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深夜毒发
“加了点儿东西?”肖广暮面色陡然变了,皱着眉头追问道,“加的什么?你姐姐是怎么跟你说的?”
心中隐隐有一丝不安,来到这个世界后,肖广暮第一次预感不祥,总觉得这事儿太蹊跷。
原本,他就是带着目的来这个空间的。所以说不达目的,也没脸回现代社会。
或许他跟这个空间有缘吧?又或许没什么缘分。
经过两次连续尝试,他的穿越才算成功,第一次尝试失败,第二次是被雷成功劈过来的。回想那个大雷,肖广暮浓眉轻蹙……
两次尝试,本就不算什么,在事前他甚至想过会有更多次。
不过严格说起来,第一次也不算失败。倒算得上帮肖广暮大忙了。
说是失败,主要因为肖广暮到了这个空间,却没能成功入驻南昌侯嫡子的体内,而是以灵魂的方式于天乌国飘荡了许久;说不算失败,主要因为飘荡过程中,他目睹了姚儿悲苦的一生,包括她母亲的死、姚一落的死、以及最后姚儿的死,除此之外,还有更多关于天乌国背后暗潮汹涌的诡秘。
然而,凭借着对姚儿前世的记忆,肖广暮断定:这个女子绝不是能给别人使绊子的人,难道哪里出错了?
将偷潜腊梅园的经过跟肖广暮讲了之后,姚一落最后细致的补充道,“姐姐特意写字吩咐我,派人去城南的林记药铺拿,就说是老主顾兆小姐推荐的,还说他家的药最纯正。”
“林记药铺?”肖广暮琥珀色的眼睛瞪圆了,瞪亮了。似乎抓到了点儿头绪,却一散而空。
林记药铺,很熟悉的名字,绝对在姚儿前世出现过,是什么时候呢?
心思百转千回,肖广暮开始在地上走圈圈,来来回回踱步,林记药铺,林记药铺,兆小姐?“对了!”
肖广暮眼前一亮,他终于想起来了:姚儿的母亲,姚书仑的三姨娘,原是死于一场风寒,大夫给开的最后一剂药就是从城南的林记药铺抓的。是夫人张氏亲自……派人去抓的……
可是,知道城南林记药铺背后黑幕的只有张氏啊,或许姚青鸾和姚一程也知道?
“落儿,你说你姐姐吩咐你的时候是用写的?”
“是啊,我让他比哑语,可是她却咬破了手指,将要说的话写给我看。”
“她让你给姚青鸾茶里下了什么东西?”
“啊,广暮哥哥说那个啊,巴豆粉,姐姐说了,放得越多越好,让姚青鸾好好尝尝被折腾的滋味!”
一颗心猛地沉下来,前几日的画面一幕幕开始在肖广暮的脑中回转,姚一落院子口那个古怪的女子背影,姚儿的突然反击。
这一切都太反常了。
“广暮哥哥,你怎么了吗?”自从被肖广暮救了一命后,姚一落便很听这位大哥哥的话,更是将他奉为偶像,见肖广暮脸色苍白,姚一落突然紧张起来。
“没什么,想起还有些事情要办,今儿可能不能陪你练武了。”
姚一落撅了撅嘴,“那好吧,亏得你上次安排的事情,父亲对我的院子更多防范了,从里到外的奴仆都换成了新的,那些护卫也很是听话,不过,要想跟你见面,我只能先把他们支开,所以学武的时间也不会长……”
“落儿放心,哥哥一定将你教的身强体壮,有能力保护你姐姐!”摸了摸姚一落的后脑勺,肖广暮舒朗一笑,“只是……练武要有恒心,今儿太仓促,就按照我给你说的基本功先练习着吧,记住了,无论对谁都不能吐露半句,若是被人知道我跟你有来往,必定麻烦!”
“嗯!落儿记牢了……”狠狠点了下头,姚一落语气十足的诚恳。
半夜里,姚青鸾胃开始翻江倒海的难受,不住往上反着酸水儿,脑子也浑浑噩噩的,眼前更是模糊不清,叫了声秋心,很长时间,她才穿了衣服进来。
“大小姐,是要喝水吗?”披着褂子,秋心迷糊着眼掀开床前的紫纱帷帐。
“快,拿桶来!”
秋心迟疑,手中举着的蜡烛却照到了自家小姐苍白无色的脸,心下一沉,连忙按照姚青鸾的吩咐去拿木桶,刚摆好位置,姚青鸾便开始吐了起来。
浊物的味道大极了,瞬间在屋内弥散开来,闻得秋心一阵干呕,却不敢发作。
吐了一会儿,又漱了漱口,姚青鸾这才发觉身体轻松很多,挥了挥手示意秋心把桶端下去,可刚一翻身,小腹便开始疼起来,剧烈如刀割。
上吐下泻地,折腾了不知道几回,连秋心都筋疲力尽,天也已经灰蒙蒙亮了。见情况实在严重,秋心急的都快哭了,“大小姐,您就听奴婢一句劝,赶紧通报了夫人,传大夫过来吧?”
“没事儿,一点小毛病,一会儿就……”话还没说完,姚青鸾弯腰又是一顿狂吐。
秋心边拍着背,边皱眉絮叨,“大小姐,您别怪奴婢多嘴,今儿的事情太蹊跷了,若说是吃的东西,可样样儿都是从厨房端过来的,茶水也跟往日一样,唯独三少爷过来的时候,您喝了口石桌上的茶,奴婢猜想,定是那时候趁着没人,三少爷往水里加了东西,您想啊,往日他可从没主动要求来桃影园过,今儿事情本就离奇,您还这样了,奴婢也是……”
精通穴位的她,从出现症状时便开始偷偷按下攻克腹泻的经脉结节处了,但症状虽有所缓和,仍旧上吐下泻,经秋心这么一提醒,姚青鸾瞬间领悟,她的确是中了毒。
按照自己的症状来推算,表面上看是巴豆用多了,实际上这毒里却被加了更多别的。若真的是落儿下的手?姚青鸾不敢想象,立刻绝了找张氏,找大夫的念想。
落儿厌恶自己现在这个姚青鸾身体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了,而且腊梅园那位仍受尽苦楚,情急之下,他可是什么都干得出来。
若这件事情被查出来,张氏必定怒火滔天。如此一来,自己绞尽脑汁才缓和下来的情绪又会被挑起来,没准儿张氏一气之下会更加变本加厉的对落儿。
第十六章 歪打正着
“大小姐,您就听奴婢一次,定要找来大夫,否则您的身子可就完了。”秋心焦灼万分。
“不行,我说不行就不行。端热水来,我喝了就没事儿了。”
“大小姐!”
“快去!”姚青鸾使出浑身力气高声道,目光中射出道道冷光,威慑力十足。
秋心瘪了瘪嘴,委屈垂着头倒水去了,心中却仍有不甘。
直到天亮,姚青鸾都没有合眼,焦急谋划着应对之策。
以她目前的能力,还达不到通过穴位包治百病的程度,外祖父传给她的秘笈现在还藏在腊梅园之中。去取已经来不及了,身子的情况也越发糟糕,眼看着要捂不住了,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心中积郁急火,一股热流从胃内返出,哇的一声,深红色鲜血从姚青鸾嘴里夺口而出。
“四肢厥冷、肌肉痉挛,口感舌燥……这是……”心中默念着自己现下的症状,姚青鸾陡然一惊。这一世难道就要这么了结了吗?
迷迷糊糊地再次睁开眼时,熟悉的紫纱帷帐高高挂着,急促的喘息声萦绕耳边,偏眸一瞧,张氏正绢帕拭脸,满面焦急。
“醒了,夫人,大小姐醒了。大小姐,您可醒了,您都……”秋心正举着一块儿湿巾子守在枕头边。
“巾子给我,你下去吧……”见姚青鸾醒了,张氏先是一喜,紧接着便满是沉重。叹了口气,缓缓将巾子盖在姚青鸾额上,“醒了就好,放心,娘一定替你出了这口气……”
这话说的没头没尾,却撞上了姚青鸾的心房。
难不成张氏已经查到这事跟落儿有关了?
眨着一双天然无害的眸子,姚青鸾紧盯张氏不放,似要听个结果。
张氏柳眉越蹙越紧,却绝口不再接刚刚的话,“张大夫已经给你看了,开了服药,还好急症已经缓和。”
“娘……?”虚弱着拉长了声音,姚青鸾提紧了心思。她看出来了,张氏心里绝对有事儿。
果然,听着姚青鸾一声呼唤,张氏幽幽叹了口气,“娘知道,一定是那个臭小子下的手”语气没有半分迟疑,很显然是听了丫头们说什么了。
姚青鸾心下暗叫不好,连忙状若不知情的样子,“娘~事情还没查明白,现在说是谁做的还为之过早,万一咱们现在拿捏住了那个臭小子,紧接着查出来是我身体的问题,那不搬起石头砸咱们自己的脚了吗?更何况……”
“更何况什么?”突然发觉今天女儿说话有些吞吞吐吐的,张氏提高了警惕。
“更何况,女儿昨夜一整晚总有种很奇怪的感觉,就好像身体里有股力量,在催着我难受一般,邪性的很……对,娘,您说女儿会不会是中邪了?”
短时间内,姚青鸾还真是找不到别的托词,硬着头皮,索性胡乱说一通。
张氏只紧紧皱着眉头,仔细打量着对面的女儿,不知为何,这一刻,她突然觉得对面这个女孩儿跟平时的不太一样了。
连忙将脑子里的怪想法打发掉,张氏开口道,“胡说什么呢?无缘无故怎么会中……邪?”说着说着,语调却是放慢了,忽的,张氏似乎想起什么一般,猛转过身看向姚青鸾,“你昨夜都是什么症状?”
虽然早已听了秋心的回禀,但这一刻,张氏像发疯了一样,只想听自己女儿描述。
对于张氏表情和神态的突然转变,连姚青鸾都措手不及了,反正已经编瞎话编到这份儿上,索性咬牙瞪眼坚持下去,“女儿最初只是小腹不适,跟吃坏了东西般上吐浊物,下排污水,原以为喝了些水就会好,可是后来……似乎又吐了些腥甜的东西,紧接着就什么都不知道了。但是娘,女儿发誓没有说假话,整个过程,女儿都感觉好像身旁有人……那种感觉……”
“好了,别说了……”
正想着接下来怎么继续编下去,姚青鸾的话却被张氏打断了。
顷刻间,张氏面色从未有过的苍白,毫无血色,嘴唇更在颤抖,她什么都不说,脑筋却在不住的回转。
难怪进屋后听秋心回禀鸾儿的症状时候总觉得蹊跷,还有一种熟悉之感,却半天都没想起来。
原来啊,原来如此啊。
这一刻,张氏全想起来了,过去了那么多年,又过去了那么多事,她早将那个人的死忘得快记不得了,当下却才发觉,原来女儿的病状跟那人临死前一模一样。
三姨娘……难道她回来了?
回想三年前自己跟林记药铺勾结,亲手害死三姨娘的经过,以及三姨娘临终前都没闭上的双眼,张氏打了个寒战,难不成,她真回来索命了?用同样的方法想要要了自己的命根子去?
虽然不信邪,可是这一刻,张氏连自己都说服不了了。如果真不是邪性,而是姚一落下的毒,那他从哪儿得来的这种**呢?这可是林记药铺的独门**,那一个小子能有什么门路拿到?
“娘,您是怎么了?怎么不说话了?”以为自己的演技太过拙劣,被张氏看穿了一切,姚青鸾心中七上八下的,可张氏却半天不给个动静。真是急死个人。
“鸾儿……你说感觉到身边有人……可还有其他什么知觉吗?”
“这……娘,女儿又不是火眼金睛,能看到鬼,女儿也……哦,似乎是个女的吧……”
“你说什么?”突如其来的,张氏猛抓住了姚青鸾的双臂,“你确定?”
“这个……女儿也……”
“冤有头债有主,你要报仇就找我来,找晚辈有什么能耐?”还没等姚青鸾继续解释什么,张氏突然对着屋顶蓬开始乱喊。
一瞬间,姚青鸾愣住了,这是唱得哪一出啊?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张氏又低下头来,对着姚青鸾道,“鸾儿,你还记得三姨娘吗?”
背后一凉,姚青鸾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应对了,自己不过是胡编乱造一通,怎么让张氏想起娘亲了呢?该怎么办?如果是姚青鸾,她此刻会说什么呢?
硬着头皮,姚青鸾开口道,“这个时候……娘亲提那个丧气的女人做什么?”
第十七章 陈年旧账
“是啊,晦气的女人……”口中念念有词,张氏眼里还不乏恨意,“女儿,知道吗?你昨夜病发之症,跟那个女人临死前一模一样……”
陡然间,一股寒意从姚青鸾的脚底窜上心头,脑中模模糊糊似有一团影子在闪烁,但转瞬即逝,让人抓也抓不住。
“三年过去了,那女人的死因,除了咱们母女俩,连你大哥都是一直瞒着的,府中知道这一切的早被我打发了,所以,压根儿不会有人找到那个药铺,这么说来,就只有一个解释,她回来了,找我寻仇……”张氏目光阴冷,直视着前方,嘟囔着姚青鸾根本听不懂的话。
她刚刚不过是缓兵之计,想着怎么将落儿下毒的事情支过去,却没想到歪打正着的,竟让张氏自己说出这么多话来。
什么叫那女人的死因只有她们母女知道?府里知道的人她又为何都打发了?
所谓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张氏认为是娘亲回来报仇了……难道娘亲的死跟张氏有关?
全身一个激灵,姚青鸾感觉通身如被泼了一盆凉水,眼中有止不住的晶莹泪光已冲涌欲出,“母亲,这怎么可能?”
乍然提到三年前,那些零星的记忆很快穿成了线,在脑中形成了光影。
印象中,娘亲是服了张大夫给开的最后一副药之后,突然开始呕吐,还腹泻不止……
没错了,娘临死前的确出现过这样呕血、便血,面赤等症,连续昏睡了数天之后,终归药石不进,惶惶而去。
“鸾儿……林记药铺的那毒巴豆粉可是绝方,否则三姨娘也不会死的那么快,除了我和你,谁也不知道药铺和毒巴豆粉的事情,你说这不是冤魂索命又是什么?”
往日的一幕幕如过眼浮萍,三姨娘的音容笑貌开始在脑海里浮现,“我千算万算都没算到你父亲竟然会喜欢上那个贱人!”
姚青鸾“……”
三姨娘的死一直是她这个做女儿的心中疙瘩,可任她怎样想象,也不知道事实真相竟会如此。一切如浮萍飘出水面,却仿佛一记重锤狠狠砸在姚青鸾的胸口,直着眼,她脑中已完全空白……
陪了姚青鸾一天一夜,张氏都没有合眼,当下,忆起往事,她开始碎碎念起来。
人就是这样,涉及到至亲就会手足无措,若是往日,理智如张氏,定能第一时间做出应对,偏偏这事发生在她最心疼的女儿身上。
空荡荡的屋子里,“母女俩”的心思早已经南北相悖,越跑越远。
姚青鸾只觉胸口火热难耐,一股堆积如山的愤怒淤堵在心口,难以发泄……
她这几年竟一直在认贼做母,唤杀母愁人为“母亲”?!
回想张氏一次次对着自己那虚伪的笑容,姚青鸾就觉得恶心,反胃!
她竟然还心慈手软的想着跟张氏和平相处?
即便发现张氏对弟弟姚一落有杀害之心,还一心以为在张氏的手掌下,能够以姚青鸾的身份保护弟弟成人?
即便看到腊梅园那人那么咬牙切齿的怨恨自己,竟还怀着怜悯之心想着容她一命?简直无稽之谈,简直痴人说梦!太傻了,太笨了,太蠢了!
滔天的怒火一瞬间冲涌而出,姚青鸾再也抑制不住,开始敞开喉咙狂吼,强烈的愤怒支撑着她猛从床上坐直了,脸色涨的通红,两行泪水如江河决堤般溃堤泄洪而下。
直到脸憋紫了,嗓子沙哑了,她的身子却还在颤抖,手紧紧抓着被子,一双眼睛瞪得血红,直看着床榻旁坐着的张氏。
被身后的惊叫吓了一跳,张氏猛从回忆中抽离,回过身却正对上姚青鸾一双英红的眼,恐怖骇人,如地狱中爬出来的索命恶鬼。
张氏起身,下意识倒退一步,差点儿从鞋几上摔倒,“鸾儿,你这是怎么了?”犹豫着要不要上前。
姚青鸾却已经无力瘫软下去,重重跌躺床上,再无了声息。
京兆府后宅,一点儿风吹草动都不是小事儿。姚青鸾重病的几日,姚书仑几次派人过来打探,满北苑都传遍了大小姐的状况。不时还会从桃影园播报临时新闻。
竹闲居里,姚一落捧着茶盏心不在焉,“姐姐说只是给她一点儿教训,怎么会这样?”
肖广暮却只是凝眉,“你刚刚说,丫头回禀的时候提到,姚青鸾从四更天就开始折腾,却直到天亮都没告诉夫人?”
“是啊,我也纳闷呢,若说往日,她身子一点儿小磕小碰都要找张大夫小题大做一番,这回是怎么了,这么大事情她竟一直让丫头们捂着不肯说。”
“是的,丫头们都在这样传,是从桃影园一等丫头口中传出来的,许不会有假。”
绘有冬季傲梅的折伞合上了,又被打开,肖广暮听了,沉默不语。
姚一落下药的过程,他来了之后便听说了,恐怕就连傻子都猜得出来这药是落儿下的,偏偏姚青鸾没有抓住尾巴不放,还刻意捂着这事儿不让张氏和姚书仑知道,她用意何在?
这分明就是在保护姚一落啊,以姚青鸾这个小肚鸡肠的大小姐性子,她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吗?
之前的怀疑再次从脑海中涌现,肖广暮皱眉再皱眉,不到万不得已他都不相信会有这么离奇的事情发生,可是自己的穿越本就很离奇,改变时空更是必不可免的,难不成打雷的瞬间还发生了别的?
“三少爷,夫人让您去桃影园一趟,说有要事相商……”
姚一落一怔,水汪汪的大眼睛看向肖广暮,“广暮哥哥,要不我实话实说?”
“看来那边已经查到你头上了,不过没人看到你下药,所以你不用承认,这事情没那么简单,不是你承认不承认就能了的,关键看姚青鸾的态度。”
“所以,广暮哥哥的意思是让我抵死不认?”稍加犹豫,姚一落继续道,“可是我始终理亏,不得不说,自从娘去世之后我就恨上这对母女了,但我也知道这一切都是张氏所谓,那姚青鸾平时跋扈了点儿,却也没坏到那个份儿上,所以我没打算要她的命,这次纯属意外。”
“嗯,你的心思我了解,因为你不是故意的,所以这件事情一定不能认,如果你认下了,张氏肯定会抓住辫子不放,我救你那天的事情可还记得?”
第十八章 诱敌深入
原来,张氏是另有打算。
最初没联想到三姨娘的时候,张氏本想将计就计,把事情一股脑推到姚一落的身上,也让夫君姚书仑瞧一瞧,他宠爱备至的小儿子竟被娇惯到如此地步。
可后来,联想起姚青鸾的症状,张氏又犹豫了,万一姚书仑也想起了三年前三姨娘的症状,这事情可就不妙了。
三姨娘的死本就蹊跷,张氏是特意做了细致安排才把大夫们的嘴堵严实的,万不可再翻出旧账来,让姚书仑怀疑。
可女儿受罪也不能就此过去,更不能找法师过来。
找法师就说明心里有鬼,反倒让姚书仑起了怀疑。
所以,这事情就只能模糊着办……
姚一落在小厮的陪同下,来到了桃影园。心中虽惶恐,面上却不露分毫。
刚一进内室,就瞧见躺在床上病恹恹的姚青鸾,正被张氏一口一口喂着汤药。
听到有脚步声,张氏连头都没抬,“落儿来了啊?快坐吧……”
姚青鸾并不知道张氏的计划,所以看见姚一落,先是欢喜,紧接着就开始担忧了。
一夜过去,姚青鸾想明白了很多事,也下定了很大决心:对张氏母女,她是不会再仁慈了。既然这母女俩可以不眨眼睛就灭掉她至亲至爱的人,为一己之利便视生命如草芥。
那她又为何不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呢?
“早听闻大姐病了,只是落儿身子还没痊愈,恐对大姐的恢复有影响,便不敢过来探望,还望母亲不要怪罪……”彬彬状拱手一礼,姚一落泰然的便坐下了。
话进入张氏的耳朵,却分外刺耳。
母亲两个字甚少从姚一落口中蹦出,今儿倒是稀奇,张氏面色淡淡的,顺手将手里的药碗递给了一旁的秋心,“今儿找你过来,也没有别的事儿,我听说你大姐病发那天下午,你来桃影园小坐了片刻?可有此事啊?”
“哦?母亲原来是想问这个,倒也是,大姐现下都起不来床了,是该好好查一查才是,没错,那天午后,落儿的确来到桃影园了,不过片刻就离开了,不曾跟大姐有什么口角,也不曾进过大姐的屋子……一众丫头都是可以作证的,这样便可清白了吧?”
硕大的眼睛眨巴着,姚一落说话铿锵有力。
“那……就细细说一说你来到桃影园之后,都做了什么吧?”
“母亲……”那头对峙的正起劲儿,姚青鸾却突然唤住了张氏,“鸾儿的病好得也差不多了,原也没什么大碍,更何况,连大夫都瞧不出什么来,依女儿看,这事情就不要再追究了吧?”
这话一出,张氏就再没有立场追究姚一落责任了。
回首间,张氏神情古怪的看了眼姚青鸾,颇有不解。
原计划,她是打算将黑锅若有似无扣在姚一落身上的,人言可畏,不管姚一落下没下药,府中的八卦传闻也不会饶了他……可如今有姚青鸾出面说的这番话,那就跟姚一落八竿子打不着了。
僵持之间,门吱嘎一声开了。
“恩,鸾儿说的有道理……”姚书仑迈着步子走了进来。
眼见着给姚一落撑腰的人进来了,张氏知道今儿自己便要竹篮打水一场空了,“老爷,您下朝了啊?”
“嗯,没什么事情,便过来看看鸾儿,没想到落儿顾念姐弟情谊,倒是跟为夫想到一块儿来了。”
一句话把姚一落的被动化为了主动,更是将他被叫来审问的事情说成了姐弟情深,主动来探望。
扭转形式,只在一瞬之间。
三言两语之后,姚一落便随着姚书仑一同出了桃影园,黑锅没扣成,张氏心情憋闷。
姚青鸾将空空的药碗递给秋心,转身握住了张氏的手,“娘,您有没有听过温水煮青蛙的故事?”
“别想找趣儿逗我,刚刚为何提那个臭小子辩解?”
“娘……您别生气,当心气大伤身,刚您也看到了,父亲一句话就将姚一落的罪全都清了,咱们又能说什么呢?依女儿看,父亲对姚一落的袒护没咱们想到那么简单。所以咱们更不能跟姚一落顶着来了。要慢慢盘算……”
“鸾儿,你想得太简单了……”
“娘,您听女儿说完,女儿知道娘担心姚一落这小子照这个架势下去,会取代了大哥在父亲心中的地位,可是您想啊,嫡长子终归是嫡长子,将来就算父亲想为姚一落争取什么,那也该在他幺子的范围之内,而越不过大哥了去啊,只要咱们仔细谋划,绝没问题……”
“……”
“娘,依女儿看,咱们暂且放着姚一落自由了去,不要拘束着他,有了三姨娘那个女人的血脉,姚一落自然生长,估计也长不成什么好样子,以后不能文不能武的,入仕怎会有望?不过是一个只懂得吃穿的闲散公子哥儿罢了,再偶然结交一两个狐朋狗友……他的前途可就没了。咱们在府中,不仅不贬低他,还捧着他,好好待着他,这样以后他出了什么事情,也不是娘您这个嫡母的过错,您不过是心疼幼子,太过宠溺罢了,长成什么样子,是他自己的事儿……”
女儿的意思,张氏并非不懂:就是将姚一落养成一个浪荡子。
不得不说,比起直接将姚一落杀了,让他活得不像个样子,不失为一个妙法,既能让九泉之下的三姨娘闭不上眼睛,也能了了夺去自己儿子光彩的担忧。
只是,这样一来就存在风险了,万一姚一落被骄纵之后没长成希望被长成的样子呢?
当然,这样的几率只占少数。少年就像未长成的树苗,周遭的生活环境对他是有很大影响的,如果毫不约束,他只会自行发展,直到成年后,或许早已经奇形怪状……
见张氏思索良久,姚青鸾不由开口,“娘,您觉得女儿这个法子如何?”
“妙哉……”
便是答允了。
一颗心总算落地,姚青鸾终于放心了。若说之前她把处置姚一落的机会从张氏手中争取过来是缓兵之计,那么今天这个放任的建议便是永久之计了。只要张氏答应不再伤害落儿性命,姚青鸾就不怕了。
第十九章 幕后主使
傍晚的夕阳同霞光一同辉映在天边,火烧般的云霞形状各异,仿佛皮影戏中的影子,挂在天边,静静观看时,还有移动之状……
碧桐蹲在腊梅园门侧单手拄着下巴,表情忧愁。
腊梅园距桃影园还是有一段距离的,可是一听说大小姐病了,她便千方百计打听着消息,还好,还好她现在是大小姐的身份,有夫人张氏帮忙张罗,才无碍。
如果没有移魂,她还是姚儿那个哑女,恐怕早命丧西天了。
虽然心是放下了,但不知怎么的,碧桐总觉得这事儿蹊跷。
正想着,忽听身后有细碎的脚步声,以为是小丫头要过来吓她闹着玩儿,碧桐耳朵略动,却没有回眸。
可是良久都不见有动静,她才斜过眼瞅着身后方,忽然发现不远处远去的人影,那不是?三少爷吗?
腾地站起来了,碧桐脑子嗡嗡直响。
府中似有传言说是三少爷给大小姐下的药……可是依往日对三少爷的了解,碧桐相信,姚一落小打小闹折腾人的招数倒是不少,真正害人性命的活计却不会做。
皱着眉头,碧桐的目光缓缓朝着院子里移动,不由一个激灵。
看刚刚三少爷的背影,听躲着她的脚步声,想来偷偷进腊梅园不是第一次了。对啊,三少爷平日里对姐姐可是言听计从。京兆府上下,他最听亲姐姐的话了。难不成是院子里的那位在背后使的幺蛾子?
这个想法一出来,小丫头的四肢都觉得凉透了,连忙悄声儿的朝院子里头走,趁着两个守门的妈妈去吃晚膳了,绕过房前来到屋后,透着窗缝朝里头看去。
傍晚的余光,透过午后斑驳的木头缝隙照进黑漆漆的屋子里。
姚儿正坐在床迹,单手抚弄着一个药瓶。将药瓶中的药膏均匀涂抹在身上的患处。
没错了,碧桐这几日就觉得姚儿很是蹊跷,不仅不喊着伤口痛了,还整天笑容满面的。
以前的三小姐每每干了什么坏事儿也会这样没来由的笑。
迈着沉重的脚步进了屋子,没出所料,姚儿果然装模作样地已经躺在床上了。
啪的一声,姚儿低眉看去,只见被子上多了两样东西——纸和笔。
“别藏了,我看到你拿着药膏了,说吧,从哪儿来的?你总不会说是大风刮来的吧?腊梅园如今从早到晚就只有我跟外头两个妈妈在,谁也不会好心给你送药的,巴不得你早点儿死,我们好被调离这个死人坑。”
原本脸上讨好的笑容瞬间淡去了一半儿,姚儿眼睛咕噜噜转了一圈儿后,顺手捡起被子上的纸笔,以被为支撑,写了起来,“你跟我有仇,不给我拿药并不代表别人也定会那么做。我给了外头妈妈的好处,她便帮我张罗了这些东西。”
“哦?是吗?你以为你胡编乱造就可以糊弄过去吗?我可是会跟妈妈们当面对质的。”
提笔落下,姚儿写到“你去吧,反正她们不会承认,往我屋子里送药,被外头知道了,可会重罚的,你当她们是傻子吗?”
“好,你不说也罢,我不会没来由问你这些,刚刚我可瞧见有穿着男人衣服的人走出院子了,那人是谁?”
姚儿手中握笔动作一滞,瞳孔微缩。
见她这副“尊荣”,碧桐心中已经有数,“还不写是吧?休想逃过我的眼睛,跟男人私通对不对?我可警告你,你现在顶着的是三小姐的皮囊,倘若以三小姐的身份做出什么败坏名声的事情,可是会玷污整个京兆府的!说,那个男人到底是谁?哪个院子里的小厮?你的药膏就是他送进来的吧?”
一听碧桐说“私通”二字,姚儿的心缓缓放下了,还好,还好这个丫头没有想到姚一落的头上……
走出屋子,碧桐攥紧了手里沾满墨汁的纸,三两下便撕得粉碎。经过刚刚的试探,她已经确定,就是屋里这人在背后捣的鬼。是她以三小姐的身份指使三少爷去坑害大小姐的。
真是太黑的心啊,让人家姐弟互相残杀。还好大小姐这是没事儿,若她真的丧了命,将来三少爷得知真相,还不跟着走上黄泉路啊?
怪不得府中传言说大小姐在夫人和老爷面前替三少爷说好话,这样一想,一切都通了。
事实就是:大小姐早知道是三少爷下的药,因此才想方设法替他遮掩,为的就是保护这个什么都不知情却被别人利用的弟弟。
狠狠扇了自己一个巴掌后,碧桐彻底清醒了。眼前的情形告诉她,不能再这样沉默下去了,定要找大小姐跟她说出实情才行。不能再让三少爷继续被姚儿蛊惑,这次有夫人张氏护着大小姐才得以痊愈,下次却不知道又会怎样……
夜里,蝉鸣一声比一声高亢,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姚青鸾终究睡不安稳。
虽然情形有所好转,已经让张氏放弃对落儿下手的念头。可落儿那边始终也是个隐患。
难保他不使出别的招数再来桃影园突袭?怎么办,该怎么办?告诉落儿实情吗?告诉她自己才是他的亲姐姐,不过因为一声惊雷跟大姐移魂了?
刚刚解开误会,若现在找落儿说这事情,他必不会信吧?
正纠结着,忽听窗外起了响动。
姚青鸾一咕噜从床上坐直了,前些天因被下药的缘故身体虽然很是痛苦,但被几服药下去,已经痊愈,仍旧躺在床上不过是不想起身面对张氏罢了。
当下听着窗外有动静,姚青鸾立刻警醒了,侧着耳朵听着外面动静。
“大小姐……”隐隐约约有人呼唤。这声音听着极为耳熟,不多会儿,又是一声,这一次姚青鸾听真切了,是腊梅园的碧桐。
这么晚了,她怎么会来这里?难不成腊梅园被关的那位出了什么事儿?
外室,秋心被惊醒,点了蜡烛走了进来,“小姐,您听到有什么动静了吗?”
姚青鸾顺势披好衣服道,“是我起身的响动吧?许你听错了,夜里我也睡不着,突然想吃东西了,不如你去厨房给我拿些吃的来吧?”
第二十章 说出实情
厨房距桃影园还是有一段距离的,因着往日大小姐要求苛刻,夜里也总要吃的,所以秋心时不时会在屋子里备用一些,不巧这几天大小姐病着,备东西的事儿就都免了。
主子的吩咐,自然要去,秋心只好咬牙穿好衣服出门了。
“人我都支开了,怎么,不打算进来吗?”估摸着秋心走远了,姚青鸾提高了嗓子对着窗外道。
果然,不多会儿,碧桐便悄没声的推门进来了,“大小姐,就不怕碧桐是来害您的,还敢将秋心支走?”
“如果是来害我的,就不会在窗外喊我的名字了,直接进来下手便是,哪儿那么多婆婆妈妈的形式,不是吗?”
“大小姐好精明,奴婢深夜过来,的确有要事。”
“说吧,腊梅园那位又怎么了?”
“的确跟那位有关,只是在此之前碧桐想给大小姐讲一个故事……”
姚青鸾目光倏忽落在桌案放着的烛火上,看着摇摆不定的火光,冷声道,“我喜欢有话直说的人……”
“大小姐,奴婢向来快人快语,不过还请大小姐耐心听奴婢说完”
“……”
“……可惜,后来妹妹还是没有挺过去,最终死了,姐姐伤心之余却也无能为力,虽然憎恶害死妹妹的主子,却连安葬妹妹的银钱都拿不出来,就在这个姐姐几乎要走上绝路的时候,一个善良的小姐伸出了援手,她自己本生活的紧凑却拿出了不少钱来给这个姐姐,让她得以安葬妹妹,虽然对那位小姐来说,不过是伸手救了个陌生人,但对于姐姐来说,这可是莫大的恩惠,是足以让她记一辈子的恩德……”
“所以,这个故事说明了什么?”姚青鸾语调鲜有的冷淡。
“这个故事说明……不只是仇人,化成灰后可以被辨认出来,恩人也可以。”
姚青鸾越听越糊涂,略一皱眉,听话的重点倒是放在了最后一句身上:这丫头什么意思?她好像知道些什么似的。
“三小姐,奴婢是碧桐啊,奴婢就是那个姐姐,当年妹妹被大小姐害死,芳殒之时,就是您将节省下来的生活银钱给了奴婢,才让妹妹得以安葬,您的大恩大德,奴婢这辈子没齿难忘……”
咣咣咣,碧桐还没说完,就开始对着地面磕起了响头。
碧桐的妹妹?姚青鸾脑中奋力搜索着相关的信息,手中却已经不由自主上前搀扶了,“你是说?……”
“三小姐,奴婢知道您未必记得这件事情,也知道今夜突然来到这里说这些很唐突,可是不说这个,奴婢接下来要说的您更不会相信……”
被碧桐之前所说的话吸引了注意,姚青鸾已经忽略掉面前丫头无形间对她称呼的改变。
“三小姐……”
恍然间,这才发觉,碧桐已经叫了好几声三小姐,姚青鸾双肩一颤,伸出去准备搀扶碧桐的手也顿住了,“你刚刚叫我什么?”
“奴婢教您三小姐……”笔直跪在地中央,碧桐抬眼迎上了姚青鸾的双眸。
虽是黑夜,但月光透着窗纱隐隐约约照射进来。
借着光,姚青鸾分明注意到,碧桐此刻的眼神格外真诚。
手一缩,姚青鸾下意识道,“我想,你弄错了吧?这里是桃影园,你的主子——三小姐在腊梅园。”
虽然平时,这个叫碧桐的丫头给人印象不错,但她终究是在腊梅园当差,万一其中有什么差错,自己当下应了真实身份,着了什么道,那就前功尽弃了。
“三小姐,奴婢知道奴婢没叫错,您就是三小姐,从您第一次去腊梅园,哦不,从您跟真正的大小姐移魂之后,大小姐初次醒来并在腊梅园发疯那天,奴婢就知道了,只是,念着您之前对奴婢的恩惠,奴婢想着潜伏在她身边,伺机帮您看着她,却没想到,她竟然狗急跳墙,做出那种事情……”
那种事情?姚青鸾越听越觉不对劲儿,心中更有一个声音在提醒着:碧桐不像在说谎。
而大脑,急速运转之间也似乎想起了几年前替府中一个丫头下葬的事情,但那时候她不过小施恩惠罢了,虽说拿了银钱出去后,自己硬是饿了好几天,但对于那时候的自己来说,也不算什么。
“你妹妹,是不是叫红锦?几年前在桃影园伺候的小丫头?”红锦这个名字在脑中飘忽而过,一张娇俏可人的小脸儿便乍然出现了。没错,的确有这么个小女孩儿,当时在桃影园当差,因为长得颇有些像小时候的姚青鸾,还私下里被其他丫头们开玩笑呢。
想起来了,她想起来了。
所以,碧桐刚刚讲的都是真的?
心中怀疑,姚青鸾还是不敢肯定,暗自忖度着还要再试一试这个丫头才行。
“对的对的,小姐您想起来了?”膝行上前,碧桐无比激动。
甩开碧桐伸过来的殷切的手掌,姚青鸾突然绷住了脸,“碧桐?我知道,被分到腊梅园你心有不甘,没记错的话,你原本是跟着母亲的吧?从溢香园被贬到腊梅园,这的确是天壤之别,不过你想出这种烂招数来找我帮忙,未免太低级了吧?你就不怕我把你拉出去杖毙吗?”
碧桐满眼绝望,整个身体仿佛失去重心一般重重坐到了跪着的小腿上,“小姐,您终究是不肯相信奴婢,也是,任谁也不会相信一个陌生突然示好的人吧,罢了,您相信也好,不相信也罢,算着时辰秋心也快回来了,奴婢将该说的话说完就会离开……”
不同于刚刚的激动,此刻的碧桐显得有些灰心。没等姚青鸾回答,碧桐已经沉声说了起来,“上次您走后,这段日子以来,腊梅园那位的伤渐渐好了,奴婢也好奇,整天看得很严,她哪儿来的药,今儿个奴婢才知道,原是三少爷偷着送进去的……”
皓白的月光倾泻在姚青鸾白皙的面上,她就那么静静坐在床边,时空这一刻仿佛静止了。
第二十一章 决心报复
“三少爷跟您姐弟情深,这是京兆府上下皆知的事情,是奴婢大意了,没看住腊梅园,让三少爷溜了进去,让被禁足那位有机可趁……在三少爷的帮助下,那位不仅伤渐渐好了,心情也似乎更高涨,都怪奴婢愚笨,竟没有将她跟小姐您遇害的事情联系到一起……”
听到这里,姚青鸾突然低头看向碧桐,似乎明白了什么。对啊,张氏说过,那巴豆粉和林记药铺的事情只有她们母女知道,早该想到的,早该想到是被禁足那个人使的招数才对!
心猛地一沉,姚青鸾被事实打了一记重重的耳光。没想到,落儿竟是被那人利用了才偷偷过来给自己下药的!
“虽然奴婢没有足够的证据证明,但是今儿个已经跟禁足的那位验证过了,她必定怂恿三少爷做过什么事情,更深一层的奴婢自不用说了,小姐您自有定论,今儿奴婢过来就是想说这些,还请小姐饶恕奴婢之前不说之罪,奴婢就是怕出现今儿个这种状况,怕小姐怀疑奴婢所言,更疏远奴婢,那奴婢就永远都没有报恩的机会,却没想,终究还是晚了一步,让小姐又从鬼门关走了一回……”
碧桐说着,缓缓从地上起身,拍了拍膝上的灰尘,转身朝门外走去。
虽是仲夏,夜里风却很凉,院子里静悄悄的,只闻树叶摩擦的沙沙响声。
碧桐一只脚刚迈出门槛,动作却被身后的声音唤住了,“等一等……”
秋心端着食盒小心翼翼进屋的时候,内室里已经一派平静,举着蜡烛一瞧,这才发现床榻上,小姐已经睡下了。
不敢多做打扰,秋心小心翼翼的也在小床上躺下了。
被子被姚青鸾裹得很紧,盛夏的夜晚,屋里暖烘烘的,她却觉得周身上下冰冷异常,如坠冰窟,仁慈,始终是她的短板,更是对峙时敌人愿意插她的那根软肋,如果再不下定决心,别说抱住落儿了,就连她自己都难逃厄运。
“大姐,我已经给过你机会,你却仍要对我下毒手,用你娘害我娘的方法害我?亏你想得出来,这次,别怪我心狠……”
手中的被子捏紧了,捏劳了,姚青鸾狠狠咬着牙,不让自己因太过愤怒而发出声音。
之前她或许仁慈,或许不忍下手,或许想过杀死大姐她就再回不去那副身体里了等等,这些顾忌以后都将灰飞烟灭,什么身体躯壳?她通通不要了,从今以后,活着才是宗旨,让弟弟活着才是准则……
“不顾一切,直达目的”是她今后的人生信条,挡她为母复仇的人……都得死!
次日一早,阳光格外的好,伸了个懒腰,掀开被子,秋心早已经在床侧畔等候了,手中捧着新衣,“小姐,这是夫人刚着人送来的衣服,您试一试合不合身?”
“哦?是嘛?帮我穿上吧……”姚青鸾笑容缱绻,还带了些倦意。
秋心一愣,小姐的笑容向来很美但不知怎得,今儿看着似乎跟往常不一样了。说不太清楚是怎么回事儿,只是觉得眼神很不同,多了些坚定的东西在里面。
竹闲居里,肖广暮摇摆着折伞,一颗白子落下,朗声笑道,“落儿,你输了,这把不许耍赖……”
姚一落瘪了瘪嘴,“我就说肯定下不过广暮哥哥,你存心欺负落儿。”
“打一套拳给我看看吧,让我瞧瞧你最近有没有进步?”
一提到大全,姚一落水晶般的眸子瞬间释放出光彩,纵身一跳就站到了地中央,摆了架势左右拳挥舞了起来,拳风虽然不是很强,但武动间仍旧带着风在走,肖广暮挥扇观看,自得的笑着。
将自己原主身上的武艺传授给姚一落,是他的第一步打算,要想保住姚一落的性命,就得让他身强体壮才行。姚一落倒也争气,丝毫没让肖广暮失望,本就是个练武的材料,稍加雕琢,便可圈可点了。
想必前世如果姚一落得到高人指点,必不会有错,却终究没那个命。
虽然只有十岁,且之前身子很弱,但这段时间跟着肖广暮习武,姚一落不仅身子康健了,个儿也开始猛长。
受肖广暮的嘱咐,在外人面前,他仍旧装着病体缠身的模样,不敢有半分泄露。
“广暮哥,您瞧我这套拳打得怎么样了?可及您半分?”
“及了及了,半分你早就到了,只是因为当前年岁尚浅,一些力度还难以把握,不过按照你这份勤奋坚持下去,准没错的,几年之后,等你长成大小伙子了,必定是你姐姐身后坚实的依靠。”
“谢谢广暮哥的鼓励……”说着,姚一落眼神却突然黯淡了下去,“只是姐姐现在仍无法摆脱被禁足的命运,广暮哥,您说我该怎么办呢?”
肖广暮折扇一合,突然正色道,“落儿,近来你去腊梅园的时候,姐姐还是不跟你比手势吗?”
“嗯,我每次都是自己带着纸笔过去,她想说什么跟我写着表达……”
“落儿,这件事情我始终觉得蹊跷,你姐姐最近似乎秉性大变,虽说之前我不曾跟她有接触,但听你形容也知道你姐姐是个生性善良之人,她素不出府,怎么会认识林记药铺的人?还有连跟你交流的方式都变了,这其中太多的事情还没搞清楚,所以这样,近来不管府内发生了什么,你都不要轻举妄动,以免中了什么圈套,知道吗?”
拍了拍姚一落的肩膀,肖广暮最后嘱咐道。
姚一落重重点头,在他的世界,肖广暮大哥说什么都是对的,一次救命之恩,却让他这个小小男孩儿跟对面的大哥哥结下了不解之缘,“广暮哥说什么,落儿都会听,不会轻举妄动的。”
天真的笑容复又爬上姚一落的面上,这才是十岁孩子该有的童稚。
“嗯……”肖广暮也笑了,只是内心却更加沉重,心中那个疑问越来越浓,到底姚青鸾和姚儿的身上发生了什么?他一定要找到答案。
第二十二章 雨夜相逢
腊梅园,晚膳是从未有过的精致,碧桐端着托盘进来的时候,姚儿已经两眼放光。
从碧桐到门口时就有一股奇香飘散进来,姚儿知道,那是她最喜欢吃的香酥鸡的味道。
直到托盘端到她面前,姚儿仍旧不敢相信,整天吃剩饭剩菜,只有姚一落过来时候才有好饭吃的腊梅园今天也会分到香酥鸡?
刚要伸手去拿,动作却突然顿住了。
不会说话,姚儿却可以用眼神表达一切,她缓缓抬起头,满是探究的看向碧桐,那目光分明在说:突然送来这些好吃的,用意何在?该不会饭菜中被下了剧毒吧?
碧桐剜了姚儿一眼,态度跟往常别无二般,将托盘重重往姚儿身前一掷,不耐烦的道,“今儿早老爷在管家面前提了你一嘴,夫人就吩咐了,晚上要送些好的饭菜过来。”话说完,还不忘甩下一个‘你爱吃不吃’的表情。
咣当一声,门被带上了,屋内只剩下一托盘的新鲜美食和姚儿两个。
饿到极点的人,是宁可被毒死也不会甘心被饿死的,理智让姚儿不要轻易相信碧桐那丫头的话,但手却已经不听使唤的上前去撕扯鸡腿儿了。
香味儿越来越浓,几乎将姚儿笼罩,吞咽口水的动作也越来越频繁,一盏茶的功夫挺过去了,拿着鸡腿儿看着蒸腾的热气渐渐稀少,姚儿最终没有熬过咕噜咕噜叫的胃,毫不顾吃相的一口咬了下去。
边吃边点头,还不忘用左手去抓另一盘子的红烧肉。
吃相都不如街边的乞丐。
房梁上,肖广暮泰然的靠坐着,皱眉端详地上那个不用筷子,直接上手吃东西的姚府小姐,这当真是他第一次穿越没成功时看到的那个姚儿吗?为什么他怎么看都觉得那么陌生呢?
虽然没有接触过,但印象里那个姚儿温文有礼,因私下里读了许多姚一落偷偷送过来的书,所以行色间很有气韵,聪慧大方,有善良之理,是断然不会像这样“用餐”的吧?就算是饿极了,也不会露出这副品相才对?
还有,姚一落明明说过,他姐姐被禁足,整天吃的都是剩饭馊菜,而这些大鱼大肉又是在闹哪样?
地上的姚儿,却压根儿没注意到房梁上有位君子,专注于忘我的晚膳中不能自拔。
窗外,碧桐撬开了个缝隙窥探着屋内的情境,看着姚儿终忍不住大口吞咽食物时,一颗心总算放下了。
小姐吩咐过,给屋内那位的饮食一应都要换成府内大小姐待遇的,虽然知道背着夫人这样做是不对,也猜不出小姐这么做究竟为何,但碧桐还是硬着头皮,私自改变了送进来的膳食。
渐渐地,姚儿也开始习惯了送进来的美味吃食,每天开始期盼着膳食送进来的时辰,早中晚各三顿,只要门一开,碧桐就会端着各式饭菜进来,且都是素日她最喜欢吃的。
这一日照常如此,碧桐放下托盘,转身就要出门,却被姚儿拉住了。
皱了皱眉,碧桐索性没有动,看姚儿接下来的动作。
姚儿呢,掀开托盘瞄了眼餐食后自得的笑了。
掏出衣袖里的纸笔递给姚儿,碧桐知道,这位恐怕有事儿要说。
姚儿欣喜接过,果然用笔开始写字:说吧,到底为什么突然转了性子给我送好饭?该不会是父亲问了一句这么简单吧?
碧桐心中暗讽:你也就会自作聪明吧?口中却道,“反正吃的我是送进来了,你爱吃不吃。”
姚儿低头快速写到“该不会,桃影园那个被发现是冒牌的了吧?你这边发觉情况不妙,开始讨好我,想让我恢复真身之后留你一命?”
碧桐仔细端详着姚儿写下的大字,差点儿没笑出声来,见过不自量力的,却没见过这么不知深浅的,自己什么境遇难道不知道吗?竟还在这儿做着可以恢复本位的春秋大梦?
翻了个白眼儿,碧桐索性收回纸笔,“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要是这样认为的,我也没法辩驳,不管你以后能不能留我一条性命都无所谓,反正该做的我都做了,你好自为之。”
看着碧桐远去的身影,姚儿轻蔑一笑:贱蹄子,等我恢复本位的,管你对我好坏,一应让我受过苦的人,都给我等死吧!
撕下鸭头,狠狠咬了一口,姚儿很快便沉浸在舌尖的味道中了。
夜里,忽然狂风大作,窗边的老槐树啪嗒啪嗒开始敲打窗檐,咳嗽了两声,姚青鸾从梦中被声响惊醒。
屋内,秋心起身欲倒水,却发觉屋里备的可饮之水都用完了,“小姐,奴婢下去给您烧水。”
姚青鸾没有回答,掀开被子披上了衣服。
点燃蜡烛之后,屋内一通明亮,外头的声音愈发大了,吵得人难以入眠,索性翻开书架上摆放的《训草记》翻看了起来,静谧的夜,烛光下翻动书页的沙沙响都快被掩埋了,但不知怎么的,肖广暮看到这一幕却觉得分外熟悉。
同样是躲在房梁上,居高临下之际,他却有种错觉,仿佛下面正看书的人并非姚青鸾,而是那个浑身透着沉稳的哑巴小姐姚儿……
一时失察,肖广暮一个没扶稳,轻飘飘整个人就飘了下来。
一瞬间,连他自己都愣住了。
以他所继承的原主的武艺,待在房梁上就跟动动手指一样轻松,但或许是他看得太过专注,或许是天知道的什么原因,就这么一个不留神儿没站稳,掉下来了。
发觉身后有响动,姚儿紧了紧披在身上的衣服,宛然回过身,顷刻间,屋内仿佛静止了。
刚刚还空空如也的身后,突然多了一个身着月白色长衫的俊朗男子。
下意识揉了揉眼睛,再次睁眼时,姚青鸾才确信自己不是在做梦,屋子里真的站了一个大男人!
“你是谁?”说话间,姚青鸾已经起身,随手抓了个桌子上的什么东西护在身前,不抓倒还好,待看清时才发现竟是只笔,一挥动,带着墨汁就甩了出去,竟直染了对面男子一身黑污。
肖广暮也彻底怔了,他只是打算偷偷过来看看姚青鸾的情况好确定心中猜想的,却不想竟这么跟她四目相对了?
第二十三章 开始反击
“你到底是谁?”错着步子往床边移动,姚青鸾的脑子里却是乱糟糟的。
难不成,腊梅园的那位最近又坐不住了?竟指使着男人深夜潜入桃影园要毁我清誉?还是,张氏已经知道一切了,是张氏指使的?但左思右想,似乎也说不通。
眼前男子,仪表堂堂,动作不凡,看着并不像穷凶极恶之人啊,且看他如今定定站在原地欲辩解的模样也不似在装假,倘若他真的是来毁自己名誉的,也不会半天定在原地没有动作才是……
可怎么办呢?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大家小姐闺房里,深夜出现了个陌生男子,这事儿要是传出去,即便她没被欺负,也再没什么清誉可言了,还没有复仇之前,她可不想给自己徒增太多麻烦。
肖广暮一时找不到什么词语来替自己辩解,但直接跑掉吧还不成,以后他终究要面对姚青鸾的,到那时候再解释更是无语,场面一时尴尬极了。
紧张之际,他开始眨眼四处扫看,不由的目光就定在姚青鸾的身上。
由于起来的急,姚青鸾并没穿好衣服,只是着了薄如蝉翼的**亵裤,外披着衫子,胸前的起与伏在烛光之下分外明显,纤细的腰肢上方两块凸起的地域正起伏剧烈。
意识到肖广暮的目光所在,姚青鸾脸腾的红了,下意识用衣服包裹住胸前,“你到底要做什么?”嗓音也不由自主提高了。
肖广暮连忙摆手,这可真是百口莫辩了,眼睛怎么就朝着人家胸前看了呢?心头百感交集,口中只道,“你不要误会,我只是……”
得!还是三十六计走为上策吧……
转过身,纵身一跃,须臾间,只剩下两扇摇摆的窗户在风雨间发出吱嘎吱嘎的响声。
随着窗户的打开,另一头门也被秋心推开了,“小姐,您刚刚是在唤奴婢吗?奴婢回来了……”秋心端着茶壶走进屋子,这才发觉小姐正举着支笔站在床边做攻击之势,“小姐,您这是怎么了?”
“我……只是做噩梦了,突然有点儿害怕,你回来就好了……”
回过头,忧心忡忡看着两扇被风又吹着关上的窗户,姚青鸾慢慢凝眉,这才冷静了下来。
刚刚那个跃然而出的背影,怎么……那么眼熟?似乎前不久曾见过,可是是在哪儿呢?这一夜,便就无眠了。
跌跌撞撞回到房间,对着铜镜,肖广暮看到一张无比狼狈的脸,“肖广暮啊肖广暮,你可真是自讨苦吃……”
刚刚那一幕,他恨不能扇自己几个大嘴巴子,这算什么事儿啊这算?
不过,羞愤归羞愤,他这一趟倒也没白跑,至少心中那个猜想已经可以肯定百分之九十了。至于那剩下的百分之十,还要看接下来的查探方能确定。
连着几天的美味大餐,吃得姚儿已经基本习惯了,从一开始的毫粒不剩,到今天竟剩了一只鸡腿儿。
盯着端出来的托盘看了很长时间,碧桐知道,小姐吩咐的那个绝妙时机,马上便要到了。
晚膳,两个守门的妈妈照例天没黑就跑到耳房去小赌了,将饭菜端回到屋子里,碧桐一如往常头也不回的往外走,却在刚到门口的时候停住了脚步,缓缓又走了回来,“听好了,给你肉吃你别不珍惜,这几天我看着竟还有剩菜,想必你是吃惯了大餐还是怎的?难不成要我换了那馊菜馊饭回来?”
对着碧桐嗤之以鼻,姚儿回了个“根本不鸟你”的神情。
碧桐一时火上心头,大跨步就走了回来,“别以为我整天给你好吃好喝你就是小姐了,你可是欠着我妹妹一条命呢,惹急了我现在就把你弄死,让你为我妹妹偿命!”说话间,碧桐已经冲了回来,揪住姚儿的头就往一旁的床板上撞。
姚儿没料到碧桐火得这么突然,简直是一点就着啊,还没来得及反应,头已经被按着在床板上撞了好几下,只觉得耳朵嗡嗡,头也一阵剧痛。
在被束缚住后,人的本能就是乱抓乱挠,姚儿也不例外,张开两只瘦而无力的臂膀便挠抓了起来,三两下便抓住了碧桐的衣服,撕扯着就拽了起来,只听撕拉一声,碧桐整个衣裙的前襟被撤掉了一半儿。
如此便更加气愤了,两个女人撒开了揪住对方的头发打了起来。
姚儿原是发不出声音的,碧桐更是刻意抑制住了喊叫,所以屋子里只听得到乒乒乓乓的磕碰声音,并无其他。
注意到这边的动静,两个妈妈便也没太在意,毕竟平时姚儿无聊时候也喜欢砸一砸屋子里的东西,发出点儿怪响。
而此刻的腊梅园内室里,碧桐已经躺倒在地面上了,单剩下姚儿双手颤抖着站在一旁,眼神惊恐。
她刚刚被逼急了,一时失手,将碗打破,没管是哪儿就刺入了碧桐的身体里,反应过来的时候,碧桐已经重重跌躺在地上了,且双眼圆睁,极为狰狞。
看着手中鲜红的血,姚儿一颗心猛沉了下去。
这下怎么办?这可怎么办?她杀了人,她亲手杀了人?
虽然现在是姚儿的身体可她也难逃劫数啊?一个丫头的命在原来的她看来还不如一条狗,可那时候她有疼爱她的父亲母亲,现在有什么?现在什么都没有。
理智很清楚的告诉她,“作为”姚儿,她现在杀了人,根本没法自保。
心跳越来越快,几乎就要蹦出嗓子眼儿,姚儿噗通一声坐在了地上,呆呆望着对面睁着眼的碧桐,彻底傻了。
逃……是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可是她不甘心,她沦落到今天,一切的始作俑者都是桃影园待着的那个人,都是偷走她身份顶替她的那个人!
在逃走之前,她势必要找那个人算账!
没过多久,姚儿已经将一切理顺了。屋子里本来并没有水,但她满手血污这样出去会直接被抓住的。
情急之下,姚儿将双手按在了晚饭的汤碗里,就着泛油光的汤,将手上的血洗去了。
第二十四章 引蛇出洞
将最后一颗扣子系好,姚儿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左右端详了一二。
头发梳成了丫头的发饰后,整个人都不一样了,虽然有些蓬乱,但还过得去。
衣服也跟碧桐对换了,刚刚被自己撕扯两半儿的前襟只能将就着遮盖一下。
现在天刚蒙蒙黑,这样走出去,必定不会有人怀疑。安慰着自己,姚儿最后回头确认了一下屋子里的境况。
床上,破陋的被子下盖着碧桐的尸体,掩做了装睡的模样,大抵可以骗个一时两时的。
待她去亲手杀了桃影园那个贱人,多带些钱逃出将军府,大好的时光还会等着她。
事已至此,她早就不期盼自己能够身份回归了,母亲不会相信她如今这副皮囊,父亲更不会。大哥呢?他素日最是厌恶姚儿这个人了。恨不能避而远之。
所以,一切都还要靠自己。
不管什么社会,有钱能使鬼推磨。
桃影园,她最是了解了,在那儿生活了这么多年,她自己的小体己藏在哪儿她了如指掌,将自己的小金库带上,就算逃到天涯海角,也不会有人知道,她大可以用新的身份重新开始生活。
不过就是一辈子甩不脱哑巴的这副皮囊罢了,有什么大不了的呢?能活着就行啊!
瞬间觉得前路豁然开朗。抖擞精神,姚儿走出了腊梅园。
傍晚时分,从腊梅园到桃影园的一路上正好经过将军府的后花园,当踩着石子路上的石子时,姚儿放缓了步子。
就是在这儿,雷雨交加的那个夜晚,她假意安慰姚儿并且碰触的一瞬间,整个人身体都被酥麻感笼罩了,紧接着眼前一黑事事全不知。
醒来就是另一番景象了。
也就是说,她的一切厄运皆始于雷电交加的那天晚上。
回身看着身后的凉亭,一时间,那夜的情形似又出现了,她一身华服坐在母亲身边缱绻私有醉意,欣赏着那对姐弟俩受折磨的样子,那时的母亲疼她爱她,关心她……若是能回去,该有多好?
毅然决然回过头,要杀桃影园那位的心思更加坚定,凭什么她什么都没做,就可以坐享其成?凭什么一个晚上的改变,自己就要承受这些?
过了今晚,她就可以踩着那人的悲惨人生过自己的逍遥日子了,所以一定!要灭了那个贱人!
低气压如巨大的活塞将姚青鸾所在的整个桃影园如瓶子般都封住了。
今儿的天气跟雷电交加的那个傍晚极为相似,“小姐,眼看着就要下大雨了,您还是进去屋子里坐着吧?”大槐树下,秋英端了杯冰水过来,缓缓在姚青鸾身前的石桌前放下了。
“酷暑难耐,却不易引用太多凉水,且放着吧,这里留着秋心一人便可,秋英你先下去吧。”
最近越发捉摸不透大小姐的脾气,秋英当下也不敢动作,按照姚青鸾的吩咐悄悄就退下去了。
“秋心,你知道吗?风雨来临之前总会有一阵如现在这般平静,再过不了多大会儿就该起风了吧……”
话音刚落,一只小小的白鸽儿扑腾着翅膀在冰水旁落了下来。
姚青鸾头也没抬的吩咐道,“秋心,看看飞鸽传来了什么信息。”
秋心一愣,眼睛顿时怔住了。
这段日子以来,小姐除了吩咐她做些日常的事情,便没有其他了。
并不似从前,时刻关注着腊梅园的动静,时不时让她和秋英去“关照”一二。这也是心腹丫头们该为主子办的事情。
可,以往大多都是秋英冲在最前,好多事情秋心都推之又推。
打从心眼儿里,秋心就觉得三小姐是个好人,而难为好人的事情她是怎么也做不出来的。所以平时即便面儿上对大小姐言听计从,背后一些不想做的事情,她都会让比较积极的秋英去安排。
有些时候实在看不过眼了,也会偷偷跟腊梅园的三小姐知会一二。但秋心也不敢行迹太鲁莽,太明显,因为那样一来,如果被大小姐知道了,她就小命难保。
这段时间,大小姐什么都没吩咐她跟秋英做,秋英暗地里都在嘀咕:怀疑她们两个是不是在大小姐面前“失宠”了?但看大小姐也没吩咐别人做什么事情啊!这个疑虑便越发浓起来。
如今,飞鸽传书来了,大小姐竟然让她打开?这便是对她万分的信任了,难不成这段日子以来自己的怀疑都是多余的?
脑子里一个个想法闪过,秋心手中却已经打开了飞鸽传来的纸条,上头赫然几个大字:一切准备妥当,鸟已飞出。
缓缓抬起头,姚青鸾极为谨慎的扫了眼秋心的神情。
身边几个丫头里,秋心和秋英都是之前那人的心腹,也算桃影园中最是出类拔萃的了,而这两个丫头里,姚青鸾最看中秋心,她心思缜密,理智持重,作为左膀右臂最是得意。只是,还需要试探她的衷心才行。
“小姐,上头写着……”小动作左右扫了一眼,确认周围没有人走动,秋心这才压低了声音用尽一人可闻的语调道,“一切准备妥当,鸟已飞出。”
默默点了点头,姚青鸾结果纸团,攥在了手里,“快起风了,我想一人待会儿,你且回屋吧,待会儿有事儿我会唤你。”
“是……”
此时,桃影园外,姚儿刚刚到达,借着大门的遮挡,偷瞄着院子里的情形,突然发觉只有那一个娇小的身影坐在树下,“真是天助我也”心中一喜,姚儿狠狠攥了攥手。
手心儿里已经全是汗水……
路上,她找了几样武器,却都不顺手,没想到走到桃影园门口时候却幸运的捡到一把锋利的剪刀。
剪刀虽不大,且把手上缠着布条,但刀锋却是锐利的,一看就是刚磨过不久。
暗自庆幸连老天爷都帮助自己,姚儿将剪刀藏在身后,便朝院子里走来。
而姚青鸾,垂首细看:起风了,卷席着尘土的风将一页页书页沙沙翻过。
她的嘴角亦如清风般微微扬起。
来吧,大姐,今天,咱们就来个正经的了断!
第二十五章 鱼死网破
“大姐要来拜访,怎么也不让丫头提前知会一声?”就在姚儿的剪刀已经举在半空时,姚青鸾的声音突然拔地而起。
姚儿身体一震,动作顿时僵住了。
姚青鸾缓缓抬头,美丽的眸子若有似无的眨了眨,笑意浓浓,让人看一眼都能萌生醉意,“怎么了大姐?多日不见,你就想用这种方式跟我打招呼吗?”
怒目切齿瞪着姚青鸾,姚儿的愤怒溢于言表。
“早知道咱们姐妹俩会有兵戎相见的一天,却不想是大姐你先举起的武器,不着急,先说会儿话,丫头们都被我屏退了,少不了你下手的时间。”
丝毫没有怯懦的意思,姚青鸾轻柔举起手,就将姚儿举着的剪刀压了下来。
动作间,分明感受到,姚儿的一双手还在不住颤抖。
姚青鸾心中嘲讽:大姐,你就这点儿能耐吗?怎么办呢?今儿恐怕要鱼死网破了……
将手里的书平整放到石桌上,又捻起一旁早准备好的笔递到姚儿手里,姚青鸾舒朗一笑,“先说会儿话,再动手也不迟。”
姚儿皱眉,警惕的四周扫了一圈儿,快速低头在书的侧边空白处写下了一行字:你似乎早猜到我会来,难道这一切都是你的计划?
倒还不太傻!
“大姐,你太高估我了,不过是哑巴的日子过惯了,对声音比较敏感,自己身体的脚步声我还是听得出来的。不过我倒是好奇,碧桐可是受了我的吩咐好好看着你的,怎么,你能甩开她的看管,换了她的衣服逃到我这儿呢?”
的唰唰声被周遭渐起的风声所掩盖,姚儿快速写道:那个贱丫头,根本不是我的对手,我今天是来跟你做个了断的,抢走我大小姐的身份,今儿也该还了。
“你就不怕我喊出声?”
姚儿突然笑了,迅速写下:你斗得过亡命之徒吗?
“也罢……反正好日子我这几天也算过得差不多了,这辈子也不白活,这身体是你的,想要尽管拿回去好了,可在此之前,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想跟你确认一下。我亲娘,也就是你们口中的三姨娘,她是死在你和你娘手里,对吧?”
声音随着大风席卷如姚儿的耳朵,陡然间,姚儿握着笔的手就是一紧,看向姚青鸾的眼神中也多了一味情绪——惊恐。
她不写了,不是放弃交流,而是根本不知道该写些什么。
原本只是抱着最后确定的态度问这么一句,但看了对面坐着人的表情之后,姚青鸾真真正正确定了心中的料想。自己的亲娘的确毁于这母女之手!
院子里一时静了下来,姚青鸾不言语。
姚儿也不写了,她放下手中紧握着的笔,转而动作极快的捡起了一旁的剪刀,几乎不给姚青鸾反应的时间,挥手朝前就是一捅。
姚青鸾左一闪躲,很快避开了,可刚一躲开,紧接着迎来了姚儿的第二刺、第三刺……
左躲右闪的,两人在院子里追跑了起来。姚儿发不出声音,姚青鸾却也不喊。
两人僵持不下,良久姚青鸾才朝着门边望去,约莫着时间,人也该到了……
正算着,就见桃影园大门远处一堆花花绿绿的颜色朝这边涌来,嘴角一勾,姚青鸾急刹车般停住了步子。身后姚儿都没来得及停住脚步,只听“哧”的一声,刀已经刺入姚青鸾的后背。
这一刻,姚青鸾才发出仅有的一声大喊。这一喊,也惊动了院子里的所有人,包括刚刚才被叫进屋去的秋心和秋英等丫头。
郁郁葱葱的老槐树枝杈里,肖广暮事无巨细的看清了整个过程。
自认为沉稳持重的肖广暮,听到姚青鸾朗声脆语问出那些话后,也震惊了。
一直以来他就怀疑,穿越的那天晚上,由于自己时空的改变或许给姚青鸾和姚儿带来了什么变化。但这一直都是猜想。
前几天,雨夜,从姚青鸾的屋子逃走之后,肖广暮再次肯定了自己的怀疑,并且从那儿以后基本上一有时间就会偷偷潜入将军府,藏在桃影园这棵大槐树里面,窃看着姚青鸾的一举一动。
果然,今天被他目睹了一切。
原来,姚青鸾和姚儿灵魂真的交换了。
汩汩鲜血从姚青鸾的后背涌出,姚儿抽出剪刀,却还意犹未尽,紧接着又刺了一下,可动作却在一半儿的途中被拦住了。
秋心几乎使出吃奶的劲儿冲了上去,紧紧抓住姚儿的手臂狠狠咬了下去。
姚儿早已疯狂到极点,管他丫头小姐,握着剪刀的手毫无顾忌的乱挥。
情形紧张到了极点,秋心却一心护着姚青鸾,张开双臂,用整个身体护在了姚青鸾的前头,手臂等处的衣服早被姚儿划破了,她却仿佛一点儿恐惧都没有,“三小姐,您真的太过分了,看来以往是我看错了你,还以为你是个好人,却不想你竟然能对亲姐姐下如此毒手,对,以往大小姐是对您有所偏见,可是她从来没对您下过杀手不是?而你呢?你竟然!”
“啊……”野兽般的狂吼在呼啸的大风里渐渐消散了。
调整了下呼吸,姚儿仿佛根本没听到秋心的呼唤,疯了一般的要将她推开,矛头直指姚青鸾。
而这时,跑出去呼救的秋英已经将刚就在往这边儿赶的夫人带过来了,看到院子里血粼粼的一幕,张氏险些晕倒,颤抖着手指着一旁站着不敢上前的丫头们,“你们,都愣着做什么?还不把那个疯婆子给我抓起来!大小姐要是有什么闪失,唯你们是问!”
眯缝眼睛瞧着愤怒的张氏,姚青鸾微微勾起唇角,虚弱的倒下了。
在张氏的吩咐下,桃影园的丫头们动作很快,大雨来临之时,姚青鸾已经静静躺在床上。
至于姚儿,也重新被送回腊梅园去了。
虽然各回各处,但处境却与以往全然不同了。
而此刻,最令姚儿意外的并不是这些,而是被推入腊梅园主屋时她才发现,刚刚费尽力气抬上床的碧桐尸体已经不见了。
第二十六章 穿越目的
南昌候府,肖广暮全身湿漉漉的回到了房间,丫头们见状都急的不行,连忙打热水,拿换洗衣服忙得不可开交。
而肖广暮却扑腾一声倒在床上,不发一点声音。
原本的肖广暮从几年前就开始被丫头们伺候着用寝了,可最近丫头们却都不敢近他的身,一靠近就会被呵斥,所有更衣等活计都是常跟着他的随从来做的。
今天也是如此,准备好水和衣服之后,丫头们便乖乖自行退下去了。
只有随从赵波小心翼翼帮肖广暮更换着衣服。
近来大少爷脾气古怪,他们这些身边服侍的人早就习惯了,所以换好了衣服,赵波就悄无声息退下去了。
屋外惊雷阵阵,屋内寂静无声。
闭上眼,肖广暮脑子一阵混乱。
小说故事里的穿越时空或许都是被迫的,大家或因生活失意自杀过程中穿越,或因突发意外,脑部重创穿越。
与这些相比,肖广暮的有所不同。这是因为就穿越这个环节来看,他不是被动的,而是主动的。
在阴阳先生,同样也是自己姨奶奶的帮助下,他穿越成功了,且还是经过了两次尝试才成功的。
而这一番努力,目的就只有一个,找到哑巴女——姚儿,并改变她前世悲苦的一生,让她不至于死的那么凄惨,从而挽救远在21世纪的姐姐。
这或许很让人疑惑。
肖广暮的姐姐自然是活在21世纪的现代人,毫不相干之下,她怎么会跟古代的哑巴姚儿有什么牵扯?
这一切,只因一个巧合。
肖广暮的姐姐肖广琴,职业考古学家。在很寻常的一天,肖广琴所在的考古小队在考古过程中发现了件古衣,那衣服保存得不仅完整,而且细微纹路清晰可见。
为了这个重大发现,肖广琴所在的考古小队欢喜异常,她还致电了同样对考古事业热衷的弟弟肖广暮,第一个告知他这个令人兴奋的消息。
可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将完好的古衣带回考古所之后,第一个接近这件古衣的肖广琴精神失常了,医院给出的答复是:他们无能为力。
姨奶奶连夜为肖广琴卜了卦,最后判定问题出在那件古衣上。
肖广暮不顾危险,带着姨奶奶深夜来到考古所,在摆放古衣的架子前,姨奶奶再次占卜,这次她的结论却让肖广暮为之震惊。
这件古衣之所以完好无损,是因为她凝结了衣服主人临死前所有的怨恨。
而千万年后,当肖广琴第一个靠近古衣时,古衣上的怨恨纠结缠绕着进入了肖广琴的身体,这才造成她的精神失常。
所以,这件古衣就是姚儿临死前所有之物。而她之所以临死前产生那么多怨恨,还跟张氏母女有着莫大的关系。
理清楚前因后果,经过几番考虑后,肖广暮决定让姨奶奶帮忙,尝试着穿越。
然而,第一次他却没能成功,而是以灵魂的方式飘荡在姚儿所生活的世界。
当然,这一次他也算不虚此行,因为漂浮过程中,肖广暮目睹了姚儿纠结的一生。
见证了十岁时,她亲娘被张氏母女害死的全程,更见证了十三岁时姚一落在那个雷电交加的夜晚被张氏母女害死全程。
最后,他还看到了被姚青鸾一刀刺死之前,姚儿得知亲娘和弟弟真正死因那一刻的愤怒和疯狂。
原本,一切都是按照轨道进行的,肖广暮第二次穿越就成功了,成功在姚一落被算计的当天及时出现救了那小子一命,也成功通过姚一落介入到了京兆府。
可是现在,姚儿和姚青鸾灵魂交换了,这让他怎么办?接下来是该保护姚儿的身体?还是该保护姚儿灵魂所在的身体?
内心纠结郁闷,肖广暮翻了个身,在床榻上坐直了。
如果选择保护姚儿,那么现在的姚儿实则是被姚青鸾的灵魂驻扎着,他若这样选择了,就是与真正的姚儿为敌,阻碍真正姚儿的复仇之路。如此这般,仍旧难以改变她的一生啊。
既然这个说不通,那么就是说,真正的答案是保护姚儿灵魂所在的身体?
闭上双眼,浓黑卷长的睫毛席卷而下。
耳边突然响起肖广暮临行前跟姨奶奶的对话,“姨奶奶,如果我想方设法让姚儿临死前穿的这件古衣不存在,是不是就可以改变她影响姐姐的这件事情了?”
“傻小子,世间一切皆因缘起,你姐姐跟那位姚儿姑娘的缘分看似在于一件衣服,实则却不是,所以即便你想方设法让那件衣服不存在,还是会有另一件衣服出现。这事儿定要追本溯源才能解决。并不似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
猛睁开了双眼,肖广暮顿时觉得脑子里透彻了许多,“对啊,身体交换与否又有什么关系呢?我要找的是真正的姚儿,并不是找这个名字,也不是找她的身体,而是要找这个女子的心……”
突然将一切想明白,肖广暮觉得浑身轻松异常,身体朝后一倒,整个人躺在了床上。
乍闭上眼,黑黢黢的眼前突然一张笑脸缓缓浮现,是姐姐。
笑脸转瞬即逝,紧接着有一张温柔的面庞也闪了出来——姚青鸾。
肖广暮倏地睁开眼,脑中的想象定格在了那个雨夜,她握着书页在烛光下静谧的背影。
自己这是怎么了?无缘无故突然想起姚青鸾来……
灵魂交换的事实,改变了肖广暮原本很多既定的计划,这么一来,他以后的主要协助对象就变成姚青鸾了,“姚儿,以后就该叫你姚青鸾了……”姚儿这个名字估计很快就会淡去吧?
想起今天桃影园院子里发生的那一切,肖广暮眼睛微微眯起,很显然,今天的事情是姚青鸾故意设下的一个局,虽不知道她是用什么方法逼姚儿入陷阱的,但事实已经很明显,姚青鸾全都知道了。
知道了她母亲的死因是跟张氏母女有关的,并且她这是要反扑了。
“原想着你太善良了,引着你走上复仇路会比较困难,现在看来我倒是可以省不少功夫呢。懂得谋划自然好,这样以后的复仇路你才走得远,走得长……”叹了口气,肖广暮继续自言自语,“毕竟,你的仇人并不只张氏一个啊……”
第二十七章 钻入陷阱
桃影园正屋里,气氛诡异异常,张氏双手交握踱步于床榻侧畔的一方小地。
不远处,一众丫头都敛声屏气的跪着,不敢出半点声响。
秋心小心翼翼为姚青鸾包扎着伤口,一旁张大夫沉着冷静写下药方,“夫人,老夫刚刚已经为大小姐把过脉了,脉象平稳,想来只是受了些外伤,倒是有一瓶上好的金疮药,不留疤痕的,刚已经交给丫头,搭配着老夫开的药方,服用一段时日,想来也就没什么大碍了。”
张氏的步子渐渐停了下来,“那就有劳张大夫了。来人啊,带张大夫出府,顺便将药方拿好,赶紧替大小姐把药抓了。”
“鸾儿怎么样了?”门外,姚书仑的声音突然响起,一众丫头的心猛沉了下去。
姚青鸾可向来是姚书仑的命尖子,比之姚一落稍逊一筹罢了。
见夫君过来,张氏满面哀泣,“老爷,鸾儿这次伤的可不轻,恐怕要落下疤痕……”话还没说完,已经哽咽了。
张大夫的话还热乎着呢,明明就刚说了:没什么大碍。转眼就被张氏说成“伤的不轻”。
屋里所有的丫头们都静静听着,却大气儿不敢喘一声。
姚书仑三步并成两步,快速来到床榻前,就瞧见秋心将一团团红色染血的布条往地上的水盆里扔,心头便是一紧,“到底怎么回事?怎么会闹得这样严重?”
回头才注意到一地跪着的丫头,姚书仑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不简单。
来此之前,简单听人禀报了几句,只说三小姐不知道怎么从腊梅园跑出来了,发疯似的拿着剪刀追着大小姐满院子跑。
秋英眼疾手快,在一众跪着的丫头里膝行上前开始诉说,“回老爷、夫人,晚膳后,大小姐就说要到大槐树的脚下静静看会儿书,便吩咐着我跟秋心不用在近前伺候,虽说也担心着大小姐的境况,但碍于大小姐这几天好静,奴婢跟秋心也就不敢上前。谁成想,不大会儿的功夫,见外头起风了,我跟秋心想着替大小姐加件儿衣服出门一瞧时才发现,三小姐不知道什么时候偷偷跑进来了,还拿着个剪刀一直追着大小姐跑,见情况紧急,奴婢跟秋心做好了分工,秋心负责上前保护大小姐,我退较快,负责出门通报夫人……”
从头至尾听了一遍,跟刚刚外头人禀报的倒也没什么出入,左右想了想,姚书仑突然问道,“姚儿在院子里追着鸾儿,姚儿不会说话也就罢了,怎得鸾儿也没发出半点声音呢?”
回想刚那一幕,秋心说道,“回老爷,奴婢猜想,大小姐是想劝说三小姐放下剪刀,大事化小,否则在三小姐亮出武器的时候,大小姐就会呼救了。刚刚被抬进屋子的时候,大小姐昏昏沉沉中还拉着奴婢的手在问,‘姚儿怎么样了,姚儿如何了’,想来是一心牵挂着三小姐的状况才会如此。”
深深叹了口气,姚书仑极是心疼的看了眼床上的姚青鸾,“这丫头,就是太过善良了。”
虽然都是从三姨娘肚子里爬出来的,可姚一落和姚儿在做父亲的眼里却有着天壤之别,姚儿天生就不受姚书仑待见,尽管后来姚书仑喜欢上三姨娘,仍旧对姚儿不感冒。
所以,如今看着自己宠爱的大女儿因为姚儿的关系身受如此重伤,姚书仑内心愤懑不已,“夫人,这件事情,你怎么看?”
张氏已经潸然泪下,“老爷,原本想着将姚儿关在腊梅园,一切尽可没事,却不想,看都看不住,我也是没辙了,一切全凭老爷安排。”
沉默良久,姚书仑终究叹息一声,“姚儿,等我去看看她再说吧。”
张氏绢帕拭泪,动作间遮住了眼底一抹转瞬即逝的厉色。很显然,姚书仑再不待见姚儿,终究难以下定最终的决心,现在,就缺少一个“助力”了。
联想起前一阵子姚青鸾说闹鬼的事情,加之今天姚儿对她举刀相向,张氏再不敢想象若再不把姚儿那个小贱蹄子灭了,会发生什么事情。
三姨娘,你别着急,很快,我就会让你女儿下去好好陪你了。
腊梅园
碧桐静悄悄站在门外,恭敬对着迎面走来的李妈妈福了一礼,“李妈妈有礼。”声音低到仅一人可闻。
自从在姚儿面前假死之后,碧桐就没再进去主屋了,送饭等都是交给看门的妈妈来做。从昨夜剪刀风波事发,已经一夜的时间过去了。
能让姚儿相信的假死局自然要布得真切。
所以姚青鸾几天前就开始传授碧桐穴道之术。
按计划,碧桐跟姚儿撕扯一段时间之后,挣扎过程中必定有所磕碰,甚至会划伤,到那时候只要碧桐点中小姐告知她的假死穴位,一切就大功告成了。
果然,当察觉碧桐没了呼吸之后,姚儿整个人按照设计好的套路钻入了姚青鸾的圈套。
按姚青鸾原本所想,以张氏的护女之心,事发不到一天,就会派李妈妈来找碧桐,安排她对姚儿下手,果不其然,只一夜,李妈妈便来了。
淡淡摆了摆手,李妈妈说道,“碧桐啊,在腊梅园做事也有一段时间了,我今儿过来就是想问问你,有没有打算逃出这个破院子啊?”
倒是够直接,碧桐心中虽早有准备,面上却一副受宠若惊模样,“李妈妈,您说的都是真的?碧桐有机会吗?我还以为有生之年再逃不出这院子了呢。”
“傻丫头,昨儿傍晚可是你告发有功,要不是你发现那个哑巴带着剪刀逃离了腊梅园,夫人也不会快速赶到桃影园,大小姐也就不会幸免了。这一切说来也是你的功劳,夫人都念着你的好儿呢。在我来之前,夫人就吩咐过了,只要你做的好,很快即可离开这个鬼地方。”
只要做的好?语言的艺术当真奇妙无比。
这话的意思是当下你还出不去,要想出去,接下来你要乖乖听话。
碧桐听了,嘴角突然浮现起一抹笑容,跟李妈妈相视一笑。
第二十八章 雨夜惊魂
李妈妈走后,碧桐便开始准备起来了,直到天色渐晚,忽然又开始狂风大作。
“今年的夏天还真是多雨……”守门的妈妈嘟囔了一句,忽皱起了眉头,“瞅着这天儿,今儿又要下到很晚了。”
“反正里头那个也是静悄悄的,不如,咱们回去歇着?”另一个妈妈应和着。
两人一拍即合,不大会儿的功夫,门口已经空无一人了。
掰开手指计算着时间,姚儿皱眉皱眉再皱眉,大闹桃影园是昨天傍晚的事情,到现在已经一天一夜过去了,腊梅园却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儿动静。
外头到底发生了什么?姚一落不来,这里跟外界唯一联系的线就断了。
按照自己母亲的习惯,这个时候应该会派人来惩罚了才对,自己可将桃影园闹得乱七八糟,还让那人受了伤的,母亲怎么会容许那个身体负伤?还有父亲,他怎么可能不闻不问?可是不对啊,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不该没动静才对。
还有碧桐,那个丫头的尸体到底哪儿去了?守门妈妈进来送饭时候,姚儿也试探过的,她敢肯定,两个妈妈对碧桐死了的事儿全然不知。
所有的事情都让姚儿没有头绪,将身体缩成一团。她越发紧张起来了。
外头轰雷阵阵,电闪雷鸣,屋子里却静极了。
猛一道闪电,咔嚓一声,如巨斧劈开了天际,几乎照亮了半边天,随之,屋子被封印的木板哐啷啷掉落在地上。
外头风太大,窗户似乎被刮开了一道缝,随着木板的脱落,一阵扑鼻的香气伴随着细风席卷而入,很快就在屋里弥散开了。
姚儿为之一震,身子颤抖着将自己抱成团,蜷缩在床脚,不敢发声。
即便曾经她是呼风唤雨的京兆府大小姐,即便曾经她拥有父亲、母亲的宠爱与呵护,这一刻都化为虚无了。
没有母亲在旁,没有父亲在侧,她什么都不是,就只是一个在雷雨夜晚因害怕而颤抖不已的小姑娘。
一时间,眼泪打湿了脸庞,姚儿开始后悔了,后悔自己不该情急之下冲去桃影园,不该捡起地面上的剪刀堆着那人刺去……
等等……剪刀?为什么桃影园的门口会有剪刀?还是刚刚磨好的……
细想想,从她进入桃影园,那人就一直笑嘻嘻对她说话,甚至更像是在拖延时间,紧接着她追着那人跑,两人在院子里追,那人一直跑得很快,后来却突然停住了脚步,也就是这一刻,自己才有可趁之机,刺中那一刀,但这一点儿小利又怎么样了呢?因为很快,母亲就赶到了啊……
对……,母亲很快就赶到了。
姚儿浑身战栗,这一刻,她突然意识到了什么:那人就是在看到母亲带着一群人靠近的时候才故意停住脚步的,她是站在那里让自己刺……
原来,这一切都是陷阱,那碧桐又是怎么回事?难不成她是跟姚青鸾串通一气的?可是说不通啊,她确确实实没了气息啊。
轰隆,又是一声大雷,姚儿将被子裹紧了,稍没注意,倏地感觉眼前飘过一片白色。
定睛一看,却什么都没有。
她咽了口唾沫,下意识朝床后头挪了一下,却发现退无可退了。
就在这时,刚刚还飘过的白色又出现了。这一次,姚儿看清楚了,那分明是顶着一张血粼粼巨脸的小鬼,而那模样……虽一闪而过,但姚儿直觉那模样跟碧桐很像……
难道是碧桐的冤魂回来索命了?
惊恐到极点,身后却已无退路,姚儿只能攥紧了手中的破被,不断朝前方挥舞……
然而那漂浮着的白衣却不仅没飘走,反倒渐渐靠近了,一双沾满血的双手渐渐伸了过来,“你还我命来……还我命来……”
窗外的大雷一声接着一声,姚青鸾接过秋心递过来的药碗道,“不用喂,我自己来吧。”
被姚儿刺中的部位在后背,但并不影响姚青鸾手臂上的活动,所以自行服药还是可以的。
望着窗外的天儿,一口药下肚,姚青鸾突然道,“今天的雷真是够大的,这会儿天都黑了。”
“是啊,老爷原还说要傍晚时分去腊梅园看看三小姐呢,也不知道这么大的雨,还会不会过去。”
“南苑的事情太多,父亲能抽出一点儿时间来已是不易,想来会顶着雨去的吧?”
不知道碧桐那边是否顺利……
心里想着,又一口药暖暖的进肚了。
“小姐,奴婢有些话想说。”
看秋心欲言又止的样子,姚青鸾轻轻一笑,“有什么话,直说吧。”三两口,一小碗浓浓的汤药已经见底。
见那闻着都苦的药就这么被小姐服下,秋心都愣了。
原先,小姐是最不爱用药的,每次都要哄着好半天才肯服下,紧接着就要吃好多酸梅什么的来解口。可是今天,小姐却自主的将一碗药全喝下去了。
看来,小姐的性子果然跟以往不同了……
接过空空的药碗放到一旁桌上,秋心突然在床榻前跪下了,“小姐,奴婢想跟您说声对不起。”
靠坐在床上的姚青鸾,异常平静,对着有些激动的秋心始终微笑,“有什么话,起来再说。”
“不,请让奴婢说完,奴婢承认,之前虽然衷心服侍小姐,却对小姐的所作所为始终很不清楚,不明白您为什么总是想方设法让秋英和奴婢去腊梅园找事儿。今天奴婢明白了,原来三小姐并非奴婢最初看到的模样,她是棉里藏着针呢……以后,奴婢都不会对大小姐的吩咐有所犹豫了,奴婢会尽心服侍您,不会再有怀疑,无论什么事情,只要是主子安排的,奴婢必当尽心竭力,在所不辞!”
“傻丫头,没来由的说这些做什么?跟了我这么多年,我能不相信你吗?快起来吧,地上多凉……”
擦干了眼角的泪痕,秋心这才起身,“小姐,该换药了,奴婢服侍您换药吧?”
点了点头,姚青鸾的脸上格外满足。
想在桃影园彻底站住脚,衷心的奴婢是必不可少的,碧桐是她早就看好的了,至于秋心嘛,现在也算是过关了。
第二十九章 彻底失望
看本质,秋心是非常善良的。
所以曾经姚青鸾吩咐的事儿,她才会犹豫,只是,以后自己的所作所为可是冲着张氏,秋心这丫头,也不知道会不会如她说的这般服从呢?
腊梅园,雷电比之刚刚小了许多,随从打着油纸伞,小心翼翼撑在姚书仑头上,“老爷,屋里没点蜡烛,想来三小姐已经歇下了,您还进去吗?”
“府衙里案子太过棘手了,只抽出这么一小段时辰,还是看了再走吧,先叫了服侍的丫头过来问话。”
走廊下,碧桐小心翼翼端着茶点过来,突然看到老爷站在廊下,很是吃惊的迎了上去,“奴婢碧桐,给老爷请安。”
“免礼,姚儿近来怎么样?”
碧桐神情有些为难,“回老爷,三小姐,三小姐自从昨儿在桃影园被请回来,就有些奇怪,刚刚打雷的时候还大闹了一通,这会儿想必闹累了。”
“奇怪?”姚书仑很敏锐的抓到了碧桐说话的重点,“哪里奇怪?”
碧桐纠结的皱着眉头,“奴婢,奴婢也不知道该怎么说,还请老爷随奴婢进来一瞧便知。”
姚书仑浓眉紧锁,对着身后的随从摆了摆手,“在门口等着,我自己进去即可。”
“是……”随从收了伞,很自觉地将门带上了。
屋子里,有些黑,除此之外,还隐隐有股香气。
蜡烛被点燃,周围立刻被照亮了,姚书仑举目四望,注意到周遭的摆设跟自己几年前踏足这里时没什么两样,“嗯,屋子里打扫的,倒还干净。”来之前,他想象过无数次腊梅园如今的模样,毕竟几年没来过这里了。
由于姚青鸾的受伤,姚书仑对姚儿还是责备的心更重些,但身临其境站在这里后,他又有些自责,毕竟姚儿也是他的亲骨肉,同样生活在京兆府,她却是另一番光景。身为父亲,难免也会感叹。
碧桐动作极谨慎的擦去了额头的冷汗,刚刚时间仓促,她可是利用仅有的一点儿时间,才把屋子收拾出来的。还好,还好赶在老爷来之前,一切也算妥当了。
“姚儿呢?”
“三小姐,在内室,老爷容奴婢进去请。”
掀开内外室隔绝的紫纱帐,碧桐进了内室。
姚书仑则独自在外室的桌案旁坐着,一时间,在这个屋子里的回忆全部冲涌而出。这一刻,姚书仑还是犹豫的,原本来此的目的很简单。世家大族是绝对不会容许任何一个女儿出什么差错的,即便终究是要嫁出去的人,但留在本家的时候也要至真至洁。
所以,一旦哪个女儿出了什么差错,她就只有一个下场——被家族抛弃。
昨天,桃影园的事情说大不大,说小却也不小,虽说心有不忍,但一向谨慎的姚书仑还是想到了这一步。
因此,他才决定来桃影园看一看,实则是给姚儿一次机会,也是给他这个做父亲的一次机会,如果姚儿给出充分的理由说明她昨天所做的是荒唐事儿,给出充分道歉的诚意和悔过之意,或许姚书仑会选择放她一码。
索性给点儿小惩罚也就是了。
突然,窗外轰雷再次响起,唰唰唰的声音越发急促,听声音便可知道,雨势加大了。
“啊!三小姐,您这是怎么了?”内室突然一阵尖叫吸引了姚书仑的注意。没作思考,他猛然起身,疾步冲了进去。
紫纱帐后,内室里只剩下一方小地,分别摆放着一个梳妆柜台和床榻。
而此刻,床榻上,姚儿正衣衫不整用力甩着手中的被褥,因发不出声音,她便只咬牙切齿的怒目瞪着别人,双眼几乎充了血!
碧桐被被子甩的头发都散乱了,忙凑到姚书仑的身边哭诉道,“老爷,三小姐就是这样,奴婢每次进来她都当奴婢是鬼魂,拿着被子就是挥舞,平常就躲在床榻的角落,只吃喝的时候出来,您看,她都熬瘦了,昨晚还好一些,现在竟都不认识人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怎么会变成这样?”姚书仑狠狠一甩袖子,就要上前。
碧桐在身后小心提醒道,“老爷,您可要当心啊……”
挪着小步子,姚书仑一步一步朝床榻那儿靠近。
姚儿歪着头,紧紧注视着来人,双眼布满血丝。
站在姚书仑的身后,碧桐小心翼翼瞧了眼梳妆台旁摆放的香台,浓香四溢的白烟袅袅盘旋而上,将迷魂的作用在整个房间里消散开了。
这是姚青鸾事先给碧桐的香,让她在屋子里点燃。这迷香分为雌雄两者,雄性是燃烧所用,雌性则呈粉末,只有两者共同作用于一体的时候,才会起到迷魂的作用。
很显然,屋中现在燃烧的雄香,那么雌香呢?
其实,早在将姚儿的馊饭馊菜替换为美味佳肴的第一顿开始,姚青鸾就命令碧桐将雌香粉末混入饭菜中了。
所以,姚书仑虽然置身香气之中,却丝毫没被影响。这是因为,他身上从没接触过雌香。
从长袖里掏出面具,碧桐悄悄戴上了,一张布满血的脸再次在姚书仑的背后缓缓飘来。
姚儿的眼睛瞪圆了瞪大了,惊恐到极点,本快平静的情绪这一瞬间再次被点燃了。她猛挥舞起手中的被子,只听啪的一声,背角重重砸在了姚书仑的脸上。
姚儿所盖的被子本就是硬邦邦的,刚才时间紧急,碧桐不过在外头加了层被罩。
所以这一下子,砸的不轻,很快,姚书仑的脸上就多了一道血印,如同猫的抓痕般,看了触目惊心。
亲眼见证了姚儿的疯狂,姚书仑彻底失望了。
愤懑走出内室前,他最后回头看了眼姚儿:满头蓬发,双眼无神,衣衫不整,动作粗鄙,这还是京兆府三小姐该有的样子吗?
这样的女儿留在府里,将来京兆府还能好吗?
“老爷,您……”跟着姚书仑走出内室,碧桐面色焦急。
“姚儿的情况,谁都不许说,把嘴闭严了,否则……”姚书仑头也没回,几乎咬牙切齿说出这番话,声音里带着十足的压抑。
碧桐则垂下了头,“奴婢明白。”
哐啷一声,门被带上了,碧桐重重坐在了桌案旁的座位上。这一关,算是过去了吧?
一夜的风雨荡涤了整个天乌国京城,次日,夏光如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