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八七章 嫡女出嫁
给他信儿的丫头说,那东西就藏在房梁的木头里,有一块儿突出的部分,将塞在里头的木块取出来,就能找到要找的东西。
今天之所以只身涉险而没有让别人辅助,或者代替,就是因为不想太多人涉足这件事情,简简单单了事,尽快跟太子交差才是最要紧的。更何况,对于到桃影园取一个东西这么小的事情,姚一程自诩没什么可难的。
更何况,还有迷香的帮助,更能手到擒来。
这东西可是他在外游历的时候特意收集的,以防万一,他在外期间,碰到什么稀奇古怪的,或者将来能够排上大用场的东西,都会收为己用。这迷香便是其中之一,总共就一小盒,因是膏状的,所以方便携带。为求稳妥,有半盒已经被涂抹在那装着玉如意的盒子上。
本就十分笃定,姚青鸾既然喜欢收集玉器,就必定会收下那盒子,虽然中途有一些波折,但最后他还是达到目的了。
屋里这么半天的动静都不曾惊动下方的主仆,这时候姚一程已经敢确认,脚下方的主仆俩都已中迷香昏睡了。所以动作更加的肆无忌惮。将木塞从房梁的上好整体木头中抽出来后,果然里头有个像抽屉一样的空档。接着微微的月光,依稀能瞅见最低侧放着一本书。
有拇指长度那么厚,取出来颠了颠还挺沉的。微微勾起唇角,姚一程自信的将木塞又放回原位,只是没了秘籍在最底下垫底儿,放回去后,原本该有的凸起也消失不见了。
一跃从房梁上跳下来。刚要出房间,仿佛突然想到了什么,姚一程转身来到姚青鸾的床边,低头瞅着平躺在床榻上的美人,他抽出腰中匕首,缓缓的将手朝姚青鸾的脖颈移去。
姚青鸾,杀母妹以及亲人的仇不共戴天。你可知我等这一刻等了多久。若非太子嘱咐过。你的性命要留给他亲自解决,我真恨不能现在一刀了结了你!晃了晃又将匕首揣回腰间,转身快速出了屋子。
直到听了那关门的声音。姚青鸾才缓缓睁开眼睛,凝视着姚一程远去的方向,久久久久,翻了个身。方才闭眸睡去。
次日一大早,她是被碧桐的尖叫声音惊醒的。抬头却瞧见。小丫头正踩着梯子眼巴巴够着房梁,“小姐,不好了,小姐。东西,东西……”
看了眼门的方向,姚青鸾皱眉。下一瞬,就有敲门声音响起。外头的小丫鬟刻意压低了声音问道,“碧桐姐姐?是不是小姐醒了?我们可以进去伺候了吗?”
看到姚青鸾土灰一样的脸色,碧桐意识到自己险些误了大事儿,连忙从梯子上爬下来,对着门口方向道,“没有,是我不小心差点儿滑倒,小姐这边我先伺候就行了,待会儿用着你们的地方,我会说的。”
“是……”
“一大早的,你这是做什么?”确定外头没什么动静了,姚青鸾冷着脸呵斥道。
碧桐缩了缩脖子,小心翼翼的指了指房梁方向,“奴婢昨夜本来没打算睡下的,心惊胆战的,后来不知道怎么就睡着了,今儿一大早醒来就很是不放心,没想到搭了梯子上去一瞧,东西竟然不在了,小姐昨夜大少爷一定来过,那东西被他盗走了,怎么办?可怎么办呀?”
长长的输出口气,姚青鸾神色无比的淡然,“把梯子收好,别让人看出破绽了,大早上的把梯子拿进来,你就不怕遭人怀疑了?”
“可是小姐,这……可怎么办呀?”
“我知道,无妨的,拿走就拿走吧,左右我现在已经将那秘籍烂熟于心了,留着它不过是个念想,他们愿意拿就拿走好了。”
“可是……”
“快替我梳妆,将喜服拿出来。”看了眼梳妆台,“这盒子你随意丢了吧,那玉如意跟之前一个月收集的都放到一个箱子中,锁起来就是。”
碧桐愣在原地半天,最终皱着眉头按照自家小姐的吩咐去做了。
穿好喜服,画好妆容,看着六角菱花镜中那娇俏的容颜,姚青鸾有一瞬间的怔愣。这副由巧匠打造的金丝配红玛瑙大喜头面真的很好看。想到肖广暮亲自将头面送来时候脸上的得意,姚青鸾会心一笑。
头面这东西原本是该娘家准备的,但碍于肖广暮的强烈要求,很多本该姚家出的东西,都被他争先恐后的抢走了主动权。果然没让姚青鸾失望,凡是肖广暮主张准备的,送来之后,都很是入得了姚青鸾的眼。
姚青鸾,多美的名字,像鸾鸟一样高贵,是姚书仑起名字时对这个嫡女的期盼吧?
三年时间,自己现在几乎习惯了大姐的这张脸,也早已习惯了别人的称呼。虽然感叹世间之奇妙,但最感慨的还是遇到肖广暮。
虽然直至今日,两人即将成婚,姚青鸾仍然不清楚当初肖广暮因何主动找上她,找上他们姐弟俩,主动伸手帮忙,陪着她在复仇的路上一步一步走。但可以确信的是,肖广暮说的是真的:他的确是来帮助自己的。
对于现在的姚青鸾来说,肖广暮最初靠近的目的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两人接下来两年的时光要怎样度过。若非对坎培部落人的死还耿耿于怀,若非对娘亲的离去还放不下,姚青鸾都想立即决定,跟肖广暮隐于世,不再踏足这混沌的生活。到只有两个人的地方去。
但她知道,即便她那样说了,肖广暮也不会同意,就像肖广暮一次一次的问她,如果他离开了,她会怎样这种问题似的,她若问出放弃复仇的话,肖广暮也会皱眉。
他决定不愿意看到:自己为了他而放弃复仇。
“小姐?喜轿已经到了,老爷就在门口,您看?”
姚青鸾点了点头,拿起梳妆台上的红盖头。按照常理,盖盖头这样的事情是要由母亲来做的,但姚府没有主母,便只能由姚书仑代劳。
“快请父亲进来。”
第二八八章 大婚惊喜
走出姚府的时候,姚青鸾已经盖上红盖头,所以看不到周围的场景,只能听到嘈杂的人声和路过时两旁的鞋子。碧桐一直跟在姚青鸾的身边,小心翼翼的搀扶着她的手臂,路上都在充当着她的眼睛。“小姐,姑爷正在高头大马上,这会儿跳下来了,他穿着大红色喜服,真的很俊美。”
碧桐的话音刚落,姚青鸾便感觉到自己手中的喜带被人扯了扯,不看也知道,能在这样的场合还公然耍宝的必定是肖广暮了。
南昌侯府门口也很热络,下了马,来到喜轿前接姚青鸾,肖广暮弯身低声道,“待会儿有很多惊喜给你,做好准备吧鸾儿。”
因为有很多皇族宫亲参加婚宴,所以婚宴的场面极其热闹。婚宴的大厅被布置成了扁平的结构,整个大厅的长是宽的三倍,正中间进入大门直接面对的就是高堂所坐的位置,左右两侧均为今日贵客的坐席,至于那些不被列入贵客之列的,便只能站在侧畔观看了。
丞相、丞相夫人、姚书仑以及南昌侯这边的宗室里有着较高位分的老者被请在了高堂的位置上,已经满满落座。
被埋在盖头下,对于周边的环境,姚青鸾一无所知。根据天乌的习俗,拜堂直至走进喜房,新娘子都是不能揭开盖头的,吉时未到,新郎官跟新娘也是不可相见的。这便是“一尺红绸隔开有情人,终生甜蜜卷袭一堂人”的典故。
据说,曾经有一家大户结婚,那日大风涛涛,拜完堂后送入洞房过程中。新娘子的盖头被一不小心吹飞了,婚宴当场,有人直指出,这不吉利,让新郎官赶紧将盖头给盖上,但他却未听,就那么牵着喜带两人便进了喜房。此后不到半年的时间。新郎官便因为突发急病,病逝了。
因为正好印证了传统的盖头不能掉落的说法,所以便被人一传十十传百的以此为例说开了。凡是新婚的大户此后都十分小心翼翼。
正张开耳朵听着身旁的声音,忽然觉得眼前一亮,那因罩着盖头而环绕的红色视力范围全然消失了。只感觉一道风飘过,那盖头就瞟向了左手方向。顺着风飘去的方位。姚青鸾诧异转过头,左手边。肖广暮正手握盖头,满脸微笑的看向这边。
两人四目相对,肖广暮那调皮的眼神分明在说:三天不见,分外想念。
霎时间。周边人的惊叹声盖过了适才的祝贺声。
“肖公子,你这是在做什么?”
“广暮啊,你疯了不成?快盖上。这不吉利的!”
唏嘘声音更是一浪接着一浪。“他疯了吗?”
“我的天啊,这可真是……”
众人皆用看怪物一样的目光看向肖广暮。同时也十分忌惮的瞅着地中央的一对儿金童玉女。就在都不知道肖广暮下一步要如何动作时,坐在高堂之位上的南昌侯突然清了清嗓子,“诸位,诸位请稍安勿躁,因小儿想要办一个特殊的婚宴,所以让大家受惊了,他这做法事先得到过我跟姚兄两位老人的同意,所以还请各位落座。”言外之意,自己家的人都不在乎,你们这些外人就别跟着凑热闹了。
姚一程迅速回到自己的位置,颇有些好奇的勾了勾唇畔,他倒是很想知道,肖广暮究竟会把自己的婚宴折腾出什么样子。
从姚府出发的时候,姚一程就一直谨慎关注着姚青鸾的一举一动,连带着碧桐的神情都在她的观察范围之内,但不管从头到尾这主仆俩都没有什么慌张的举动可以捕捉。
丢了那么重要的东西,她们居然一点儿都没有反应,这实在太反常了。可不论他怎么看,都看不出碧桐脸上有什么掩饰过的破绽,不由让姚一程心里发毛,他开始怀疑自己今儿一大早匆匆给太子府送过去的秘籍的真实性了。
“多谢诸位今日的到来,广暮在这里先行谢过了,因是万岁亲自替我跟鸾儿主办婚宴,所以我便想着不如将这婚宴弄得特别一些,还望各位海涵。”说完,打了个响指。
轰隆一声,还没等在场的人反应过来,高堂身后的墙体轰然倒塌,正当众人以为房子倒了的时候,一道亮丽的风景骤然出现眼前。
一道拱形的花门摆放在姚书仑和南昌侯的正后方,花门后头,一个个半人多高的花架齐齐摆放在两边,蔓延到十几米之外的最深处,形成一条花香弥漫、如仙境般美丽的路。
地上嵌着金丝的红毯熠熠泛光,在门窗透过的阳光照耀下,迷得人睁不开眼睛。
现在是深秋时节,别说花门上各色五彩的花样了,就是普通的野花都不好找,虽然各门各户中都培植了不少花色,但都必须放在花房里才成,因为天气的缘故,名贵的花在恶劣天气下皆难以存活。
像这样被插在一道拱形门框上,简直想都不敢想,一会儿的功夫就得蔫儿了呀,竟然还开得这样艳丽。简直惊为天人。
整个婚宴的大堂全景直接呈现在了大家眼前。所有人都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但肖广暮当真做到了。那些个能工巧匠这些天几乎让他折腾个遍儿,不说别的,光说这条路旁边的花架就是肖广暮按照记忆中婚礼现场的那些花架画出来的,由于时间紧迫,又必须考虑天乌现有的条件,所以如此简单的一个东西都做了好久才最后完成。
看着面前美到不行的场景,姚青鸾少有的出现了感动的神情,眼中噙满了泪水,攥着喜带的手瞬间被一旁肖广暮的大手覆盖住了。一股温热席卷心头。
大家早就忘了刚刚喜盖头的事情,一门心事期盼着接下来的拜堂,更有好事者已经凑到花门的旁边开始研究这条漂亮的小路了。
“好,现在婚宴正式开始,请新郎官和新娘沿着这条幸福之路走到尽头,行拜堂礼。也请诸位高堂入里侧落座。诸位宾客,请各自落座吧。”
南昌侯府的管家高声道。
第二八九章 情敌回京
肖广暮缩短了两人之间喜带的距离,近乎于牵着手的走过了那条专门铺设的花道。在场的夫人们皆羡慕不已。
重新盖好盖头,夫妻交拜过后,便是吉时了。正当肖广暮要牵着喜带送姚青鸾入洞房时候,转身的动作却有些僵硬。
众人顺着肖广暮的目光往终点看去,当看到花道另一边,拱形门下站着的人时,不由有些吃惊。
“不是说五殿下要几天后才能回来吗?”
“是啊,看来,为了参加肖公子的婚宴,提前一步赶回来的。”
“可不是,听闻五殿下跟肖公子关系匪浅,或许正是这个缘故呢。”
听着身边细碎的议论声,姚一程却是满满勾起了唇畔,很好,他正心中诅咒着今儿的婚宴千万别顺利进行呢,找事儿的人就来了。看来接下来可以欣赏一出好戏了。
听到周围似乎静止了,姚青鸾有些心惊,下意识的拉了拉喜带,就听肖广暮用仅一人可闻的声音道,“鸾儿,五殿下和落儿赶回来了。”
原来如此……姚青鸾心中了然,不过也很诧异,既然他们能够在今天赶到,为什么落儿没有提前送回来消息呢?自己的弟弟办事儿之稳妥,姚青鸾还是十分清楚的,按常理来讲,姚一落知道五皇子对姐姐的意思,是会提前通知的。
其实姚一落也很委屈,他并非不想送回来消息,而是消息渠道完全被五皇子控制了,他根本不能往回送信儿,唐楚口口声声的说他们要回来给肖姚两人惊喜,便直接将姚一落要提前送消息回来的建议给驳回了。
这会儿。连姚书仑都呆愣在原地,不知该如何动作了,毕竟五皇子急匆匆赶回来是为砸场子还是为了捧场,他们谁也不清楚。
站在唐楚身边的姚一落嘿嘿一笑,“殿下,看来咱们赶的正是时候呢,来人啊。将五殿下准备的大礼送上来!”边说边向身后招了招手。说话的声音刚好打破了大堂内的沉寂。
众人好奇的往门口望去,之间四个人抬着一个大木箱子十分吃力的走进来,看情形可见这东西有多重战神进化最新章节。
姚一程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了。直觉告诉他,五皇子的礼物箱子里绝对不是什么新婚贺礼,千里迢迢从边境赶回来,绝对不可能是为了参加情敌和心爱人婚宴的。要知道。太子可是煞费苦心脱了好几层关系才将信儿送到五皇子亲信手中啊,若他今儿没到。那才是真的辜负了太子的一番安排。
周边的人却大多数并不知道五皇子跟肖、姚两人的具体关系,只以为他是回来祝贺的。目光齐齐的看向那硕大的木头箱子。
将木箱抬着直到花门旁,五皇子身边,四个人看了眼主子的眼色。见五皇子应了,这才缓缓将木箱子打开,只听嘎嘣一声脆响。箱子盖儿应声被撬出了一道缝隙,紧接着。四周的挡板儿也都被撤了下去。
原来这木箱子原本就并非一体的,不过是借着中间的凹槽临时拼凑而成。这样一拆开,里头装着的物件立时呈现在了众人的眼前,大家只觉得眼前一亮,一抹鲜亮的红色登时出现在了所有的眼前。
“呀!两米多高的红珊瑚呢,这简直太漂亮了。”
“是呀,看着珊瑚之红,简直堪比上好的红绸,看着颜色,多生动,就跟舞动着会飘动的彩带一样。”
珊瑚中以红色最为珍贵,且因颜色红火,更加象征着吉祥,而颇受喜爱。五皇子带回来的这株红珊瑚纹路紧密,接着阳光可见晶莹透亮,简直是上等的佳品,这样的红珊瑚只怕宫中都找不出一个来,以此作为新婚的礼物,当真是对肖、姚二人的联姻之重视。
姚一程一个怔愣倏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与其他人惊讶和新奇的神情有所不同,他面上写着的全是失望和不可置信。“不可能,这不可能的,五皇子千里迢迢赶回来,居然只为了送这份新婚贺礼?”
带着姚青鸾福了一礼,肖广暮满是感激道,“多谢五殿下的厚礼!承蒙五殿下专门赶回来参加婚宴,广暮真是……”
“好了广暮,咱们从小一起玩儿到大,不说我,就说我们兄弟几个,过来参加婚宴也都是应该的。”说着,五皇子往周边宾客中扫了一眼,除了太子之外,其余的几个皇子的确都来参加了。
微笑着点了点头,五皇子一个闪身站到了人群当中。婚礼程序继续。肖广暮拉了拉喜带,牵着姚青鸾又走了一遍花道,从正门而出。路过五皇子的时候,他跟旁人一样都是面带笑容,若忽略掉他此刻攥紧着嘎嘎直响的拳头,的确是一点儿破绽都没有的。
直到肖广暮和姚青鸾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野尽头,姚一落才大松了一口气,到达南昌侯府之前,连他这个随同之人都不知道那木箱子里究竟放着的是什么。还好,还好五皇子此番选择了以大局为重,没有当众跟肖广暮撕破脸,没有用激进的方法破坏肖、姚的联姻。
若五皇子听了这话,当真心里会喊憋屈,不是他不想,是压根儿没有时间准备,若不离开京都,他或许可以提前个两三天将早早就预谋好的事情安排了,那样一来,肖、姚两家的婚事完全可以化为泡影。
可这样的前提再也不存在了。回程的一路上,尽管是日夜兼程,但五皇子还是十分冷静的将前后因果分析清楚了。他此番离京是父皇特意安排的。如此说来,父皇是不赞同他喜欢姚青鸾了。
那么皇位跟姚青鸾,他只能选一个,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会选择皇位。
所以,隐隐的,在唐楚的心底深处,伴随着不甘,其实还有万分之一的庆幸,庆幸皇上以调遣他离京的方式将这事儿解决了,否则若他真的呆在这里,怕永远也不会知道父皇的意思。横冲直撞的不知道会闯出什么祸事来。
虽然失去姚青鸾,五皇子很痛心,但……比之失去皇位,两相较者,取其轻矣。
第二九零章 奇特婚房
洞房中,两人刚站到门口,肖广暮便停下了脚步,绕到姚青鸾的身后,放下喜带,双手覆上她的双肩,“先闭上眼睛,待会儿我说睁开,你再睁。”
姚青鸾微微一笑,“还弄这么神秘?我以为适才的花门就是所有呢,怎么洞房了也有蹊跷?”语气中带着十足的幸福。
肖广暮就拍了拍姚青鸾的肩膀,“快闭上。”
“好,已经闭上了。”
“嗯,闭严了哦,我可要掀开盖头了。”说着,直接用手将盖头揭了下去。助推着姚青鸾的双臂挪动了几步。
姚青鸾只感觉肩膀一松,紧接着听到几声急促的脚步动静,再往后手就被肖广暮拉住了。
“搞得什么名堂,这么许久,可以睁开了吗?”
肖广暮攥着姚青鸾的手就是一紧,“可以了。”
缓缓启动眼帘,面前一片火红。从脚底到视野尽头内室的床榻,到处都是蜡烛,“这……”她想说,这也太美了吧。但还没说出口,紧接着就发现了屋子其他的亮点,“这便是咱们的洞房吗?”仔细一瞧,这屋子的陈设和布置还真跟上次她过来给肖广暮看诊的时候不同了,更确切的说,是有着很大的不同,简直彻底变了个样子,外室和内室的间隔墙彻底没了,换了镂空的红木雕花作为隔障,隐隐约约可见内室的布置,但也看不太全,颇有种半山遮掩的美感。
外室的桌椅也都撤换了,圆桌变成了方桌,左右两旁各有两张形状十分奇特的椅子,后头带着依靠。椅子座儿上还放着蒲团。
见姚青鸾的目光,放在了四腿儿“沙发”上,肖广暮微微一笑,拉着对方的手就在其中一个沙发上坐了下去,屁股一下子沉到很低,姚青鸾吓了一跳,转而就感到新奇。“这椅子怎么如此软?还可以上下弹动的?”
“当然。舒服吗?”按照现代沙发的记忆,肖广暮紧急给工匠们画的草图,除了这两把椅子之外。还另做了五把,一把送到了父亲南昌侯的书房中,另外三把做工更细致,装饰更加精巧的则被送进了宫中。一把给了太后,另外两把都送到了皇帝的勤政殿。
太后和皇上都十分喜欢。
用力在沙发上坐了一下。紧接着就被下方代替弹簧的木簧弹了上来,姚青鸾正玩儿心大发,一抬头瞅见靠墙的一张紧两人对面可坐的奇特桌子。
“这是?”
“棋盘桌……”拉起姚青鸾的手,走到棋盘桌的旁边仙麟。“咱们两个都好下棋,每天摆了收,收了摆的太过繁琐。我便想着,索性弄一个直接的桌子。岂不更加方便?”
姚青鸾眼睛有些直,面前的棋盘桌精巧得很,整个桌面就是一面棋盘,放棋子的盒儿也是固定在桌子两旁的,“这样,想下棋就可以过来坐着了?”
肖广暮微笑点头,“自然。走,我领着你去内室瞧瞧。”说着,攥紧了姚青鸾的手,继续往里走。绕过地上红彤彤火辣辣燃烧的蜡烛,两人手牵着手,慢慢来到床榻侧畔。内室较之从前又宽了许多,床榻旁边,一个跟床差不多长的特殊形状的床榻被摆在了地面上。
“这又是什么东西?”今天实在看到了太多新奇古怪的物件儿,弄得姚青鸾有些眼花缭乱了。
“这个叫沙发。”跟外头桌案旁边的一人沙发差不多,只不过,内室的这个可供三人并排而坐,“无聊的时候可以坐在这里看书,看累了还可以躺着,相当于暖塌的作用。”
“原来如此……”
“公子,外头婚宴那边宾客们已经在催了,让您赶快过去呢。”
“好,我知道了。”将姚青鸾按在了床榻上,肖广暮嘴唇微微碰了碰她的额头,“等着我。敬了酒我就回来。”
“好……”
“落儿?别藏了,赶紧进来。”转过身,肖广暮突然抬高了声音道。
姚一落支着两排启齿白牙,笑呵呵带着关挺走了进来,“我就知道什么行踪都瞒不过广暮大哥,还是被你看穿了。”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后脑勺,一进屋,却是眼前一亮,“我的天啊,这可真是我见过最新奇的洞房了,广暮大哥,你是怎么做到的?”
“该叫姐夫了,我没时间跟你解释,在这里陪着你姐姐,直到我回来。”
习惯的摸了摸姚一落的头,肖广暮快速踱出了房间。
按照道理来讲,那边婚宴正进行,这边儿应该有婆家的媳妇小姑等等陪伴,说话儿,但肖府实在女子太少,南昌侯又鳏夫日子多年,没有主母,只等着儿子娶进来媳妇撑起后宅呢,这个过程便被肖广暮刻意的给省略了。
按照常理,除了新郎官儿之外的其余男子是不得进入洞房的,但从大婚开始,肖广暮就一次次的打破陈规,直至现在,那些规矩什么的已经不太重要了。
哇,哇,哇哇,一连几声惊叹,姚一落这摸摸,那儿碰碰,对肖广暮主意定下来的婚房样式,各种好奇。相比之下,关挺倒是十分安静,从始至终坐在外头的一人沙发上,面带微笑的应对姚一落各种有调没调的问题。
碧桐突然从门外走进来,端着热茶,“小姐,丫头仆从们似乎从去前头婚宴那边儿忙去了,后院儿没什么人呢,我索性自己摸索着找到了热水。三少爷也在这儿?你们喝不喝热茶?”
“都倒上吧,他们日夜兼程的,路上必定累坏了,急忙赶到,估计连口热茶都没喝上呢。”床榻上坐着的姚青鸾温声细语道。
“是了,姐姐最疼我,就知道我受累,”瘪了瘪嘴装可怜,一把抢过碧桐要给关挺送过去的茶水,接过来就喝了,继而将空杯又送了回去,“再来一杯。”
“三少爷!”从来都知道姚一落不在乎什么礼节的,所以碧桐才敢在他的面前肆无忌惮。
正当三人在外室说笑,一阵敲门声响起,关挺跟姚一落对视一眼,皆皱了皱眉头。
“是谁?”姚青鸾起身问道。
第二九一章 突显刺客
“少夫人,奴婢是公子的大丫鬟,名唤柳儿的,特奉公子之命,给夫人送些吃食。”
记忆中肖广暮递过来的院中清单里,的确有个名字叫柳儿的丫头。敏锐的眨了眨眼睛,姚青鸾道,“进来吧。”随即便听到推门的声音,随之而来的是个俏生生的小丫头,看着越十六七岁的样子,头上素钗淡环,饰物极少。端着满满一托盘的吃食进来,小丫头满脸带笑,瞅了屋内几人一眼,最后恭敬对姚青鸾福了一礼,“夫人,公子说了,虽然屋子里放着吃食,但都过冷了,所以命奴婢那些热的进来,以防他回来的晚了交杯酒时少夫人空腹。”
“嗯,你也费心了。放下吧。”
“少夫人还有什么交代吗?”
“没有了,有事儿我会叫你的。”
柳儿点了点头,上前一步将托盘放到方卓上,正当碧桐要上前查看托盘里的食物时,柳儿突然眸色一立,嗖得一声,从腰间抽出一把软剑,直冲着姚青鸾的脖颈而去。
姚一落和关挺交换了个眼神,左右两侧夹击柳儿,距离姚青鸾最近的关挺更是最先挡在她的身边,用手臂护着将姚青鸾推到了碧桐的身侧,“带着大小姐进内室去!”
说时迟那时快,碧桐还没来得及反应,下意识就按照关挺的吩咐做了。但那柳儿挥剑的动作实在太快,关挺的胳膊还来不及收回,就被削了一下。捂着臂上的伤口,关挺眸色一沉,“你是五毒派的人?”
那叫柳儿的丫头唇角一勾,“看来。今儿是棋逢对手了,奉劝你们两个不要阻拦我,否则没有好果子吃。”
姚一落昂了昂脖子,“这该是我们说的话才对,只身送上门来,还如此猖狂,看剑!”说着。挥剑砍去。直劈柳儿的后腰。柳儿弯身一转,整个身体灵活的挪动到了姚一落的另一侧,动作飞快的仅在眨眼之间就完成了。
“一落。别跟她废话了,她剑上有毒,要小心。”
姚一落闻言,点了点头。忽然意识到不对,再看向关挺才发觉。他的唇色已经发紫。
“关挺,你怎么样?”刚要上前查看,却被柳儿一道剑挡在了中间,“想救命?没门儿!”说着。顺势将剑横削向关挺。关挺纵身一跃,踏着软件飞到了方桌之上,手捂着臂上的伤口道。“我没事儿,先把她解决了再说!”
内室中。姚青鸾和碧桐双手交握,十分紧张的瞧着,幸而刚刚肖广暮让姚一落和关挺进了屋子,否则这丫头若是直接闯进来,她们主仆俩也不是人家的对手。赶在大婚之日过来动手,如此大胆的行径,又是这么巧妙的时候,恐怕只有太子和皇后做得出来了。
看来,师父给皇后的药是有了显著效果了,所谓“药到病除”皇后这两天又欢腾起来了。
幸亏是在南昌侯府,太多杀手根本进不来,不知道是用什么方法才强行挤进来一个小丫头的。不过尽管如此,太子等人也是够胆大的。
“小姐,怎么办a?”
看了眼内室的窗子,姚青鸾皱皱眉,小声在碧桐的耳边嘀咕了两句,碧桐闻言,十分担忧的点了点头,紧咬着牙道,“小姐放心吧。”说着,踩上内室的沙发就要从窗户翻出去。
这边的动作都落在那柳儿丫头的眼睛里,正跟关挺和姚一落周旋,知道碧桐是出去找救兵了,柳儿灵机一动,临空一个飞腿,姚一落后弯下腰去躲过了。趁着这个空档,她挥剑又冲着刚刚关挺的伤口而去,关挺一个转身快速躲避。回过头却发现那柳儿已经不在两人中间,以迅雷的速度早已经进了内室,一掌掐住姚青鸾的脖颈,另一只手拽了碧桐的腿,毫不费力的就将碧桐拉了回来。
待姚一落和关挺反应过来的时候,柳儿已经拿住了姚青鸾的脉门,很是幸灾乐祸的看向外室方向,“两个大男人,你们未必太没用了些!”
柳儿话音刚落却看见对面外室站着的关挺和姚一落两人齐齐笑了笑,手中驾着武器的动作也收了回来。
这是怎么回事?柳儿刚要动作,忽然感觉整个身子一软,两眼一模糊,顺势向后倒去。
影影绰绰间,看到屋里的几个人都凑到了面前,四人面上皆是笑意,“知道吗?你最不该的就是挟持我们家小姐,她可是远近闻名的杨大夫,女神医,将她揽在怀里挟持性命,你除了要有胆识外,还要有足够的能力。”
柳儿闻言,突然想起自己适才攥着腰部突然像被细针扎了一样的疼,原来,是中了对方的针,“那针有毒?”
姚青鸾没有回答,转身拉过关挺的胳膊,一把死开他的外衣,关挺要挣扎,却连动一动的力气都没有了。
“别动,在椅子上躺下。”这时候,姚青鸾才体会到,肖广暮所摆设的这张大“沙发”的作用。
关挺的个子如今也是不小,平躺在沙发上还有小腿要垂在外头。不过这些已经不重要了。看着关挺胳膊上泛着青紫的伤口,姚青鸾皱了皱眉头,触手摸了摸关挺的脉息,紧紧抿着唇不说话。
屋内的空气几乎紧张的快要凝住了,
“姐姐,关挺的情况如何?”姚一落三两下便将那柳儿给捆绑住了,趁着她没有力气,塞上嘴巴,不让她自我了结。这才腾出空转过身来问一问情况。
知道关挺现在尚有意识,姚青鸾没有将话挑明,“碧桐,仔细翻找一下,看她身上有没有解药。”
碧桐闻言,应了声是,转身开始摸索,几乎每个细节都不敢落下,整个过程碧桐都是颤抖着完成的。因为她从来没在自家小姐的脸上看到过如此不确定的神情。
“小姐,没有解药,她身上除了佩剑,什么都没有。”
关挺突然抓住姚青鸾的袖子,微笑着摇了摇头,“大小姐,不用了,我知道自己已经没救了。”
“关挺,你在说什么胡话,有救的,一定有救,姐姐,该怎么救,你说说,我帮你就是。我打下手,我来打下手。”姚一落说话已经开始没有头绪,足见心乱到何种程度。
第二九二章 毒发不治
没等姚青鸾开口回答,关挺已经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大红色喜袍被撒上鲜血之后瞬间如同巧匠绘制出的黑色墨画。
“我暂时封住了关挺的穴道,但只能短时间内阻止毒的扩散,没有解药,终究是不行的。”
看着姚青鸾十分无奈的神情,姚一落瞬间意识到了什么,转身狠狠朝着那叫柳儿的丫头腹部踢了过去,“小爷我从来不打女子,但是今天你把我惹怒了,快说,解药在哪里!”
碧桐在身边配合,上前就将女子口中的塞布取了出来,“快说!”
“呸,谁会蠢到下毒还带着解药?你们就别妄想了,这个奴才的性命是留不住的。左右有个跟我一同上黄泉路的人,我也算值得了。”柳儿翻了个白眼,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
姚一落气得跳脚,刚要再次抬腿,动作却被姚青鸾阻止,她顺势抢过碧桐手中的塞布,再次塞了回去,“别费心思了,她这是故意激怒你,想要求死呢。”说完,看了眼柳儿,“真是要让你失望了,若这么简单就让你死,我们可真是白活了。碧桐好好看着他!落儿,你赶紧去前院找你姐夫,悄悄告诉他这里发生的事情。记得,除了他之外,谁也不能说,包括父亲。”
从姐姐的眼中恍然间看到什么,但一瞬就闪过去了,姚一落点了点头,飞快踱出了房间。
姚一落走后,关挺哼了一声,攥着姚青鸾的手始终不肯松开。
“你感觉怎么样?”
对上姚青鸾一双担忧的双眸,关挺微微一笑,“我可以再叫您一声杨姐姐吗?”
不加思考的点了点头。“当然。”
“杨姐姐,其实,咳咳,这几年我一直想找机会跟你说感谢,虽然最开始你救过我之后,这类的话我说过很多遍,但现在。我还是很想说。很感谢你救了我的命,若非那两次的相救,我恐怕早就不在这个世上了。怎么还能多苟活这几年,跟一落一起出生入死经历这么多。”
“少说电话,保留力气,待会儿我会拼尽全力救你的。”
“不用了。我已经没救了,杨姐姐不用掩饰。我自己的身子自己知道。”又重重咳嗽了一声,嘴角不断有血流出,不过这回血的颜色明显比最初要深很多。姚青鸾看着,心又沉了一度。自己的猜测果然没错,尽管被封住脉门,关挺身上的毒还是扩散开来了。“若非我没救。你不会让一落只照了肖大哥回来。”
“不是因为你才找了他一个回来。”虽然刚刚看到柳儿拔剑的时候,姚青鸾很吃惊。但经过这么多会儿的沉淀,她已经明白过来,即便南昌侯府再难进,以太子的人手和能力也不可能只安排进来一个,更何况,这个柳儿的身份是真是假她尚且不知道,只知道肖广暮身边有个叫柳儿的大丫头,她却没见过。之前来南昌侯府的时候,这里的丫头虽然不少,但是出出进进的,当时又紧张肖广暮的病情,姚青鸾没怎么认真看,当下虽然后悔,但也知道来不及了。
所以,她怀疑,太子的真正目的不是派人过来刺杀,而是另有原因,至于另外的原因是什么,她现在不得而知,在保守的情况下,只能先找了肖广暮一个人过来,不敢将事情声张,否则,万一有接二连三的计策等着,那就麻烦了。
没有时间解释这些,姚青鸾只是道,“关挺,你不要想太多,别说话,我会尽全力救你的。”
“杨姐姐,就几句话,你让我说完,好歹我走的也不留遗憾了。”
妄自己被人称作神医,竟越来越发现,在很多时候,也是束手无策的。口上说着会尽全力,心里头却很清楚,关挺的性命着实保不住了,且不说这毒性蔓延之快,就说此毒她从未见过,便用不敢用寻常方法来解。
不远处站着的碧桐,幽幽叹息了一声,将身子转了过去。
“我这条命是杨姐姐救的,是一落这个兄弟一直护着的,其实,我本就打算在将来找给机会偿还。却没想机会来的如此之快。本是想着能够多为你们姐弟俩活几年,可现在看来,怕是不能了。希望杨姐姐不要怪我太脆弱。”
“不怪你,我怎么会怪你呢?”眼角有些许雾气在萦绕,但姚青鸾用力嗪住,不敢让其落下。
真的很舍不得你,真希望能再多看你几眼,可老天爷这么快就要把我的命收回去了。
最后的话,关挺是在心中说完的,他微微笑着,缓缓松开拉着姚青鸾袖筒的手。
一瞬间被姚青鸾反手握住。
这样拉着她的手,关挺已经觉得十分满足了,这辈子足矣。
关挺咽下最后一口气的时候,刚好是肖广暮和姚一落破门而入的时间。
姚青鸾还是太小瞧太子的能力了。随着肖广暮和姚一落的脚步,一大群人都冲进了喜房。最开始这场婚礼就是打破常规的,所以,宾客们也就跟着什么都不在乎了。看着满屋的狼藉,原本被装饰整整齐齐的喜房已经破败不堪,哪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呢?
“鸾儿,你没事吧?”肖广暮面色一白,急忙冲上来,见到关挺一张苍白如纸的脸,和嘴角黑血,肖广暮就怔了怔。
紧接着跟上来的姚一落,并没有说话,而是径自询问似的看向了姚青鸾。当看着姐姐冲自己摇头时,姚一落感觉一双腿都软下去了。
“发生了什么事?”南昌侯和姚书仑算是最冷静的。
“有刺客。”姚青鸾淡然的吐出这三个字,随即瞅了眼碧桐那边。柳儿平平整整的躺在地上,手和脚都被束缚着,当看到这张脸竟然是姚青鸾所指的刺客时,所有南昌侯府的人都是一惊。
肖广暮眸色就是一黯,“是我太疏忽了。”竟然搭进去关挺一条人命。
“这不怪你,谁都没有防范。”姚青鸾缓缓起身,对着身后的众人淡然道,“希望没有打扰到诸位宾客,这是我们府中的事情,自会查明,大家不要介意,回去婚宴继续用席吧。”
第二九三章 来者不善
“依我看,此事不能小觑,侯爷、姚大人,还是慎重处理吧,”人群中,太医院新上任的副院使姜恒突然站了出来。
姚青鸾神色一黯,发觉情况不妙,虽说姓董的被除掉之后,五皇子几乎扯掉了太医院所有皇后和太子的人,可一些下边做杂事的还是没法百分百确定。
具姚青鸾和肖广暮所知,能够确定是自己人的,无外乎太医院新院使和新的副院使。然当下这种情形,不说不是副院使说话的时候,就说若他真是自己一流,也不会在这个时间当着众人的面儿给自己人难堪啊。
不详的预感突然冲涌而出,姚青鸾眸色一立,直直盯向那姜恒,姜恒反应机敏,或许也是因为心虚,压根儿在说完话之后就没往姚青鸾的方向瞧。
南昌侯和姚书仑听了话之后,第一时间看向姚青鸾方向,当看到她脸上神情不太对的时候,转身就要回绝,可进屋的众人中,已经有声音开始附和,“是呀,侯爷,堂堂南昌侯府,被安插进来细作,还公然在新婚当日对少夫人下手,这传出去于您的面子上也不好,还是早早查清楚才行。”
“不仅如此,这丫头那箭上涂了毒,看这一身的行头,似是这院子里的大丫头了,藏在这里这么久,恐怕不单单做过这一次吧?万一她平日里就对肖公子暗地里下了什么药,或者背地还有其他的勾当,那肖公子……”
没有把话说全,而是十分担忧的看了眼肖广暮。因为今日是大好的日子,所以肖广暮喝了点点酒,不过事先姚青鸾已经说了。之前寒气侵体,虽然已经痊愈,还是不想他喝太多,所以便命了身边的小厮在肖广暮的酒中做了些手脚,因此虽然喝了不少下去,他的面色却没有多少红润。这看在别人的眼中,就有些奇怪了。
姜恒适时的又开口了。“依我看。这事儿太蹊跷了,为保险起见,还是该让肖公子看看太医。”说完。方才想起来什么似的,瞅了眼姚青鸾,恍然道,“瞧我这记性。怎么忘了少夫人就是神医呢,真是班门弄斧了。”
“姜太医何出此言。你关心我儿,我们感激还来不及。只是今日事发太突然,谁都没有个准备,要调查也不能立刻着手。毕竟有这么多宾客在,这里不宜久留,还望大家随着仆人的指引回到婚宴中去。待这边有了眉目,定会第一时间告知大家。”
轰走大家不过是权宜之计。如果真的有什么眉目,是不可能再跟大家说的。这一点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因此听了南昌侯的话,没有一个人挪动脚步。
姜恒微微勾了勾唇角,继续道,“侯爷,大家也是出于关心,今天大喜的日子,谁都不想再出什么祸端,不如就让少夫人赶紧为公子把把脉,确定了公子一切无碍,我们这些人也好退出去,另外,为谨慎起见,恐怕不仅仅是公子,连侯爷等南长侯府的主子们,也都该验一验。毕竟,命可不是用来开玩笑的。”
“姜太医多虑了,即便家中人有什么不适,我也会竭尽全力,更何况……”说着,姚青鸾走到柳儿的身边,突然蹲下身子,毫无预警的抓住柳儿的脸,用尽力气,只听嘶啦一声,一张面皮被她撕了下来。随即,众人再看向柳儿的时候,却发现,原本的那张脸已经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另一张完全不同的女子脸孔。
恍然之间,大家也惊奇于这位少夫人的眼力,没有功底,居然也能一眼看穿别人的伪装。
当然,这要感谢姚青鸾自己配置的增强感官的药了。
“知道姜大人热心,或许不放心,所以我索性提前一步亮出谜底,这下大家可以放心了吧?这女子显然是今儿趁乱偷偷进来的,那么刺杀便是她唯一也是最紧要的事情。既然目标是冲我而来,那么我夫君和其他南昌侯府的主子们便不会有什么大碍了。”
姜恒面色一沉,他答应太子出面帮忙,今儿可就是破釜沉舟了,万一这事儿掰了,他回去可就官位不保,毕竟太医院现在是五皇子的天下,这一点他比谁都清楚。因为当初他就是答应要誓死效忠五皇子,才被扶上现在位置的,无奈,若非家人被太子抓走,以性命相逼,他也不想放弃大好的前程,放弃一切,来这里冒险。
“少夫人何以确定,这女子就是今日乔装打扮进来的呢?难道她就不会提前多日潜进来?听少夫人的话,似乎很不想别人给南昌侯府的人把脉,该不会……”转而看向南昌侯,姜恒的眸色渐渐变深,“南昌侯府中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把?”
轰的一声,整个房间都像是要炸开的锅。
南昌侯紧紧皱了皱眉头,若现在再拒绝对方的“好意”那今儿的事情可就要彻底搞砸了。
换上一张笑脸,南昌侯上前一步,“姜太医的好意我们自然心领,既然赶上今儿这么多有名望的医者都在此,不如就趁着机会,给我等把一把脉。”
心猛地一沉,姚青鸾发觉以一己之力,终究有办不到的事儿。看来,有些事情始终要瞒不住了。
可是,这事儿除了她和南昌侯知道,旁人并不知晓的呀,又是怎么被太子得知的呢?
果然,不出姚青鸾所料,一个一个的筛查过后,到了肖广暮时,姜恒的眉头就是一皱。
其实,肖广暮的身体在姚青鸾药汤的调理下,已经从脉象根本看不出什么异常了,但看着今儿姜恒的架势,就不难知道,对方是有备而来,既然如此,就势必会装作发现蹊跷的样子,如此才能将真相深挖出来。
看到姜恒色变,肖广暮剑眉微动,“姜太医,有什么不妥吗?”这姜恒的来历和改变,肖广暮也一样看在眼中,只不过,迫于当下的情形不得不配合罢了。
“肖公子,恕我直言,你的情况,不太好。”
第二九四章 打算和离
全然不顾在场这么多人的情况下,直接道出人家的隐衷,这可不是一个医者常做的事儿。但显然,现在的姜恒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
屋子里的宾客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觑,等着姜恒接着往下说。
南昌侯狠狠咬了咬牙,这一刻他才反应过来,为何刚刚儿媳那样百般阻挠,原来对方的目的在这儿呢。
什么破门而入的刺客,什么化妆入门的丫头,这一切不过是障眼之法。
或许对方最开始是想着,刺客进来之后真能了解了姚青鸾的性命倒是一箭双雕了,即便伤不了姚青鸾,落到如现在的这个下场,也可以用姜恒这个棋子毫不受影响的继续将肖广暮身上的秘密倒出来。
更准确的说,对方真正的目的就是要当着所有人的面儿把肖广暮已经身中剧毒并且连天乌有名的“女神医”肖广暮自己的妻子,都束手无策的事实供出来!
这时候反应过来,显然已经晚了,南昌侯的脸色顿时难看如猪肝。
“多谢姜太医的美意,我家自有神医在,接下来就不劳姜太医费心了。”没有问儿子的情况究竟如何,而是直接让太医住手。这哪是一个当爹的正确反映?
在场的人都看得清楚,显然南昌侯早就知道自己儿子的情况了。
姚青鸾心又一沉,南昌侯的这话不是不打自招了嘛!
“父亲?”肖广暮木然转过头,面上带着疏离与陌生。注意到南昌侯满脸无奈之后,肖广暮转头看向姚青鸾,当对上姚青鸾一双爱莫能助的眼睛时,肖广暮什么都懂了。他攥了攥拳头,微微一笑,从姜太医的手下撤出自己的腕,“好了,看来终究是瞒不住,让大家担心了,实不相瞒。鸾儿正在给我医治。不过当下才到了重要的第二阶段,接下来还要一步步深入性的解毒。”
姜太医尴尬的收回手,垂下了头。复又抬起,“原来如此,真是我多虑了,着实班门弄斧。让姚大夫见笑。”对着姚青鸾拱手一礼,姜恒起身退到了人群当中。这儿已经没有他什么事儿了。
怀疑的种子已经种下,不说对现场宾客的影响,单说客人们走了之后,南昌侯府就会一场大乱。这便已经达到目的了。
一场热热闹闹的婚宴不了了之,宾客们被送回婚宴大厅时,哪里还有吃酒的兴致位面商人。闲聊几句,三三两两的也就各自散了。
姜恒走的最急。坐在马车里全身就开始颤抖,一再的掀开车帘,问车夫到没到。终究马车在一处宅子门口停了下来。
放了姜恒自己下车,马车夫吆喝一声,驾着车而去。看着马车远去的背影,姜恒小心翼翼的扫了眼四周,宅宅的胡同里,没有半个人影,这才放心的看向大门内侧。
宅门本就是大开的,试探着走进去,院子里一片安静,除了隔着院墙传来的隔院的声音外,没有一点动静。
顺着小路走进屋子,刚一打开屋门,就有股刺鼻的血腥味儿扑面而来。脚步加快,姜恒急忙冲进屋子,当看清楚屋内场景的时候,猛往回抽了一口冷气。若不是手臂支撑着门框,恐怕当场就能昏死过去。
他面前,满地横尸,到处都是血迹,椅子上,炕上,窗户旁边,自己家人的尸体散落在满屋中,有的手臂被砍断,有的胸口还插着刀,有的还死不瞑目。
咕咚一声向后倒去,姜恒很快反应过来,勉强支撑着爬起来,就要往屋外头跑。家人已经被灭了口,那么自己恐怕也没什么活路了。当下根本没有时间伤心,必须率先冲出去,自保为上。
但一只脚刚迈出屋子,就迎面瞅见院子里多了十数个黑衣人影,刚刚还空荡荡的,突然间就多了如此多的蒙面凶徒,可见这就是个陷阱了。
“太子,你可真够狠毒的!”
为首的黑衣人微微一笑,眯起一弯月牙似的双眼,“殿下可没时间跟你这样的小人物周旋,左右你落在那帮人手中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不如跟你家人一起上路吧。”不容姜恒回话,十多个人腾空冲了上去。
南昌侯府
奴婢小厮们左左右右的收拾婚宴场地,杯盘狼藉,餐盘也到处都是。跟前院正收拾的热闹相比,后院儿却很是安静。甚至静的有些吓人,仿佛荒冢一般。
“所以,这是真的?”肖广暮直盯着姚青鸾和南昌侯看,目光很冷,很冷。
娘家的人都已经撤去,现下就只剩下南昌侯府的人了,除却南昌侯自己外,其余的都回去各自院子消化今儿的事情。新房之中,除了一对儿新人,就只剩下南昌侯。
面对肖广暮的质问,南昌侯沉闷的吐出一口气,“早知道会有今天,只是没料到会来的如此之快。”知道再想办法遮掩也不是不行,只是早晚都要面对,不如趁早跟儿子交代清楚。所以南昌侯索性将肖斌之前的计划以及肖广暮经历过的所谓“风寒”的事实都说了一遍。
最后,当看到肖广暮一脸了然时,姚青鸾抿了抿唇,上前拉过肖广暮的手,“不是我们不告诉你,只是这事情实在不好开口,于我,更多的是恐惧,恐惧你会离开我,更恐惧你会赶走我。”
姚青鸾猜得没错,站在肖广暮的角度,虽然早已经知道自己不过两年的寿命,但真正面对这一刻,没人能够冷静。
感觉自己掌中的手在动,姚青鸾低下头,目视着肖广暮袖长的手指从自己手中撤出来,姚青鸾动了动唇,却没有说话。
“虽然已经大婚,但咱们还没有洞房。”不等姚青鸾接话,肖广暮转头看向南昌侯,“父亲,现在和离,是否还来得及?”
当“和离”两个字,从肖广暮嘴里脱口而出时,姚青鸾第一次感觉到惊慌。
但肖广暮的心里何尝不在滴血?虽然紧张忙碌又心怀喜悦的准备着婚礼,但无人的时候,每每想到两人一起的时间不过还剩下两年,肖广暮就有种透心凉的悲痛感,
第二九五章 大婚之夜
原本是想着,要好好抓住这两年的时间,在自己嘎嘣死掉之前享受每一天跟心爱人在一起的快乐。
可现在情况不同了,在知道自己两年后不是死于意外,而是毒发身亡的那一刻,肖广暮动摇了。什么幸福生活?他现在完全可以预见接下来的两年生活中,姚青鸾苦不堪言的日子,没有新婚的喜悦,有的只有照顾病人的忙碌与疲惫,这不是他想要的!与其让姚青鸾继续照顾他的病体,看着他虚弱最后死去,不如将美好就留在这一刻。
南昌侯面色大变,“你以为这样是对所有人都好的办法?你有没有想过,和离之后,儿媳该怎么办?以为不拖累她就是最好的办法了吗?我的儿子什么时候变的这么愚蠢?!”
“父亲,我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您不要阻拦。”
“好!”姚青鸾一道脆生生的回应顿时如静静湖面上吹过的狂风,荡起了一阵波澜,“不过和离是两个人的事情,你是同意了,我却不同意,除非你为了跟我分开,舍得写下休书。”
和离跟休妻可是两种不同的概念,姚青鸾就是要逼着肖广暮放弃决定。
见当下的情况再继续争论下去只会越发心伤,南昌侯叹息一声,“罢了,左右今儿也是得不出结论的,你们还是先行歇下吧。”有他这个长辈在,有些话两人终究说不开吧,给他们一些空间,或许小两口说着说着。这事儿也就过去了。
南昌侯这样想着,走出了房门。
他人刚走,门又被从外头推开。姚一落像拈着个死猪似的将姜恒丢到了地中央。
啪嗒一声。姜恒像一滩烂泥一样贴在了地上。
“姐姐,我把人给带回来了,你们看要怎么处置!”姚一落拍了拍手上的灰尘,原来刚刚姜恒一离开,他就趁着人们不注意跟了上去,一路上都没露面,直至跟他进了那宅子。以一敌众,将十多个黑衣人都击退了之后,带着姜恒逃了出来。
虽然小命是保住了。但直到现在,姜恒一闭上眼睛就能看到刚刚那满屋横尸的场面,太子,这一切都是太子干的!他全然忽略了。若事发的第一时间就告知五皇子。让这边有所准备,或许五皇子出面,他家人还有一线生机。
现在……说什么都来不及了。
“姜太医,又见面了。”姚青鸾渐渐靠近姜恒的方向,脚步轻缓。
“姚,少夫人,我……我实在是被逼迫的,我也是无奈。肖公子,我根本没有诊出你的什么病。一切都是太子安排的,他告诉我要这么说,他说只要这么说,就可以放开我的家人,他……”
“好了,”肖广暮出言打断了姜恒毫无头绪的解释,“不用说了,我还要感谢你呢,若非你这次帮忙太子,我也不会了解自己的真实情况。”说着,饶有深意的瞅了姚青鸾一眼,“这人,你爱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吧,这几天我是真的折腾累了,先去休息了。”说完,朝门外走去。
路过姚一落的时候,被他猛抓住了手臂,“姐夫,你这是要去哪儿?”
勉强挤出了个笑容,肖广暮面容甚是疲乏,“落儿,辛苦你了,关挺的尸体我已经派人好好安顿,会替他办一场葬礼,不让他白白的丢掉性命。我真的很累,要去休息了。”最后一句话说完,肖广暮覆上姚一落的手,稍稍用力,便将它拿了下去。头也没回的离开了房间。
姚一落两眼无神的转过头,看向姚青鸾,新婚之夜新郎官居然要去外头过夜,这成何体统啊?不说南昌侯府是大户人家,少夫人入门之后要接管中馈,就说以后姐姐在肖家的地位,也会因此受了影响啊。
但姚青鸾脸上却是一副云淡风轻,全然没管出门的肖广暮,而是低头直瞅着满面死灰的姜恒,“落儿,不用管他了,给他点时间。咱们还有事情要做。”说着,挥了挥手。
姚一落瞬间明白了姐姐的意思,将姜恒从地上拎起来,啪嗒一声摔在了桌案旁边的单人沙发上。感觉到屁股底下的一阵松软,姜恒吓了一跳,“我,少夫人饶命啊,少夫人饶命。”
“姜恒,你还真是个惜命的人,一家人都葬送了,却还想自保,怎么?打算留了自己的性命,给家人报仇不曾?”
姜恒面色一白。是啊,一家人都没了,就剩下他一个,那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可是想到要死,想到会跟家人一样,死的那样惨烈,姜恒就开始发憷,不自觉的双腿更软了,整个人在沙发上就要委下去。
“少夫人,我……”
“好了,我不想听你说什么废话,今儿的事情,你帮了太子,自然料到若落在我的手里,不会再有什么好下场,我弟弟也完全可以看着你被太子的那些杀手碾死,这比碾死一只蚂蚁还容易。”
越听下去,姜恒越是心突突。整个人开始颤抖起来。
“不过,我想给你个将功折罪的机会。”
差点儿以为自己听错了,姜恒诧异的抬起头,当对上姚青鸾一双严肃又认真的美眸时,这才反应过来,原来对方并非在开玩笑,“少夫人,当真?”
“自然……”
安置了姜恒,姚一落再次回到婚房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了。因为不放心姐姐一个人在这里,他尴尬的坐在外室的沙发上。碧桐就站在旁边。
“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回去?”姚青鸾坐在床榻上,还穿着那身喜服,红彤彤的,再拉住照耀下耀眼的异常。
“五殿下婚宴中途便入宫去述职了,所以没有赶上后来的事情,估计这会儿也能得到消息了,姐,姐夫到底怎么了?这新婚当夜的,他怎么都没为你想一想……”
那个傻倔头,就是太为她着想了,才会这么做。
“你姐夫……他病了,病得很重,怕连累我,才会这样。”
回想刚刚的事情,姚一落瞬间了然,“这事儿我都不知道,太子又是怎么得知的呢?南昌侯府看来真要好好清一清了。”
第二九六章 继续劝离
次日一大早,进来服侍的丫头们看着少夫人居然还穿着喜服,而且是一个人独居在洞房的,便对这位新夫人少了几分敬意。心中不由纳闷,不是说少夫人跟公子是两情相悦吗?而且这婚事是皇上亲自主持操办的,怎么刚入府,就这么不召主子待见?
伺候着姚青鸾净了脸,丫头竟大胆的单手过来接巾子,碧桐眼底闪过一抹阴鹜,但很快就没了。看了眼小姐,似乎也没注意到这样的细节,碧桐大大松了口气,自己这个贴身丫鬟,背地里被人怎么说都行,但小姐不能受了委屈。
一波丫头退下去,另外一波又一个接一个的走进来,将外室的方桌摆满了饭菜。四菜一汤,碧桐看了眉头皱得死紧,作为南昌侯府正经的主子,不是什么外来的低等客人,竟然给上四菜一汤,还有三样都是冷菜,就算在府中,他们小姐不爱用饭的时候也是六菜一汤的,平时都是八道菜,这些南昌侯府的下人们,真是胆子太大了!
看丫头们服侍的不尽心,碧桐便替小姐不值,最后索性让所有的丫头们都退下去了,独自服侍小姐,夹了一口热菜放到姚青鸾面前的小碟子里,“小姐,您多少用一些吧,这些个奴才,狗仗人势,惯会欺负人,奴婢,奴婢去找公子要个说法!”
刚要转身,碧桐就感觉手腕被人从后拉住,回过头,姚青鸾正微笑看着她,“有吃的就不错了,我当初还住在腊梅园的时候,连这样的四菜一汤都吃不到呢。”说完。自顾拿起筷子,津津有味儿的吃起来。
肖广暮进屋的时候,正瞅见碧桐在方桌旁边啪嗒啪嗒边掉眼泪边给姚青鸾夹菜,低头扫了眼桌上的饭菜,眉头便是一凝。府里头的奴才真是太胆大了!
“来人啊!”门外站着的丫头,闻声急忙走进来,“公子。有什么吩咐?”
入门第一天就闹得鸡犬不宁。公子必定是嫌弃这个新的少夫人不详才不肯跟她同寝,自己的做法也算是应和了公子了。竹心信心满满的带着另一个二等丫头走进来,扭捏着腰肢。全然没听出自家公子语气里的愤然。
“告诉厨房,从今天开始不用再在这里做了,结了这个月的月钱,趁早滚出去!”大手一挥。肖广暮的语气不容置疑。
竹心浑身一颤,下意识抬起头。当对上公子一双赤红双眼时,便觉背后一凉,暗道幸亏主子是这会儿来了,万一早一会儿进来。瞧见自己服侍少夫人的时候,怕自己也会被拔下一层皮。可是为什么呢?主子不是不待见这个不详的妻子吗?
心中盘算着,脚步却再不敢慢。口中答应着,连忙带着小丫头退了出去。还不忘将门带好。
放下手中的筷子。姚青鸾将口中最后一口饭细嚼之后,慢慢咽了下去,又缓缓漱了口,这才起身走向内室,隔着那镂空的隔断,将碧桐早早准备好的衣裳给换了。
吃了饭,换了衣服,感觉神清气爽,出了内室重新走回到桌案旁边,姚青鸾坐到单人沙发上,“好了,昨夜的话还没有说完。”浈了壶茶水,姚青鸾颇有要说上好一阵子话的架势。
碧桐知道主子这是要单独聊天了,看着姚青鸾被厚厚脂粉遮盖住的黑眼圈儿和两个眼角犹没有退下去的血丝,碧桐摇了摇头,暗暗叹息着退出了房间。
昨夜自家主子是怎么过的,她比谁都清楚,对哪一个青春女子来说,洞房不是从小到大憧憬着的幸福,小姐却是独守着一个人过的。单单这份苦楚,就够受的了。还是经过那么一番乱七八糟刺杀等事情之后。婚宴最开始的喜悦和幸福恐怕早就被这一系列的事情给冲淡了。
“没什么好说的,和离对你对我都是最好的决定,如果没有你在身边,我或许还能死得更踏实一些,就算是为了我,你就答应和离吧,否则,把我逼急了,或许真的写下休书也不一定。”
两年的寿命是他没法改变的事实,来到这个空间已经是姨奶奶倾尽所有能做到的极致了。尽管他想要真是这两年的心意在,无奈这幅身子不支持,不能继续拖累姚青鸾,要趁早给她谋个好人家嫁了才行。
虽然天乌再嫁的例子少之又少,不过出身京兆府,又是丞相的孙女,尤其姚青鸾还有一身医术傍身,这样的女子家家恐怕都会争着抢着要的。
“那你就写休书好了,和离书我是不会签的。肖广暮,我最后再跟你说一次,只是一次,你不要单纯的想什么通过和离来让我解脱,即便我是丞相之后,我出身京兆府,我身份之高,我还有神医的称号,也不影响我嫁不出去的事实,来到南昌侯府的第一天,新婚当日,就被刺杀,连累的南昌侯府不得安宁,洞房花烛更是连新郎官都不肯陪着,这样的不详身子,不管是和离还是被休出门,我都不可能再找到下家了。所以,你这个想法趁早断了。就算真的有这么一天,我也会终身不嫁,即便跟你两家分开,你死了之后我也会跟着你一同去了,就算是旁人阻拦不让我自我了结,我也会削发为尼,总之,这一辈子,我只你肖广暮不嫁,你若不要我,那我便荒废了这一生,也不枉费跟你相爱一场。”
肖广暮听着心里头一抽一抽的,这话能够从寡言的姚青鸾口中说出来,他本该庆幸,本该觉得幸福,可怎么就开心不起来呢。两年,两年啊,怎么就只有两年呢。
“抛开你的身份不说,就算你是平民之后,咱们和离了,也是会有人要你的。”就是自信于这一点,他才肯跑出和离这两个字。
一个名字在姚青鸾的脑海里一闪而过,她睁着一双赤红的双眼直瞪向肖广暮,起身扬手一个巴掌甩了过去,“肖广暮,你疯了吗?”为了成婚,为了能够在一起,他们费了多大的力气才将五皇子给支走,好容易顺顺利利成婚了,他这会儿要做什么?竟然要将她拱手让给对方?
第二九七章 特意安排
可能是太过生气了,这一巴掌打出去,连姚青鸾自己都吃了一惊。感觉到耳旁的一阵阵嗡嗡声,肖广暮仿佛被迎面泼了盆凉水,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说了多么伤人心的话,几乎能听到姚青鸾心滴血的声音。
下意识的想要上前拥住那柔弱的身子,可想想自己的处境,肖广暮还是顿住了。忽略掉脸上火辣辣的抽痛,他深吸了口气,没有动作。
“公子,少夫人,外头有人来传,说静妃娘娘宣少夫人入宫,一同听戏呢!”窗外,碧桐小心翼翼的回道。
屋内快要窒息的空气这才有所温暖,“你先入宫吧,这件事情……”
“这件事情你说了不算,如果再说一次那两个字,别逼我先行一步去黄泉。”说话时,眼睛里满是决绝。
姚青鸾这次是来真的了。
肖广暮缩回了已经到嘴边的话,没有继续说下去。
换了身正服,只带了碧桐一人,姚青鸾便坐上马车,直奔皇宫。按理说新婚次日,是没理由传她入宫的,静妃这次,意欲为何呢?刚刚跟肖广暮吵了一架,姚青鸾只觉得心头憋闷异常,但换个角度想想,如果自己是肖广暮,或许也会在这个时候做这种糊涂的决定,又看了看仍旧发红的掌心,姚青鸾叹息了一声,刚刚那一巴掌,着实打的重了些。
艺静宫中,戏台子早已经搭好了,静妃正坐在暖塌上。接过一旁宫女递过来的桔子,吃了口皱皱眉头,“这橘子酸得很。给楚儿留着,他最爱吃酸橘子了。”
宫女应了声是,连忙将桔子收起来。与此同时,姚青鸾已经随着小宫女的步子走进来了。
“南昌侯长媳姚青鸾给静妃娘娘请安。”
“来了就好,够快的,快这边坐下吧,无需拘礼。戏台子已经搭好,马上就要唱了,这次请的是京都的名角儿。唱念做打皆是一等一的好手儿,之前本宫听过一次便念念不忘,想着你正逢好时候,便请了过来一同听戏。没打扰你们的小日子吧?”试探着瞅了姚青鸾一眼。静妃脸上的笑容一如既往的温和。
“多谢娘娘美意。青鸾高兴还来不得,怎会被打扰?”
两人正说着,一个小太监走了进来,“禀娘娘,五殿下求见。”
“这会子他倒来了,可真是会赶时候。”
一路上都在猜测究竟静妃找她过来要做什么,听了小太监的回禀,姚青鸾终于明白了。原来并非静妃要见她。真正要见她的另有别人。
昨夜本就离开婚宴过早,跟皇上述职过后夜半了。出宫刚回到五皇子府就听到回禀说南昌侯府出事儿了,但那时候已经太晚,他一个皇子,即便跟肖广暮是莫逆,也不能深夜去问情况,今儿一早着急派人打听,但毕竟身份尴尬,不好太过热心了,只能通过静妃安排了这么一场子。五皇子走进来的时候,正瞅见姚青鸾坐在静妃的身旁,脸上虽然挂着和暖的笑容,但一双还没完全消退的红眼却是不会说谎的。
跟静妃行了礼之后,又跟姚青鸾打了个照面,唐楚这才在另一边坐下,“青鸾竟也在这儿呢,真是巧。”
是巧合还是什么,你们母子俩最清楚不过。
姚青鸾微笑点了点头,“是啊,真是够巧的。”在最后两个字上,特意加了重音。
静妃连忙将话题接过,“虽然久居深宫,不过这双耳朵还是很灵的,听闻昨夜南昌侯府不太安宁,那事儿可处理好了吗?”
自己跟静妃之间的关系可完全没有近到可以聊家常的程度,姚青鸾明知道静妃是替五皇子问的,倒也没有戳破,“回娘娘,一切都好。”
“哦?那就好。听闻太医院副院使姜恒给广暮把了脉,说他身子有恙,可为真?”
姚青鸾面不改色,“多谢娘娘关心,却有其事。”
肖广暮的情况迟早都是要传开的,静妃和五皇子知道也是早晚的事情,与其现在撒谎到时候没法解释,还不如趁早说了,左右五皇子和静妃对于这件事情不是会到处嚷嚷的立场。
唐楚听到这儿,终于按捺不住,“怎么会这样?”
“是早前肖斌所为,只是,我想着或许可以瞒着他慢慢将毒给解了,却不想还没解完,就被某些有心人发觉,李永乐姜恒安排了这么一出。”
这“某些有心人”是谁,五皇子想都不用想。暗暗咒骂了一句,追问道,“广暮的身子可有什么大碍?”
“还要慢慢调理才行。”
姚青鸾下意识的没有说出两年的生命期限,更严格的说,她是不想说给五皇子听,也许是刚刚肖广暮的那个想法让她起了芥蒂,潜意识中,她不想五皇子知道,肖广暮已经命不久矣。
静妃思忖片刻道,“咱们天乌神医之多,不会被这么一点点病给难倒了。慢慢来,终究会好的。守着这么一个女神医老婆,广暮绝对不会有问题的。”
最后一句话显然是在提醒自己的儿子。五皇子状若听不出来静妃娘娘话里有话,拈起一旁小丫头递过来的桔子就塞进嘴里。
一股酸涩从舌根蔓延到整个口腔,渐渐的鼻子和眼睛都被那种刺溜的感觉浸满了。
其实,很小的时候,唐楚最讨厌的就是酸味了,不同于苦的干脆和辣的火热,酸这种感觉让他觉得很不舒服,也不太愿意接受,可直至三年前,他的口味渐渐变了,不知道是被酸味给征服了,还是主动将酸味给征服了,总之现在他无酸不食。
“母妃,儿臣从边境带回来的东西已经命人入了库,您抽空再挨个儿看吧,刚刚回来,府内杂事儿太多,儿臣要回去料理了,青鸾就在这儿多待会儿再回去吧。”
静妃满脸笑意目送着五皇子出了屋子。
府内杂事儿再多,也用不着他这个正经主子来操办,显然这是个借口了。已然成婚,两人在静妃这里碰面太久,对谁都不是好事儿。姚青鸾很是高兴五皇子的态度明晰,眼神一转,看向了戏台子方向。
第二九八章 气到吐血
第一出席唱的是缇萦救父,讲述的是西汉时期一女神医为父谏言,最后感动汉文帝,取消残酷刑罚的故事。
这是静妃娘娘亲自点的。因为姚青鸾的婚事了了她内心一桩大心愿,刚刚又看到儿子跟姚青鸾之间的确不会再有希望了,所以静妃娘娘这会儿的心情别提多轻松。
右手食指和中指在左手的掌心中打着节拍,静妃跟随者戏曲儿横着小调儿。姚青鸾则有些心不在焉,面上在认真欣赏,思绪却跑出去好远。
自己被静妃召见入宫,皇后那边按理来说应该有动静才对。她之前几日几乎都是在京兆府,别说皇后,就是太子的人都不太好下手,因为肖广暮派了不知道多少暗卫保护在姚青鸾的桃影园外头。
如今,好容易入了宫,到了皇后的地盘,她怎么竟这样安静起来。正思忖间,忽有小太监高声宣道,“皇后娘娘驾到……”
真是说曹操曹操便到。姚青鸾跟着静妃以及屋内所有的宫人一起,听了戏和曲儿,迎接皇后娘娘。
一身明黄色在眼前飘过,随即是窸窸窣窣裙摆擦碰的声音,直至皇后娘娘带了的五六个宫女都站好了,她才挥挥手,“都平身吧。听闻静妃妹妹这里有好戏看,本宫便按捺不住赶着就来了,静妃不会怪本宫不请自来吧?”话是对静妃说,但皇后的眼睛却瞅着姚青鸾。
静妃微微一笑,“娘娘真是过滤了。嫔妾乐不得您能来捧场呢,快把单子拿来,让娘娘点戏。”
姚青鸾始终半低着头。感觉自己身上那股探寻的目光移开了,她这才将头抬的更高些。余光扫过皇后的方向,粗略看了一眼,那老太婆的脸色果然比之前好很多,师父的手艺就是高超。估计皇后这会儿自己都感觉不到,外表看起来日益好起来的身子,内里实际上早就被掏空了。
既然今儿你自己撞枪口上来。那就别怪别人硬戳你的伤口了。姚青鸾嘴角闪过一抹转瞬即逝的淡淡笑容,转而抬起头看向戏台子方向。
因为是皇后亲自点曲儿,所以临时更改了唱戏的顺序。先将皇后点的给唱了,这才开始逐个儿往下唱。
第四幕是《贵妃成后》故事源起于北周末代皇帝后宫的一段故事。萧贵妃是北周末代皇帝禹王最宠爱的妃子,此事自然被皇后所不容,但皇后年老色衰。萧贵妃则因保养的好一直眉毛如二八少女。凡是男子皆没有不被美貌所打动的,虽然跟皇后伉俪情深,奈何容颜经不过时间的打磨,渐渐的皇上便一心只宠萧贵妃,而让皇后独守深宫。皇后一气之下,对萧贵妃痛下杀手,不想反被人家加以利用,特意安排了被禹王当场撞破。皇后因此被下了冷宫。萧贵妃一跃为后。
民间很多大户经常点这个曲子,因为故事婉转。又歌颂真挚爱情。可宫里却少有人点这个的,一来,曲子的最终结局犯了忌讳,二来,这种前人后宫的事情还是少被提及为妙。可今儿却不知道怎么就出现在戏台子上了。
皇后越听越是变色,最后脸几乎成了猪肝样子,刚听到一半儿,一声尖锐的碎瓷片儿声便将殿内的喧闹给打破了。
乐师全都停下了手中动作,戏台上还在舞动的身姿也都僵硬的停住了。
皇后肃然起身,直指着静妃,气得浑身颤抖,“静妃好大的胆子,竟敢再内宫公然听此等大逆不道之曲,你这是要咒本宫死,想着跟萧贵妃一样,一跃也坐上本宫的位置吗?”
静妃顺从的起身,带着一种宫女跪下,语气柔顺道,“回皇后娘娘,嫔妾没有那个意思,这戏剧本就是听着娱情的,皇后娘娘何必当真呢?”
皇后一个趔趄差点儿没站稳,还好身后的宫女扶着,才不至于当众出糗,但已经怒不可遏了,“来人啊,静妃以下犯上,给本宫责打五……”话还没说完,噗的一声,皇后吐出一大口鲜血,整个人咯喽一声仰倒下去。
宫女们连忙上前搀扶,坐着被抬进来的,躺着又被抬了出去。那责打五十大板的号令,硬生生没发出口来。活脱脱把皇后给气晕了,这史无前例的事情,静妃必须得跟着,作为当事人,姚青鸾也必不可少。
坤怡宫中,皇上闻讯赶来,皇后仍然双眼紧闭,静妃一边无辜的给皇上讲述着刚刚的事情,一边拉着姚青鸾给作证。尽管并不喜欢静妃,但重要时候,还是该分清楚内外,姚青鸾很是配合的在一旁点头称是。
姜恒进屋的时候,迎面就瞅见姚青鸾站在屋内,暗中给她使了个颜色就进了内室。
迷迷糊糊的睁开半只眼睛,皇后张口就唤皇上。
拍了拍静妃的肩膀,皇上安抚着她在一旁坐下了,这才进去内室。
这会儿姚青鸾第一次对静妃心生敬意,终于明白,为何这么多年过去了,那么多跟静妃一同入宫的老人儿死的死,入冷宫的入冷宫,为何唯独她一个人好好的待着,还诞下五皇子。
“皇后,你感觉如何了?”
“皇上,静妃以下犯上,您可要替臣妾好好处罚她啊!”已经全身颤抖了,皇后还想着怎么处罚静妃。可惜,她晚了一步,刚刚外室,静妃已经占了先机的给皇上描述一遍了。事情虽然是在所有人目睹之下发生的,但从不同的口中说出来,效果自然不同。
当下皇上早就对这事情有了烙印,一心认定是皇后拽着死结胡搅蛮缠才把自己给气的复发了,哪里还会替皇后出气?三两句话就先给安抚下来了。
皇后这边刚刚放下心,转头听说来看诊的太医不是委太医,眉头复皱了起来,“我只要委太医来看诊,旁人都是信不得的。”自从董太医没了之后,皇后十分怀疑太医院的人,所以若非委太医,旁人她都不会让近身半步。
姜恒适时的凑到床榻侧畔的屏风旁边,低声对里头道,“娘娘,微臣是奉太子的命,特地申请了来给您看诊的。”
第二九九章 静妃心计
一听“太子”两个字,皇后态度立时和缓了许多,抬起耳朵听了听外室的动静,知道皇上还在那边,便放了心,“太子怎么这么快知道了这事儿?”
姜恒反应很快,当即道,“回娘娘,殿下得知姚青鸾一大早入宫便派人跟着了,一得知您被气病了,连忙让微臣过来瞧瞧,因为旁的人进来,殿下都不放心。微臣知道娘娘谨慎,不过微臣的确是太子的人,昨夜南昌侯府的事情娘娘想必已经得知了吧?就是微臣当众给事情挑明的。当然,微臣也是奉太子的命才这么做。”
姜恒说完,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儿。
若非皇后近来跟太子之间的联系被皇上刻意给断了,昨夜南昌侯府大乱之后,太子就开始追杀姜恒的消息皇后一定知道。
即便如此,姜恒还是心惊胆寒的,生怕自己这一出戏被皇后瞧出破绽。
半天,床榻上才传出声音来,“既如此,你来替本宫诊脉吧。对了,那委太医怎么没来?”
“娘娘有所不知,委太医原本就年迈,近日突然重病,竟到了卧床不起的程度,但凡他能动,都不敢不来给娘娘看诊的呀,更何况,也是怕一身的病气,过了娘娘。”
听了姜恒的解释,皇后这才放开心来,命人拉下床榻的帐帘,将屏风撤了,伸出手腕给姜恒把脉。
当食指和中指微量的指腹通过薄如蚕翼的轻纱触碰到皇后的脉搏时,姜恒很是庆幸。幸而有前方一道帐帘隔着,否则,他这一刻的胆战心惊恐怕都要被皇后娘娘看了去。
装模作样的把完了脉。姜恒撤回了手,“娘娘是气血攻心,想必之前委太医嘱咐过,娘娘尽量少动肝火,这于您身子无益。”
皇后舒了口气,少动肝火,她也想少动肝火。奈何静妃那个贱蹄子给自己找事儿!看到那张狐媚的还保养的跟当年一样的脸庞,皇后就气不打一处来。这些年来,就因为她不争宠。时时刻刻都小心着,所以自己才留着她的性命,甚至宽容的没有对五皇子唐楚下手,却没想留了一对儿狼子野心的母子。这个时竟也造成了对她和太子的威胁。想想自己可真是太不应该留着静妃了。早就应将她跟一并入宫的那几个贱人一起除掉!
“娘娘。微臣这就为您开一副药,加上之前委太医的方子继续服用一月,好生调养,自然无碍。”
皇后点了点头,“嗯,你开的方子,本宫自然会信。”自己儿子看重并且留下的人,一定就是不错的了。皇后下意识的这样认为。却万万不会想到,她恰恰就栽在了这人的手中。
一副温苦的药喝下。皇后感觉气儿果然顺了许多,命身边的宫女抓了些金粒子赏给姜恒,便挥退了他。
坤怡宫外室,姜恒出来十分巧妙的跟姚青鸾打了个照面,顺着宫女的指引走出大殿,随即就被肖广暮安排的护卫指引着出了皇宫。坐上马车一路扬长而去。
坤怡宫
听了宫女的回禀,静妃带着姚青鸾退了出来。
“娘娘,青鸾家中还有事情要料理,恐怕要回去了。”戏听的不欢而散,又在坤怡宫中坐了许久,这会儿若再不走,恐怕回到南昌侯府,就要天黑了。
静妃看了眼天色,会意点头,“快些回去吧,别太赶,路上多多注意才是。”
姚青鸾点头,转身随着宫女向出宫的方向走去。静妃则回头瞅了眼坤怡宫的方向,嘴角浮现一抹极诡异的笑容。
“娘娘?咱们回宫吗?”一旁小宫女问道。
“不,去……勤政殿。”宫女点头,伸手搀扶着静妃,主仆俩步履齐缓的往勤政殿走去。
皇后眯了一小觉,睁开眼睛时,宫女正在床榻侧畔等着,知道对方是有事儿要回禀,她故意理了理声线。
宫女上前搀扶着皇后起身,面色并不太好看,“娘娘,康公公在门外等候许久了。”
忽略掉宫女不好看的神色,听说康公公在门外,皇后立刻想到,或许皇上听到自己病了,派人过来问候。更或许,康公公是来传旨的,皇上今晚就会歇在坤怡宫中。
自从因吴家的事情而掀起的风波一阵一阵刮过,除了每月十五按照宫规应该跟皇后一起的日子,旁时皇上根本连迈都不迈入坤怡宫。
今儿康公公居然来了,皇后下意识就想到了这一点。
不管怎么说,都是夫妻多年,皇上还时会顾念他们之间的感情的。这样想着,皇后便对今晚存了期许。忙让小宫女伺候着梳洗,待梳妆打扮,一扫颓色之后,方传了康公公进来。
“皇后娘娘,小的是来传旨的,”康公公一扫拂尘,打了个礼,随即昂首道,“奉皇上口谕,晓谕六宫,因皇后身子不适,需要静养,自今日起,由静妃负责协理六宫事宜,钦赐。”
目视着皇后的面色由红润趋于翠绿,康公公识时务的传完圣旨就赶紧退出了坤怡宫。
小宫女们全都不敢上前,唯独刚刚伺候皇后梳洗的萱儿,本就站在皇后身侧,这会儿想找借口退出去都不行。只能尴尬的杵在原地等候皇后的差遣。
可是半刻钟都要过去了,也不见皇后有所动作,左右今天坤怡宫的晴天霹雳势必要自己担着了,看着空荡荡没哟一个宫女的屋子,萱儿的心都快凉透了,只能敛气屏息上前道,“娘娘,用些茶水吗?”
半晌不曾见皇后有反应,萱儿纳闷,轻巧着步子上前,刚看到皇后侧脸,吓得顿在原地。
“娘娘?娘娘您是不是哪儿不适?要不要奴婢去传太医?”萱儿拍了拍皇后的肩膀,不拍倒好,这么一碰,皇后整个人直挺挺在暖塌上倒了下去。大头栽倒在地面上,身体已然僵硬,双眼还瞪得老大,目光满是愤怒、狰狞,嘴角犹自带着血。
萱儿早就吓得三魂没了七魄,咿咿呀呀大喊着跑出了坤怡宫大殿,“不好了!皇后,皇后娘娘她……”
第三零零章 皇后薨逝
从行刑场地回来,姚青鸾一路坐着马车,没怎么说话。碧桐跟随在侧,也没发出什么动静。
就在路过适才马车出事儿的地方时,车夫却缓缓将马车停下来了。
碧桐掀开车帘一看,一个男子正站在马车身旁,一脸微笑的看向马车里头。赫然是刚刚出事儿时候凑上来的那个南昌侯府的肖斌嘛,‘肖公子难不成是特地在这里等着我家小姐的吗?‘碧桐直截了当的问道。
肖斌脸上没有一丝尴尬,竟淡然的点头了,‘是啊,有些话想要跟你家小姐说说,但想着亲自到府上,会惹人怀疑,所以便在这里等着了,可以帮忙通传一声吗?‘彬彬有礼的样子让人没有理由拒绝。
碧桐犹豫的回头瞅了眼姚青鸾,见自家小姐微微点了点头,这才转过身来,‘好,那旁边的茶楼一叙吧。‘
十分简陋的一个小茶馆中,一楼刚进屋的位置,小二将茶水端上来后,着意打量了端坐在外头的小姐,这容貌,让人看了一眼就不想移开眼睛,长着一张透着几分俏皮可爱的脸,但这女子的气质却还是沉稳的,如此不相协调的相貌和仪态结合到一起竟也毫无违和感。
小二一时间有些发愣,突然听到一声咳嗽,这才注意到,这女子的身旁,一个瘦高的丫头正盯盯瞅着自己,感觉出自己的失态,小二打了个欠儿,转身去忙别的了。
姚青鸾单刀直入,率先开口道,‘肖公子特地在这里等着,是有什么急事儿吗?不过我倒是好奇。似乎除了两次马车事故,没什么跟肖公子有交际的事情吧?‘
‘交际嘛,若用心找,自然是有的,我身为广暮的四叔,虽然只比他长不到几岁,但多多少少也是长辈。而作为长辈。有些事情总不能坐视不管吧?‘
“肖公子,我更喜欢直接的说话方式,况且。今儿出来太久了,不想耽搁太多时间,还请肖公子见谅。”言外之意,废话少说。有事儿赶紧的。
肖斌会意,微微一笑。“姚小姐近来似乎跟广暮走得很近,那么,广暮其人,你真的了解吗?”
这话将姚青鸾问笑了。“肖公子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我只是不确定,姚小姐的真正心思。如果……姚小姐是看中了我家广暮,那么我接下来的这一番话就很有必要说一说了。”
略带脂粉的脸上笑容更深。姚青鸾挑着眉头,现出一丝的不悦,“肖公子,不管我是看中了广暮,更或者我们是两情相悦,这事儿都与你无关吧,你即便是他的长辈,但是你有不是他亲爹,这些闲事儿恐怕还轮不到你来管。除了这个,肖公子还有别的要说吗?若没有,那么……”丝毫不给肖斌回答的机会,姚青鸾起身就要走。
“姚小姐,你觉得自己真的了解广暮吗?有些话你坐下听一听未必是坏事儿。”
“有些话,肖公子还是说给别人听吧。”
刚要往外走,忽然一个身影挡在了自己前头,姚青鸾的脸色已经十分难看了,若是搁在往常,放在任何一个人的身上,她都不会如此,但原本她就不看好肖斌这种小人,如今,竟然还做出这样让人瞧不起的事情,她实在是不想将自己的时间如此浪费在这上面,因此,一点儿面子都没打算给肖斌留。
可是,这人的脸皮之厚真是超乎姚青鸾的想象,大庭广众之下,他大步迈开了直接挡在姚青鸾的面前,“虽然你不想听,但我还是要说,或许你之前没有接触过广暮,但我可以十分肯定的说,如今的广暮跟从前的他有着很大的不同,试问,若一个人突然间所有的生活习性都改变了,这说明什么呢?”
姚青鸾眸光一暗,若肖斌不是先说了这事儿是关于肖广暮的,她几乎以为对方是在说自己。心中虽然狐疑,姚青鸾却没有表现出来,相反,她忽然笑了,眼神莫名变得诡异,“肖公子?别怪我多嘴,你说你好好的,那么关心自己侄子的生活习性做什么?难不成……”她表现出欲言又止的模样,随即又补充了一句,“肖公子似乎至今未娶哦?难不成还有什么隐衷不成?”
肖斌差点儿一口老血喷出来,大家闺秀的姚青鸾这是在说什么?
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对方的意思分明就是在怀疑他有断袖之嫌!这……
噗嗤一声,一旁的小二忍不住笑出了声音,虽然这两个人他都不认识,但女子说话实在一针见血,刚刚似乎还处于弱势,一转瞬就直接将对方说没词儿了。
肖斌冷眼转头,对姚青鸾他可以容忍,但是对别人,他眉头微皱,这还是今日他第一次将心中的嗔怒表现出来。
“好了,话也说的差不多了,既然如此,我也该走了,告辞。”
看着姚青鸾轻盈远去的背影,肖斌微微眯起了眼睛,“哼,表面上不在乎,可并不代表你心里不想,有时候人与人之间最忌讳的就是怀疑,只要有一颗怀疑的种子被种下,那么……肖广暮,我看得出来你喜欢这个女子,既然侯位你不让,那么,别的方面你也别想顺风顺水!”袖中的双手攥成拳头,肖斌眸色阴冷的可怕。
从太子府回来,肖广暮没有回去南昌侯府,而是直接来到了姚家。往常每每将姚青鸾送回来,他都会刻意躲避着不露面,或者从其他的途径进入姚府,比如偷偷潜进去。但今儿,肖广暮却乘坐着马车大大方方在京兆府门口下了车,直接从正门走进去了。
“管家看着广暮大哥的眼神,都有些愣住了,姐姐你是没看到当时的场景。”姚一落兴奋的描述着肖广暮进府时候的情景。
肖广暮在一旁只是微笑,今天他选择从正门进来,代表着什么,这屋子里的人都很清楚。再这样来来回回几次,过不了多久,南昌侯嫡子苦心追求京兆尹嫡女的消息就会被杜撰成多个版本传扬出去。
第三零一章 拒绝服药
“姐夫的事情……你打算怎么办?”见姚青鸾的脸色不错,姚一落才敢张口提这茬。
姚青鸾脸色微微一变,看了眼门口方向,没有回答。屋子里陷入了沉寂,姚一落刚要转移话题说些别的,就听姚青鸾道,“我们的事情不用担忧,不会有事的。”南昌侯昨儿才过来亲自问了事情的原委,得知肖广暮的打算,气得半死,痛斥自不用多说了。估计肖广暮要非一般皱着才能过自己父亲这一关,等他什么时候过了南昌侯这一卡再说吧。只是当下,让姚青鸾为难的倒是一点……
“碧桐?广暮他还是没用药吗?”
碧桐皱眉点了点头,“厨房回话说送进去书房的药汤,公子全都一口没动过。还打发人来问了呢,是不是继续熬?”
“继续……”姚青鸾抿了抿唇,随即看向姚一落,“太子那边还没有动静?”
姚一落牵起嘴角笑了笑,“还能没动静,一得信儿就赶着入宫去了。不过,留给他的都是一大片谜团,解不开的。”
坤怡宫外,太子迈开大步往里冲,遇到阻拦的宫人,一律挥手掸到一边,这些没有功底的宫人可被折腾坏了,跌跌撞撞趴了一地,吓得稍靠近门口的全都自动后退,不敢再上前劝阻。
大步冲进坤怡宫,看着满屋的整齐,太子的心已经凉了大半截儿,来的路上他还幻像,进来的时候会看到母后一张微笑的脸。但这里。空空的,什么也没有。
于庸站在门口,看着太子有些发抖的背影。不敢上前搭话。知道太子回过头了,他才小心翼翼上前,“殿下,皇后娘娘的贵体已经被抬到鞠武殿内,您……”
鞠武殿是宫中专门为贵人举办丧事的大殿。太子一听,面色几乎成灰黑色。对上太子一双赤红的眼,于庸瑟缩着。没有说下去。
“那个叫萱儿的宫女,在哪儿?”
“殿下,皇上吩咐过。要奴才好好的看守,任何人没有皇上的口谕,不准探视,这……奴才是万万不敢开这个口啊。若殿下想要问什么。还请先到皇上那儿请了御牌来。奴才……”
“滚!”
不可能的,母后前些天身子还好好的,这会儿怎么就突然去了?这不可能,母后说了,还等着过几日他大事一成,看着他坐上皇位呢,母后走了,这下谁跟他里应外合?他的计划岂不是要崩盘?
听到皇后薨逝的消息后。太子的第一个反应便是担心自己的计划。如果皇后泉下得知,估计会被气活了也不一定。这当真让人心凉。
不能当面讯问萱儿。太子转身抓住要出门的于庸,“你!父皇讯问萱儿的时候,你在场吧?”
“奴才……在场。”
“那好,将萱儿所说的,从头到尾描述一遍,若跟她说的有半点儿不相符,于庸,你是知道我手段的。”
在坤怡宫当值这么多难,不说太子的手段,就说皇后的手段和后手儿,于庸也是十分清楚,哪里敢再这时候的嘴面前的人啊,想到这儿,他就冷汗直流,连忙答应了,将萱儿的话重述了一遍,看着太子的脸色由白变红,由红变黑,于庸的舌头都快颤抖的不能说话了。
“姜恒?这怎么可能呢!他早就……”话到嘴边,又被太子咽了回去。他不是早就被自己的手下给杀了吗?难道那些人没有得手?却故意在自己面前回禀说得手了?
这……太子的肺子几乎气炸了,手下人办事不利,这也就罢了,若当夜就实话跟他回禀,他势必会加派人手,无论如何要将姜恒给找到,毕竟这涉及到太子的计划。在大计划实施之前的这几天里,一点儿行差踏错都不能有。更何况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没想到,岔子竟然是出在自己这里。
太子几乎咬碎一口牙齿,转念一想,若姜恒没有死,也不可能有那个胆子明知道自己要杀他,还涉险入宫对皇后下手啊,这只能说明一点,他背后还有人。
一层微微的细汗渐渐在太子的额头凝结,看在于庸的眼里,还以为太子为今后计,担忧着皇后身死以后的事情。实际上太子的心思却在别处。
唐楚!没错,一定是唐楚干的,静妃和唐楚母子俩里应外合。协理六宫之权什么时候夺不好,偏偏在这个时候,母后明明病着,她还要再加一剂猛药!
手掌啪的衣裳拍在盛放四角宫灯的灯架子上。还没等于庸看清楚,那灯架已经散架了。碎成一地的木屑。
“待我去鞠武殿!”
……
“明日是皇后的丧礼,按理说咱们要一同出席,你若不愿意,我肚自入宫哭丧,也是可以的。”一桌子晚膳摆在面前,姚青鸾夹了一筷子竹笋放到肖广暮的小碟中,说道。
分别入宫就是要公开两人感情不和了。虽然大婚完后刚刚几日,但外头已经有不小的传言,刚入门第一天就出了不小的事故,这对于新娘子姚青鸾来说,的确是个不小的挑战,加之新婚当晚新郎宿在外头的这把火,一下子就把这件事儿给烧着了。若这会儿两人分着入宫,那就是给旁人的议论加了论证条件。
肖广暮低头瞧着小碟中的竹笋,这是他最爱吃的东西,入口爽脆,尤其柔中带着的舒爽,让他难以释怀,不管用什么方法烹制,他都很喜欢。可是这一刻,肖广暮伸手将竹笋夹起来,转手又放回了盘子中,“明天我会命车夫早早等在门口,你跟我同乘一辆车入宫吧。”在和离这件事情搞定之后,他不允许也无法容忍姚青鸾被外人指手画脚。
眼底闪过一抹庆幸,但看着那盘子中的竹笋,姚青鸾还是舒了口气,大婚之后的日子,跟她想象中完全不同呢。
一碗饭不过用了半碗,肖广暮就松手了。放下筷子,姚青鸾动作极快的拉住了肖广暮的手腕。
“你要做什么?”
“别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