水眸子的小姐，身材窈窕可人，容色更是秀丽，笑起来仿佛带了天生的亲和力。她就那么飘飘然的从马车上下来，竟毫不顾自身危险，只关注前方小乞丐的安危，如此善心让所有在场的人不由称赞。
而隐在人群中的一双如鹰般锐利的眼睛，此刻也随大家一起，不约而同的朝姚青鸾看去。与其他人只看表面不同，这男人很快便将注意力放到了姚青鸾的马车上，只是，寻了很久都没见马车挂有任何标记。
明眼人一看便可知道，这位勇于救人的小姐出身不凡，只是，如此低调的出现在城南大姐上，自然不想身份外露。男人偏过头对着一旁跟着的随从小声道，“去查一查，是哪户的小姐。”
“是，爷……”随从应着，很快消失在人群中。
男人则再次抬起头，细细打量起姚青鸾来。这女子无论穿着打扮，还是长相，都难得的清新，不同于一般的庸脂俗粉，她身上似乎带着种让人沉静下来的力量，只看一眼都能使人气定神闲。
缓缓勾起唇角，肖斌淡淡的笑了，还是第一次，有女子能引起他的注意。出身南昌候府，从小到大，他什么样的女人没见过，可这一瞬间，就像心被小指头挠了般，肖斌第一次感觉心痒痒的。
瞬息间，他的眼神变得浑浊，充满了欲望。
“怎么这么鲁莽？还不快上车？”马车里，张氏的声音悠悠缓缓的。
“知道了……”姚青鸾警惕的回过头，这才注意到街道旁已经被人群围满了。
忙将马蹄前方的小男孩儿拉过来，拍了拍他身上的灰尘，“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小男孩儿轻轻摇头，目光却不自主瞟向了被马儿踩在脚下的纸包：里面热气腾腾的包子，都沾满泥土，不能吃了。
从腰间掏出铜钱，姚青鸾缓缓放入了小男孩的手心，动作之细微连距离最近的看客都注意不到，“这些钱拿着，赔你的包子……”说着，又笑了起来。
小男孩儿只觉迎面扑来一股热气，耳边那柔如水的声音已经飘过，等他眨着眼醒转过来的时候，那窈窕的身影已经被搀扶着进了马车。
人群散开，马车继续前行，而那小男孩儿却始终怔愣的站在路中央，看着马车远去的背影发呆。
“不过是个小乞丐，你竟然亲自跳下马车去救？若是被马儿伤到了，你可知后果有多严重？外头那么多人，万一你面纱飞了，被人瞧见容貌……”
“母亲，女儿这不好好的回来了吗？没人看到女儿的容貌，也没人认识女儿，您大可放心。”
“巧言善辩，对那下层的人，根本不用有怜悯之心！可记得了？”
心不在焉的点了点头，姚青鸾这一瞬真正明白了，为什么大姐会那般铁石心肠，原来一切来源于张氏的灌输。
乞丐怎么了？小乞丐又如何？那不过是个孩子，是条人命啊，他又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怎么就该死呢？
心中很是不平，但面上却丝毫不敢表露，姚青鸾只乖乖坐在一旁，静静的不再出声。
她没有想到的是，刚刚那一朝激动跳下车，竟惹来了一段桃花运。
第四十六章 绸缎庄子
绸缎庄坐落在城南大街的西北角，这里虽并不热闹，却因为店铺太火热而人来人往众多。
马车距绸缎庄稍远的敌方，姚青鸾随着张氏下了车。
经过刚刚的事情，车夫将马车速度控制的很慢，看着大小姐和夫人下车，仍旧弓身俯礼不敢起来。
回头厌恶的瞟了眼车夫，张氏平淡道，“待会儿回去府里，你就去管家处领这月的银钱吧，我们府中不需要如此无用之人掌车！”
“夫人，您再给小的一次机会，刚刚小的一时失察险些让大小姐身处危险，这都是小的的错，您大人有大量，看在小的尽心在府里掌车几年的份上……”
“你……在跟我讨价还价吗？”跟姚青鸾一样，张氏带着白纱只露出一双美目。而跟姚青鸾不一样的是，此刻的张氏语气冰冷至极，俯瞰车夫的样子充满了轻蔑，“再多说一句，让你这个月的银钱都领不到！”
车夫立刻闭嘴，双膝一软，稳稳跪在了母女面前。
姚青鸾心下一揪，她只是冲动救了个倒在车下的小乞丐，却连累的车夫失去饭碗，“母亲，刚刚是女儿鲁莽了，跟车夫无关，大庭广众之下，让他这样跪着太显眼了，有什么事儿咱们回府再商量好吗？”
张氏伶俐的眸子一扫，顿时看的姚青鸾身后一凉。
“跟你说过多少次，怜悯之心不可有，我做的决定没人可以改变，你若再求情，罚你上车，不许跟着！”
感觉到张氏的怒火无法退却，姚青鸾只好叹息，“女儿明白了。”
身后，车夫速度极慢的站起来，很不舍的拿起了马鞭，这是他养活一家人的饭碗，如果这个活儿没了，就意味着一家人会没有饭吃，郁结于心，车夫的心沉到谷底。
姚青鸾随着张氏朝绸缎庄走去，边走边回头看着车夫方向，自己一时发善心，虽救了小男孩，却连累了车夫。不由心底开始自责。
就在这时，姚一落的身影闯进了姚青鸾的视野。
为了原本计划能够确切实施，他做了一番装扮后，尾随着张氏的马车跟了出来。
姐弟俩相视一眼，姚一落自信笑着，做了个放心的手势。
进了绸缎庄，眼前先是一抹亮色，无论墙壁上挂着的，还是桌案上盛放的，都是闪闪发亮的绸缎，有些颜色从未见过。
几乎所有进屋来的小姐们都被吸引了过来。
绸缎庄老板很是得意，即便天乌国地广物茂，但正因如此，南方盛行的一些东西要经过海陆几番折腾才到得了京都，谁能够走在流行的前头，谁的生意必将占上风。
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张氏率先走到老板面前，“老板？店铺里可有独间？”
老板着意打量了一圈儿张氏，见这个女人通身的打扮就知道必定身份不凡，脸上得意的笑容立刻被谦恭所代替，“这位夫人，里边有雅间，您请……”
雅间的布置很是寻常，除了一张四四方方的桌子摆在地中央，便没有其他，唯独不同的是，这里比较安静，不似外头那般吵闹。
张氏一坐下，便警惕的看了眼老板，“把你们这里上好的，最新的料子都给我们拿上来，告诉外头的人，没有里边应承，谁都不许进来。”
“夫人，有些料子是京都未曾出现过的，不需要我们的店员给您介绍……”
“我们自己会看，用不着介绍。”
天子脚下，见到的贵人自然不少，老板瞬间了然于心，答应着退下去了，不大会儿的功夫，就有一个丫头端着满满一托盘的布料进来，恭恭敬敬放到桌案上后，小心退出去了。
张氏放心的摘下面纱，随即目光便落在了五彩缤纷的布料上，“触手尽是柔滑，感觉真的不错。”显然对料子都很满意，“鸾儿，面纱可以摘下了，过来，陪母亲挑一挑，看看你喜欢哪一款？”
姚青鸾却对这些东西压根儿没有兴趣，捉摸着进来的时间，想必也该差不多了，“母亲，刚刚出府有些着急，女儿一时想去如厕，看这些料子都还不错，不如母亲帮女儿挑吧，从小到大裁制的衣服不都是您帮着挑的吗？”
“说的什么话？这么多年你喜欢的料子我向来捉摸不透，都是你自己拿主意的啊，现在学起躲懒来了，好吧好吧，我试着挑一挑好的，等你回来再行甄别。”
姚青鸾心头一震，一着急竟然说错了话，还好张氏看着绸缎心情比较好，不然，可就让她怀疑了。
微笑应承着，姚青鸾独自走出了雅间。
穿过一小段走廊，外头就是大堂了。
这里仍旧跟刚刚进来时候一样，熙熙攘攘的，好容易挤到门口，姚青鸾四处张望，终于在对面茶馆的楼下看到了姚一落的身影，远远的，两人相视一笑。
姚青鸾轻轻点头，示意姚一落可以动手了。姚一落微笑，重重回应着点了下头。
雅间里，张氏一块布料一块布料的翻着：香云纱、双纡绉、云绫锦，这些只有宫里娘娘才能穿上身的贡品料子如今竟也出现在民间的绸缎庄里了，张氏清楚记得，上一次进宫时候看着皇后娘娘就穿了一件云绫锦的素裙，阳光下熠熠发光，甚是好看，那时候虽羡慕，却也知道自己是穿不得的，如今竟也能买到这样的料子了。
再冷静理智的女人，见到上好的绸缎或者首饰都会眼花缭乱吧？譬如张氏。
吱嘎一声，雅间的门开了，来人脚步很轻、很轻，进了屋却一直没有说话。
将云绫锦掀开，张氏开始仔细琢磨下边一层的香云纱，“真是上好的料子，这次可要多买回去一些。”嘴里嘟囔着，张氏这才感觉到身后有人，不由一笑，“淘气的丫头，进来也不说一声，是不是想要吓唬母亲？”正说着，突然回头，手中捏着的料子却突然散落。
隔壁雅间里，姚青鸾品着香茶，当听到张氏“啊”一声尖叫后，缓缓勾起了唇畔。
第四十七章 采花大盗
沉迷于各色绸缎的张氏，没有想到雅间里会突然闯进来一个男人。
由于出来时并不打算禀明身份，唯恐带太多人会太扎眼，所以李妈妈和秋心都被留在马车上了。
一时间，屋子里仅剩张氏一人，面对着突然闯进来的男人，她也是一惊。
男人着深灰色长褂，墨发如洗，仪表堂堂，五官俊秀，看着二十多不到三十的年纪，手拿折扇，满脸微笑，若是往常，张氏自然不会害怕，可此时此刻，那男人的笑容分明就是****，这一点，作为女人凭直觉张氏都能判断出来。
猛从座位上起身，张氏随手拈了把绸缎挡在胸前，被逼着一步一步朝后退，“你是谁？进来我屋里做什么？”
“美人儿，怎么，害羞了吗？一路跟着你们的马车到这儿，你下车的时候就被我看中了，身边那个嫩的不符我口味，倒是你，雍容中带着妩媚，最合我了，今儿伺候了大爷舒服，你要什么，我就给你什么……”扇子噗的一声张开，男人笑得更加灿烂。
瞬息间，张氏懂了，自己跟女儿出来的低调，这是被浪荡子给盯上了，可是天乌国这个年龄的贵门子弟张氏都有印象，看起来面前这人很是眼生，“你知道我是谁吗？若是碰了我，你会死无葬身之地的！”
“哈哈，小爷高兴就好，管你是谁，天皇老子的女人我都敢碰，更何况是你……”折扇复被合上，男人的脚步跟的更紧，张氏已经被逼到墙角退无可退。被扇顶端抵着下巴，缓缓抬了起来，一时间，两人四目相对。
“嗯，真是不错，美人儿，不多说了，咱们齐活儿吧？”男人坏笑着，已经扑了上来。张氏心急火燎，电光火石之间已经无法冷静，只得到处躲避，想哭的心都有了。
不住的看往门的方向，企图女儿回来赶紧救她，又担心鸾儿回来也会遭殃，心思百转间，身体已经被那男的从背后抱住……
一口茶下肚，姚青鸾大大松了口气，“算时辰，应该差不多了吧……”自言自语着，门却突然被踹开了。
迎面走进来的人，姚青鸾认识，不仅认识，还颇不喜欢，“肖少爷？你怎么会在这里？”
“姚青鸾，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肖广暮进屋后的第一句话就是质问，随即不由分说上前拉住姚青鸾的手，一把将她拉了起来。
姚青鸾丝毫没做准备，也压根儿没想到肖广暮会如此鲁莽。
大家公子和小姐之间的交流，即便关系好也不带这么拉拉扯扯的，丝毫没有预警的情况下，姚青鸾一下子就被拉到了肖广暮的怀里。
肖广暮显然也是着急了，一时间没控制好力度。下意识紧紧搂住姚青鸾，便朝门外跑。
姚青鸾奋力挣脱，可使出吃奶的劲儿了还是无济于事，“肖广暮，你要做什么？”直到两人到了门口，姚青鸾终于摆脱，气愤之余，手不由自主甩了出去，一个巴掌狠狠箍在了肖广暮的脸上。
“啪”一声极为响亮。
肖广暮几乎愣在当场，“姚青鸾，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以为找个男人侮辱了张氏，你的仇就报了吗？”
姚青鸾几乎瞠目，“你说什么？”话音刚落，就听旁边雅间一声凄厉的嘶嚎。
姚青鸾瞬间意识到不对，一把推开肖广暮，直接冲进了旁边的雅间。
肖广暮紧随其后，而刚刚那声吼叫显然太大，大堂的人已经被惊动。
老板急步走上前来，迎面撞上了肖广暮，“我是南昌候府大少爷，里面是我的朋友，没什么事了，你先下去吧。”
见面前的人气度不凡，老板自然不敢违抗，南昌候是谁，可是皇帝心尖儿上的功臣，后退了两步，仍旧不放心的朝肖广暮身后瞟了一眼，老板最终悄悄退回去了。
见没人再走过来，肖广暮急步转身，以迅雷之势冲进了雅间。门一推开，立刻被屋里的情形惊住了。
姚青鸾抱着张氏躲在墙角，正对着她们的是个衣着光鲜的男子，他手握利剑正要挥动，动作已经举到半空。
肖广暮几乎没作思考，一个猛劲儿冲了上去，跟男人在三寸见方的屋子里厮打了起来。
拳脚间可以看出，那男人根本不是肖广暮的对手，三两下就被他制住了。
双手束缚着男人的双臂，肖广暮动作敏捷的抽出男人腰带，一个转身便将男人双臂牢牢捆住，剩余的部分腰带打了个结顺势捆住了男人的双脚。
“你是谁？凭什么捆我？我可是受人之……”男人话还没说完，就被肖广暮用布料塞住了。
“管我是谁？抓你是替天行道！采花大盗林如立，我找你很久了！祸害人家黄花大闺女还不够，你也不看看这位夫人是什么身份，竟也敢动！”
男人见自己的身份暴露，气势瞬间被打压了下去。
听到他身份的同时，姚青鸾也彻底愣了，她吩咐落儿随便找个杀手，只要肯认钱就行。
原本计划，她想刚刚一样找借口离开雅间，独留下张氏一人在房间里，借机会让杀手冲进屋子灭掉张氏，却没想落儿别的不找，偏偏找了个采花大盗来，这不是弄巧成拙又是什么？
经过一番折腾，张氏已经清醒，还好姚青鸾冲进来及时，那采花贼并没碰张氏一分一毫，不过群口被撕开一小截，还好这是在绸缎庄，制成的长裙也是有的，随便找一件遮身便也不会被人发现。
见人已经被制服了，张氏很冷静的从姚青鸾怀里抽身而出，自顾自理了理头发和衣服，让自己不至于太失宜，紧接着冲肖广暮微笑道，“让肖少爷见笑了，今天还真是该感谢你。”
“您是？……姚夫人？真是太巧了……夫人说的哪里话，前阵子我一个随从的妹妹便被这采花贼给侮辱了，虽身份不高，但多少是好人家出身，为了给妹妹报仇，我那随从便开始调查此事，今儿我们得到消息说他在这里出现了。还好刚刚在走廊里撞到这位小姐，误打误撞的竟真的抓到了此贼……”
第四十八章 计划有变
肖广暮说罢，看了眼姚青鸾，显然是让她顺着自己的意思往下说。
姚青鸾意会，却被张氏抢先一步说道，“哦，这位是我的女儿，姚青鸾。鸾儿，快过来打个招呼，这位是南昌候府的肖少爷，上次救了落儿，这次又救了咱们母女，肖少爷可是咱们姚府的大恩人啊。”
“原来，您就是肖少爷，刚刚真是多亏了您的相助。母亲，刚刚女儿如厕后回来就看到屋里的情景了，只是那男人的样子来者不善，您一向教导女儿临危不惧。当时女儿虽然心急母亲，却也不敢冲进来，毕竟咱们势单力薄，我进去也于事无补，所以就想着碰碰运气，刚一回身就碰到肖少爷冲了过来，他说正在找一个身着灰衣的男子，我一想，不正是咱们雅间里的贼人！”
“是啊，不过我还是动作慢了一步，刚刚绸缎庄的老板过来问出了什么事儿，我就在外挡了一步，还好没被别人看见，否则姚夫人的清誉怕会受损。”
“是啊……”张氏的微笑淡然如水，虽然发髻有些松动，但基本看不太出来。
瞬息间，她就恢复原样了，仿佛刚刚什么事儿都没发生般，“不过，今天的事情若传了出去，还真有些说不清楚，您说是吗肖少爷？”
听张氏的语气，肖广暮很快明白，对方这是在暗示，“夫人太客气了，我不过举手之劳，还是大小姐的勇敢救了您，更何况这采花贼大白天的即便色胆包天也毕竟没做出什么事情，既然什么都没发生那又有什么可传的呢？”
张氏闻言，饶有深意的笑了，“肖少爷说的极是，不过，我倒是有件事情想跟肖少爷商量商量。”
“夫人请讲。”
“这采花贼可否交给我处置？”
林如立要是落到张氏手里，不仅他小命没了，恐怕连姚一落雇佣他的事情也会被逼问出来。
姚青鸾心下一惊，刚要出言劝阻，却听肖广暮已经开口，“夫人，刚刚，我也说了，那随从是要给他妹妹报仇的，如果落在我随从的手里，这家伙的下场可想而知，夫人如果是想要解气的话，我敢保证，绝对不会让他死的那么容易，您看如何？”
这便是在婉拒了。
张氏低眸瞧了眼那男子，不觉心头泛呕。
“母亲，这样也好，不然，咱们带着他回去府里处理，势必惊动父亲，事情闹大就不好了。”
被姚青鸾这么一提醒，张氏很快做了决定，“那我便放心的将人交到肖少爷手里了，这人作恶多端，侮辱了那么多黄花闺女，必当重死！可不能轻饶了他啊！”
“夫人如果不放心，处理了过后，我可以将此人的头颅砍了悄悄送到您府中，您看如何？”
“这倒不必，我相信肖少爷的为人，那么此事到此为止，肖少爷的大恩改日必当重谢。”
“夫人言过了，今儿我见过夫人和大小姐吗？”朗声一笑，肖广暮顺势将五花大绑的林如立提着，一个跳跃随窗飞了出去。
一声过后，仅剩下忽闪忽闪摇晃的窗子。
见人都走了，张氏缓缓移动到桌案旁边，双腿一软，咕咚一声坐了下去。
姚青鸾吓了一跳，原以为张氏并不害怕的，却没想她不过是在肖广暮面前故作镇定罢了。
“鸾儿，刚刚的事情，你知我知，若是有一句外泄，咱们母女俩死无葬身之地！”
这话的深意，姚青鸾自然明白。
大户的夫人本就比普通百姓更重视清誉，别说似张氏这样美丽超龄的了。
即便今天什么都没发生，若是被传出去，仍旧抵不过谣言的可怖。
“可是母亲，肖少爷那边？真的可信吗？”
叹息了一声，张氏道，“只能走着瞧了，速速去老板那里要纸和笔，现在就给你外祖父去信，让他们帮忙盯着肖广暮的动静，直到那采花贼真的被灭掉。”
所以，张氏终究还是不信任任何人。
一匹布也没买，张氏只换了身衣服便折返回府了。
一路上，母女俩心事重重，不再多话。
姚青鸾从前到后将今天发生的事情盘算了一番，她的确想张氏死，但用先jian后杀的手段，终究不是她所愿。
她也不齿于做这等事情。
不过奇怪的是，肖广暮为何会出现？姚青鸾才不信他追采花大盗而来的那说辞。
回想自己在雅间，肖广暮突然冲进来的时候，那样子看起来像知道计划，特意过来阻止的。
难道是……落儿？
凭自己弟弟对这位肖少爷的盲目崇拜，告诉他计划也是情有可原。没准儿就是刚刚在大街上碰到，肖广暮一问，落儿一说……
可肖广暮又怎么会知道落儿雇佣的是采花大盗呢？
烦恼丝如乱麻般一团团在姚青鸾的脑海里纠结着，怎么理也理不清楚。
马车正平静前行，陡然间仿佛压过一块大石，车体先是不平衡，紧接着就开始摇晃。
张氏和姚青鸾坐在车里，被摇摆的几乎作呕，“李妈妈，外头怎么回事？”
“夫人，马车的车轮似乎出了毛病……颠簸的好厉害，车夫，你快停下来啊……”
街道两旁的商贩有的躲避不及，已经被刮的人仰马翻，而马车仍在极速前进。
眼看着马车摇晃，左边的车轮就快从车体上滚落，车夫却就是不叫停，使劲儿摇着马鞭。
马儿被鞭笞着，跑得更加用力。马车摇晃的愈来愈厉害。
“夫人，小的最后问您一次，可否再给小的一次机会，让小的能够保住养活全家的活计？”
听了车夫的声音，张氏瞬间了然，“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故意弄坏马车来威胁我，怎么？我若是不答应你就跟我同归于尽吗？你一家老小都不要了？我张氏不吃你这套！”声音冷冷的，张氏显然不给任何情面。
车夫双眼含泪，“夫人，小的自认没做错什么，您就大人有大量，最后给小的一次机会吧？”
“我告诉你，妄想！或许之前还有说话的余地，但从你在车上动手脚那一刻开始，机会就不再向着你了！”
第四十九章 左臂断了
热闹的城南大街，论道路宽窄，其实算天乌国京都各大街小巷中规模较大的了。
除了两边商贩占用的位置外，中间还是可以并行两辆马车。
但若是一辆马车摇摇晃晃，左摇右摆，就有些招架不住了。
肖斌刚从茶楼里出来，迎面便瞧见不远处朝这边驶过来的马车，这马车是那么熟悉，分明就是刚刚差点儿压到小乞丐的那辆！
马车车头上，车夫正奋力挥舞着鞭子，似乎根本不想停下来，而旁边，一个中年的妇人使劲儿拉着车夫的胳膊，试图阻止他摇鞭的动作，马儿慌乱至极，凡是路过的地方皆狼藉一片。
脑海里回想起刚刚走下马车的白纱女子，肖斌不由自主笑了，“你们，准备好，拦下那辆马车！”
“可是，爷，太危险了！”
“让你们拦就拦，多说什么废话？疯马败在我手下的不是一匹两匹了，别废话了，做好准备吧！”
随从们不住皱眉，极为担忧的看着不远处冲过来的马车，拦住这匹疯马？真的可能吗？
马车里，张氏和姚青鸾已经东倒西歪控制不住身体的平衡了，车体晃动的愈发剧烈。
与此同时，跟车夫的对话中，张氏却丝毫不松口，“想以威胁的方式得到饭碗，你休想！”
电光火石之间，奚瑶脑中萌生了一个想法，这次马车的事故绝非她安排的，那么，能否借意外的机会，让张氏发生另外一出意外呢？
这样想着，她下意识瞧了眼张氏。
摸索着马车的窗棱，张氏紧紧攥着，另一只手还不忘死死抓着姚青鸾的衣服，母爱泛滥大多表现在临危之际，想来这时候如果姚青鸾这个身体出了什么事情，即便毒辣如张氏也会拼劲自己权力救女儿。
眼睛一闭，姚青鸾做了决定，就趁这次机会，以自己这副身子为诱饵，身涉险境，逼张氏舍身相救！运气好能跟张氏同归于尽，运气不好，自己牺牲了，张氏没事儿。
无疑就这两个结果，自己没了，大不了还有落儿。
正想到这里，马车哐啷一声，那颤抖的轱辘终于还是跟车体脱离了，车身距离倾斜，朝着一边倒去，触地的部分开始在地面摩擦，一时间，道上灰土如雾。
盯着车帘处的缝隙，姚青鸾慢慢朝那边移动，开始制造“险境”。
“鸾儿，那边危险！”张氏仍紧紧抓着姚青鸾的衣服，但由于捏的太紧，衣料已被撕开。
“母亲，女儿站不稳！女儿好害怕！”
肖斌和几个随从已经做好十足的准备，而马车正驶到快临近的时候发生了倾斜。
一个飞跃骑到了马儿身上，肖斌夺过车夫的马鞭，另一只手已经握住缰绳。
“吁……”的一声，缰绳勒到极致，可马儿却没有丝毫要停下来的意思，脚下奔跑之势更大。
见状不妙，肖斌抽出腰间匕首，身体前倾，用力朝马脖颈处刺去，噗的一声，白刃进入，鲜血喷出，马儿一声嘶嚎，重重摔倒在地。
随着马身体倾倒，肖斌纵身一跃，翻身而下，武艺傍身，所以他毫发无伤。
肖斌得意一笑，正在此时，忽听身后一声尖叫。
原来，随着马儿跌倒，马车也彻底失去平衡，惯性使然，一边倾倒之后，整个车体顺势翻了，马车头冲下来了个一百八十度旋转。
坐在车头的李妈妈和车夫自然不在话下，纵身一跃就跳了下来，然另一边的秋心却在危急之际冲进了马车里面。
混乱中，尖叫声四起，当街边所有人看清楚状况的时候，马车下边一个女子的衣角吸引了大家的目光。
已来不及看那惊马，所有人都围到了车旁。
肖斌的随从这时起了作用，一同用力，齐齐将马车抬起。
那露出来的衣角愈发明显，衣服主人的脸庞也瞬间呈现，原是个年轻貌美的女子。一边耳朵上还卡着白纱，只是马车颠簸，白纱从另一边耳朵脱落，现在整张脸都表露无遗。
看穿着，看双眼，肖斌立刻断定，这就是他刚刚撞见的，不惜从马车上跳下来救小乞丐的女子。原来，她是这模样。转瞬之际，姚青鸾的脸彻底在肖斌的心底刻上了印记。
目光从姚青鸾的脸上滑落，肖斌注意到，这年轻女子身上还压着另外一个看起来更年长些的妇人，她的面纱仍带着。
三人中，秋心完好无损，爬起来跪在姚青鸾面前，嚎啕大哭，“小姐，您为何推开奴婢，小姐，您醒一醒啊，是您救了奴婢……”
肖斌急步上前，一把拉起秋心，“快把你家夫人扶起来，让你家小姐可以喘息。这儿有没有大夫？”说着，朝四周望去。却没人应声。
李妈妈哎呦哎呦的扑到张氏身边，哭喊起来，“夫人，您醒一醒啊，夫人，谁能救救我们家夫人，重金叩谢……”
“快去寻大夫过来！”肖斌转身，吩咐身后的随从，随从应允着，一溜烟没影了。
“试试掐人中吧，看看还能不能缓过来！”人群中，有人这样提醒着。
看穿着，就知道晕倒的两人出身高贵，这样的身子一般人是不敢碰的。所以只有她们近前的人才可以。
秋心和李妈妈顿时会意，分别朝着自己主子们爬去，秋心按下姚青鸾的人中，李妈妈则管张氏的。
重重按下去，姚青鸾是先醒的，模模糊糊睁开眼，瞬间看到的全是陌生面孔，唯有秋心，“我这是在哪儿？”
见自家小姐醒了，秋心激动万分，“太好了小姐，你没事儿。”动作间却碰到了姚青鸾的胳膊。
“啊……”小声痛呼，可几乎一瞬，姚青鸾额际已经冒出冷汗，“秋心别动我！”攀上自己的左手，姚青鸾慢慢摸索着，“左胳膊断了。”
秋心几乎讶然，“小姐，怎么办啊？大家有没有懂接臂的？”
“小姐不妨等一等，稍后就会有大夫过来！”肖斌上前一步，在姚青鸾面前蹲下说道。
对上肖斌一双眼，姚青鸾表示无感。
一旁秋心连忙道，“小姐，是这位公子和他的手下刚刚拦下马车，才不至咱们重伤，是公子救了咱们啊！”
第五十章 救命之恩
哦……原来，就是这个男的搅了自己的好局！
姚青鸾顿时对面前这个堆满笑容的“好心人”，印象一落千丈！“用不着等大夫了，我自己可以。”
说罢，移开目光对准自己左臂，“秋心，这里距大将军府比较近，你速速跑过去叫人！就说马车被惊，我们都受伤了，让府中赶紧派人过来。”说罢，姚青鸾扫视一圈儿，果然没看到那个挑事儿的车夫，这么一闹，他是别想再入京兆府了，不仅如此，张氏会不会放过他还是另一说。
姚青鸾口中的大将军府自然是指威武大将军府，那是张氏的母家。也就是姚青鸾这个身份的外租家。
回头再次看了眼张氏，仔细打量，姚青鸾脑中回想起刚马车翻车。如果不是张氏一直护着她，估计真的死路一条了。
既然自己的左臂断了，那么张氏也必定不会完好无损。这样也好，让她尝尝苦头也好，“李妈妈，别按了，母亲是真的昏迷了。”
语毕转身，重新开始摩挲自己的左臂。
听到姚青鸾吩咐丫头说去“大将军府”找人，肖斌放眼四周，想了想附近的府邸，唯一能称得上大将军府的，就是威武大将军府了。
想到这里，顿时眼前一亮，能够这么轻易唤来威武大将军府的救援，想必这女子跟将军府的关系并不一般。
如果自己感兴趣的这个女子身份足以配他，那么事情就更好办了。
看着也就十四五的年纪，刚刚受惊，却能如此冷静的吩咐丫头做事，这女子的心性不可捉摸。
瞬息间，肖斌对姚青鸾的好感倍增。
“咔嚓”一声，紧接着又是咔一声，姚青鸾右手接连两个动作后，她那瘫软的左臂便恢复了硬度，显然已经接好了，“秋心，找两块木板来，跟小手臂差不多长短，要快！”
秋心慌乱中四处寻摸，正找寻不见，忽然面前一块木板被一只男人的手送了过来。
“愣着做什么？递给你家小姐啊！”肖斌微笑着，将木板交到秋心手里。
紧急时刻也顾不了那么多了，秋心转身开始按照小姐的吩咐给她稳住手臂。不一会儿的功夫，简易的托臂就做好了。
“大夫来了，大夫来了……”人群外，有人嚷着，随即一个背着药箱的中年男子被推了进来。
“病人在哪儿？”
随着大夫的问话，众人再次低头时，却发现刚还在摆弄自己左臂的姚青鸾，现正用右手为张氏把脉，“秋心，给这位大夫诊金……”
姚青鸾头也不抬的吩咐道。
竟还懂医术？肖斌目光中多了一丝探寻。
秋心的手还在颤抖，听了话连忙从袖口中掏出钱袋，将诊金递给大夫。
“可是，这位小姐，我还没有诊治，怎好收下你的……”大夫边接过诊金，边不好意思的道。
“不能让您白跑一趟，母亲的伤势我自己看即可，不劳烦您了。大家没什么事儿都可散去，待会儿我们的家人就会来接，多谢了。”
听姚青鸾这么吩咐，一些人觉得无趣，都散开了。肖斌却仍旧站在原地，“这位小姐，大夫是我找来的，所以诊金本该我付才对。”话显然是多余的。
“公子的救命之恩已经让我们记在心上了，有怎好让你付诊金呢？这点儿钱我们还承受的起！”
“哦？救命之恩？可我怎么觉得，对于我的救命，小姐存的并非感激呢？”南昌候里生活这么多年，肖斌身边的女人向来一抓一大把，并且呼来唤去，听之任之。说起来，还不曾碰到像姚青鸾现在这样的刺儿头呢！
姚青鸾挑眉，丝毫不掩饰的瞪向肖斌，“这位公子，刚刚的确凶险，但并非我们求着你出手的，而且，不过是控制一匹疯马，想来对于公子也算小事一桩吧？所以我们不用感恩戴德啊，简单处理即可，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出来，回府之后我会吩咐管家。”
“哎你这个女的怎么这样？我们爷冒险救了你，你还这样态度？”一旁随从看不过眼，蛮横着看向姚青鸾。
肖斌摆了摆手，微笑看向姚青鸾，“小姐，知道我想要什么？”
“这些就不归我管了，公子若是方便，给我一个地址吧，其余的事情交代我的丫头，她自会转达我管家。”对这个陌生男子的主动示好，姚青鸾一点儿不感兴趣，当下只着急赶紧去将军府，把今天的戏做完。
至于张氏，刚刚把脉，姚青鸾已经断定，她受了内伤，至少需要调理一阵子了，今儿这险算是没白冒。
说话干净、果断，丝毫不掺带柔声细语，如此刚硬的性子越发吸引了肖斌的注意，“哈哈，有意思。敢问小姐府上是？”
“这个，不便相告！”冷冷的甩出一句，说话间丝毫不顾及对方的面子。
“大小姐，大将军府的马车到了，您和夫人即可上车吧！”身后李妈妈提醒道。
姚青鸾回眸，果真见挂有大将军府牌子的马车停在近前，“秋心，别忘了跟人家要地址，那么公子，小女子先告辞了。”虚俯了一礼，姚青鸾转身上了马车。
“爷，马车已经走很远了，您还要继续在这儿看吗？”随从小声提醒着。
肖斌这才从怔愣中醒转过来，放眼四周，马车的残垣已经被乞丐们抬走，连同跌倒的马儿都已经被拾去做肉吃，不大会儿的功夫，街道上又恢复了以往的情景，仿佛刚刚那惊魂一幕压根儿没有发生过。
然而肖斌的心里，却久久不能平静。
刚那女子略带灰尘却又执拗的俏脸，已经深深印在了他心里。
“爷，小的定会把那位小姐的身份查明，咱们还是按照老方法吗？”
老方法，自然是之前被肖斌看中的女子送进南昌候府的方法。但那些都是对于身份普通的女子而言的，肖斌深深觉得：刚这个性格执拗的女子，绝非等闲之辈。
多年来，肖斌也玩儿过无数个女人。但从来都是玩玩儿而已，没有一个有资格坐上他身边妻子的位置。
摆了摆手，肖斌意味不明的笑了，“这次，恐怕没那么容易……”
第五十一章 难逃一死
到大将军府，是姚青鸾走的一步险棋，毕竟十多年过去了，她见过的丞相府的人并没有几个。这样贸然进了丞相府，若很多事情对不上，那么穿帮就“指日可待”了。
可面对刚刚城南大街上的局面，她只能这样选择。
从城南大街到京兆府，距离有三个将军府那么远，如果等到自己府中的马车过来救援，时间拖久了，张氏的身体自然熬不住，这某种意义上对于姚青鸾来说是好事儿。
但她们刚刚从绸缎庄出来，在外头待的时间越久，绸缎庄的事情就越容易暴露。
左右为难，姚青鸾只能快速做出选择。
其实，还有一个原因。
肖广暮为何执意不让动张氏，关于这一点，姚青鸾虽表面上毫不在乎，其实心里仍时不时会琢磨。
所以，在能对张氏下手的时候，她居然下意识的缩手了。
后来，姚青鸾回想这一刻的时候，也觉得心惊，如果没听肖广暮的劝说，把张氏杀了，那么以后的种种或许都会摸不着头绪。
将军府里
丫头们忙进忙出。
老夫人和将军则端坐在外室的太师椅上焦急等待。
姚青鸾从始至终守在床畔，看着太医诊病、开方，还要故作很担忧的模样。
李妈妈则被叫到外室，讲述刚刚马车惊魂一幕的缘由，当然，绸缎庄的那件事情是要避过不谈的。
两个时辰过去了，张氏仍未睁开眼睛，闻讯赶来的姚书仑已经抵达，一听说是车夫挑的事儿顿时火起，看到姚青鸾托举着胳膊，不免心疼，但最担心的还是仍昏迷中的张氏。
“父亲，母亲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儿的。”
李太医已经拟定了第二个方子，“劳烦将药熬了，若夫人服用再不醒转，那么将军还是另请高明吧。”
一听太医如此说，老夫人脸色立刻沉了下去，“好好的，得罪车夫做什么？暂且答应了事后便处置也罢，偏偏这么执拗！”
众人心知老夫人这是心疼女儿，便无人敢答话。
“劳烦李太医为小女查看一下手臂……”静静的房间里，姚书仑突然道。
所有人这才注意到，忙前忙后的姚青鸾身上也是有伤的。
受了姚书仑的指示，李太医朝姚青鸾走来，绢帕掩腕，稍加把脉后，李太医神情有些吃惊，随即他福了福身，“大小姐，得罪了……”语毕，开始摸索着姚青鸾的手臂，最后不住的点头，“神奇，真是太神奇了，老夫行医多年，还不曾见到如此神奇的接臂手法！”
老太医的惊叹引来了所有人的注意，连威武将军张忠也从座位上起身，“李太医，此言的意思是？”
“将军，实不相瞒，大小姐的断臂共有两处受伤，这一处是寻常方法就可接上的，简单得很，但另一处却着实是断了的，依老夫来看，绝无方法可接，偏偏大小姐就给接上了，而且老夫着实看不出来用的是什么法子！”
太医的话震惊四座，所有人都用极其古怪的眼光看向了姚青鸾。
她从小喜琴棋书画，这众所周知，但对于医术却是一窍不通。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在一场动荡之后顺利将自己断臂接上呢？
没等大家问话，姚青鸾主动开口，“李太医真是过谦了，我刚才不过手疼得厉害，曾近看过医书上说过，断臂若拖延太长时间不接，会永远接不上去，出事后周围人没有懂得的，更何况等大夫过来又不知道何时，情急之下我便自己摸索着骨头……”
“当真是大小姐自己接的？”李太医狐疑。
“没错，是我自己接的，当时摸索着左臂，我明显感觉到有一处骨头是凸起的，那时候实在太疼了，简直难以忍受，我只能冒险一试，接不上是废了一只胳膊，等大夫来也会因拖延废掉胳膊，左右都是一试，不如我自己来！”
“好样的！不输将门风范！”，张将军拍案而起，不是愤怒，而是太过欣赏，“就该这样！”
床榻边上却传来了几声咳嗽。
众人回头望过去，只见床上的张氏已经醒转。
李太医连忙上前查探，把了脉之后舒了口气，“很好，夫人既已醒过来，说明内伤有所缓和，只不过动荡加之被马车压在下面，姚夫人身子又太虚，必须要好好调养才行，否则落下病根，以后都难以拔除。老夫再拟一个方子给姚大人，接下来的半月，让夫人按照方子服下，切不可动气，必须好好调养。”
一再叮嘱好好调养，可见如果张氏真的错过了最佳调养期，她的身体底子会怎样。
姚青鸾心中暗暗开始谋划，一旁将军夫人却已经从座位上起身。
很奇怪的，看到张氏醒转过来，她面上没有过多的欢喜。
素闻将军夫人极其护短，凡是她的孩子，不允许任何人碰一下，严重到这种程度。
既如此，张氏重伤在床，她却还能冷静，足以说明这个人深藏不露。
因为之前接触不多，所以姚青鸾并不敢多做交流，只很有眼力的上前去搀扶，“外祖母慢些……”
“嗯……鸾儿注意自己的手吧，让丫头搀着我就行了。”语气里充满了疼爱。
瞬间，姚青鸾的心便放下来了。
写好了方子，李太医被送出了房间，屋子里除了几个贴身的丫头之外，就剩下两府的几个主子了。
“马车的事情是否真的如你们所见，这个还要细细调查，若真的是那车夫所为，任他跑到天涯海角都必须抓回来，他不是看重家人吗？书仑，派人先把他的家人控制住，就不怕他不自投罗网，总之，不论是这个车夫，还是他的家里人，都难逃一死……”
看着面色苍白的张氏，将军夫人徐徐说道，仿佛只是在吩咐一件小事儿。
姚青鸾心底微寒，开始对将军夫人另眼相看，这个老太婆真的不简单，可见如果落儿今儿找的不是采花大盗林如立，而是其他人，如果那其他人真的得手了。将军府势必追究到底，难道肖广暮就是顾忌这些才赶过来阻挠的吗？
第五十二章 两个表哥
有了李太医的嘱咐，姚书仑当前还不敢将张氏接回京兆府，所以，当夜张氏就歇在了自己母家。
姚青鸾自然要留下来陪着。虽说心中挂念落儿那边的情况，但无奈她根本抽不开身。
用了晚膳之后，伺候张氏用了药，姚青鸾便在秋心的陪同下来到了将军府后花园。
将军府后花园最大的特色是一个人工湖。这里一年四季都碧水盛满，周边种植适季的花草。
行至湖边，一股清新之气扑面而来。
缓缓闭上眼，深呼吸，姚青鸾感觉整个身体都沉浸在四周香气的围绕当中，舒服极了。
“表妹，进府几个时辰，怎么不打招呼？”身后，男子的声音渐渐靠近。
一听就知道来者不善，姚青鸾下意识提高了警惕。
转过身只瞧见一个比她高出一头的男子，身穿藏蓝色长褂，款款朝这边走来。
姚青鸾极力在脑中搜索将军府叫她表妹的这号人物。
威武将军膝下共有两子一女，女便是张氏了。大儿子张江，从小好武，少年时期便跟着张忠征战沙场，如今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了。堪称张忠的左膀右臂。
二儿子张涛，从文，朝中一向低调，谋职也是位不高，作用不大的。
张江孕有两子，大儿子张文卓，是太子伴读，二儿子还略小；张涛有一子一女，大儿子张文轩，现在军中跟随，主出谋划策，大女儿张曦瑶，比姚青鸾稍大一年，刚刚及笄，今年就要谈婚论嫁。
面前这个男子，有着同张忠一样的浓眉，唇稍厚，五官柔和，面色白皙，更关键的是他生着一双桃花眼，不笑亦是含情，这样的男子最讨女孩子喜欢。
这是将军府大少爷张文卓，还是二少爷张文轩呢？姚青鸾一时站住了，不敢动作，面带微笑，等着对方走近。
一旁秋心却已经屈膝行礼，“大少爷安。”
秋心的话音一落，姚青鸾立刻大方笑了，原来是大少爷张文卓。虽然素未谋面，但将军府几个子子孙孙的性格，她还是略有耳闻的。
“哟，秋心的模样比之前见的时候更美了呢，什么时候来我院子里小住几天啊？”
“大表哥，秋心是我的贴身丫头，你看中别人我不管，但她不可以动！”
“好好，我知道，开个玩笑而已，表妹怎么就急了？”
“母亲受了重伤，我忙着照顾还来不及，哪儿有空跟你在这儿打趣，大表哥若不好好说话，那我便先回去了。”姚青鸾面色很淡，心里却扑通扑通跳的更紧。
“好，好好说话，姑母身体怎么样？听丫头们说似乎不大好。”
“李太医吩咐了，要好生休息，不过明天父亲就会派车来接，以后就重在修养了。”
“听闻你那个妹妹死了？”行到姚青鸾身边，张文卓突然皮笑肉不笑的道。
姚青鸾眉梢一跳，“妹妹？哦……你是说那个哑巴？她自找的！”
“我都听父亲说了，那丫头着实可恶，竟敢对我可爱的表妹动手，吃了雄心豹子胆了……”说着，张文卓指尖已经触碰到姚青鸾的下巴。
一瞬间，姚青鸾如同触电，向后退了半步，“大表哥，我今儿可是从马车下钻出来的，你就别再吓我了吧？”
张文卓尴尬的收回了手，“果然啊，表妹的心气儿还是那么高，怎么用不用我给你往太子那儿搭搭桥啊？”
张文卓有个毛病，色字当头，但凡府里样貌不错的丫头，都逃不过他的手掌心，唯独这个表妹，祖父和老夫人一再提醒过，不可以碰，如若不然，早就收入囊中了。
“太子可不是随便高攀的，这一点我有自知之明，说起这个，大表姐的婚事可有定论了？”
“依我看，你大表姐自己都不着急呢！”身后，又一个男子声音缓缓靠近。
这次不用猜，估计就是二少爷张文轩了。
果然，来人跟张文卓样貌有三分相似，只是皮肤稍黑一些，眼睛略大，鼻梁略高，唇略薄，倒很像出身军队之人。
“二弟，你来了！”
“是啊，本想找小妹一起过来，问了才知道她中午随着母亲上山烧香了，要明儿才能回。”缓缓靠近，张文轩的面庞也越来越清晰，虽然跟张文卓长得有些相似，但两人的性格明显不同。尤其是看人时候的眼神，张文卓看女子的眼神略带欣赏，张文轩却看什么都带着审视。
“二表格有礼……”
“表妹什么时候对我们这么客气了？”
一句话仿佛给姚青鸾浇了一盆冷水，她笑容一凝，转瞬即逝，“二表哥说的哪里话？身受重伤，还要留在将军府照顾母亲，难道我就不能沉静一二吗？再说了，今年我都十四了，难不成总是蹦蹦跳跳围在你们身边像个小孩子？”
张文轩眸色一动，看向姚青鸾的目光更深沉，“真的是这样吗？”
“大表哥，如果二表哥再这个样子看我，那我可就回去了，你们自己定夺吧……”撅起嘴，姚青鸾状若已经生气的模样。
逗得张文卓哈哈大笑，拍了拍张文轩的肩膀，打趣道，“二弟，你别逗她了，看这胳膊包的，简直就像个粽子，若我成了这样，估计心情也好不到哪儿去。不过，你们府上那个车夫真是个欠揍的，这事儿是交给姑父去做的吗？我是不是应该去跟老夫人主动请缨，帮表妹报仇啊？”不知不觉间，张文卓的笑容变得玩味。
所谓长辈的教育会严重影响下一代，在这一点上，将军府就是个很好的范例，有将军夫人和张忠这样的“榜样”在做，子子孙孙都会模仿着——视生命如草芥。
不管是那车夫，还是那车夫的家人，恐怕在张文卓和张文轩的眼里，还不如他们家的看门狗。
“大表哥若是想帮我报仇，自己去申请好了，且看外祖母同不同意……”
“我听说，表妹是自己把胳膊接上的？”张文轩突然开口转移了话题。
姚青鸾含笑直视对方，没有丝毫退却，“没错，虽没学过医，但至少看过几本医书，怎么二表哥想见识见识？”
第五十三章 加固伪装
“跟表妹认识这么多年，倒是没想到你在行医方面也有天赋，很让我意外啊……”双手环抱胸前，张文轩说话的时候，一双如鹰般的眸子久久盯着姚青鸾。
“二表哥小瞧我也不是一次两次的了，说这种话来激怒我,休想，反正我现在受着伤，待会儿就去外祖母那儿告状，说二表哥欺负我！”状若气哄哄的样子，姚青鸾说完话，转身就走。
张文卓在身后叫喊都没能喝止住。
直到姚青鸾和秋心走远了，张文卓还在抱怨，“二弟，瞧瞧吧，表妹好容易来府一趟，没说几句呢，就被你气跑了。”
“每次见到这个表妹你都迈不开步子，大哥，这脾气也该改改了，大伯说过你不止一次，在太子身边，以后要谨言慎行……”
“好了好了，你又开始絮叨了。要是打算一直说这个，那我也走了。”
“等等大哥，我有正事儿要说……”浓眉微蹙，张文轩突然变得严肃起来，“你有没有发觉，表妹像变个人一样？”
“二弟你这话什么意思？表妹还是表妹啊，她哪里变了？”
“从前的姚青鸾活泼好动，一双眼睛光眨着都能勾引男人的魂魄，刚我没走出来的时候，站在远处观察了许久，她通身的沉静是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绝不是一朝一夕突变而成，大哥难道没发现吗？”
伸出手触了触张文轩的额头，张文卓很是认真的说道，“二弟，你该不会病了吧？没事儿站在远处观察我俩做什么？”
“哎呀大哥，现在重点不是这个，我不过还没来得及走近突然发现不对劲儿罢了。你好好想想，刚刚难道没觉出什么不对吗？”
“哪里有不对？如果不是姚青鸾，她能被你气走吗？你啊，整天疑神疑鬼的，不知道说你什么好，姑母还在病种，她的心情能好的了吗？换做是你试试？别说风凉话了，对，太子府那头最近有些动静。”
“什么？……”被张文卓的话题一岔开，张文轩虽然担心，还是很快转移了注意，只是心头埋下了隐忧。
回到屋子里，姚青鸾的心情仍没平复，将军府二少爷的秉性是出了名的奇怪，多年来待在军营里为不少大战出谋划策，连皇帝都夸他颇有谋士之才，刚看他那双眼睛就知道，带着洞察一切的睿智，自己倒真的有些疏忽了。
回想后花园里的一幕，姚青鸾惊出一身的冷汗。
这段时间顺风顺水，连张氏都没对她产生过怀疑，让姚青鸾一时有些大意。下意识按照自己的性格来走了，竟忽略了是在扮演另一个人。
抿了抿唇，姚青鸾仍不放心，大姐的性格活泼得很，且天生独具一双勾人摄魄的眼，偏偏她运用不来，多年的生活让她只喜欢沉静的气氛，根本受不了原先大姐那派头。
“看来，我还要另谋他路才行。”
次日一大早，姚书仑便亲自过来将军府接张氏母女回府，跟将军、将军夫人及各位舅舅、舅母道了别，姚青鸾跟随张氏上了马车。
透过车帘向外打招呼的时候，隐隐觉得将军府大门里有一双暗藏的眼睛在打量着她。这种感觉，让姚青鸾极不舒服。
回到京兆府，忙碌着吩咐丫头妈妈们照顾张氏的事宜，一忙又是大半天，到了用午膳的时候，姚青鸾坐在自己屋内，已经满身是汗。
一旁秋心动作极轻的伺候着，几乎没有声音。
“秋心？你说我最近是不是变化很大？”
碧桐将筷子递到姚青鸾手里，下意识垂下了头。
“小姐是问哪方面？”
“随意，你认为哪些方面跟以前不同了，就说一说，我只是想听听在我身边人的看法。”
琢磨了一下措辞，秋心说道，“如果小姐想听实话，奴婢就有什么说什么了，这段时间跟在小姐身边，奴婢的确感觉小姐有些变化，不光是奴婢，连院子里的其他人也都私下里在说，就从那次雷雨天之后，小姐的性子就格外沉静，很少动了，且院子里也不再那么呱噪，相比较起来，奴婢们倒是很喜欢现在的氛围。”
“有……这么明显吗？”
秋心微笑道，“小姐，这一点连夫人都说呢，小姐现在的样子才像京兆府大小姐的模样，端庄知礼，那天夫人很欣慰的说：小姐从活泼到温柔的转变，倒是跟她婚前婚后的转变差不多。果然，女儿是随母亲呢！”
“哦？母亲是这样说的啊？其实，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那天醒来之后就觉得整个身子沉重的很，说话走动都不想太过活泼了，或许真的如母亲所说，到该成长的时候了吧？再不然，真的是老天爷想让我转性子，有了那场大病，让我彻底改变。”
“奴婢也觉得，不过，小姐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没什么，只是昨天在将军府，二表哥突然说的那些话，弄的我心里不是很舒服，之前跟他们的关系也很不错，突然间觉得有了隔阂，总觉得二表哥在怀疑我什么，这种感觉真的很不舒服。”
“小姐，二少爷从小不就这样，其实奴婢每次看到他都会很紧张，虽然他总是微笑，但那笑容说起来……嘿嘿，所以小姐不用在意啦，其实他一直都这样的，原本小姐您跟二表哥都是话不投机呢！”
姚青鸾喝了口热汤，自言自语道，“原来，真的有这么多人在说呢……”
碧桐添了口凉菜在姚青鸾的小碗中，劝道，“小姐，既然夫人认为您沉稳如现在这般是好事儿，您又何必为难自己呢？人总是要成长的，成长势必要经历个过程，三五岁的时候跟十三五岁的时候，状态自然不同，只不过别人是缓慢过度，而您是经历变故突然这样而已，别人愿意怎么说就让她们说去吧，只要‘夫人’认为很好，您自己又不觉得不舒服，就不用在意，您觉得呢？”
碧桐这话是在劝慰自己，姚青鸾听得出来，将小菜放入口中，缓缓嚼了，姚青鸾微微一笑，“的确很有道理。”
第五十四章 在劫难逃
连着几天照顾张氏，姚青鸾只能抽出一点点小空，趁着府中人们松懈，才能到后花园跟落儿小碰几面。
这天，从张氏的溢香园出来，迎面撞上了姚一落。
“落儿，你怎么来这儿了？”
“姐姐，广暮哥哥送信说一会儿就到竹闲居，想要当面跟你谈一谈。”
“我知道了，你赶紧回去吧，以后少来溢香园。”帮姚一落理了理鬓边的碎发，姚青鸾笑声叮嘱道。
灿然一笑，姚一落转身飞快的跑了。碧桐守在一旁，小声提醒道，“小姐，那位肖少爷？”
“估计是为那天的事情而来……”
“那咱们现在就过去吗？”
“嗯……”
主仆俩正要转身，却见秋心从不远处走来，手中还捏着一张纸条，急匆匆的样子。
“小姐，这几天奴婢跟着您跑前跑后竟差点儿把重要的事情都忘了。”说着，将手中的纸条递了过来，“这是那天出手相救的公子身边随从给留下的纸条，您不是说要个地址以后重谢吗？”
“哦，对了，我都差点儿把这事儿忘了。”
接过纸条，姚青鸾展开一开，表情瞬间沉了。
碧桐从一旁扫了眼，神情也变了。
那纸条上明明白白写着“南昌候府”四个大字。
“真是巧……”
“小姐，您说什么？”秋心迟疑。
姚青鸾浅浅一笑，将手中的纸条攒成了团，“既然是南昌候府的公子，要选礼物还真考究了，待我回禀了母亲再做定夺吧。”
竹闲居，一如往常的安静，每次肖广暮要过来之前都会跟姚一落打招呼，姚一落做好提前的准备，将一院子的护卫，丫头，妈妈什么的遣散。
走进空落落的院子，姚青鸾一颗心却久久不能平静。
一天的时间，她先是被肖广暮救了，紧接着又被另一个南昌候府的公子救了，虽说两次都并非她所愿，但理智的看来，似乎跟南昌候府的人真是纠葛不清。
推门进屋，姚一落正在扎马步，双臂平举，各挂着一个黑色的沙袋，看着就很重的样子。不知坚持了多久，已是满头大汗，“姐姐你来啦，快坐吧，广暮哥哥已经到了。”
碧桐很有眼力的将门带上，便独自守在门口了。
姚青鸾则缓缓走了进去。
肖广暮就坐在门边的位置上，跟姚一落对立着。
地中央的孩子满头大汗，肖广暮却扇着凉风，喝着小茶，“大小姐请坐……”
“不好意思肖少爷，没记错的话这里是京兆府，我才是主人。”
一开口就满是火药，肖广暮听出了姚青鸾话中的敌对之意，面上却状若不知，“哦，多亏了你提醒，还真是差点儿忘了。”
“哎呀，姐姐，广暮哥哥来者是客，你不能这样！”
皱着眉头，姚一落作势就要放下臂上挂着的沙袋。
肖广暮却是一咳嗽，“落儿，时辰还没到……”
嘿嘿一笑，姚一落恢复了扎马步的姿势。
姚青鸾彻底被自己弟弟听话的样子折服了，在脑海里搜索了一阵，终于确定：连她的话，落儿也不曾这样服从过。
“那天的事情，我一直想着可以跟大小姐当面说一说，所以这几天都没跟落儿谈及，今天有机会了，不如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吧？为什么是林如立？”
姚一落神色扭曲，刚要说话，却被姚青鸾制止了，“落儿，扎你的马步，不许打搅我们说话。”语毕，在肖广暮身边缓缓坐下，“如果我说，我跟落儿都不知道那天被雇的人是林如立这个采花大盗，你会相信吗？”
仿佛一场博弈，互相揣测着对方下一句会说什么，下一步会怎么走，肖广暮听了姚青鸾的话，微微一笑，“你说了，我就信！”
这话倒是出乎姚青鸾的意料，她叹息了一声继续道，“张氏的仇我不得不报，倒是，时至今日，我承认，一切都太鲁莽了些，不过，我们姐弟俩真的没有那么龌龊，让她一刀毙命也就罢了，不至于将她先奸后杀这样残忍。”
“所以，这仅仅是个巧合！”
“你信也罢，不信也罢，事实就是事实，不过我也算没白算计，至少还是让张氏受了苦的，经过这一番折腾，她的身子少说也要修养一到两个月。”
“大小姐，还记得我说过的话吧？张氏不能碰。”
“肖少爷，其实我一直很纳闷，为什么，你要参与到我跟落儿姐弟俩的复仇计划当中，这跟你有何关系？”
“大小姐，虽然是局外人，但越是旁观者，越是眼明心亮，你已经走入迷局，有些事情看的并不真切，张氏对你还有很大作用，如果她没了，我保证你会后悔。”
姚青鸾冷笑，“肖少爷，你不觉得自己说这话很莫名其妙吗？我不是油盐不进的人，肖少爷有什么想法，有什么证据提出来我可以考虑，但你这样不清不楚，不明不白的瞎给些乱七八糟的意见，不得不让我产生怀疑。”
不清不楚？不明不白？肖广暮满口火气堆了一肚子，他不是不说，是不能说啊。
要怎么说？直截了当告诉姚青鸾：你真正的敌人并不只张氏一个？她背后还有一个更庞大的“集团”？
说了姚青鸾会把他当疯子吧？
“我听说，大小姐去过将军府了？”没有正面回答姚青鸾的话，肖广暮突然转移了话题。
“没错，待了一晚上，也见了一些人。”
“想必对将军府的情况有所了解了吧？”
“肖少爷指的是什么情况？”
“各种情况……我没猜错的话，这次对张氏下手不成，大小姐是打算在张氏卧病期间下手对吧？”
姚青鸾不言语，迎上了肖广暮的目光。
“如果是我，我也会紧紧抓住这个机会，可是大小姐，你别忘了，张氏的母家是将军府，威武大将军福，威武大将军可是当今皇帝登基的大功臣，辅佐皇后一大家族的大功臣，他最宠爱的女儿突然死了，不举国轰动有可能吗？张忠和张忠的妻子你也看到了，即便张氏是在病榻中死的，他们也会将事情一查到底，因为他们并不信任姚书仑。所以，如果大小姐没有百分百的信心能够瞒天过海，骗过张忠和将军府老夫人的眼睛，就不要对张氏下狠手，否则，不仅你栽进去了，落儿也难逃一劫。”
第五十五章 南昌侯府
“肖少爷，你这样说话，真的让我不得不怀疑……你是张氏派来的探子。”
肖广暮哈哈一笑，“大小姐愿意怎样想就怎样想吧，虽说是个旁观者，但自认跟落儿也算有缘，我只是不想看着你们姐妹走入泥潭，报仇其实时间很简单的事情，只要手段对了，时间拿捏稳当了，一切自然顺理成章，不过大小姐，你不觉得你现在的想法太急切了吗？”压低了生意，肖广暮进一步凑近了姚青鸾道，“大小姐，你有没有想过，你急功近利杀了张氏之后，娘亲的仇的确是报了，可落儿呢？你的外祖父一家呢？没有十拿九稳瞒天过海的能力，我劝你还是暂且忍一忍吧……”
一语惊醒梦中人，姚青鸾虽面上有些迟疑，心中却被狠狠敲响了一记警钟。
对啊，她现在太过急于报仇，竟然忽略了身边最重要的亲人，其他那些活着的亲人。
外祖父和外祖母照顾母亲一辈子，他们最大的愿望就是看着落儿健康成长，如果自己报仇的手段不利，让落儿受到了牵连，那么自己死了没什么，弟弟落儿怎么办？
一旦事情败露，势必要给外祖父和落儿带来一场无法挽回的灾难，到那时候再行后悔就真的晚了。
垂下头思索良久，姚青鸾再次抬眸的时候眼神已经恢复了清亮，“多谢肖公子提点，小女子受益匪浅。”
转瞬间，称呼就从肖少爷，转为肖公子了，肖广暮心中窃喜。这算不算离姚青鸾更近一步？
“有件事情，我觉得有必要问一问肖公子。”很显然，经过刚刚一番思考，姚青鸾对肖广暮的不信任又少了许多，“是关于南昌侯府的。”
“大小姐有什么尽管问。”
“绸缎庄跟肖公子分开之后我跟张氏一起经历了马车翻车，这一点想必肖公子也听落儿说了。”
“没错，现在外头也在传，只不过大家都不知道你跟张氏的身份罢了，只知道是哪家的大家小姐和夫人，最后投奔了将军府，仅此而已。”
“当时有位公子出手相救，拦下了疯马，”苦笑了一声，姚青鸾面上满是嘲讽，“说来可笑，明明会救我们命的人，我却很讨厌他的存在……”
“这点我理解，如果当时那人不出现的话，恐怕张氏的伤势会更重。”
“都过去了，说这些还有什么用，那人倒是很热心，只是他见过我的脸了，后来我跟他的手下要了地址，说以后会有重谢，今天我丫头突然找到那个地址……”将手中捏成团的纸缓缓展开交到肖广暮手中。
肖广暮接过一看，眉头紧锁，“南昌侯府？”
“没错，那人留下的地址就是南昌侯府，这是肖公子你的家，旁的人我问了心中不踏实，虽对你也无百分百信任，但至少比问别人更好一些……”姚青鸾不觉莞尔。
肖广暮微微一笑，“对，大小姐此言是真话，不知那人的年岁看起来？”
“看起来比之肖公子略大。”
“比我略大的话……身旁的随从们怎么称呼他？”
“好像是叫他‘爷……’”
深舒了口气，肖广暮抿嘴摇了摇头。
“怎么？肖公子也不清楚？”
“不是不清楚，而是有些纳闷，以他的性格，应该不会轻易出手做这种事情，居然会在大街上公然拦住疯马？呵呵……”
“所以，肖公子认得这号人喽？”
“南昌侯府，跟我年纪相仿的，大多比我年岁小，平辈的我最大，如果说比我看起来略大一些的，那么就只有我四叔了肖斌了。”
“你四叔？”姚青鸾在脑中极力搜索着那救人者的样貌，却总觉得他跟肖广暮并不相像，“亲四叔吗？”
“是我父亲的庶弟，曾经因争夺侯位险些兄弟相残，如今四叔的娘和四叔都在南昌侯府，我们生活在一个屋檐下。”提起肖斌，肖广暮就觉得憋闷，穿越过来已经一大啪的事儿等着他做了，结果南昌侯府还是事事不断，大部分找他茬的都是肖斌所为。
看肖广暮叙述时候的表情，姚青鸾猜测，他跟这位四叔关系并不很好，但也没直言挑破，转而一笑，“既然是肖公子的亲人，那我就放心了，本还在为给他谢礼的事情发愁，不能泄露我们的身份，还不能失礼，如此看来，有肖公子的帮忙，我倒是会顺利很多？”笑容突然变得饶有深意，姚青鸾一双含水的眸子看向肖广暮。
“所以，大小姐是准备让我帮忙了？”
“怎么，肖公子不打算帮我这个忙？”
姚一落死扛着两大沙袋，感觉手都胀痛到不行了，面前的一哥一姐却笑得这样灿烂，“广暮哥哥，我的手，到时辰了吗？”
“到了，放下吧……”低头泯了口茶，肖广暮继续道，“大小姐放心，这个忙我会帮，不过我不敢保证，由我交给四叔的礼物，他会真心收下，没准儿当面收了，背后就丢了。”
“无所谓，只要送进去了，交给他了，之后他愿意怎么处置悉听尊便，不管我的事儿了不是？”
“恩，那倒也是，那就这么说定了，大小姐何时准备好东西，让落儿知会我一声即可，我会转手交给四叔的，只是，该怎么跟他说？”
“你就说，是在门口的时候偶然碰到的，一位小姐专门派人送来给肖四爷。只要礼物到了他的手里，我们就两清了。”
微微摇了摇头，“大小姐，我四叔并非你初次见面时候的那样，依我看，他是不会随意出手救人的，只要救了就一定是带着某种目的，所以以后你出门还是小心为妙，没准儿，他现在就在派人四处调查你的身份，所以，两清不两清的，还真没法说。”
“你是说？他对我起了好奇？可是我跟他素未谋面，是从马车上摔落的时候第一次见啊。”
“或许小姐未曾见过他，他却见过你呢？当然，我不过是给你提个醒，也许是我想多了。”
肖广暮是真心不想让姚青鸾跟肖斌有什么牵扯，这对将来的复仇大计有百害而无一利。
第五十六章 被激怒了
虽一天天的在好转，可姚青鸾还是使了些手段让张氏卧病的时间在原有基础上延长了许久。
这天，带着秋心从溢香园回来，刚走到桃影园门口，就听到院子里头秋英声调极高的在说着什么。
秋心刚想出言阻止，却被姚青鸾制止了，她摆了摆手，转身站在了大门一侧。靠着墙体听了起来。
“总之呢，人就要有自知之明，不是自己的东西，终归不能盼了去，你说是不是啊碧桐姐姐？”
打从进院子的第一天开始，碧桐就是一等丫头，这在别的丫头，尤其是秋英眼里，是极不符合规矩的。
可是也没办法，这些都是大小姐的安排，即便不满意，身为丫头她又能多说什么？
不过，一腔不舒服的火苗终归要释放出来才行，所以秋英私下里便仗着自己在桃影园的多年资历，伙同其他看碧桐不顺眼的丫头，借着姚青鸾不在院子的时候，就对碧桐发起攻击。
往日，对于这些琐碎的事情，碧桐从不跟姚青鸾提及半句，偶尔秋心实在看不下去了，会跟姚青鸾提一下。
秋英这丫头，灵魂交换之前，姚儿就对其极没有好感，如今更和如此，简直看到她就仿佛看到曾经大姐的缩影，尤其是那颐指气使的模样，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留着这个丫头在院子里，迟早也会给自己惹事儿。
虽然之前在腊梅园，她身边的丫头没有几个，而且每一个都是被张氏母女收买过的，但平时也不至于如此胆大妄为。
“秋英妹妹，你这话说的我就听不太懂了，咱们同样都是服侍大小姐的奴婢，这院子里的东西都是大小姐的，我又能期盼了什么呢？”
“碧桐，别给你脸不要脸，说个时间，如果你不主动提出来离开大小姐，那么就别怪姐妹们耍阴谋诡计，对你不客气了。”
“跟着大小姐回桃影园的时候我就答应过，如果不是大小姐亲自吩咐，我是绝对不会离开她身边的，要怎么做你们随便吧，总之比我离开大小姐，离开桃影园，不可能。”
她还有救命之恩没有报答，怎么可以离开这里？
手中继续针线活儿，碧桐不在抬头。
秋英眼睛一横，算是给一旁的丫头暗示，那丫头也算是机灵，上前一把就将碧桐双腿上的针线盒子打翻了，啪的一声，五彩缤纷的线洒落一地。
死死猜在绣着海棠的手绢上，小丫头昂起头对着碧桐道，“碧桐姐姐，你的一等丫头身份也就只有大小姐承认罢了，在大小姐面前我们叫你声姐姐，大小姐不在了，秋英姐姐就是桃影园的老大，你敢跟我们老大谈条件，是不想活了吗?”
“哟，我今儿还真是长见识，素来都不知道我这桃影园为何如此规规矩矩的，原来是有人在我不在的时候帮忙打理呢，秋英，倒是辛苦你了。怎么平常这么辛苦，都不告诉我一声呢？”从大门背后走进来，姚青鸾语气缓缓的，却带了十足的坚定。
秋英刚刚还倨傲的神情瞬间布满了恐惧，“大小姐，您怎么这么快回来了……”双腿一软，不自主的跪了下去。
秋心跟在姚青鸾身后，看着这一幕，紧紧皱着眉头。看来，今天秋英，是躲不过去了。
“怎么秋英，我什么时候回桃影园，还要跟你报备不成？”
“大小姐，奴婢不是那个意思，您……您刚刚听到的，您或许是听错了，其实奴婢正在跟碧桐姐姐说刺绣的事情，结果碧桐姐姐一不小心把刺绣盒子弄倒了，你啊，还不赶紧替碧桐姐姐拾掇起来？”
踩着碧桐没绣完绢帕的小丫头连忙收回了脚，按照秋英的吩咐开始收拾。
姚青鸾却已经走到近前，缓缓用手拖住了秋英的下巴，“秋英，跟了我这么多年，你也算是我身边的老人儿，怎么最近频频犯错呢？还有你……”看了眼正拾掇刺绣盒的小丫头，“没记错的话，你是外院洒扫的丫头吧？什么时候竟敢越级对院子里的一等丫头动手动脚了？真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你们都当我是聋了哑了吗？”
感受到自己下巴被越捏越紧，秋英一颗心都快挑出嗓子眼儿了，自从小姐月前大病初愈，性子几乎大变，这是全府上下有目共睹的，因着夫人说这种变化好，说明小姐懂事知礼了，所以丫头们谁也不敢多说什么，可是这样的小姐发起脾气来还从没人见过。
“小姐，奴婢知道错了，您饶了奴婢吧，奴婢不该不分青红皂白乱说话，但也是一时气急啊，跟您这么多年，一直受您的赏识，碧桐不过是半路来咱们桃影园的，她……”
“说到底，你是不满意我的分配，打算自己操持了？”狠狠甩开秋英的下巴，姚青鸾眼底瞬间闪过一抹厉色，“自大我大病之后，桃影园院子里就乌烟瘴气的！我不说并不代表我什么都不知道，秋心，去把院子里的妈妈丫头们都叫出来！”
秋心不由打了个寒战，她知道，小姐今天是要发威了。
确实快到时候了，自从小姐病愈以后，院子里的人渐次开始懒散了起来，以秋英带头，大家以为小姐性情变了，便以为她成了个软柿子，所以能不干的活儿大家你推我搡的，需要干的活儿也是一退再退，从来不成个样子。
为此，秋心不止一次的跟秋英提到过，她却都不知悔改，直到今天，小姐忍耐的铉已经崩到极致了。
大门一关，满院子跪着的丫头妈妈紧张到无以复加，从前大小姐处罚人也从没如此大张旗鼓过，可见今天是真的被惹急了。
秋英和洒扫的丫头分别跪在最前头，碧桐和秋心则乖乖站在姚青鸾身边。
踱着步子，姚青鸾左一圈右一圈的，却始终都不开口。
对任何人来讲，危险都不算可怕，真正可怕的是等待不明危险来临的紧张时刻。现在，即是如此……
第五十七章 处理秋英
不知道走了多少圈儿，姚青鸾终于开口了，“我没听错的话，刚刚有这么一句话，‘大小姐不在的时候，秋英就是桃影园的老大……’算起来，秋心和秋英跟在我身边也有几年了，都是母亲派来我身边的人，我倒是不知，怎么现在，两人之间的差别都拉的这么大了？秋英的权力又是谁给的？！”
“大小姐，奴婢，奴婢是夫人指过来的，如果要惩罚奴婢，您该请示夫人才对！”仿佛要抓住最后一根稻草，秋英嘴里糊里糊涂蹦出这么一句。
秋心整颗心一沉，心道不好。
果然，姚青鸾古怪一笑，“对啊，是该请示母亲，不过母亲似乎说过这么一句话，送到我院子里的人就是我的人了，以后该怎么处罚，该怎么分配都听我的，当然，如果你不服从我的管教，想去母亲那儿讨要个说法，也可以，只不过这也要等我母亲身体好了才可以。不过，你的问话倒是提醒我了，看来虽然待在我身边多年，你的心却还是跟我母亲一起的呢，早知道这样，让你留在溢香园多好，何必在桃影园受这份苦？”
“奴婢……小姐，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奴婢也……”
“秋心，上个月我房中的银钱账目给我拿过来！还有那些进出院子的花销开支，通通都给我拿来！”
秋英双腿一软，跪着的姿势，瞬间变成了坐姿。
不多时，秋心捧了所有的账目过来，姚青鸾粗略一番，犹自笑着，“秋英，看来，我不在的时候你真的真的很费力在帮我管理这桃影园呢，看这账目，做的多漂亮，多真啊，可惜了！一个月的时间，你就把握院子里一百两银子偷偷运出去了，说！都用在哪儿了？”
“奴婢是冤枉的，小姐，虽然这些账目都是奴婢过目的，但并非奴婢动的手脚啊，奴婢怎么敢……”
“碧桐！撸起袖子！”极没联系的，姚青鸾突然下了这样的命令。
碧桐抿了抿唇，皱眉没有动作，姚青鸾突然回头，用力拉过碧桐的手，使劲儿向上提了提她的袖子，一时间，一只伤痕累累的手臂呈现在了所有人的面前，“秋英，看看你都做过什么！如果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的所作所为都是我指使的呢！”
将厚厚的账本摔在地上，姚青鸾的语气变得愤慨，“稍一查证就知道这些了，别以为你的算计有多精明，不过是我信任你而已，已经张狂到这种地步了，若再不整治，哪天你会骑到我脖子上也未可知！”
秋英肩膀不住的颤抖，她知道，今天自己是跑不掉了。
满院子跪着的丫头妈妈，没有一人敢吭声，这些人是不禁查的，只要一检查，每一个人都跑不了，都有问题。
因为这段时间里一直纠结着复仇的问题，所以姚青鸾对于桃影园里的乌烟瘴气恍若未见，今儿是真的被激怒了。
碧桐被欺负的事情只是其一，还有其他的缘故。
换了大姐的这副身子，心却没换，姚青鸾打心眼儿里不喜欢桃影园所有丫头妈妈的做派，所以，刚刚她就下定决心，从今儿起，要对桃影园进行整治！
“来人啊，秋英连同这个小丫头，杖责三十后，赶出府去，若是谁求情，一并处罚！我桃影园缺一两个人还运转的下去！”
说着，在身后刚搬来的椅子上坐下了，是打算亲自监督的意思。
秋心小心翼翼凑到姚青鸾的耳边低语道，“小姐，三十大板，恐怕打下去，她们就不行了。”
“惩罚不重，如何起到杀鸡儆猴的作用？能不能活下去，要看她们自己的命了！”
“小姐，奴婢的伤并不算什么，何至于让您为了奴婢如此大动干戈？这样公然处决丫头，若是被老爷知道了……”
“无妨！”姚青鸾冷声打断了碧桐的话，“我说过谁都不许求情！”
惨叫声，嘶嚎声不多时就布满了桃影园整个院子，凄厉如鬼嚎划破了寂静的京兆府。
三十大板之后，秋英和那个小丫头都没了呼吸，妈妈们等着姚青鸾的指示，挥了挥手，姚青鸾道，“分别给两家些银钱，人你们处理了吧，弄得远远地。”
除了四个妈妈相继将人抬下去，其余的皆战战兢兢跪在原地，大气儿都不敢出一声。
经过了这一番折腾，所有人都不敢小瞧面前这位大小姐了，心中也都明了：这位大小姐并非变得软弱，而是更深藏不露。曾经的姚青鸾无论喜怒都在脸上，如今的她，别说喜怒，就是心中所想都让人难以揣测。
“今天的事情从头到尾你们都看清楚，以后凡是如秋英和那个小丫头般敢再桃影园里胡作非为，仗着我的倚重不管不顾的，都是这个下场，你们可都记清楚了？”
脖子齐齐缩到衣领里，众人一同回道，“奴婢明白。”
“碧桐和秋心都是我的左膀右臂，院子里两个唯一的一等丫头，不论她们，还是你们，只要做好本职工作，以后类似的下场都不会有，其中意思你们可明白？”
“奴婢们，谨遵小姐教诲。”
打发了一众丫头，姚青鸾带着碧桐和秋心单独进了屋子。
刚一进屋，碧桐就跪了下去，眼泪似泉涌，“小姐，您如此看重奴婢，让奴婢如何报答？”
“如再这样跪着，我再不让你进屋子一步！”
仿佛突然跪到了刺，碧桐瞬间站起来了。
“我说了，今儿不只是为了你，这段时间，院子里也着实不像话，不过忙碌着伺候母亲我还没来得及，不过，受了那么多苦你倒是跟我说啊？整天这样一个人憋着，是不把我当亲主子看待吗？”
“小姐，奴婢只是不想您为了这些琐事烦心。”
“像今天这样，琐事闹大了我就不烦心了？秋心，碧桐，你们都记得，任何事情都不算小事，火苗一旦燃起来，大火的吞噬能力是咱们无法想象的，虽说这院子的主人是我，但你们是我身边最得力的丫头，以后还要多帮我才是，像秋英这样的丫头，我不想咱们桃影园再出现第二个。”
第五十八章 姐妹到访
时间过得很快，一转眼，京兆府各处的树叶都被披上了黄装。
溢香园中，一如既往的平和，张氏躺在床上，接过姚青鸾递上的药碗，缓缓喝了，“人啊就是越呆越犯懒，躺了这么些日子，人都不爱动了。”
“母亲，大夫吩咐过了，您该好好休息的，等痊愈了，还愁不爱动？满院子的事情等着您定夺！”
“你这丫头，不过我躺着的这段时间，后宅的事情可多亏了你，倒也好，母亲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早就帮着你外祖母张罗家中的事情了，早早的练手，以后成婚了，管理起来也容易。”
“母亲……”状若很害羞的模样，姚青鸾别过了脸。
张氏卧床的这阵子，她每天都要过来尽孝，服侍在前，虽然尽量将待在这里的时间缩短，但她仍旧感觉每每进来溢香园，都发自内心的恶心，尤其是要那么亲切的管杀母仇人叫“母亲”。
“夫人，大小姐，您猜谁来了？”李妈妈从门外兴致匆匆的走进来，挤眉笑道。
“我说过，病中不见客，都打发了吧。”张氏明显并不高兴。
“夫人，是将军府二小姐。”
“曦瑶吗？”
“没错，夫人。”
“原来是表姐啊，母亲，您看？”
“自家人当然要见，有日子没见到这个侄女了，你表姐即将许婚，跟她好好聊聊，以后不管你们都婚配如何，官场上和后宅总归要有联系，互相用到也是必须的，所以，跟你表姐要处好关系。”
姚青鸾仿佛深有体会，心中却不以为然，婚配？她根本没想那么远。
不多时，张曦瑶便被李妈妈带着进了溢香园主屋。
对于这号人物，姚青鸾记得曾经是见过的，只不过已经十几年前的事情，印象里，张曦瑶沉稳持重，落落大方，在长辈们眼里可谓将军府末一代里女子中的佼佼者。
只不过，令姚青鸾难以忘怀的是张曦瑶曾经跟大姐一起将她推入湖中过。
那是小时候第一次碰面时，在大人面前，张曦瑶拉着她的手亲昵到无以复加，可等三个小女孩儿到了后花园，那人就变了脸色，姐妹俩不知道怎么算计的，交换了个眼神，就将她推到了湖里。
虽然年岁小，不过还好她略通水性，没有受什么伤。
最让她记忆清晰的是：当她在水里网岸边扑腾的时候，张曦瑶和大姐两个人岸边的嬉笑声和肆无忌惮的嘲笑声。当她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勉强爬上岸后，正巧所有大人都过来了，张曦瑶就趁着这个时候咕咚一声跳下水，紧接着假意将她拖上去。
一场勇救落水庶女的戏码被张曦瑶演绎的淋漓尽致，看得所有大人们几乎泪奔。
可没人知道真相是什么，那时候，一个哑巴小女孩儿能如何为自己辩解呢？她只能缩着脖子，看着别人对张曦瑶竖起大拇指。忍受着别人对自己那奚落的表情，仿佛她这个哑巴女孩儿压根儿就不配被身份尊贵的将军府小姐搭救。
感觉到一抹亮色在眼前出现，姚青鸾瞬间从回忆中被拉了出来。
张曦瑶一身淡黄色深衣款款而来，“姑母，曦瑶来晚了，请姑母饶恕。”
擦身而过时递了姚青鸾一个眼神，张曦瑶腼腆笑着，又带着些许羞涩朝床榻上躺着的张氏走去。
张曦瑶有一双夺人眼眶的凤眼，尖巧的鼻子，搭配不薄不厚的嘴唇，不点而朱，整体看来，倒是跟张氏有几分相像，都说侄女像姑母，大抵由此。不过，与其说张曦瑶有着一张像张氏的脸，不如说这“像”大部分在伶俐上。
“你这丫头，终于肯来看姑母了？上次去到将军府，可巧了你不在府中，正想着什么时候让你妹妹写一封帖子过去请你来呢，还好你自己知道来。”
“瞧姑母说的，这不，从佛寺那边回来就打算来的，可是将军府的事情实在太多，母亲又忙不过来，我便只能协助一二，今天才抽出空来，赶忙就来了。若姑母还生曦瑶的气，那么跟您赔完了不是，侄女便回去了。”说着，张曦瑶瘪了瘪嘴。
张氏被这个表情彻底逗笑了，“你个鬼机灵的丫头，什么话到你嘴里都成甜的了，不生气，我哪儿敢生你的气？你们姐妹也有日子没见了吧？鸾儿，还不给你表姐倒茶？”
“表姐的口味可叼着呢，我哪儿敢轻易倒茶？”模仿着张曦瑶的口气，姚青鸾微笑回道。
张曦瑶哈哈笑着，“从佛寺回来啊，我就听哥哥们说了，说鸾儿这性子有了很大转变呢，今儿看倒是没什么变化……”
“是了是了，跟你可不没变化，跟我也是，照样没大没小，不过对外倒是稳重了许多，不过跟曦瑶比起来还差得远呢，听到没有鸾儿？什么时候能及得上你表姐的一半儿沉稳，母亲我就放心了。”
“母亲放心，很快了……”
谈笑一阵，张氏就要午休了，跟张曦瑶说了有一会子话，她明显有些透支。
留下李妈妈在张氏身边照顾，姚青鸾带着张曦瑶来到了后花园。
行至湖边时，姚青鸾停下了脚步，此情此景，同小时候如出一辙，不同的是，人少了一个，更不同的是，她现在顶着的是另一个人的脸，“表姐，还记得哑巴姚儿吗？”
“记得，当然记得，每次走到湖边，我可都能记起那个丫头呢，前些天听说你跟姑母终于把她解决了？怎么样？处理掉一个心腹大患，这些日子在家中带着顺气了很多吧？”
“当然，相当顺气了，用不着看她那副令人厌烦的嘴脸，我喝白粥都觉得特别香……看看我，没事儿提这么晦气的人做什么，表姐，可要恭喜你了哟，前些天去将军府，我都听表哥们说了，你的婚事，定下太子了吗？”
张曦瑶脸上立刻攀了一抹绯红，“连你也逗趣我？”
“妹妹，这不是关心你嘛，到底如何啊？外头都各番猜测，我倒是想听听你这个当局者的如实说法呢！”
第五十九章 实际联姻
“嗯，父亲倒是有提到过，只是有些事情还在具体的商讨中，估计确切消息下来还要等一段时间。”
“为何？这不是很容易确定吗？放眼咱们天乌国，能堪得上太子妃的人选手指头掰出来都能数的清，这其中表姐可是上上人选，威武大将军府的嫡孙女难道还配不上太子吗？”
忙捂住姚青鸾的嘴，张曦瑶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你这丫头，在自己家也不能这样胡言乱语，大逆不道的话可不许乱说……”说着，张曦瑶压低了声音，“如今，正得荣宠的皇子无疑是太子了，皇后的掌上至宝，表面上看也是皇上的至宝。”
“表面上看？”
“没错，表面上看，皇上对太子的宠爱简直好的没话说，太子将来坐上宝座也是指日可待，但朝中的风雨谁又能一口断定呢？太子之位多少个皇子整天盯着呢，不过是碍于皇后以及皇后父亲镇国大将军的威严，无人敢动罢了。”
“可是，外祖父从前不就是镇国大将军旗下的吗？乡间也有在传，外祖父之所以有今天的成绩，都是镇国大将军在背后的帮助，这样一看，咱们威武大将军府站在太子一列实属应当啊，表姐还犹豫什么？”
“对啊，实属应当……”张曦瑶叹息了一声，脑子里却突然出现了那个人的影子——五皇子唐楚，他总是一张笑脸，无论对谁，传说没有人见过他发脾气的样子，在众多皇子之中他的人缘也最是不错。
原因很简单，他是距离太子之位最远的那个人，也是永远对太子之位无欲无求的人。其母，只是个出身不高的地方小官员之女，所以在所有的妃嫔之中，向来是最安静坐在角落处的一个，这样与世无争的女人产下的皇子，能有什么前途呢？
张曦瑶心底明明很清楚，无论从家族利益考虑，还是自己的未来前途，太子都是最佳人选，可她就是忍不住想起五皇子。
“表姐？”伸手在张曦瑶面前晃了晃，姚青鸾微微一笑，“表姐在想什么？”
难道……张曦瑶的心里另有别人？姚青鸾大胆的开始猜测，目光中也多了一层探寻。
“没什么，总之，什么婚配啊，在咱们这些世家大族女儿的命运里，就没有‘自己做主’这几个字，刚刚也说了，威武将军府跟镇国将军府永远都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皇后娘娘不是跟姑母也关系极其亲密吗？几乎是从小一起长大。所以对于两府来说，我跟太子的婚姻是必不可少的。”明明就是件好事儿，可姚青鸾分明感觉到张曦瑶语气里透着的不愿意！
“难道，表姐心里并不……”
“住嘴！”张曦瑶的脸色立时变了，“这样的话你也敢说？今天是表妹你站在这里，我才敢说这么多，若是别人……”调整了下呼吸，她继续道，“就当我刚刚什么都没有说好了，也不许跟别人乱讲！”
果然有问题，姚青鸾断定：张曦瑶心里一定有别人！
知道再问下去就会彻底激怒张曦瑶，姚青鸾嬉笑着转移了话题，“皇后娘娘的确跟母亲关系很好，这不母亲卧病在床，皇后几番派人送了补品过来，母亲还说呢，等身体痊愈了，要进宫拜谢。”
张曦瑶的头垂得很低，秋风刮过，飘起她散乱的发丝，“这样从小长到大的情谊就是不一样，别看我在长辈们面前好好的，其实心里也有很多话想找人说，今儿见了表妹，心里舒坦多了，也只有跟表妹一起的时候我才会这样放心，别人……”
“将军府的姐妹不是也……”
“她们，算了吧，进太子府的名额没定下来之前，你争我夺的就差没抢破头了，还哪里有什么姐妹情谊？”
转身握住了姚青鸾的手，张曦瑶眼睛里含满了晶莹的泪珠，仿佛有很多话要说，却又说不出口，“真快啊，我都要嫁人了，再过一年多，也该轮到表妹了。”
“表姐，你这是……”
“一年以后你就会明白我此刻的心情，为了家族，我们这些女儿就该献出一生。没错，在别人的眼里我的确很幸福，即将坐上太子妃的宝座，有太子那样一个夫君做臂膀，可是……”
紧张等着张曦瑶说出心里的话，最终姚青鸾还是失望了，张曦瑶是个很有克制力的人，她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此时此刻的慌乱和不能自已不过是一个青春少女面对命运抉择的小小不确定而已，最终她还是要面对父母给她做的选择。
张曦瑶走了之后，姚青鸾独自在湖边站了许久，一年，是啊，张曦瑶的话彻底提醒了她，只有一年的时间，再过一年，她将及笄，那时候就必须离开京兆府了。
直到今天，她已经接受肖广暮的劝说，决定不急于对张氏下手，一切慢慢来，但再长也长不过一年。
必须在姚青鸾这个身份嫁人之前把张氏解决了，到那时为母亲守孝又要三年，她就可以在三年的时间里，留在京兆府，好好的照顾落儿，为他谋划接下来的一生。直到落儿真正可以独立，成为小男子汉，她也可以放心的撒手了。
只不过，要让张氏的死既能避开将军府的调查，又能梳理成章，何不借别人之手？
偌大个京兆府，以张氏的作风，敌人肯定不在少数，想起月前家宴的场景，姚青鸾忽然笑了。让张氏树敌更多，就不愁不会有人被逼急了对张氏下手。到那时，即便张氏除了问题，将军府调查也差不到她的头上。
正在这时，几个丫头急匆匆从后花园穿行而过，面色很是难看，看方向是朝溢香园去了。
“去问一问，出了什么事情。”
秋心应了一声，小跑着跟了上去，不大会儿的功夫就回来了，面色有些难看，“小姐，奴婢打听了，是六姨娘，六姨娘即将临盆。”
“母亲……有什么吩咐？”
“夫人说，老爷自然已经安排好一切了，她正在病中，不要什么都去问她，自行解决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