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零六章 棒打来者
张铎在门外应了一声,转身出院子了。
当报信人从太子府出来的时候,正瞅见一个十多岁模样的小男孩在太子府门口被板子打。
守门的人们用力都很大,眼瞅着那男孩儿的屁股都出了血,这才住手。
周围却已经围了很多百姓。
立起板子,守门人凶神恶煞的道,“你们可都瞅见了,这小子来太子府招摇撞骗,愣说自己又医治时疫的方子,经太子查证,纯属子虚乌有,像这样胆大包天的人就该被板子打,看在他年纪还小,太子只让我们打了十个板子,若是大人过来,就不会这么容易了。”
“还不都给我滚!”
听守门人这么喝令,看热闹的纷纷散去,报信人站在不远处瞅着,知道看着那衣衫破烂的小子拄拐杖消失在街道尽头。还有种不太相信的感觉,就算是来行骗,一个这么小年纪的男孩儿也不可能提出十万两金子的要求,他莫不是故意过来找打的?
但说这么小的孩子身上有时疫方子,也是让人无法信服的。
左右想了想,报信人摇了摇头,转身走了。
关挺是从京兆府侧门回来的。
进了竹闲居,肖广暮、姚青鸾和姚一落三人都等在这里。
一见他回来了,姚一落连忙奔过来,“怎么样?顺利与否?”
微笑点头,关挺拍了拍胸脯自信道,“我出马,就没有办不成的事儿!”
肖广暮和姚青鸾齐齐松了口气,“出去这么长时间,我还以为你被太子请进去了呢!”
关挺却是摇头,顺势从屁股后头取出临行前肖广暮垫在里头的棉垫子,“幸亏有肖大哥放了这个东西还有装血的袋子进去,否则今儿我怕是要吃苦头了。”
姚青鸾诧异,“怎么回事?”说着,让关挺转过身去。
关挺小步挪动着转过身去,众人可见屁股已经漏了两个洞,显然是木板敲打出来的。
“怎么会这样?”姚一落反问。
肖广暮轻笑,“太子这个人我太了解了,手段狠辣不说,最是擅长杀一儆百,今儿我让关挺狮子大开口要了个十万两金子,太子绝对会气恼,不仅不会让开口的人白白走了,还会给他些教训,并让别人看着。”
“说我是小孩子,只打十个大板,我可数着呢,那些守门的人足足打了我二十大板,还好有恩人教我含气于胸,我才没被打晕过去。屁股上也一点儿伤都没有,否则,怕是小命儿真的要搭进去了。”
“转一圈我看看?”姚青鸾仍不放心。
关挺小脚错动着,在原地转了个圈儿。
看他并没有瘸或哪里疼痛的症状,姚青鸾这才放心,“没事儿就好。路上可有人怀疑?或是跟着你?”
关挺摇头,“不曾,出门的时候恩人叮嘱了让我多在城里绕几圈儿再回来,我都是按照您的吩咐做的,从太子府走的时候倒是感觉到有人一直盯着我,后来就没有了。估计是太子也不太放心,派人跟着了,后被我甩掉也未可知。”
“没人发现就好,你这样去太子府终究是危险的。”姚青鸾说着,招呼了关挺过来,将他头上扣着的破帽子摘下,顺势取下了插在关挺脑后的银针。
银针一被拔掉,变了模样的关挺立马恢复了原样。
“肖公子,我们能帮的就到这里,接下来便是你跟五皇子的了。”
肖广暮点头,微笑着走到姚青鸾身边,伸手轻轻在她肩膀上拍了一下,“真难以想象,没有你,我在这里该怎么办……”
话说的唐突且没头没脑,肖广暮却并不想继续解释,跟关挺和姚一落打了招呼后,很快消失在了竹闲居的院墙外头。
姚青鸾则久久站在原地,下意识扫了眼被肖广暮拍过的肩膀,微微一笑。
连皇上都没有想到,原本五皇子允诺的是两天,结果一天还不到,他就拿了方子出来。还是在早朝上。
太子双目圆睁,全然不信的道,“五弟,你这方子可经过太医院验过了?的确是好方子吗?旁的先不论,这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儿。”
五皇子泰然道,“太子说的极是,我正想着下了朝就去太医院呢。”
镇国将军道,“五皇子遍寻数日,终于得到方子,真该恭喜,只不过适才太子也说了,这方子关系人命,咱们须得谨慎才行,不知道五皇子是从何处得来?”
唐楚眼神似看非看的瞄了眼太子,随后对着皇帝答道,“昨儿稍晚些时候,府中来了个小客人,因为身上有伤,所以我便命人找大夫给他看了。没想到竟是天降吉兆,这位小客人自诩是医药世家的传人,只不过家道中落,沦落到街边乞讨的地步。因为年岁太小,所以来往去过很多地方都不被人信任,还因此被打成重伤。待他伤势好些后,我跟他详谈之间,得知他有治疗时疫的方子,且这小客人十分大方,用了晚膳便给我写下了。考虑着方子的重要性,我找了好几位外头的大夫给瞧过,他们都说是好方子,因为时间仓促,所以还没来得及走太医院……”
五皇子絮絮叨叨的说着,太子却汗毛已经直竖,这位旁人口中的小客人,太子越想越觉得熟悉,莫不是昨儿被他太子府守门人打走的那个小乞丐?
身受重伤,小客人,家道中落……
怎么想怎么能对上号。一时间,太子觉得自己的内脏如同被无形的大手捏在了一起,纠结着郁闷万分。错过了,就那么轻易的错过了,若他昨儿留下了那个张口要十万两黄金的小乞丐,就不会让老五捡了便宜。
老五啊老五,没什么能耐却如此幸运!
恨不能当众给自己几个耳光以泄心头之愤,太子脸色顷刻间紫红交加。
文武百官听了五皇子的回禀皆高声称赞。皇帝也笑得合不拢嘴,长时间压在心头的大石头终于松动了,做个稍安勿躁的姿势后,皇上开口道,“朕感念五皇子心系百姓之心,又得了方子这么大的功德,现将控制时疫之事全权交由五皇子唐楚负责。”
第一零七章 闯出名头
镇国大将军脸色立时变了,“皇上,太子最先是负责此事的。”
“朕当然知道太子负责此事,只不过当下已近冬季,南方大军粮草短缺,这事儿不可耽误,便交给太子负责。不可有误!”
太子拱手行礼,“儿臣领命!”
早朝完后,百官从大殿中出来,镇国将军吴昌盛、威武将军张忠跟太子并肩往殿外走。
“五皇子好好的,怎么突然会得了方子?”吴昌盛开口道。
太子面色仍旧不好看,“外祖父,昨儿那持方子的人曾经到过太子府。”
吴昌盛脚下一顿,口中下意识拔高了声音,“什么?”
“昨儿那小子来过太子府,只不过开口便跟我提要黄金几十万两,我想着每天从早到晚这样的事情太寻常了,而且还是个十岁的孩子,衣衫褴褛的小乞丐,便让人给打发了。”
“这?……”吴昌盛气得话都数不出来了,“误事儿,误了大事儿啊你!我还想着,这唐楚何来这么大的能力?竟然有方法得到方子,现在看来,竟是你硬生生错过去的!多好的机会,就这么没了。原本还想着借时疫的事情给人一个下马威,如今倒像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将军莫怪罪太子,这事儿若是发生在旁的人身上,怕也不会相信的,最初咱们是计划着推五皇子出来让他背上黑锅,一来考验一下,看看这么多年他是不是故意隐藏光芒,二来如果他真的笨拙,什么都办不成也让皇帝看透这个老五,让他以后再无翻身的机会,谁承想就快要成功的时候,他这个最没能力的皇子倒走起了运气。”张忠在一旁悄声劝道。
“是了,如今咱们试探也试探了,知道人家是个笨拙的,也知道人家是个幸运的了,以后看你们要怎嘛办?”从小征战沙场,身为国丈的镇国大将军一向脾气急躁,甩了甩袖子,走在了前头。
太子脚步放慢,心里仍然不是滋味儿,听着张忠在一旁劝说,却仍过不了心底那一关。
五皇子走在最后头,被文武百官恭贺着走出大殿,前脚刚迈出来,后脚就听到有人呼唤。
回过头却见竟是太医院院判。
知道对方跟过来要作什么,五皇子原地站着没动,“刘院判有什么事吗?”
“倒也没什么,皇上吩咐下关来找殿下,说药方该验一验才行,下关这不就过来了。”
“父皇刚刚有这样说过吗?我怎么没听到?对了,现下时疫的事情是我负责,以后还希望太医院这边,刘院判多多帮助呢。”言外之意,方子,你碰都别想碰一下!
刘院判愣在当场,感觉被丢入凉水一样全身冰冷。最开始他就是太子的人,更是早早就告知太医院上下齐心,不准一个人帮助五皇子研究药方,想着事成之后自己连同太医院都会得太子的助益,刘院判就打心眼儿里欢喜,如今情势突然扭转,原本占下风的五皇子竟得了药方,也就是说他得罪大人物了。
直到五皇子消失在人群尽头了,刘院判仍站在大殿门口,动也不动。
出了皇宫,五皇子片刻没有歇着,派人跟进药方的事宜,将熬煮方子,抓取药方只交给他手下最信任的人来负责,更是将集中地的事情交给亲信处理,一接手之后,处处井井有条。不到五天,集中地的病患便好了一大半儿。
太子万分恼怒,却也没有办法,只能看着五皇子占尽风头,看着他受着百姓爱戴,自己却只能管些粮草什么的破事儿。
若是往日,太子自然很欣然接受粮草的事情,因为这可是个肥缺,谁管理都可从中获益。
比起时疫那块烫手山芋,简直好的不能再好,但因为愣是被老五抢走的,所以太子虽然接了肥差,仍觉得心中不爽。无奈,从集中地,到熬药、分药的各个过程,五皇子都派了亲信把手,一点儿见缝插针的机会都不给旁人。太子使了百般解数都没起作用,看着集中地的事情蒸蒸日上,他这边只能旁观……
时疫的蔓延得到控制,肖广暮也跟着大松了一口气,但只有他知道,背后最大的功臣是谁。
跟姚青鸾商讨过后,有了姚青鸾的允许,肖广暮对五皇子说了些真话。
毕竟小乞丐手里有方子的说法只是给外人听的,五皇子这边还是要听真话。
肖广暮便只说是个姓“杨”的大夫给了那小乞丐的,小乞丐不过转借而已。
以五皇子的能力,在天乌国调查一个姓杨的神医,还不是小菜一碟?所以他找了许多人各处寻找消息,但即便如此,最终得到的却都是只言片语。
渐渐的,这位姓杨的女神医称号开始在天乌国京都传开了。
同样,也传到了太子府。
“竟然医治过京兆府的六姨娘?”
“是了,听闻六姨娘生产当日险些母子具损,是这位杨神医突然出现才将母子俩从鬼门关拽了回来。”随从张铎将从外头打听的消息一一回禀。
太子却皱起了眉头,“京兆府跟威武将军府可是亲家,张曦瑶就要嫁入太子府,这个节骨眼上,京兆府应该不会站到老五那边才对,可女神医这事儿又该怎么解释呢?”
“太子,要不要小的细细打听了?”
太子摆手,“不必了,不管是小乞丐,还是什么女神医,不过是大家以讹传讹,事实的真相无从得知,不能因此影响了咱们跟威武将军府联姻,大事儿最重要。”
“那女神医这事儿便?”张铎试探的说道。
“不再提了……若这个神奇的女子真的在天乌国京都,那么以后少不了她露面的时候,咱们只要抢在老五的前头将人收过来就是了。”
“小的明白,小的会让人多加注意!”
……
“太子那头也在各方打探这位女神医,不过谁都没有消息罢了。”肖广暮坐在茶楼一角,语调和缓。
五皇子微微勾起唇角,“还不肯跟我说实话吗?你知道些什么的对吧?”
“殿下这是要为难我了?若知晓,我怎会不说?”
第一零八章 让不让嫁?
笑着指了指肖广暮的鼻尖,太子谈笑道,“你啊你啊,不说自然有你不想说的道理,我也不追问了,只是这杨大夫,女神医如此热门,将来该不会被太子收拢过去吧?不便跟我说太多,你至少该告诉我这个问题。”
言谈中,肖广暮似乎跟这位姓杨的大夫很熟络了。
对上五皇子一双俊眼,肖广暮深深笑了,“杨大夫没有可能被太子收拢,殿下就放心吧。”言谈中,也算是默认了自己跟传说中的神医杨大夫的熟悉关系。
“好,我等的就是这句话,既然如此,关于杨大夫的事情我便不再打听了,日后到了必要的时机,想必你会告诉我。有这样的女子作为蓝颜,你小子命不错。”谈笑着替自己斟了茶,太子转移话题道,“时疫的事情就快告一段落,这一遭咱们算是挺过来了,只不过接下来不会那么容易。”
“太子心胸狭窄,这次虽然捡了个准备军粮的肥差,仍不会善罢甘休,还是该小心为上。”
“如今,婚期将至,听闻太子大婚当天,各国使臣都会来访……”
“各国使臣都会来访?”肖广暮下意识重复了一遍,“东鹄国也会派人吗?”
“东鹄国,似乎是的,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据说东鹄国是太子亲自要过来拜访,近来咱们天乌国跟东鹄国客商来往密切,两国关系也越发紧密,太子大婚,东鹄国若真的让其太子来访,也是对咱们国的尊重……”
太子絮絮叨叨的说着,肖广暮却一句都没有听进去,东鹄国太子……东鹄国太子。
这个词在脑子里一遍一遍的回绕。
前生,姚青鸾和姚儿的命运就是因为这位东鹄国太子发生的改变。肖广暮记得很清楚,前生东鹄国太子来到天乌国的原因也是参加太子大婚,在其到达天乌国之前,这里便开始传太子会亲自过来。
更甚者,只不过隐隐有人猜测,这位已到婚期却还未婚娶的东鹄国太子来到这里的目的并不简单,或许他是来选妻的。
毕竟婚约是巩固两国关系的一种方法。
虽然今生姚青鸾和姚儿的命运已经有所改变,但肖广暮不敢确信,姚青鸾被扭转的人生是否还会跟东鹄国太子有所交集,万一因缘巧合,他们再次相遇,东鹄国再次挑选了姚青鸾,偏离轨道的一切终将回到跟前世一模一样的下场。
虽说这一世,没有人因为嫉妒斩杀姚青鸾,但离开天乌国国土,她复仇一事也就无望了。
等等……所有的想法到这一刻戛然而止,肖广暮突然愣住。
如果姚青鸾这次真的被东鹄国太子选中,没人阻拦之下,她到了东鹄国命运是否就改变了?如果这样就能更改命运,他又何必费尽心机在这古代待着,陪姚青鸾一起找天乌国的“霸主”复仇呢?
是啊,这怕是一条对双方都有利的捷径呢……
可是,为什么自己就是下不定心来抉择呢?明知道嫁入东鹄国,姚青鸾的命运有可能改变,肖广暮还是很不甘,仿佛姚青鸾走了,他就什么都没了。
说来也可笑,他在这个世界本来就什么都没有,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人,何谈拥有?
“广暮,你在想什么?”踌躇之间,肖广暮听到五皇子的呼唤,突然惊醒,“哦,我在想着东鹄国太子过来一事。”
“嗯,这次东鹄国太子的举动倒是会引起咱们国不小的风波,想必许多许多大家小姐都在期盼着。”
“东鹄国是富饶之地,能够嫁到那里去,自然是个好去处,想来没人会拒绝的吧?”前生,若不是原本的姚青鸾阻拦,她怕是真的要嫁到东鹄国去了。今生,是否该让一切归于自然呢?
内心里仿佛有两个声音在因此而吵架,一个主张让姚青鸾跟东鹄国太子终成,另一个却在极力劝阻。
劝阻的理由:姨奶奶说过,即便姚青鸾跟姚儿灵魂交换了,即便现在的姚青鸾拥有的是她大姐的身体,即便她看起来什么都改变了,她原本的人生道路还是在轨道上。
这么说来,就算她远嫁到东鹄国,有朝一日还是会知道自己母族的事情,知道她母亲身后背着的巨大冤屈……有了仇恨,她还是会影响到活在二十一世纪的姐姐……
一拍大腿,肖广暮仿佛将一切都想通了。
脑中的忧愁与不安统统在这一刻被赶走,此时的他还没觉察到不是脑中那个想法说服了他,而是他自己败给了自己。此时他内心对姚青鸾的不舍之情早就占就了上风,不过是他尚未觉察到而已。
“你怎么会突然对东鹄国太子这么感兴趣?”
“我吗?不过是因为东鹄国跟咱们相毗邻,这位太子不出意外怕是将来的东鹄国主人,五皇子难免要跟其打交道,不如趁着这次他过来的机会,先交涉一番。”
五皇子想了想,淡淡摇了摇头,“不能让太子看出端倪,其他人怕是争先恐后的会跟东鹄国太子交往,咱们这时候还是退居到后头比较好。”
点了点头,肖广暮说道,“殿下说的有道理。”
事态果真如肖广暮所料想的,东鹄国太子要来天乌国参加太子大婚的事情很快便传开了,并且第一时间引起了天乌国京都各家各户大家小姐的轰动。
几乎天乌国京都都为之而沸腾了。
其中,也包括仍躺在病床上的张氏。
这日一大早,姚青鸾用了早膳就被唤到溢香园,张氏正被李妈妈搀扶着起身,“鸾儿,你来了啊,快过来这边坐下,母亲有话要跟你说。”
一见张氏的面色,姚青鸾先是一惊,不过一天不见,张氏的面色苍白如无血,诧异的看了眼李妈妈,却迎上她一张无可奈何的脸。
仿佛什么都没瞧见,姚青鸾微笑着走到张氏床前,“母亲,早膳用的可好?”
“府中的东西,左右都是那几个味道,闻着我都难以下咽,怎么会好?”
第一零九章 东鹄太子
“李妈妈你也是,母亲进的不好,你怎么不跟我说?厨房那头也是不中用的,为何不按照夫人的口味多准备几道?从明儿开始母亲想吃什么,那边儿须得准备齐全了,我看他们往六姨娘院子里送东西的时候怎么没这么挑三拣四的?乐殿儿的供着毫不含糊呢!”
李妈妈在一旁福了福,“是小姐,奴婢明白了。”
张氏一张脸也气得鼓鼓的,“原本没生产的时候,便什么都就着她,现在生了个儿子,更加了不得,哪儿哪儿都得先可着她来,我这个当家的主母怕过不了多久也该是她的了!”话还没说完,就开始剧烈咳嗽起来。
姚青鸾连忙用手在张氏后背敲打,但仍未减轻其多少痛苦。
良久,张氏摆了摆手,“这都老毛病了,眼看着就要进入冬日,怕是日子更加难捱,我在想着,这个年过不过的去都未可知。”
姚青鸾抿了抿唇,“母亲何必说这样的丧气话?再不许这样了,您不过是偶感风寒导致体虚,大夫都说了只是比寻常体疾多调养几个月而已,哪就那么严重了,您就是心病。”叹息了一声,姚青鸾继续道,“再就是父亲,李妈妈,这几天父亲可来过了?”
李妈妈皱眉摇头,没出声音。
张氏咳嗽的更加剧烈。
看着她生不如死的模样,姚青鸾心头很是快慰,回想自己母亲临死前痛苦不堪的模样,姚青鸾终于觉得对得起九泉之下的母亲了,如今张氏经历的绝不比她少一分一毫。
“瞧我,一说话就险些忘了正事儿,今儿叫你来是有要事吩咐的,李妈妈,你带人都下去吧。”
李妈妈连忙应声,姚青鸾则往张氏身边挪了挪,“母亲,怎么了?”
“我听闻,东鹄国太子即将抵达,为的是参加太子和你表姐的大婚宴会?”
猜到张氏要说什么,姚青鸾故作不懂,“这个,女儿没注意过。”
“你啊你啊,整天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倒是往这事儿上多琢磨琢磨啊!东鹄国可是比咱们天乌国还要富庶的所在,我也命人打听过了,这太子博闻广识,温文尔雅,比之咱们朝中的太子怕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这样好的夫君人选,整个天乌国京都未出嫁的小姐们都眼巴巴瞅着呢,就你还没有动作!”
“母亲就舍得将女儿嫁去那么远的地方?”
“远怎么了?你嫁过去,无论咱们京兆府,还是威武将军府,都是极有利的,与你更是有百利而无一害!”
“可是母亲,女儿不想过去那么远嘛,对这个东鹄国太子也不了解,女儿……”
“你闭嘴!挑来挑去的,咱们天乌国有几个好人家?依我看,哪个都没有东鹄国太子好!就依母亲所言了,待会儿我就写信到威武将军府,让你舅舅帮忙,让你表姐也跟太子那边知会,一旦东鹄国太子来到天乌国有所动作,就让你跟着,旁人都不会有这样的机会,鸾儿,你要珍惜才行……”
姚青鸾心中暗道: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连女儿的幸福你都可以出卖,张氏,何必做的这样明显?以你现在的身体能不能够熬到享清福都说不定呢,整日里忧心这些做什么?
“女儿明白……”
从溢香园出来,姚青鸾迎面见到碧桐等在院子门口。
“最近张氏用的药还是咱们的人看着吗?”
碧桐点头,“奴婢正要回禀,药房那边新进了一个丫头,虽然也是咱们的人挑选进去的,但昨儿咱们的人回禀,似乎看到那丫头趁着夜色偷偷去过六姨娘的院子。”
姚青鸾勾起唇畔,小声呢喃了一句,“果然如此。”
今儿她一进门就看出张氏脸色的不对劲儿了,适才跟张氏说话的空档也偷偷替张氏把了下脉息,根据她配出药材的使用度,没可能让张氏身子糟糕的这样快,定是有旁人也跟着下手了。
想来是六姨娘那头已经有所动作。
看来,她还是没有忘记跟“杨大夫”的约定啊。
“小姐您看,要不要跟药房那边打招呼?”
“不用,你将六姨娘派过去的人加进去的东西给我瞧瞧,到时候我改一下药方即可。”张氏,现在看来,留着她还有用呢,至少在娘亲死因尚未明确之前,还不能就此把张氏的命断送了。
“还有一件事情,你先替我查明白,东鹄国太子何时来京。”
“是,奴婢明白。”
“落儿院子里都安排好了吧?”
“嗯,按照小姐的吩咐,如今竹闲居留下的人都是咱们的心腹,以后三少爷和关挺在院子里的踪迹都不会外露,老爷那边也会统一口径回禀。”
“好,将人都摆弄好了,以后我过去竹闲居也方便些。”
他过来也会更方便些。
在心里将没有说完的话补全,姚青鸾脚步轻缓的回了桃影园。
刚一推开门,迎面瞧见张曦瑶坐在客厅里,“表姐,你什么时候到的?”惊讶之余,姚青鸾嗔怪的看了眼守门的丫头,“知道我去了夫人的院子,为何不早些回禀?让表小姐坐在这里干等着?”
张曦瑶微笑摆手,“罢了,是我跟丫头们说不让过去寻你的,这屋子里书这样多,我看一看等一等,你也就回来了,何必在乎那一会儿两会儿的?”
在张曦瑶身边坐下,姚青鸾拉过对方的手道,“今儿怎么想起过来找我了?哦对了,头面已经弄好了,待会儿你回去就可以拿走呢,倒省了我一趟功夫,不用费劲送去将军府了。”
提到头面,张曦瑶脸上的笑容瞬间淡去了一半儿。
姚青鸾看出她脸色不对,摆手示意屋里的丫头都退下。
秋心会意,带着丫头们都下去了。
“表姐,发生什么事了吗?”
张曦瑶抬眸,眼睛里充满了泪珠,“我心里很是不舒服,但又不知道该找谁说,走着走着就来到这儿了。想来想去,只能跟你说一两句,否则这些话憋在我心里,怕是一辈子就要烂掉,溃烂发脓,不会好了。”
第一一零章 婚前恐惧
听张曦瑶形容得如此严重,姚青鸾面容惊恐,“表姐?好好的怎么说起这样丧气的话来了?”
“在将军府,家人面前我不仅要违背心愿装作很乐意的样子,还要跟着一起忙前忙后,装作为新嫁女该有的样子。可是谁知道我心里真正的想法?”
看出张曦瑶这是实在憋的心里发慌没处发泄才来了自己这里,姚青鸾心头也在庆幸,既然太子和威武将军府的婚事对她自己来说什么益处,只会让张氏更加背景雄厚,那她岂不趁着这个机会搅合搅合?
“表姐,你稍等我一下。”
说罢,起身走进了内室,良久拿出一个精致的小壶,壶面是银色的,雕琢这百合花,盘绕在壶顶端,由一个花朵样式的壶盖盖着。
“这是什么?”
“对于伤心的人来说,这可是治病的良药。”说着,将喝茶的被子一一翻过来,壶身一倾倒,将两个小茶杯都斟满了。
瞬息间,酒香四溢。
张曦瑶苦笑,不由自主拿起酒杯,仰着脖子一饮而下,“酒……真是个好东西!”
“表姐,因为你要嫁入将军府,所以我特意让人暗中查了查太子,虽说外界对太子为人都大加赞赏,可作为妹妹,我真的不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大加赞赏?这世界哪里不是趋炎附势、谄媚阿谀?因为他是太子,所以旁人才会赞赏,若他是寻常的老百姓,谁顾及他做什么?外头的人都以为我是要嫁给未来皇帝的人,运气好的话我会成为未来的皇后!是啊,几世都修不来的福分就这么被我赶上了……”自斟自饮了一杯后,张曦瑶再次仰脖都喝了下去,“这样的机会,我宁可不要!”
“表姐,才喝了两杯,你怎么就醉了?说这样的醉话!”
“不是醉话,青鸾,你知道的,我说的不是醉话,什么太子,什么未来的皇后我统统不稀罕,或许我最开始也很开心,很稀罕,可现在我心里苦啊,我不喜欢那样高高在上,若让我有机会待在那人的身边,我宁愿用将来的高高在上交换这样的机会!”
显然,被姚青鸾下了药的酒催话的效果更好,“表姐,我知道你心里不舒服,既然今儿都到我这里了,便不能让你就这么憋了一肚子的话回去,有什么事情也可跟我说说,即便以咱们现在的能力无法扭转,多少让你心宽些,我这个表妹也算尽到职责了。”
听了姚青鸾的话,张曦瑶一双眼睛仿佛决了堤的大坝,都说酒是催泪的炸弹,这句话一点儿不假,在被姚青鸾动了手脚的酒作用下,张曦瑶痛哭不止,抱过姚青鸾就开始痛哭,“我不愿意,我真的不愿意,谁愿意谁嫁去好了,我不要!我不要!”
“好了好了,哭出来会好一些,哭吧哭吧。”拍着张曦瑶的后背,姚青鸾不住的劝着。
直到张曦瑶哭累了,哭的嗓子都有些哑了,姚青鸾这才缓缓将对方从怀抱里抽出来,“表姐,别怪妹妹多嘴,这么长时间以来,我也看出来了,你心里的人是五皇子,对吧?”
听到五皇子这个名字,张曦瑶的双眼瞬间如被点亮的明灯,良久,她抿了抿唇,很为难的点了点头。
一份爱默默的藏在心里是一种勇气,而将这样沉默的爱大胆承认出来更是一种勇气,“最初听闻跟太子婚约的时候我并没什么感觉,毕竟像咱们这样为家族而生的女儿,注定有朝一日被家族利用的,只不过我的那一天来的比你更早些罢了,至少听到消息的那一天我是这样想的,可是后来……后来不知不觉间我的心情就发生了变化,每次见到五殿下,我都忍不住心跳不止,我……抑制不住……”说着说着,张曦瑶泣不成声了。
酒醉之后的人跟平常时候会截然相反,这会子姚青鸾算是真的见识了。不过,她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估摸着发泄的时间也差不多了,姚青鸾捏住张曦瑶的双肩,表情变得凝重,“表姐,表姐你听我说,现在不是伤心的时候,听我说,婚期就快临近,这几天是你唯一的机会了,你难道希望自己的初次爱恋就这么不了了之吗?”
哭声戛然而止,张曦瑶讶然,“青鸾,你在说些什么?”
“没错,表姐你是即将要嫁给太子的人,举国都知道,可至少在成婚之前,这几天你还不是太子的人,这几天你还是自由之身……”
听出姚青鸾话中有话,张曦瑶怔了怔,“表妹的意思是?”
“就这样嫁给太子,表姐你真的甘心吗?若悄无声息的就这么嫁了,你对五皇子的一切他全然不会知道,所有的所有就真的要被埋没了。”
“你是说?”
“趁着出嫁前的这几天,让妹妹我帮你一把吧?了却了所有的心愿,让表姐不再有遗憾的嫁入太子府。如今你之所以心生憋闷大抵也是因为这份情无处寄托,我帮你约五皇子,跟他见了面之后,将你藏在心里多年的话跟他诉一诉,不管五皇子是什么态度,表姐你都没什么遗憾了,不是吗?”
张曦瑶吃惊的长大了嘴巴,她当然知道姚青鸾的这个想法太过大胆,可是不得不说,内心里此刻除却砰砰跳的厉害之外,十分倾向于赞同表妹的看法。
她张曦瑶的人生,这一辈子已经注定要为家族的荣誉而牺牲了,若这几天还不为自己而活,那么等她真的嫁入太子府,五皇子便不再是五皇子,而是她的小叔,他们之间的距离就真的被拉开千里之外了。
见张曦瑶开始犹豫,姚青鸾并不催促,她该说的话已经说了,若再表现的过于明显,即便张曦瑶现在没什么感觉,等回到威武将军府酒劲儿一过,她也会有所察觉,不如让这个想法在她的心里萌生嫩芽,一点点儿的生根发茎。
“表姐,我知道这想法太过大胆,若一招不慎,很可能毁及咱们威武将军府的威望,可现在不是顾大局的时候,是否答允就看表姐你的考虑了。”
第一一一章 够胆大的
送了醉醺醺的张曦瑶出京兆府之后,姚青鸾重返自己的院子,烛光之下,久久不能平静。
眼下,若真的搅黄了张曦瑶和太子的婚约,那可有热闹可看了,只不过皇后并非眼盲,事后真的查证起来,免不了会到她的身上,这事儿到底要不要做,她且还要思考几天。
原本姚青鸾以为,张曦瑶过了酒劲儿会更清醒的看清楚这件事情,成功的可能性不会很大,可第二天午时,姚青鸾就收到张曦瑶的信件,白纸黑字明明白白写着,让姚青鸾务必帮忙给她一次见五皇子的机会。
所谓被爱情冲昏了头脑,大抵就如现在的张曦瑶吧,她是闺阁的千金,姚青鸾何尝不是闺阁千金?她跟五皇子相见的次数不过一次,又能想出什么办法来?
抛开这些,都不考虑,有了姚青鸾的回信,张曦瑶只一心在将军府等待消息了。
原本姚青鸾还在犹豫,如今有了张曦瑶的答复,她便也不再多想了。
打听五皇子行踪的事情,姚青鸾很快布置下去,无奈,皇子的行踪并非寻常人想知道便能知道的,且五皇子虽然生性随意,有时候却也行踪诡秘,让人琢磨不清。
三天后,仍然没有确切的消息回来,姚青鸾有些着急,晚膳过后,散着步就来到了竹闲居。
竹闲居院门口,两个壮汉守着,是姚一落特意安排的,若姚书仑或者旁的人过来,便于跟院子里的人传送消息。
大树下,姚一落正跟关挺切磋武艺,动作间腿脚已经全好了。
院子里的丫头见姚青鸾进来,刚要说话,姚青鸾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安静在一旁坐下了。
另一边,两个武痴全然没注意到一旁多了个人的事情,几番过后,打成了平局。
因为怕刀剑相碰的声音太过刺耳,所以两人在院子里从来都是拳脚。
比试过后,姚一落拍了拍手上的灰尘,勾唇一笑,浓黑的大眼睛眯成两条缝隙,“你学的太快啦,都快超过我了,后来居上形容你最是贴切。”
“公子夸赞关挺,是公子来往让着我,才让我有机可乘。”
“你们两个都不用谦虚,我看着都挺好的。”姚青鸾起身说道。
“姐姐,你什么时候过来的?我竟全然都没发觉。”
关挺也微微一笑,“是了,恩人武艺远在我两人之上,进来院子我俩竟然都没发觉。”
“这便是假话了,我对武艺全然不知,何来在你俩之上?若门口没有两个守门的看着,怕你们两个适才比试的场景早被人看了去,幸亏这竹闲居地处京兆府较偏远之地,若是再府的正中央,怕你们躲到哪里都会被人发现的。”
“嘿嘿,姐姐说什么就是什么了,以后我跟关挺会小心,可是练着练着就忘我了,尤其跟关挺一起之后,我觉得广暮大哥教的东西融入的更快,学的也更快了呢!”
“左右你都是在贫嘴就是了。对了,你广暮大哥最近来过吗?”
“嗯,一大早派人送消息过来,说今儿会来。那……说曹操曹操到了。”姚一落说罢,微笑看向姚青鸾身后。
姚青鸾回过头,果真见肖广暮就站在距离他一步之遥的地方,“肖公子还真是喜欢悄无声息站在人后。”
“我是因为不知道大小姐竟会关心我的行踪,本想打个招呼,倒是被大小姐的关心惊着了。”
知道肖广暮是在调侃自己,姚青鸾没多理会,她之所以讯问肖广暮,是因为打听五皇子行踪的事情不太顺遂,既然肖广暮跟五皇子的关系密切,她就可以从肖广暮这边下手。比旁人努力百倍打听来的还要准确许多。
“肖公子,这样下去,我可是会倍加担心了,若我们落儿也跟你学的油嘴滑舌,以后怕是整个京都的大家小姐们都要围在京兆府的门口不肯散去,就如现在的南昌侯府门口一般。”
“南昌侯府门口的那些蝇虫都是奔着我四叔去的,跟我可没什么关系,清莹你不能误会了。说起这个,我倒是想起一事儿来。”
姚一落知道姐姐跟广暮大哥又有事情要商讨了,拉着关挺到一旁继续练习拳脚,姚青鸾和肖广暮则在大树下安静坐了下来,“有什么事?”
“我听闻大小姐派人在打探五皇子的行踪……”
姚青鸾眼眉微不可查的动了动,“肖公子此话我怎么听不太明白?”
“我也希望清莹你听不明白,不过你放心,事情到我这儿就算停了,我不会让五皇子知道这件事情,今儿我来这儿也是想问问你,为什么突然对五皇子的行踪如此感兴趣,有什么事情吗?”
正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既然肖广暮先提及此事了,姚青鸾倒是觉得少费不少周折,既然被人抓到了现行,那抵死不认也没啥用了,“看来,我要感谢肖公子帮我挡这么一道了,否则现在五皇子岂不是已经知道了?”
“真的是你?”
“没错,因为一点事情,我必须知道五皇子的行踪,本来我打算见到你从旁讯问的,既然你已经都知道了,那我也没什么可隐瞒的。”
“有什么计划?说出来我听听,若可以帮忙的,自当尽力。”
姚青鸾丝毫没犹豫,脱口而出,“我要安排张曦瑶跟五皇子见面。”
肖广暮愕然,咽到口中的茶水差点儿一口喷出来,“安排他们两个见面?为什么?”
“张曦瑶对五皇子有情,眼下她跟太子即将大婚,小女子家的心思你是不会懂的。”
“恐怕没这么简单吧?”放下手中的茶盏,肖广暮神秘道。
诡异一笑,姚青鸾眨着深邃的眼睛对上肖广暮一双俊眸,“若肖公子的未婚妻子在婚前跟你的弟弟私会,这妻子你还打算要吗?”
瞬间明白姚青鸾的意图,肖广暮却显然不赞同,“可是,你这样做也会连累五皇子的。”
“若你一心想要保护五皇子,咱们大可以让五皇子不被曝光。”浓眉伸缩,肖广暮终摇头,“太危险了。”
“我也知道危险,只是张曦瑶昨儿跑到我的院子里,哭着喊着满心痛苦发泄不出的样子,我想着左右是个机会,便撺掇着她跟五皇子见一面,本想着希望渺茫,却没料到,今儿一大早她竟然答应了。”
“你也是够胆大的!”
第一一二章 真正死因
“谋事在人,我不过想到这里了,若今儿你不来,怕是也要按照原计划安排,若你怕五皇子声誉因此受损而不肯帮我,我便也不求着你什么,只愿你当做全然不知道这件事情,不多参与也就是了。”
换言之:不帮我没事儿,爱帮不帮,你别进来给我捣乱就行。
肖广暮自然听出了姚青鸾的意思,大大方方一笑,“还真是急性子,都不等我说话,便将我否决了?”
“怎么?听肖公子的话,似乎愿意趟这趟浑水?”
“不是愿意不愿意的问题,而是不能看着你趟这趟浑水。”
“所以,你还是要阻止我就是了?”
“不阻止,难道要看着你成为太子府的公敌?”
姚青鸾心中的怒火有些抑制不住了,亏她今天如此信任肖广暮,直接与他摊牌此事,她为的又不是听肖广暮的责骂,你帮宇不帮,给个态度不就成了?犯得着在这里仿佛教训孩子一样的嘛?“成与不成,都是我一人的事情……”
“青鸾……”发觉姚青鸾情绪不对,肖广暮的声音愈发柔和起来,“我是担心你才会着急说出这一番话来,此事会比你想象中的还要危险,你以为太子大婚之前这几天张曦瑶是彻底自由的吗?以皇后娘娘的心性,早就派人将威武将军府都盯住了,只不过将军府的人还不得而知而已,若你真的安排了五皇子和张曦瑶见面,怕是他们这一面还没见上,皇后那边就知道了。你认为皇后会等着你安排的事情一一发展了之后再出手吗?只怕你还没动手,她就将人布置下来了。”
“怎么会……”蓦然看着肖广暮,姚青鸾虽然口中否认,心里却已经起了动摇。
是啊,皇后,多年稳居后位的女人,后宫之所以从来没起什么大风波全因她的一手掌控,这样的人怎么会让未来儿媳妇在大婚之前出什么差池。
这个重要时候,打张曦瑶主意的人不会在少数,自己真的是欠考虑了。
“这不怪你,是我的错……”没说别的,肖广暮先认起错来。
姚青鸾坐在原地不作声,良久摇了摇头,“是我太唐突了,可是这么好的机会总不能坐视不管吧?”
“那倒不用,你想更好的利用张曦瑶不用非安排什么见面的机会,只要让她打从心眼里对五皇子不死心,以后就能为咱们所用。”
“你是说让张曦瑶做咱们在太子府的探子?可是,这于我有什么助益吗?”
肖广暮突然很庆幸,庆幸还好自己的亲信发现得早,让他知道原来在背后调查五皇子的人是姚青鸾,还好他今儿就过来追问姚青鸾了,不然这傻丫头真要按照原来计划安排下去,怕是早早就要被皇后盯上。
他更庆幸,姚青鸾是相信他的,否则也不会将全盘计划说给他听。
只是,这一切的一切也让他心生愧疚,若不是他一直隐瞒着实情,姚青鸾也不会以这么大的好奇心在威武将军府、太子府之间徘徊,她之所以这样安排,殊不知追根究底也有想要探究根源的目的所在。
想到这里,肖广暮突然决心一沉,左右他不跟姚青鸾说,对方也是要追本溯源的,与其在知道或者不知道的情况下,让这个傻丫头亲自去冒险以求真相,不如自己告诉她。
一经决定,肖广暮突然笑了,“你觉得,我这么安排是为了五皇子考虑?”
姚青鸾没说话,回了一个“难道不是这样吗?”的表情。
叹息了一声,肖广暮继续道,“如果我说,这全是为了你,你相信吗?”
深邃的眸子迎上肖广暮的,姚青鸾紧紧盯着他不肯移开目光。
“之前我跟你说过,关于你娘亲的死,到了适当的时机我会告诉你,我不知道因为这句话会让你冒如此大的险来探究,是我疏忽了,如果你真的想知道,我可以告诉你,但你要答应我,不能轻举妄动,不能做蚍蜉撼树一样的蠢笨举动。”
姚青鸾眼珠动了动,似乎料想到了什么,抿了抿唇,安静点了点头。
就听肖广暮开口道,“我之所以阻止你安排张曦瑶跟五皇子的见面,其实是怕你太早被皇后盯上。更因为,皇后和皇后的家族,才是杀死你娘亲背后的真正始作俑者。”
姚青鸾一双眼睛瞪到绝无仅有,突然低眸一笑,“肖广暮,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你不是从一开始就怀疑我接近你和落儿的目的吗?好,我现在就可以回答你,没错我的确是有意接近你的,但救落儿只是我情急之下的举动,因为保护你们姐弟俩的性命是我义不容辞的责任,你外祖父家对我有恩,这一点他未必记得,但我却不能忘,因此我必须帮你们姐弟俩,为的是报答恩情。”
露出将信将疑的表情,姚青鸾没有插话,而是认真听着。
“我之所以站在五皇子这边,为的也是暗中能够形成跟太子的对峙,然而,一切行为都要小心行事,因为皇后其人实在阴险毒辣,你不知道哪个人是她的眼线,也不知道她究竟下一步在谋划着什么,跟这样的人打交道,先要自保,才能考虑攻击……”
“这就是你一直以来隐瞒着我的话?也就是说,张氏不过是皇后的一颗棋子,真正害死我娘亲的是皇后和皇后的母家——镇国将军府?我母亲小小京兆府三姨娘,何德何能劳烦皇后记挂着生死,你觉得,你的说法能说服我吗?”
“说起来故事会很长,恐怕我给你讲一天一夜也说不完,现在你只需要知道,张氏这个蝼蚁无足挂齿便可以了,若不是今儿碰巧知道你在调查五皇子,碰巧知道你竟然为了寻根究底做出如此冒险的举动,我也不会跟你说这些。”
“可是,为什么,你说了这么多之后,我反而更糊涂了?”
“糊涂是正常,若不糊涂反倒不正常了,青鸾,你的复仇路还很长很长,不过放心,我会陪在你身边。”
“肖广暮,我怎么总觉得有被你玩弄在手掌心的感觉?”
第一一三章 寻根究底
“曾经你问我为何要对落儿和你,姐弟俩如此之好,现在我回答了,你反倒不相信我,这回你该知道为什么一开始我就不跟你说了吧?我怕的就是你这种态度,不仅不会接受我了,反倒拒我于千里之外。”
“肖广暮,难道你不觉得你说出来的话很好笑吗?没错,你的话有理有据,若是旁人怕已经相信了,可是我却难以全信,或许我娘亲的母家对你有恩,但这不足以支撑你对我和落儿如此好的证据。”
原地起身,肖广暮并不再执着于当前话题,“青鸾,我话只说到这里,信或者不信由你来决定,总之,五皇子那边你万万不能冒险,这不只是关乎你一人的抉择,更要关系到落儿生死的。”
“生平最讨厌别人说话只说到一半儿,你这样的话我没法接受。”姚青鸾也起身,跟肖广暮相对而立,气势上一点儿也不逊色。
关挺和姚一落在不远处,虽然切磋着武艺,却明显感觉到了这边气氛的不寻常。
想要上前,却不敢动作。
见姚青鸾急了,肖广暮叹息一声,“给你一天的时间考虑,明天这个时候我还是会过来,到时候再听你怎么说吧。就此告辞。”拱手一礼,肖广暮转身走出竹闲居大院。
姚青鸾却站在原地久久未动,直到肖广暮的影子彻底在眼前消失,她整个人才重重坐在石头凳子上。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是可以将一个人的整颗心都侵蚀掉的,肖广暮今天这番话就将种子深深种在了姚青鸾的心里,直到独自走回桃影园,姚青鸾脑中仍在徘徊着肖广暮的话音。
皇后,皇后的母家——镇国将军府,这两者跟自己娘亲之间怎么看都挂不上关系的啊,为何娘亲的死会跟皇后有关?
这个紧紧扣住的疙瘩姚青鸾怎么找也找不到头绪。
只是反其道行之,觉得此事当真说得通。
张氏一向唯皇后的命令是从,前些日子跟张氏套话的时候,姚青鸾已经明显感觉到她话中的意思了,显然娘亲的死另有其他原因,而对于张氏来说,没有旁人的命令比皇后的更加难以推辞,多年的闺蜜情谊,加之皇后的威严逼迫,张氏的确会毫不思考的按照皇后吩咐去做。
只是,自己外祖父,不过在朝中任小小的官职,不仅如此,外祖父还曾经是威武将军府张氏父亲张忠将军的手下,可即便如此,娘亲身为外祖父最小的女儿,跟皇后也构不成什么关系啊!
躺在床上的姚青鸾,翻来覆去也没能将问题想清楚,她始终纠结着娘亲的死因,可那时候她能记住的东西,现在不过是零星记忆罢了,皇后若是幕后指使,张氏就是她利刃上最锋利的地方。
皇后若是老鹰,张氏就是老鹰的鹰爪。
可皇后,究竟为什么要置娘亲于死地呢?要从娘亲的身上得到什么东西?可是娘亲从嫁入京兆府,整天过着的就是相夫教子的生活啊,再有别的……
掀开被子,姚青鸾猛地从床榻上坐直了,眼神不由自主飘向床头柜子的第二道格子,那里放着外祖父传下来的穴位秘籍。
这是张氏很感兴趣的东西,也是外祖父一再叮嘱过要好好保存的东西,难不成秘密在这里?
上次试探张氏的时候,自己曾经随意问过:这秘籍里难道有宝藏?
听到宝藏二字的时候,张氏脸色立刻变了颜色,显然是被戳中下怀的神情,难不成这秘籍里真的有宝藏?
可是,外祖父李家的传家之宝,他怎么会不留给几位舅舅,偏偏传给了娘亲呢?
虽说记忆中,跟几位舅舅相比,外祖父一直比较疼爱娘亲多一些,可如此重要的东西又怎么会荒唐的传给女儿呢?
可除了这个说法之外,再没有旁的可能了呀。
宝藏……
宝藏……
这个词一遍又一遍的在姚青鸾脑子里回绕,只有秘籍中藏着宝藏,才有可能引起镇国将军府甚至皇后的注意,皇后才会费尽心思让张氏从娘亲处搜寻这东西,张氏才会无所不用其极,偏偏这东西又是外祖父传给娘亲的,以娘亲的心性,绝对不会轻易交给旁人。
因此,张氏就下了狠心,最终将娘亲毒死,可她万万没想到,娘亲没了,在她身边仍旧没有找到这份秘籍。
按照这条思路去找,姚青鸾发现,她竟渐渐有了头绪,所以,肖广暮帮自己,难不成也是为了这本秘籍?
幽幽的,后背突然冒出一层冷汗,姚青鸾并非恐惧,而是不敢再往下去想了,也不想接着想了,她不肯去相信,肖广暮是为了宝藏故意接近她和落儿,那样的人。
她不敢去想象,肖广暮跟皇后、张氏是同一类人。
用被子紧紧捂住了头,姚青鸾执拗的以为,这样做了,就能停止思考。
可肖广暮的笑容,他的音容笑貌一股脑全都不听使唤的冲涌在了脑子里,挥之不去。
直到次日一大早,姚青鸾起来的时候,仍觉得脑子晕沉沉的,顶着一双黑眼圈儿就坐了起来。
碧桐和秋心进来伺候的时候,看到姚青鸾都吓了一跳,“小姐,您昨夜没睡好吗?为何如此疲惫?”
“我无妨的,帮我更衣洗漱,用了早膳,我还要去看母亲。”
通身无力的被两个丫头搀扶着起来,姚青鸾勉强用了几口米粥,就不愿再动筷子了。
心口始终跟堵着一块儿大石头似的呼吸都很困难。
昨夜,她几乎一晚上都没睡,被自己的想法折磨着,直到推敲出她认为最合理的说法时:却不敢去相信了。
“小姐,夫人那边有妈妈们伺候着呢,您少去一次也没什么,看您的身子似乎很不好,不如用了早膳之后多睡一会儿吧?”秋心边为姚青鸾披上厚衣,边劝慰道。
姚青鸾轻轻摇头,“我必须去溢香园。有些话,我要当面跟母亲讲,你们就不要劝我了,将披风帮我披好,碧桐你陪我走一趟,秋心留在院子里打点吧。”
“是……”
第一一四章 炸出实情
现在能验证姚青鸾心中想法的方法,只有从张氏这边找关窍了,所以无论她身子有多沉,都执意要过来张氏这边一趟。
通往溢香园的路其实并不很长,但不知为什么,今天姚青鸾走得特别慢,走了很久才到。
因为是每天姚青鸾过来的时间,所以溢香园的妈妈、丫头们并没有理会,按照惯例对姚青鸾行了一礼就各自做事去了。
碧桐则小心翼翼扶着自家小姐往屋子里走。
一只脚刚迈过台阶,姚青鸾整个身体就朝前倾倒,险些倒下,还好碧桐从旁协助,才不至于摔倒在地。跟着姚青鸾这么久,碧桐还是头一次看到大小姐如此六神无主的模样,简直像是丢了魂魄般。以往不管遇到多么令人沮丧的事情,她也不曾如此,今儿简直让碧桐担心到无以复加。
主仆俩这么大的动静,将内室床榻上的张氏都惊动了。
“是谁在外面?”
“夫人,奴婢碧桐,随大小姐来跟您请安。”
“是鸾儿来了啊?怎么还不进来?”
“大小姐,您还好吧?”将姚青鸾搀扶着起来,碧桐小心试探着看了眼主子的脸色,被姚青鸾苍白无色的脸险些吓到,“小姐,您的脸?”
“无妨,搀扶着我进去内室,待会儿我叫你再进来接我。”
“小姐……”
“碧桐,按我说的做。”
点了点头,碧桐无奈,只得扶着姚青鸾缓缓朝内室走去,行走间她已然发觉,自家小姐的双腿都有些发软了。
这显然不单单是昨晚一夜未眠的结果。必定还有旁的原因。碧桐在心里算计着,面上却不敢露出什么异色。
直到将姚青鸾送到床边,才敢退下。
张氏看到姚青鸾脸色的瞬间,立刻担心了起来,“鸾儿,你这脸色怎么成了这样?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母亲……母亲……”一头栽进张氏怀里,姚青鸾泪洒当场。“鸾儿……”哭着哭着。抽噎起来,连话都说不出口了。
张氏见状,有些慌神了。“鸾儿,你这是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跟母亲说,是不是被人欺负了?是谁这样胆大?是不是六姨娘?”
摇了摇头,姚青鸾将鞋子脱下。整个身子躺倒在了张氏的腿上,“女儿昨夜噩梦连连。今儿一大早险些梦魇,现在想来都觉得十分可怖,也不知道怎么了,一大早起来就眩晕至极。想着来看母亲,走着走着身体越发没了力气,进屋就差点儿栽倒。适才若不是碧桐在女儿的身边,怕是女儿直接就跌倒了。”
“噩梦?”张氏讶然。右手顺势攀上了姚青鸾的额头,“有些发热,跟娘说说,做了什么噩梦?”
姚青鸾眼珠转了转,低下头道,“女儿梦到了三姨娘,她惨白着脸说找女儿算账,让女儿血债血偿,还有姚儿,她也来到女儿梦中了,掐着女儿的脖子不肯放手。那梦境简直如同真实,女儿一大早起来就觉得浑身困倦,脖子有种被勒久的束缚感,呼吸都越发不畅了。”
心疼的抚摸着姚青鸾的脸,张氏紧紧抿着唇,“数月前就来找过你了,这次怎么还抽风一样的找过来?她们可说了些什么?”
“三姨娘口口声声的让女儿还她命来,说母债子还,还说……母亲图财害命,说母亲心肠歹毒,连她的女儿都不放过。那秘籍母亲是绝对得不到的,就算是得到了,也要让威武将军府跟着陪葬!”
“你说什么?”卧病在床几个月,或许是久病缠绵的缘故,张氏比以往都更相信鬼神之说了,听姚青鸾这样说,张氏整个人都不好了。眼神发直,心跳越发快起来。
姚青鸾躺在张氏怀里,仿佛能感受到她胸前的起伏。
看来,昨夜自己的猜测真的属实了,张氏杀害娘亲不是独独为情,而是为了财。也就是说,秘籍里真的有让整个天乌国都为之疯狂的宝藏!
眼泪在姚青鸾的眼际徐徐落下,若一切可以重来,她定不会让母亲把着那秘籍不放。
那些贪婪的人要宝藏便给他们就是了,为何要豁出性命去保这东西呢?金银财宝,当人们遇到这些的时候真会为之而疯狂,堂堂一国皇后,有呼风唤雨之势,你缺什么少什么呢?一份宝藏对你来说有什么特别?为了这都不能确定的事情,竟然害人命进去,自己娘亲恐怕不是个例,定还有旁人无辜枉死!
“母亲?您当年为何执意要三姨娘的性命?这事情女儿追问过不是一次两次了,之前您只说因为父亲,现在该跟女儿说实话了吧?女儿就跟直言了,像昨夜一样的噩梦不止一次出现在女儿房间的深夜中了,严重时候女儿甚至不敢入睡,因为担心母亲的身子女儿才隐瞒不肯说出来,母亲若再不跟女儿说出实情,那就等着看女儿被那对母女折磨死吧!”
撅着薄唇,姚青鸾做出很气愤的样子,坐直了身子不理张氏。
张氏则垂着头良久,“不是母亲不想告诉你,这样的事情你不知道反倒是好事儿,母亲担心你知道了事情之后,会有生命危险!”
“母亲,您是威武将军府的小姐,我是京兆府的小姐,我祖父是当今丞相,我有什么可怕的?若真的说让我惧怕,那就只有皇家的人了……”说着,姚青鸾试探性看向张氏,“母亲?该不会真的跟皇家有关吧?”
“好了,你不要再猜测了,总之,这事情的原委我定不会跟你说的,噩梦的事情你放心,母亲这两日便会派人进府做法,请佛寺里的大师过来坐镇,想必不会再有事了,你就放心去吧。”
“母亲!女儿宁愿冒着生命危险,做个明白的死人,也不愿意糊涂的活着。若您不告诉我,我便在梦境里去问那对母女!”
劈手一个巴掌过来,连张氏也被自己的动作吓到了,情急之下,她竟然平生第一次打了女儿。
姚青鸾捂着脸,一副惊恐莫名的神色,“母亲,您刚刚打了女儿?”
第一一五章 突发急症
颤抖着收回手,张氏面上虽然有愧色,却仰着脖子状若理所应当的道,“从小到大,我就是给了你太多自己选择的机会,如今将你惯成了这个样子,今儿的事情就算你以死相逼,我也是半句不会透露的,回去你也不用再猜测什么,更不可以自己派人调查,若被我知道,小心关你禁闭,让你永远也出不去京兆府这道门!”
姚青鸾捂着脸满面委屈,“母亲,您第一次打女儿。”
“是了,不打你你不知道还会做出多么危险的事情来,以为什么事儿都简简单单清清白白都能说清楚吗?你就不知道这世界上有介于黑和白之间的颜色叫做灰色吗?这一下打是让你记住教训,以后,关于三姨娘和三姨娘的死因,半句不可以再问。知不知道?”
仿佛被吓到的样子,姚青鸾装作听懂了,颤抖肩膀点了点头。
张氏看着女儿的样子,分外心疼,一把将姚青鸾搂入怀中,边拍着姚青鸾的肩膀,边安慰道,“傻丫头,母亲这都是为了你好,有些事情你知道了未必是好事儿,反倒会要了你的小命,知道吗?”
“女儿知道了,可是母亲,您定要找法师过来驱鬼啊,否则女儿彻夜难眠,怕就快扛不住了。”
“这个你放心,你是母亲的心头肉,母亲怎么舍得看着你受尽煎熬?明日,最迟后日,母亲就让外头找好了人送进来,做一场驱鬼法事,待一切料定,也就没什么事儿了,好了。不害怕了,有母亲在,谁也不能伤害你!”
点了点头,姚青鸾浸在张氏的怀中,眼底却闪过一抹厉色,今儿虽没能从张氏的口里得到确切消息,但已经基本可以证实她之前的猜测是对的。那秘籍里有些什么她不知道的宝藏之类的东西。这才是害死娘亲的真正原因。
肖广暮是早知道这一切的,是了,他知道内幕……
可肖广暮靠近自己姐弟俩的真正原因。姚青鸾现在倒不敢确信了,这也是最让她烦恼的事情。
当一个人试图敞开心扉之前,需要多大的勇气,姚青鸾十分清楚。更重要的是,在她心扉打开一半的时候。突然发现自己面对的那个人很可疑,这样的情况下,她该怎样抉择是个难题。
从溢香园出来,姚青鸾就觉得脑子晕沉沉的很不舒服。一天都没怎么用饭,憋在屋子里想事情。
如此巨大而又不得不接受的真相如同一块巨石,重重压在姚青鸾心坎上。让她整天喘不过气来。
夜幕降临,跟肖广暮约好的时间到了。姚青鸾没让丫头陪着,独自走到了竹闲居。
进了院门,看肖广暮连同关挺和弟弟落儿都坐在大树下,肖广暮正跟落儿下棋,关挺则站在一旁守着。
松开扶着墙壁的手,姚青鸾摇了摇头,努力让自己振作起来,可无奈,眼前的一切越来越模糊,她甚至觉得周围的墙体地面都在围着自己旋转。
“姐姐?你来啦?”见到姚青鸾进来,姚一落很是激动,完全没注意到姚青鸾的异常,“广暮哥哥,我姐姐来了,这回有人收拾你了!我就不信,你能敌得过我姐姐。”
姚青鸾微笑着,努力让自己走出直线,往眼前三人所在的方向缓慢行进着,可往日几步就能到达的距离,这次不知道为什么,显得那样长,那样遥远,似乎怎么走都走不到目的地。
就在她快要走到三人旁边的时候,姚青鸾终于熬不住了,两眼一黑,整个人斜着栽倒下去。
棋盘周围的三人,寻着声音看去才发觉姚青鸾躺倒在地上,肖广暮抛开棋子,下意识奔向姚青鸾。
当轻轻将姚青鸾的脸扳过来时,肖广暮都被吓到了。
不同于以往粉中带红的面色,此刻的姚青鸾面色苍白,口唇干裂,十足大病之人的面色。
摸了摸姚青鸾的额头,肖广暮不由自主收回了手,“怎么这样烫?”
姚一落在一旁已经急的手足无措,“广暮大哥,我姐姐怎么样?”
“你姐姐似乎有发高热的症状,赶紧进屋,要想办法退热才行。”说着,肖广暮一手撑起姚青鸾的双腿,另一只手托着她的后背,用力将她柔弱的身子抱了起来。
而关挺已经小跑着去开门了。
将姚青鸾放在床榻上,肖广暮又试了下她的额头,“太烫了,这样下去不行,定要找大夫才可以。”
“可是,姐姐在我这里,一般的大夫……”
“我有办法……”关挺灵机一动,转身冲出了房间。
躺在床上的姚青鸾死死抓着肖广暮的手,昏睡中的她表情很是痛苦。看着肖广暮一颗心仿佛被揪起来的疼,就跟他初次看到姐姐躺在医院时候的感觉一样。
“广暮哥哥,我姐姐会没事的吧?”眨着一双乌黑的眼睛,姚一落天真的问道。
重重点了点头,肖广暮微微一笑,顺势摸了摸姚一落的墨发,“落儿放心,你姐姐必定无事。”
虽然这样说,可肖广暮心里还是担心的,握着姚青鸾的手也再没有放开过。
除了担心,肖广暮满心溢着的还有自责,看姚青鸾这个样子绝对是突发急症,原因可以猜测,昨儿他给姚青鸾说的那些事情导致她心火难消。
用通俗的话讲:上火了。
只是,这事情并非一般的事情,上火也上的不是小火。
肖广暮只是后悔,自己把姚青鸾想的太过强大了,先入为主的以为自己不管告诉对方什么事情,这小妮子都能接受,如今看来,事实并非如此。
他作为一个旁观者,当然可以平平淡淡的接受一切,但姚青鸾不同,她就是在其中的,从头至尾这里所有的事情都跟她息息相关,现在她所知道的还只不过是皮毛,若真正了解了所有事情的根源,到那时她还怎样承受?肖广暮不禁开始担心了。
修长的手指温柔拂过姚青鸾的鬓边,撩开挡在那里的碎发。
看着这张跟往日灵活恰恰相反的憔悴的脸,肖广暮打从心底里心疼。
关于这份心疼,此刻的肖广暮还并没有深入体会,他单单以为这是对合作伙伴的同情,其实还有更浓的爱意连他自己都没发觉。
第一一六章 朝廷钦犯
走了半个时辰后,关挺才回来,且不是一个人回来的,而是拽了个五十多岁的老乞丐来。
两人前后脚走进门,关挺言谈中对对方格外尊敬,“魏爷爷,请帮一帮我的主人吧?”
肖广暮一见来人很面生,虽然看着穿着像是个乞丐,但所谓防不胜防总是有道理的。他下意识放开姚青鸾的手,将床榻上的紫莎帐放了下来。
拄着拐杖被关挺搀扶着进屋,那个被唤作魏爷爷的老头扫了眼肖广暮,又看了眼姚一落,没说什么,径自走到了床榻旁边。
关挺介绍道,“肖大哥,这位是我原来所住着庙宇里头非常照顾我的爷爷,平常我有个头疼脑热的都是爷爷给看,因为没钱买药,都是上山自己采药,爷爷配的药可灵了,几服下去就什么病也没有了。恩人呆在这里,又不能让外头的大夫进来看诊,我想着找爷爷过来瞧瞧,肖大哥意下如何?”
人你都找来了,我说不行难道还当面把老人给轰出去?
肖广暮心中腹诽,面上却也不抗拒,做了个“请”的姿势,丝毫没给人家脸色看,让了位子出来给老爷子坐了。
老爷子也不谦让,不顾自己身上的衣服干不干净,直接在肖广暮给让的座位上坐下了。等着关挺将薄纱盖在姚青鸾的手腕上,老头子把起脉来。
良久,皱着眉头道,“这丫头也是够能忍的,都这么严重了,才找大夫,你们这些身边的人也是,粗心大意。她今儿一大早起来就该不舒服了,这会儿才开始找人,若再晚几个时辰,人怕是要不行了。粗心,太粗心!”
魏爷爷声音沙哑道。
“有什么法子可以医治吗?”肖广暮赶忙接过话道。
“法子倒是有,药材也都十分好得,只怕出身这样大户人家的小姐。出身娇贵。我的方子她承受不来。”
肖广暮讶然,“难不成,先生的药性还很顽劣?”
“顽劣说不上。药性比较霸道而已,但却可以尽快将她的身子给救过来,否则她这样子,再耽搁怕是不成了。我只能答应着你们,先把她的命救过来。至于以后的调养,这样的人家自然会找来高手。就不用我出手了。”
虽然穿着破衣烂衫,行动也没有礼貌,但肖广暮直觉这老头的来头不小。
虽然他仿佛在刻意掩饰。但细心的人能够听出来,他说话是带着些许官腔的,曾经为官的人再落魄也不会沦落到乞讨的地步。这个老头子背后必定有故事。
无论如何,当前不是推敲别人人生的时候。肖广暮当机立断道,“既然先生有话了,我们只相信先生一个,眼下就请先生保命要紧。”
“嗯,看你年纪轻轻,倒是个懂事理的,既然如此,我就下方子了,臭小子,你腿脚快,待会儿赶紧出去抓药,按照我之前跟你说过的熬药方法熬制,可还记得?”
关挺乖乖点头,“我记得!”
“嗯”了一声,老爷子生风,很快将药方写完了交给关挺。
关挺腿脚也算麻利,奔出屋子朝外头跑去。连银子都忘了带,还是姚一落紧随其后追上去送的。
写了方子之后,肖广暮动作间收拾起了纸笔,“先生且慢,待我收拾完了,就送您出府。”
“无妨,我一个孤家寡人,无人牵挂无人念,早一时晚一时都是可以的。”
“哦?适才听小关挺唤您作魏爷爷,先生可是姓魏?”
“乡野村夫,姓氏又何足挂齿?”
“今儿怎么说也是先生救了我的朋友,若朋友醒过来,我怎么也好说出个姓甚名谁,往后让朋友报答,否则我们岂不成了知恩不报的人?”
“我今儿来这里看诊,不过是看在臭小子的份上,是他求着我过来,实在抵挡不住我才走这么一趟,没什么可报答的,就是一个简单的方子,用不着报答,想要报答或者什么的,就让臭小子在贵府好好住着,吃着,喝着,那么便算是对我的报答了。”
“既然先生执意不肯留下姓名,小辈也不敢强求,只不过,小辈很想问先生一句,先生可曾听过‘魏贤’这个名字?”
拄着拐杖的手一颤,老头子不自然的表情稍纵即逝,“小爷说的是什么话?我怎么听不太懂?倒是听过奸臣魏忠贤,不曾听过什么魏贤……”
“哦?是吗?那是我多虑了,一听到有姓魏的,就想起前太医院院判,刚正不阿的魏太医了。那可真是位医术高超,品行端正的好太医,可惜了。”
“人生在世,有人记着,倒是这位姓魏的太医的福分,也算他行医这么多年没有白费力气。只不过,同样姓魏,我这个乡野村夫,靠着家中祖传的治小病的本事,怎么能跟这位前太医院院判相提并论?小爷还是别高抬我了。”
“瞧我,明明要感谢先生,倒无缘无故说些没用的,先生不介意就成。”
话音刚落,姚一落推门进来,“肖大哥,我已经把钱给关挺送过去了,他说很快就会回来。”
“既然你回来了,那我出去送先生。”
微微一笑,姚一落调皮道,“肖大哥你忘了,这里是我家,你这样出去送先生,若被人看到了可怎么办好?”
拍了拍脑袋,肖广暮愧道,“瞧我这记性,一着急竟把这事儿给忘了,好吧,那就由你带先生出去,记得要好生送走先生。”
边说边眨眼睛,姚一落机灵得很,自然懂得肖广暮的意思,拍了拍自己的腰包,做了个请放心的手势,拉着魏爷爷出了房门。
看着两人出门的背影,肖广暮陷入了沉思,他应该没看错,这位就是魏贤魏太医无疑,在协同五皇子办理事情的时候,肖广暮看过曾经通缉魏太医的通缉令,照片虽然跟这位魏爷爷的脸不太像,但仔细辨认还是很相似的。
只是没想到,这位朝廷侵犯,竟然化妆成乞丐模样,就隐藏在天子脚下。
第一一七章 被灭满门
前太医院院判魏贤,因得罪了皇后而被判满门抄斩,皇后亲自吓得懿旨,连转圜的余地都没给魏家留。
全族上下百余口顷刻之间灰飞烟灭,若不是行刑前一日在狱中私逃,魏贤怕也同在其中了。难得的是,从狱中消失以后,这位魏太医从此音讯全无。即便皇后派了多少人力在全天乌国内搜捕,都不曾找到他的只身片影。
所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想来魏贤就是这样考虑的,所以才会装扮成乞丐,十来年在皇城脚下蹲守,难不成他还要寻找机会,替满门百余口讨还人命债不成?
这事情发生于肖广暮穿越过来的前几年,虽然他未曾经历过,但前些日子跟随在五皇子身边听着五皇子念叨关于得罪皇后的几位有机会被利用人的信息,其中一个就是这姓魏名贤的太医,医术之高明自不必说,关于他当年因何事得罪了皇后,至今还是一个谜,无人知道究竟为何,连皇上也是如此。
因为有镇国将军府辅佐皇帝登基有功,所以皇后和皇帝之间的关系无比微妙,可以说是相生相克。
但树大根深的吴皇后家族始终会有些事情不能告知向外,有时候,吴皇后不管做什么,皇帝也是都不管的,听之任之。
在旁人看这是皇帝畏惧镇国将军府一门,可肖广暮却不这么认为,他觉得皇帝是在找寻一个机会,将整个镇国将军府倾巢的机会。
如此巧妙的,竟在上天的助力下,让肖广暮似的了魏贤这个人物,缕着这根线估计会有很大的收获。这样想着。肖广暮在床榻边坐了下来。
眼神不由自主落在了床榻上安静躺着的女子脸上。
从最初脑海里前生记忆里的姚青鸾,到今生真正接触到的姚青鸾,循序渐进之中,肖广暮已经习惯了她这个名字,更习惯了带着这张脸的她。如今,她就那么安静的躺着,苍白着脸色。被痛苦折磨的样子仿佛数百只小虫钻入肖广暮的心中啃咬。让他难受不已,这种说不出的痛感仿佛电钻般钻入了肖广暮的心底深处,一下子将他惊醒。
他瞬间被自己产生的这种感觉震到了。隐隐感觉到现在对姚青鸾的这种关心,并非同伴、拍档之间的关心,更像是男女之间的那种关爱。
“肖广暮啊肖广暮,你该不会……”说着。他不可置信的再次看了眼姚青鸾。这样美丽的眸子,这样执拗而倔强的性格。这样的与自己纠葛不清的关系,这样的特殊人物,“肖广暮,你怎么可以对她产生异样的情怀呢?”
话音刚落。门被推开,姚一落飞快走进来,“姐姐可醒来了?”
肖广暮摇头。将心头凝结的思绪全部挥去,才道。“哪里会那么快醒来?还需一会儿时候呢。”
“嗯,约莫着关挺也该回来了,待会儿给姐姐用了药,或许会好些。”
一改往日活蹦乱跳的习性,姚一落沉静的在肖广暮身边坐下,心事重重的样子,“广暮大哥,你说我是不是很没用?”
肖广暮讶然,“落儿,怎么想起说这个?”
“若躺在床上的人是我,姐姐必定可以很好照料我的事情,可你瞧瞧现在的我,手忙脚乱的什么也帮不上,我真是没用,不是吗?”
原来这小小家伙是在想这个,摸了摸姚一落的头,肖广暮微笑着安慰道,“落儿,你知道么人在最危难或者最苦痛的时候,需要的东西是不一样的,饥饿的人需要的是粮食,而如你姐姐这般不因饥饿而烦恼的人需要的是一种叫做精神食粮的东西。你就是你姐姐的精神食粮。”
“我是精神……食粮?”
“没错,如你刚才所说,虽然你什么都不能为你姐姐做,可是你能安安静静陪在床榻旁边,对你姐姐来说就是至关重要,不可或缺的,当你姐姐睁开眼睛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比服用什么万能的药都好用,你就是医治你姐姐的良药。所以你不用做什么,只安静的陪在你姐姐身边,她便会很快好了。”
双眼布满了希望的结晶,姚一落看着肖广暮微笑着重重点了下头,随即往床榻旁边蹭了蹭,仿佛肖广暮所说的都是真的,他就那么坐着,姐姐马上就可以好了。
看着姚一落乖巧的模样,肖广暮很是欣慰,与其说他最初是穿越过来扭转姐姐肖广琴一生的,不如说他现在已经完全融入到这段故事当中了,真真正正为这对姐弟着想,而不是为了帮他们而帮他们。
良久,关挺带着熬好的药走了进来,小心端着送到床边,姚一落接过,在旁边守着,肖广暮则直接坐到床榻上,将姚青鸾托起抱在怀里,从姚一落手中接过药碗,一口一口的用汤匙喂入姚青鸾口中。
中医中退热的药虽然不及西药来的那样快,但姚青鸾的烧还是很快褪去了,可见魏太医的医术绝无虚名。
见姚青鸾的烧退了,肖广暮这才放心,无奈她一个大小姐不能安寝在庶弟的睡房之中,几个人只能趁着天黑将姚青鸾转移回去桃影园。
本就有些远的路,肖广暮背着姚青鸾,加之要躲人,一路就显得更加遥远了,姚一落在前头开路,关挺则在肖广暮身后垫底儿。
两人一路护送着,眼看着就要到桃影园了,忽然身后一道声音响起,“什么人?”见前头几个影子鬼鬼祟祟的,问了还不答应,那声音再次重复了一遍,“是什么人?为何不回话?”
肖广暮背着姚青鸾站在原地,不曾回头,关挺则已经转身迎了上去,“小的是三少爷院子里的小厮,名叫关挺,刚进府的,不知道来人是哪位长辈?”
“你是三少爷院子里的?那前头的几个人是什么人?”来人并不回答身份,只继续追问。
“我是三少爷,晚上听了幽风阵阵,过来赏夜景,大姐说房中有几砚好墨一直要送我,今儿可巧走过来,我想亲自过去取,你是何人?这么晚了在这里做什么?”
第一一八章 守了一夜
“小的是夫人院中的护卫,每天这个时辰,小的都会奉夫人的命令,过来这里巡视大小姐的院子。”
姚一落原地转身,绕过肖广暮,迎上了来人,虽然年仅十岁,但从习武开始,姚一落的个子就不见天的往上窜,如今跟护卫站在一起,都差不了多少了,“你一个人过来这边巡视?”语气是百分百的怀疑。
护卫拱手一礼,“回禀三少爷,是的。”
“母亲疼爱大姐没错,可再怎么担心也不会让一个护卫每天过来大姐的院子旁边转悠,你是不是会错意了?当真是过来这里巡视的?可别弄错了主意。”
“属下的确是奉夫人的命令过来这边的,倒是三少爷,夜黑风高的,带着几个男子过来大小姐院子周围,怕是不合适吧?”
“我在说你呢,有什么资格回嘴?这些人都是我的小厮,因为夜晚高兴多喝了几杯酒,跟我来这儿转转,紧接着就要送出府回家去的。有你什么事儿?巡视就继续巡视,否则,我这就禀报父亲,说你在这里鬼鬼祟祟,不知道做些什么!”
犹豫着,男子再次迟疑望向姚一落身后肖广暮和姚青鸾的背影。
还好从竹闲居背出来的时候,肖广暮多了个心眼儿,在姚青鸾的身上盖了件男子的衣服,这才遮挡住她的身子。
护卫再三确认,无奈对方是少主子,他再怎么怀疑,也不能直接冲上去跟人家当面确认,心中留着疑问,护卫拱手一礼道。“三少爷请便。”说罢,转身,沿着小路径自朝远处走去。
姚一落给关挺使了个眼神,关挺点头,沿着那护卫远去的方向追去了,良久才转回来,“公子。那人的确已经走远了。这附近没有别人。”
听关挺如此说,姚一落才算放心,秋心听了外头有声音。早早的就迎了出来,见门口是这一幕,有些呆住,悄悄的打开门。将姚一落等人迎进院子,左右看了眼。见没人注意,这才静无声息的将大门关上。
肖广暮轻轻将姚青鸾放到床榻上,整个人才觉得轻松过来,看着自家小姐是被这般模样背回来的。秋心满面惊诧,却也知道什么问题该问,什么问题不该问。
碧桐断了凉水过来。将毛巾浸湿了,缓缓放到姚青鸾的额头上。“小姐早些时候离开,我就觉得她面色不对,无奈她执意那样,我们也无法劝说,肖公子,小姐身体怎么样?”
肖广暮叹息了一声,“让落儿已经将药都熬好了,关挺也出去抓了几服回来,两个时辰过后,夜里,你再热一遍给她喝下,发发汗,明儿一早看情况,如果有所好转了,继续服药,如果没有好转,立即回禀夫人,让夫人从外头找大夫,今夜怕只能这样度过了。”
大致听明白是怎么个意思,碧桐重重点头,随即转身将放在姚青鸾额上的巾子翻了个个儿,才几句话的功夫,靠近姚青鸾那头的巾子已经被烫的滚热了。
嘱咐好了,因为是小姐的闺房,男子不方便久留,所以肖广暮不得已出了门。
人虽然走了,心却被关在这门里出也出不去。
“人都走了,秋心你还在看什么?”碧桐拿着湿巾子,为姚青鸾擦手擦头,擦身上的各处,企图能够用最简单的方法帮助主子退热。而一旁,秋心却看着肖广暮等人离开的方向发呆。
“啊?碧桐,刚刚那人,你唤他作肖公子?”
“没错,是小姐的挚友,跟三少爷的关系也不错,想来今儿是过来帮忙的。”
“肖公子?可是哪家的少爷?”
“没事儿你问这个做什么?”碧桐的语气明显有些不耐烦,“小姐的身子都烧成这个样子了,你还不赶紧过来帮我?倒有空闲留出心思去关心旁的。”
将思绪抽回来,秋心不好意思的笑笑,“我只不过比较好奇,还从来不曾看到有男子跟小姐的关系这样好呢,况且还是……”还是这样俊朗的男子。
秋心在心底将口中没有说完的话补充完整。转头迎上了碧桐充满怀疑的目光,“碧桐,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
“秋心,小姐待你如何?”
“自然是好的,我跟着小姐的时间可比你长着嘞。”
“既然如此,就别去关心那些旁的,没用的,眼下小姐的身子才是最重要,虽说我比你待在小姐的身边时间短,但我比你明白小姐需要什么样的人,懂事却不多事,动话却不多话,你这么聪明,应该明白我是什么意思吧?”
自知这个时候的确不该去关心什么帅俊的公子,这样做十分礼亏,秋心慢慢低下了头,抿着嘴回道,“我知道该怎么做。”
回到竹闲居,姚一落道,“广暮大哥,姐姐这边有什么事儿,我会随时让人过去府上通知的,你且放心。”
关挺也在一旁道,“是了肖大哥,依我看恩人的身子素日就没什么病状,加之我魏爷爷的医术高超,想来过了今夜就不会有事儿了,天也不早了,肖大哥还是赶紧回府吧。”
“有你在,我自然放心,也忙了一天了,是该回去的时候了。”
口中是这样答应着,肖广暮却没有出京兆府,从竹闲居出来,径自来到了姚青鸾的桃影园。
桃影园正屋的房梁,肖广暮待了不是一日两日,今天姚青鸾突发高热,且病症或多或少还是因他而起,这个时候,肖广暮是无心回去睡大觉的,靠在房梁上,看着两个丫头忙前忙后,肖广暮感觉眼睛像涂了润滑油,丝毫没有困意,目光一直盯在姚青鸾憔悴的脸上。思绪也随之飘出了很远。
不枉费碧桐为姚青鸾换了一晚上的巾子,次日一早,当守在床边的碧桐醒来时候,再次摸向主子的额头,已经不烫了。
可高热虽然退了,却还要继续用药,肖广暮的话碧桐都记着。
碧桐一出门,肖广暮伸了个懒腰,在房梁上坐直了,一晚上保持这一个姿势,还真是够累人的。
错了错身子,肖广暮将身子放平,整个人倾斜躺在了放脸上,单手托腮,再次看向床榻上的姚青鸾。
第一一九章 开坛做法
这不看还好,刚将目光投向床上的人儿,见姚青鸾径自睁开眼睛。
一双深邃朦朦胧胧的大眼睛缓缓睁开,直看着的方向就是肖广暮所在的房梁。
四目相对的瞬间,肖广暮也有些措手不及,他甚至没反应过来自己为什么会待在这里,就在姚青鸾的注视下,第二次从房梁上掉了下来。
初次从这里掉落的时候,肖广暮也是这样狼狈,那天还是深夜,姚青鸾身上紧紧披着个薄褂子,坐在一旁的桌案旁看书。
那一次,姚青鸾是听到声音后回头看到肖广暮的。
这次却比上次更糗,他是被姚青鸾目睹着整个衰落过程的。
伴随着咕咚一声坠响后,姚青鸾眨巴着一双大眼睛,将视线定在了地面上躺着的人儿身上,疏忽间竟笑了起来,刚要起身坐直,无奈一晚上的高热她已经被折磨的通身无力。
沙哑着声音道,“肖公子,你怎么会在这里?”
躺在地上的肖广暮,恨不能立刻从眼前找个地缝钻进去,可惜,京兆府大小姐的正屋,严实的不会有地缝。
嘿嘿一笑,肖广暮原地起身,“昨天你突发高热,在竹闲居直接倒下了,我后来左思右想,还是担心你的状况就想着过来看看,谁知在上头待着待着就睡着了。”
瞬息间,姚青鸾想起这几天发生的事情,脸上的笑容萌上了一层阴雾,却也并没给肖广暮脸色看,只是笑容淡了一些,“不过是一点小毛病,肖公子真是小题大做了。赶紧回去休息吧。大白天的,若是被人看到,怕是要说闲话了。”
肖广暮拍了拍身上的尘土,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后脑勺,“这个……是啊,天都亮了,那我先告辞了。”说完。原地转身。迈着步子就要往外走,早忘了内外室间有个月亮门的事情,哐一声。俊俏的脸孔跟月亮门的门框来了个超亲密的接触。
姚青鸾是笑也不是,替他疼也不是,满身没力气,却被肖广暮逗得不知道该怎么好了。
头都不好意思回过来。肖广暮转身直接顺着窗户飞了出去,那窘迫的样子。跟初次过来时候没什么两样。
碧桐推门进来,已经端了热乎乎的汤药,还想着不知道该怎么叫醒小姐,却看姚青鸾已经坐起来了。正望着棚顶的方向独自笑着。
“小姐,什么好事儿竟这样高兴?”
姚青鸾渐渐收回笑容,“没什么。想起一些事情,这是我昨日喝的药吗?”
碧桐点头。双手递了上来。
姚青鸾接过,闻了闻,先是皱眉,随即豁然,“真是好方子,出药方的是何人?”
碧桐摇头,“昨夜是三少爷,关挺还有肖公子背着您回来的,我听秋心说,在门口还碰到了夫人安排的那个护卫,险些露了馅儿,回来的时候,三少爷就拿了包好的几服药了,肖公子嘱咐说今儿一早若您的高热退了,就再熬一副。”
“碰到了护卫?”
“是啊,奴婢也好生担心呢,不过还好,夫人并没有派人过来说什么,许是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
看着碗中浓浓的汤药,姚青鸾仿佛在自说自话,“没过来讯问,反倒让人更加担心。”
“对了小姐,适才我去厨房熬药的时候,听闻夫人这几天要找来个什么道行很高的道士过来做法,正为这事儿跟老爷请示呢,老爷似乎不太愿意的样子,也不知道究竟会如何。”
“恩,我知道了。还有什么事?”
“奴婢还听说,一大早,威武将军府的表少爷过来了,至于是谁,奴婢不是很清楚。”
“表少爷?”姚青鸾心下一凉,生出浓浓的不祥预感。
按理说,张氏卧床这么久,娘家的人也该过来瞧瞧的,除了前些天张曦瑶来看过,还有一次是两位夫人来过,旁的便没什么了。
张文卓或者张文轩两个过来也是情有可原,只不过提到张文轩这个名字,姚青鸾就心有余悸,第一次过去威武将军府的时候就被对方险些看出了破绽,花费好大功夫才搪塞过去。
今儿来到府中的人若是那个色字当头的张文卓也就罢了,可真的是张文轩,那就要多一番算计才行。
毕竟现在,她正要处理张曦瑶和五皇子,太子这摊子事情,眼下还没开始计划,若被张文轩发现了端倪,怕是会更加怀疑。
“小姐,需要奴婢做些什么吗?”
“你去小心打听一下,看看到底是哪位表哥过来了,要快。”
点了点头,碧桐小跑着出了门。
半个时辰过后才回来,结果不尽人意,来的人是威武将军府二少爷张文轩,那个诡计多端,又狡猾谨慎的臭小子。
“二表少爷在夫人的房间中待了足足一个时辰,不知道聊了些什么夫人连最亲近的李妈妈都没待在身边,独自跟二表少爷待在屋里了,中途进去端茶的丫头都被赶了出来。”
抿了抿唇,姚青鸾紧紧皱着眉头,“后来呢?”
“后来,表少爷就走了,对,跟李妈妈打听了小姐您的情况,因今儿一早奴婢过去回禀说小姐昨夜突发高热,为怕夫人担心,奴婢用之前给小姐配的退热药熬好了给您服下的,唯恐再生事端才想禀报,却没想小姐的高热很快就退了,这样回禀之后,夫人倒是关心了几句,无奈身子没法动弹,就让李妈妈送了些东西过来。”
“送东西来的时候,没提别的?”
碧桐摇头,“没提别的。”
正说着,门突然被推开,秋心慌乱着走进来,“小姐,夫人派人过来知会,说法师已经过来了,就在小姐的院子门口开坛做法,让奴婢们跟着忙活忙活。”
“现在就做法事?”姚青鸾错愕。
“是了,老爷虽然不甚同意,可还是没扭过夫人和表少爷的劝,表少爷帮忙张罗着,不到一个时辰就把人带进来了。”
“可是,我们小姐还在病中啊。”碧桐道。
“是了,刚才我也是这样说的,可是法师说了,因为在病中,所以开坛做法效果才好。”
第一二零章 选择陷阱
“去请法师进院!”没等丫头们在旁边嘀咕完,姚青鸾已经一声令下。
碧桐双目圆睁,“小姐,可是您还病着!”
“无妨,去请!”
无奈,小姐下令,碧桐只好应承,扯动着步子往屋外走。
姚青鸾这会儿却是心事重重。
原本张氏说要做法,这事儿姚青鸾只以为做一做排场也就算了,那天她只不过拿出这么个幌子要炸一炸张氏的口风,虽撬出了些什么,毕竟没有确凿的证据,如今张氏真的认真派法师过来做法,也是理所应当,毕竟出于对女儿的关心之情,理当如此。
可是偏偏今天张文轩来过,又在这里待了许久,跟张氏闲聊了那么长时间,姚青鸾打从心底里没什么底气。
打从初次见到张文轩,姚青鸾就觉得这个人的眼神很毒,虽说是表兄妹之间正常谈话,可那人竟然一眼就看出自己的不对劲儿。
也是自己太过粗心大意了,因连着在京兆府经过了那么多事情都没人怀疑她的身份,所以在威武将军府的时候也没多加注意,竟然那个机灵的家伙差点儿抓住了把柄。
不知道今天跟张氏的谈话中,张文轩会不会跟张氏透露一星半点儿,姚青鸾当下担心的倒是这个。
击鼓声突然响起,院子里原有的安静,瞬间被打破了。
从姚青鸾入住桃影园开始,加之碧桐和秋心的管理,寻常丫头们都不敢造次。
那些平日里爱搬弄是非嚼舌根的,曾经很受大小姐喜爱的丫头们,如今越发搞不清现在大小姐的品性。
虽看着外表比之前温顺了许多。但发起火来,现在的大小姐更加可怕。
所以丫头们平常做好各自的事情后便会回到自己的房间中,按照安排好的次序做各自的事情,不会满院子乱传,说着府中乱七八糟的事情。
这样一来,桃影园也就安静许多,明明一个大小姐并十多个丫头妈妈住着。却仿佛只有一两个人在这里一样。安静的可以。
如今鼓声连天。加之法师摇晃着铃铛,左跳右跳,口中念念有词。整个桃影园都繁闹了起来。吵吵嚷嚷的每个休止。
碧桐烦的在外室厅中转悠,一会儿跑床边往外瞅瞅,一会儿跑到桌案旁边拿起抹布擦两下,心也顺不下来。
姚青鸾则全然不顾外头的动静。安然躺在床榻上,看着房梁发呆。
“小姐。您也不着急,外头都被那道士弄成什么样子了?您也不管一管!”
“是夫人的命令,我怎好管?况且,夫人找道士过来做法。不也是为了我的身子着想莫,你不用多说了,且等那道士弄完了。将该给的银两都给齐就是。”
“小姐!”秋心在一旁也忍不住了。
姚青鸾却仿佛什么都没听到,翻了个身面向里侧睡去。
忙忙叨叨的。过了一个多时辰,外头的法事才算做完,碧桐松了口气,拿着早准备好的沉甸甸银两出了屋子,行至道士面前,当着他的面,将沉甸甸的钱袋子交到了一旁小道士的手中。
小道士掂量掂量重量,看了看大道士。
大道士一身藏青色道服,手中紧握着法器和一个金色的旋罗,低着眼睑扫了下小道士的手心儿,并不说什么,将目光转向碧桐道,“适才本道做法,虽在院中驱魔辟邪,可本道发现,小姐闺房之中仍有余孽,并非本道法力不高,不足以祛除,只是小姐仍在病中,对那等不干净的东西实属吸引,她们便只会缠绕在小姐身边,请姑娘进去回禀小姐,本道要借小姐的闺房一用,将那等孽畜祛除干净,否则今日之法便是白做了,只会讲那等东西困在屋中,不敢到院子,问题反倒是更加严重……”
碧桐脸色都变了,“什么?你还要进大小姐的闺房?这怎么可以,小姐尚在病中倒不说,若小姐身子康健,你一个大男人也不得进入的,这是我们京兆府的规矩,岂容得你造次?”
道士的脸色一点儿没变,仿佛压根没听出碧桐的不礼貌,微笑缕着颌下的胡须道,“姑娘所言的确在理,可是您忽略了,本道一入空门,便将那些个你们凡世人看中的东西都抛之脑后了,入不入小姐的闺房,让不让入,且看小姐自己的意愿,反正道理,本道在这里跟姑娘说清楚,院子中的余孽已尽数被本道抓走,且本道还在小姐房门与远门只见设下了九九八十一卦,那等东西再不敢进入院门,可正因如此,困在屋子里的污物便永远不可能出来,这会加重小姐病体的。姑娘若做得了主,自然可以现在给我回复,若做不了主,还是请示一下大小姐,再做定夺吧。”
话语中不仅对自己的身手很是有信心,还透露着一个意思:现在那些脏乱的东西都已经被我关进你们小姐的屋子里了,如果你不让我进去驱逐,今儿这法事不仅没做好,还会越来越严重。你自己看着办吧。
碧桐气鼓鼓的就往屋里去,走到床边,姚青鸾已经坐直了,浓眉紧锁着。
“小姐!”
“你们说的话我都听见了,这道士来头不小。”
碧桐讶然,“您的意思是?”
上午张氏刚跟父亲说了做法的事情,父亲原本不同意,后来张文轩走一趟,事情就成了,而且那道士来的这样快,竟像是早就准备好的样子,显然是有备而来。
如今还定要进来屋子里,就是明明知道陌生男子进入大家小姐闺房会对小姐的声誉有损,执意为之,让我做选择。
如果我拒绝了,那说明,我主动跟张氏请求的这事儿就是做假的,压根儿不怕什么鬼魂,否则怎么会宁可保住名誉,也要留着鬼魂在屋子里不让道士进来呢?
如果我让道士进来了,那么明摆着,我将京兆府大小姐的名声置之不理,因为我压根儿不在乎什么名声,这跟姚青鸾素日的性子大不相同,全然就是露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