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感而发——关于女猪和这个故事
有感而发——关于女猪和这个故事
《世婚》的故事刚刚开始,前因后果刚才展开,所谓真相只是女主眼里的真相,未必就是全部的真相。
可能大家会觉得女猪反复纠结上一世的问题有点烦(我自己揣测的,当不得真,哈哈),有些表现也不尽如人意。不过,我觉得对于一个刚刚经历过悲惨生活的女人,而且是个彻头彻尾的古代女人,且从死到重生只有半个月的时间,一个人的性格想法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形成的,改变也不是一朝一夕之功,从懦弱到坚强,从悲观到乐观,从理所当然靠家族靠别人到自立自强,人生观价值观都不是说变就能变的,有些心理历程和行为举动都是必须的。就像是失恋,再坚强的人也得难过一段时间吧,哪怕再不想这样,也由不得人……
这一次,我想讲述一个我想讲述的故事。比如人生的经营、婚姻的经营,成功和失败,我想原因是多方面的,不可能完全只是别人的错,找客观原因的时候也要找找主观原因。这世上没有绝对的对与错,有些人,用一辈子也未必能看清楚他到底是个什么人,有人在关键时刻会忘我保护妻子的生命,但他同样也可能会出轨;有些事,在弱肉强食的世界里,不公平永远都会存在,但公平和正义也还在,端看你从什么角度来看,用什么态度来对待。
咳!假装深刻了……我的年龄才三十出头,经历也不算复杂,尚且不到可以谈人生的地步,许多想法和观点都还在形成中,比较浅薄,不指望能得到大家的认同,不过,我想,只要活着,就要努力的活下去,就要有梦想,有坚持,拼搏的同时还要有一颗乐观向上强大的心,活着,其实很好。
可能故事写到后面,有些朋友会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离开,但我都希望我的朋友们不管身处怎样的境遇,都能快乐向上积极努力地活着,而且越活越好,越活越灿烂。哪怕2012咱们也不怕哈!
谢谢大家的支持。
11年12月、12年1月打赏+PK票名单
2011年12月、2012月1月打赏+PK票名单
感谢以下书友的慷慨。
后台只能看到这些,但请相信,大家的粉红、订阅、推荐、留言鼓励,我都一样真心存着感激和谢意,一样的真诚。在此感谢所有支持世婚、支持小意的书友们。(纯手工整理,若有疏漏不尽不详之处,请大家原谅并指正,我再添上,谢谢。)
起点昵称——起点币
爱财的仙宝——80000
沉香如屑——22000
反求诸己——17997
Chieh-Ching——14194
shui52939——13476
红豆牛奶冰——10000
莫小七小气——9664
林阿水——5999
xuhuina——5239
魔幻雨滴——5100
o十三燕o——5099
tashidelek——5000
筠霄——5000
kianc——5000
黑乌龙茶——3776
坏葚——3264
沐水游——3098
妖精嘴对嘴——2599
幻·蓝璃——2399
co汤包——2000
豆豆元宵——2000
Julianne——1988
长长妈——1698
许你默默相伴——1595
醉酒香——1587
醉爱红妆——1499
新鲜糖炒栗子——1199
醉舞清影——1088
茂茂夏——1000
丁小胖子——1000
呼呼Ayres——1000
干物女声优——999
。窝窝。——999
月落玄牙——786
蓝云舒——699
sesame782624——688
yangtian407——588
小溪耐——588
妃子笑1900——588
金钦——588
莫伊莱123——588
zy6288444——588
tasuki623——588
湘子门——588
水怀玉而川湄——500
美味书虫——500
陶苏麦——500
sanded_wind——499
恒睿我爱你——300
红豆妮——299
yeyufy——200
ceciliawing——200
犬猎——200
阿英becky——200
瑤非魚——198
小院子——198
孟德綱——198
两处沉吟——198
shisanchun——198
sheila0914——100
树小直——100
书友111216231444859——100
lovearlene——100
gsdgsgsgsgsg——100
囧妍——100
书友101117153923433——100
大河两岸——100
禾对雨佳——100
伊丽莎牙白——100
轻笛——100
猫谢谢——100
书友925164240——100
小肥狐——100
悠然落落——100
小鸡啄米0511——100
mi1234567890——100
林森遥遥——100
馨月-karen——100
小喜鹊83——100
条纹线衫——100
liliyun9869——100
骑牛找猪——100
璎珞琅玕——100
NoraC——100
歪脖苹果梨——100
雪琪娇娇——100
书友110114081248254——100
longnengneng——100
别抢我买卖——100
伸懶腰——100
shirotori——100
doudou5252——100
蜜糖MILK——100
莫爱、无心——100
阿空喵——100
zwj123456——100
素食小猪——100
stone522——100
caian——100
magicHan——100
春日的柠檬茶——100
拈多傻笑的花——100
heyrain——100
elsa201112——99
吃是我的爱好——99
花桔子——99
萨洒——99
短耳猫咪——99
黑豆945——99
熙熙往来——99
逸安王——99
秋拉拉——99
缥缈星魂——99
昴流~——99
闲心99——99
希行——99
桂仁——99
2月打赏名单
2月打赏名单
感谢以下书友的慷慨。
后台只能看到这些,但请相信,大家的粉红、订阅、推荐、留言鼓励,我都一样真心存着感激和谢意,一样的真诚。谢谢大家。(纯手工整理,若有疏漏不尽不详之处,请大家原谅并指正,我再添上,谢谢。)
昵称——起点币
爱财的仙宝——10000
紅豆牛奶冰——10000
Chieh-Ching——8518
Xuhuina——4063
柏觅双——1888
希行——1888
p57520502011-——1675
莫爱、无心——1587
尘姒——1176
Aqimiao——1176
醉爱红妆——1098
水怀玉而川湄——897
sanded_wind——700
sesame782624——588
书友——588
Yeyufy——588
萝卜1031——588
坏葚——588
魔幻雨滴——499
豆豆元宵——495
twinboys0819——400
许你默默相伴——398
骄傲的小花狗——300
122555555——300
悠然落落——298
小院子——298
闲心99——200
sally_wd——200
bb8527——200
飘盛——200
我本来就叫乙醚——200
倾妃花——200
旋转的舞者——200
小李乐容——199
韵_凝——199
薄荷清新——199
瑤非魚——198
小鱼淘书——100
Wuyonggong——100
飘渺翎月——100
亦湄——100
景宋灵——100
坐酌泠泠水——100
火爆猴100
凝睿——100
〆焱紫语洛——100
Colahehe——100
舒研500——100
水晶冰星——100
神马都是服芸——100
汤汤雨雨——100
五月的加菲猫——100
Ceciliawing——100
蒜泥打卤面——100
yangtian407——100
禾对雨佳——100
小蛋子的妈——100
蝗小虫——100
萨洒——100
恒睿我爱你——100
Sih-Han——99
四面暮色——99
莫伊莱123——99
熙熙往来——99
Merian——99
嚣张11——99
magicHan——99
菲林夕ね——99
阿拍儿——99
窝窝——99
两处沉吟——99
Tigerxuejun——99
姥姥个腿的——99
Kianc——99
旺鸡蛋——99
孟德綱——99
长长妈——99
PP落——99
第1章 梦回
天上飘着细雪,黄洋洋的江水一望无边,她在水中沉浮,奋力挣扎,妄图能抓到点什么,妄图能够再自由自在地呼吸,但得到的不过是冰冷的江水从她的口鼻间漫进她的肺部,犹如万根钢针生生刺进去,刺得生疼,痛到麻木……林谨容在浮沉间凄凉的笑。
这兴许是命,但她本不该死,荔枝也不该死,如果不是那些忘恩负义的人抛弃了她们,如果不是那个人一去不复返,她本不该落到这个地步——为了不受匪兵侮辱而投入江中。她不明白,为什么她真心实意,掏心掏肺地对他们好,到了最后,她却成为被抛弃的那一个?
一个浪花打过来,她眼前一黑,再懒得动一根手指,就这样吧。恍惚中,她似乎听到有人在叫她的名字,但是她已经懒得睁眼了,会有谁呢?无非是幻觉而已,连他都已经扔下她不管了,还有谁会在乎她的生死。
林谨容从噩梦中惊醒,冷汗涔涔,汗透衣被。她拼命抓住身下滑凉的丝被,大口大口地喘气,仿佛想把刚才被耽搁了的那些呼吸全都找回来。一连喘了十几声,她才意识到她还在自己娘家那张小小的雕花填漆床上,她刚才只是在做梦,她还活着。她颓然松了僵硬的手,瘫软在床上,在黑暗里数着自己还很急促的心跳。
……心跳不曾停止,她提醒自己,她好好的活着,上天垂怜,一觉醒来她又回到了小时候,一切尚未发生时,她还有机会。
“姑娘又做噩梦了么?”乳母桂嬷嬷小心翼翼地把手里的青夹瓷油灯放在桌上,把半旧的雨过天青纱帐在银钩上挂好,探头去看帐内的林谨容。
半明半暗中,林谨容的眼睛亮亮的,面上犹自带着些惊慌和茫然,额头上的几缕碎发被冷汗浸透,湿湿地贴在光洁额头上,显得她一张原本就细白的鹅蛋脸更加细白。
桂嬷嬷虽不见她回答,却知道她的确是做了噩梦,不由微微叹了口气,只探手一摸,就熟门熟路地去给她取换洗衣物,又叫外间支愣着耳朵听的丫头荔枝:“荔枝,把炉子上温着的热水取来给姑娘擦身。全都汗湿了呢。”
丫头荔枝便也披了衣服,提了热水进来,利索地在黄铜盆里注满了热水,又取了一块带着芬芳的布巾浸着,上前去帮着桂嬷嬷给林谨容擦洗换衣。
林谨容顺从地坐起身,沉默着由她们给自己脱衣擦洗身子,热热的布巾擦在身上,舒坦过后就是微微的凉爽,她渐渐不抖了,心跳也平缓下来。
桂嬷嬷一边替林谨容擦洗身上的冷汗,一边关怀地问她:“姑娘,刚才梦见什么了?竟吓成这个样子,怪可怜的。”
林谨容抿着淡红的唇,好半天才低声道:“夜里不说梦。”
荔枝和桂嬷嬷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无奈。荔枝低头替林谨容把亵衣的带子结好,含笑道:“姑娘,让桂嬷嬷给你说故事吧。”
其实也就是担心林谨容害怕,再做噩梦,让桂嬷嬷陪着她睡觉的意思。只是林谨容自来好面子,林家家规严,早在她四岁开始,乳母就不能陪着她一起睡了,所以才会用这样委婉的话来说。
林谨容抬头看着荔枝,眼神万分复杂。荔枝比她大两岁,沉默稳重,长得白白净净,一管鼻子更是漂亮极了。从林谨容刚记事开始荔枝就一直陪在她身边,是她的玩伴也是她的丫鬟,后来,所有人都离她而去,只有荔枝陪着她一直到死,如果不是荔枝,她连跳江求死的机会都没有。
荔枝被林谨容直勾勾的眼神看得有些难堪,笑着摸了摸脸颊,将手在林谨容面前晃了晃,道:“四姑娘在看什么?莫非还没睡醒,认不得奴婢啦?”林家的姑娘少爷们是按着族里来排行的,所以林谨容虽是三房的次女,也得顺着次序称四姑娘。
她怎会不认得?她记得牢牢的呢。荔枝,我要好好对你,这辈子,我再也不叫你吃那种苦。林谨容收回目光,唇边露出一个淡淡的笑来,默不作声地侧身躺下,将散落在枕上的头发理顺了,轻轻道:“祖母寿辰,明日大家都有得忙,马虎不得,你们且去睡吧,给我留一盏灯就好。”
桂嬷嬷再次担忧地和荔枝对视了一眼,轻轻道:“姑娘,你……”自姑娘半个月前生了那场病后,夜里总要做噩梦,大哭大喊的,点了灯就安静。本以为她渐渐好了,就听三太太的意思把灯给灭了,哪成想她立刻又做噩梦了。
林谨容有些疲累地闭上眼睛:“我不小了,我有数。”
虽则只有十二岁,但的确不是小姑娘了。桂嬷嬷无奈,只得给她留下灯,把帐子放下,和荔枝一道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待到掩好门,桂嬷嬷轻声道:“这样下去可不得了,看姑娘眼下的青影是越来越重了,人也没精神。依我瞧着,怕是那日被惊吓甚了,须得和三太太说,另想个有用些的法子才是。”说着又低声咒骂了几句:“二太太也真是的,大白青天的做那种缺德事,也不知道遮掩着些,生生吓坏了咱们四姑娘。”
林谨容的眼皮轻轻动了动。
桂嬷嬷说的是二房尚未成亲的四少爷——她的四堂兄搞大了二太太身边丫头的肚子,二太太一碗药打掉那胎儿,却不曾收拾干净,刚好被林谨容撞上,从而吓坏了她的事情。前一世的时候,她神思恍惚了将近一个月,家里又请大夫,又请神的才算好了,但这一次,她却不是为了那件事害怕,这种事情,和她后来遇到的那些事情比起来又算得什么!亲眼目睹过匪乱的人,才知道什么叫做命如草芥!
只听荔枝叹息了一声:“太太也难,三爷又不管事。”
林谨容的亲父林三爷不管事,是个散仙,四姑娘被惊吓成这种样子,他也不过是应景来看了两回就算了。三太太陶氏性格刚烈,眼里揉不得沙子,不懂服软低头,夫妻二人就是怨偶,从来在一起就好好说不上十句话,为了这事儿二人又是狠狠干了一大架,半个月了还僵持着没说话。
桂嬷嬷沉重的叹了口气,沉默片刻,却又兴奋地同荔枝道:“听说了么?姑太太明日也要赶回来的。”她带了点幸灾乐祸的语气,“你说这都过去好几年了,也不晓得她那个过继来的小少爷养熟没有。那孩子过继的时候年纪也太大了些。”
“再大也不过是孩子,这都离开六七年了呢,只要姑太太对他好,人心都是肉长的,怕也是差不多了吧。”荔枝低声回答了一句。
林谨容近乎麻木地无声道:“没有的,陆缄永远都喂不熟。他的心里只有他自己和他的亲生父母,再没有旁人。”
一想到陆缄,林谨容的心里就不好受,她竭力去想其他事情,不愿再想这个名字和与这个名字有关的一切。她透过半旧的纱帐看着桌上那盏青瓷省油灯,拼命地想,再小些的时候,家里用的是铜灯或是蜡烛,后来祖父赋闲,父亲这一辈中又没有出类拔萃的,虽有功名却不曾出仕,更不会经营,都是些只晓得吃喝玩乐,吟风弄月之辈,家里只有出账没有进账,她这一辈的兄弟姐妹却又极多,世人婚姻论财,几场喜事办下来,家里除了老太爷和老太太房里外,上上下下就都只能用这相比铜灯可以省一半油的青瓷省油灯了。
她轻轻叹了口气,果然是一代不如一代。所以在那时候,她得了那门姻缘时,家里的姐妹们还羡慕得眼睛发亮,她也自以为是好姻缘……锦绣良缘,嗤……怎么又想起这个来了?她嗤笑了一声,不自觉地摇了摇头。如果她没有记错,明天陆缄也是要来的,那是她和他长大后第一次见面。明天,林谨容的心里陡然生出几分戾气来,贝齿咬得嘴唇生疼。
虽然心中事情多,但她到底年小,很快就觉着那盏灯越来越昏黄,越来越远,渐渐的,她睡着了。这一次,她睡得安稳无比。
太阳刚露了半个头,一个窈窕的身影提着壶轻轻推开雕花门扇,在窗边铜盆里注满了热水,方走到床前,打起帐子,把微凉的手伸进藕荷色的丝被去冰还在昏睡中的林谨容。
林谨容一个激灵惊醒过来,眯缝着眼睛警惕地看着面前那张宜喜宜嗔,微微带着些调皮的俏脸,眼里闪过一丝不耐和讥诮,唇角却轻轻弯起一个好看的弧度:“桂圆。”
丫头桂圆是桂嬷嬷的亲生女儿,和林谨容算是同吃桂嬷嬷的奶长大的,又从小伴在林谨容身边,论起亲厚来,荔枝都要差了一大截。故而,桂圆对林谨容的态度可以说是亲昵到超出了平常主仆的情分,林谨容待她也是超出了主仆的情分,一门心思就想替她谋个好前程。可是,就是这样的桂圆,最后却是那样背主忘恩,贪心不足的人。
——*——*——*——
新书上传,请各位新老朋友走过路过别忘收藏、点击、加推荐票票!一定要啊!O(∩_∩)O谢谢大家。下面是本人的完结vip作品。
第2章 故人(一)
彼时林谨容刚睁眼,看到桂圆时,她以为自己会对着桂圆发作,把桂圆赶出去,但她终究是对着桂圆甜蜜的笑了。现在一切尚未发生,她却得了先机,能辨忠奸,便留着桂圆又如何?她有了防范,谁能知道最后的结局会是什么样?不管好人坏人,用在妙处便是一个好。
桂圆又怎知林谨容在瞬间已经转过无数个念头?她只当面前还是那个天真软善的四姑娘,只调皮的一笑,伸手拉林谨容起来:“四姑娘快起来,三太太和二太太都使了嬷嬷过来探望你,三姑娘也才来过。”
“姐姐来过?怎么都没人叫我?”林谨容看了看窗,发现天色已经不早,早过了她往日起身的时辰,便知是桂嬷嬷和荔枝要她多睡一会儿的意思。倘若不是因为今日是祖母的六十寿辰,只怕是会让她睡到自然醒的。
桂圆把一身崭新的银红色短襦长裙给林槿蓉穿上,一边服侍她洗脸梳头,一边叽叽呱呱地说个不停:“远处的客人们是早就来了的,这个您也知道,就是舅太太一家人还没到呢。近处的一些客人也赶早来啦,厨房里的菜香飘得到处都是,叫那些扫地干粗活儿的小子丫头们口水涎得老长。”桂圆的语气里不知不觉就带出了几分身为姑娘身边大丫头的体面和骄傲——她的伙食可不是那些干粗活儿的小子丫头们能比的。
林谨容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任由桂圆替她收拾打理。她年纪还小,还不到绾发髻的年纪,不过就是将一头乌亮的长发编成辫子,再用七彩的丝带扎成丫髻,再插上几朵珠花便可以了。脂粉什么的,也还不到她用的时候,所以这梳妆打扮对于她来说,是再简单不过的一件事。
“再戴一对金丁香罢。”荔枝进来把手里的食盒放好,拉开小小的妆盒,拿出一对金丁香,拉着林谨容温柔地给她戴上,又替她整了整腰间的碧玉压裙,眉眼弯弯地笑道:“四姑娘长大了,越来越像太太了。”
谁都知道林家三太太陶氏早年是个远近出名的美人儿,荔枝这一说,虽不曾提了林谨容的容貌半分,却是实实在在的夸赞。
林谨容抬眼看着镜中的自己。肌肤洁白细腻,两条纤长的眉,目光沉静温婉,唇瓣娇嫩丰满。她这张脸,说不得有多美,但胜在舒展恬静,人说相由心生,当年姑姑不就是看见自己这张脸,觉着她是个温柔恬静的性子,所以才格外喜欢的么?既然姑姑喜欢,其他人也一定喜欢。当年她是什么样子的呢?林谨容侧着头想了想,露出一个天真却又微微带点羞怯的笑容来,清晨的阳光照在她的脸上,光华璀璨。
林谨容的吃相很优美,不紧不慢,却吃个不休,世人以瘦为美,从婶娘们到她的母亲,家中的姐妹,以及那些小妾通房们都是不敢多吃的,从前她也如此,但现在却不这样想了。她恶作剧的想,瘦美人们在遭逢匪乱,跑一步歇一气的时候,不知有没有后悔平时应该多吃点?反正那时候她是后悔了。
见她又是吃个不休,桂圆朝荔枝使眼色——自那日四姑娘从惊吓中醒过来,一见到饭菜就一副和饭菜有仇的样子,饭量竟比从前好了许多,也不怕吃成个胖子?眼瞅着也是要议亲的人了,竟是半点都不忌讳。
荔枝面上不变,只轻声道:“姑娘少吃些,今日厨房里的菜式多,有您最爱的乳羊肉。”这会儿吃太多,稍后就吃不下好吃的了。
“把剩下的饭菜分吃了罢,别浪费。”林谨容点点头,认真地把碗里的最后一粒米吃得干干净净。没有饥饿过的人,不知道粮食的珍贵,没有死过的人,不知道生命的可贵。
林谨容站在林家花木繁茂的园子里,极目远眺。八月末的天气,正是秋高气爽的时候,林家园子的风景一如既往的好,树叶从绿到黄,从黄到红,层层叠叠,极为美观。
林家虽然在走下坡路,但老太爷早年仕途顺畅时建下的这房子和园子乃是花了血本的,不但林老太爷夫妇和他下面的三对儿子儿媳,七八个孙子孙女都有自己的院子,且一块石头,一个池塘,一棵树,一丛竹都花了巧心思,无不恰到好处。只是此刻的林谨容看来,却颇有几分意兴阑珊之感。
不远处的荷花池边传来一阵嬉笑声,有条公鸭嗓子大声笑道:“五表哥,你家的这块灵璧石是真的?怎么看着不像?待我敲敲。”话音未落,就传来铮的一声响,悠长响亮。
林谨容完全忽略了这声石响,她满耳朵都是那条难听的公鸭嗓。有多少年,她没听见这声音了?她的指尖轻轻颤抖起来。
此刻她的庶长兄,族里行五的林亦之焦虑不安的声音也跟着响起:“陆家表弟,你莫如此,这是家祖父的心头好。”
“林家表哥真小气。”公鸭嗓子嗤笑了一声,道:“咱们平洲第一的灵璧石呢,轻轻敲敲,哪里就能敲坏了?看你急得,脸都涨红了。”接下来却是一声水响,“哎呀!”林亦之惊叫出了声,然后一片混乱声响。
桂圆的眼睛眨了眨,欢快地道:“姑娘您听,是陆家五少爷呢,好似咱们五少爷也吃了他的亏呢。”林亦之是三房的庶长子,族中行五,只比林谨容大了一岁,却比她的胞弟慎之大得太多,其母黄姨娘八面玲珑,自幼服侍林谨容的父亲,深得喜爱信任,十几年盛宠不衰,这母子俩就是三太太陶氏心上的一根刺,夫妻二人吵架十次有七次都是为了这对母子。
故而林谨容这边的人看他都是不顺眼的。林谨容自然也不喜欢林亦之,以往林亦之被人调侃欺负的时候,她不说帮着人欺负林亦之,但也绝对是装聋作哑的,所以桂圆才敢如此大胆。
“太太还等着姑娘呢。”荔枝与桂圆不同,她从来都是尽量不掺和进这种事情里去,此刻也不过是劝着林谨容赶紧走,别管闲事。她的任务就是照顾好林谨容,不要林谨容陷入麻烦中去,其他人的麻烦,又与她有何关系?
林谨容仿佛根本就不曾听见她们的声音,只转了个身,迈步朝着吵闹处走去。真是没想到,这事儿竟然给她碰上了!
她记得,那块灵璧石的基座不稳,被淘气的陆纶失手推入池塘中。陆纶是贵客,林老太爷怎么也不会骂他,所以最后是林亦之倒了霉。
林亦之本就因为害怕而跳入池塘中去推石头受了寒,又被罚跪了两天两夜的祠堂,病倒高烧不退,本就有病的黄姨娘衣不解带地照顾他,却从此撒手人寰。母亲因此被父亲怨恨,父亲报复性地又收了一房美妾,好强的母亲又气又怒,大病了一场,夫妻间本来就不好的感情越来越恶劣,连带着她们姐弟也夹在中间受气为难。
而林亦之的身份地位则从此胜似嫡子,他心中挟怨,真正成了七弟的威胁,若不是走投无路,母亲也不会那般欢天喜地的答应她的那门亲事,她自也不会吃后面那苦头。
当年她起得比今日早,这事她不曾遇到,也无力阻止,但今日她遇到了,怎么也不能坐视不理。她觉着,她这一去,兴许就能改变许多事情。林亦之不会受罚,黄姨娘不会早死,父亲不会再收美妾,母亲不会病倒,林亦之不会憎恨她们,她们用不着过得那么苦,她,兴许也不会被嫁进陆家,嫁给陆缄,再死于非命。
见林谨容径自走了,荔枝责怪地扫了桂圆一眼,低声道:“多嘴!要是姑娘惹了麻烦,看我不和桂嬷嬷说,打你的腿。”
她说的是和桂嬷嬷说,而不是和三太太说,本是已经打了让手,桂圆却不领情,仍不耐烦地道:“就你行!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快,姑娘走远了,跟上!”
林谨容走到荷花池边站住了身。
——*——*——*——*——
嗷嗷嗷,打劫推荐票票啦,此书是我开,此文是我载,要想接着看,留下推荐票!!!!
以下是奴家的完结vip作品。国色今早最后一个番外,9点准时发的,大家表忘记看哦。O(∩_∩)O~
第3章 故人(二)
一般情况下,都是早九点准时更新,请大家准时围观。记得投推荐票啊,呵呵
——*——*——*——
八月底,荷花池中早已看不到什么荷叶荷花,只余一些枯黑了的残叶并漂着些浮萍。而这些浮萍还恰恰被几个半大少年扰得纷乱。那块原本树立在池塘边,林家老太爷最爱的黑色灵璧石倾斜着歪倒在池水里,几个少年正指挥着三四个同样只是半大年纪的小厮站在齐腰深的水里拼了命地推,水被他们搅得浑黄。
林谨容一一打量过去,肤色微黑,两条浓眉像两条虫,穿秋香色袍子的那个小胖子是和她同年的陆家五郎陆纶,瘦高个斯文白净穿淡灰色袍子的是吴家的嫡次子吴襄,白白胖胖穿蓝色袍子的那个是陆纶的哥哥陆家三郎陆经。长得清秀漂亮,满脸害怕绝望,眼神四处乱飘,穿淡青色袍子的是她哥林亦之。
自家园子里蹦跶着这几个半大小子,林谨容并不奇怪。平洲这块地头上,林、陆、吴三家是望族,都是诗书传家,从来就是联姻的对象,尤其是林、陆两家,更是走得近,每一代必然联姻,以结两姓通家之好。所以这些人都和林家有千丝万缕的亲戚关系,小时候就经常出入林家,彼此之间都是极熟识的。虽然这些年大家年岁渐长,已经开始有男女之防,但在这大喜的日子里,有林亦之引着,他们偷偷跑到这园子里来撒野也不算得什么,大人们和家仆们都不过是睁只眼闭只眼罢了。
就事论事来说,林亦之事后被老太爷算账,本是活该,但最后却是她的母亲被迁怒遭殃,连带着她们姐弟倒霉受气。林谨容皱着眉头想,这怎么说来着?做妻子的不被丈夫所喜爱,那就怎么都是错。在这些男人的心目中,自家的妻不但应该替他打理家事,生儿育女,伺候好他,还该替他把宠妾娇儿给照顾好了才是正理,要不然就是恶妇毒妇不贤惠。
林谨容暗自啐了一口,这什么狗屁世道!也只有从前的自己,才会心中虽然不平,却并不觉得不该。毕竟从小她受的教育,耳闻目睹的,都是这样的事情,长长久久也就成了习惯。可是经过那种事,再活一次,却是明明白白的看不顺眼了。
“四妹妹。”做贼心虚的林亦之第一个发现了林谨容,害怕得差点流下泪来,他几乎是哀求地看着林谨容:“怎么办才好?”他的生母再得林三爷的宠,他也不过是个庶子,在最重伦理尊卑的林老太爷眼里,那就什么都不是!若不是他显摆,偷偷把这几个少爷带到这里来看这石头,又怎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十三岁的少年脸都吓得白了。
林谨容不说话。她的目光还放在陆纶的身上,又黑又调皮的小胖子把两根无名指伸入口中,两根食指按住眼角,一拉一挤,弄出了个难看的鬼脸。“哇……”他朝她翻着白眼吐舌头,那样子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
“啪!”十四岁的陆经要面子,涨红了脸一巴掌打在弟弟的手上,偷偷看了一眼吴襄,抱歉地看着林谨容笑:“四妹妹,你莫见怪,五郎就是这个讨厌样儿。”
“你又打我干什么?我要告诉娘。”陆纶大叫,不客气地抽了他哥一巴掌。“我不见怪。”她怎会见怪陆纶呢,再有他对她好的人没有几个了,不是亲兄,胜似亲兄。林谨容好容易才稳住了心神,望着少年们绽放出一个浅浅淡淡的笑容,舒舒展展地弯腰福下去:“陆三哥,陆五哥,吴二哥。哥哥。”
陆纶没趣地瞪着她,扯着公鸭嗓子大声道:“听说你病,还以为你瘦了,怎么倒胖了?你不减肥么?我家二姐最近天天嚷着自己胖了,饭都不敢吃的。”他身边的吴襄也笑看着林谨容,等林谨容回答。
林谨容不由摸了摸脸颊,养了这半个月,还真的胖了么?她怎么没发现?不过隔了这么多年又折回来,她原也记不得她之前是胖还是瘦了,一时之间,她竟找不到话可以回答陆纶的。
“总说混话。姐姐妹妹们的事也是你乱说得的?”陆经忙掐了陆纶一把,尴尬地望着林谨容道:“四妹妹,这黑胖子又惹了祸,亦之和他说这块灵璧石是平洲第一,他不相信……”说是如此说,他的目光却幸灾乐祸地斜瞟向一旁失魂落魄的林亦之,又看了看那块大半浸入水中的灵璧石,朝林谨容挤了挤眼睛,做了一个“你懂的”表情——林家三房嫡出的子女们不喜欢林亦之从来就不是秘密。
林谨容看着陆经装作什么都不懂的傻笑,心里却是在冷笑。从前她是被猪油蒙了心,才会一厢情愿地认为他是个好人,哪知这个人,竟会为了一己之私亲手毒杀自家亲兄弟。看看他现在这个惟恐天下不乱,却还在她面前扮好人的阴险样,其实他这性格在小时就已经露出端倪了,她当时怎么就没能看出来呢?
陆纶炸了毛,他最恨人家说他是黑胖子,就是他亲哥也不行,他黑了脸冲陆经大声嚷嚷:“白胖子,我怎知那烂石头没放稳?林五郎只告诉我这块石头是平洲第一,可没告诉我它少只脚,碰都碰不得,还是我运气好,不然往这边砸下来我就没命了……”他凶横霸道地戳了戳一旁脸色苍白的林亦之,大声道:“是不是这样的?林亦之!说,你是不是故意的?为了报复上次打架没打过我?”
“不是。我也不知道会这样。”林亦之紧张地把手在袍子上擦了又擦,总也擦不干那源源不绝地冒出来的冷汗,他索性咬着牙挽起袖子准备跳进池塘去帮小厮们推石头。
万恶皆起于这一跳,他果然又要跳了!林谨容忙叫一旁沉默不语的吴襄:“吴二哥,快拉住他。”
吴襄立刻听话地拉住了林亦之,林亦之可怜兮兮地挣扎着:“让我下去,我会被祖父打死的。”
其实他也傻得怪可怜的,也不看看那石头能是他这个小身板能推上来的?林谨容温和地看着林亦之:“多半是石头基座早就不稳了,不关哥哥的事。我们都会替你作证的。是不是?陆五哥?”她斜睨着陆纶。
小胖子哼哧了两声,到底要给林谨容面子,不情不愿地道:“是,是我看着这石头好看,就想摸摸,结果轻轻一摸它就倒了。”他翻了个白眼,“真晦气!”
吴襄看了林谨容一眼,坦然笑道:“是这样的,我们都看见了。”既然林谨容这个最有理由看林亦之倒霉的人都不打算追究,他又何必多事?他从来就不是一个多事的人。
林谨容感激地看着吴襄一笑,吴襄朝她露出一排洁白整齐的牙齿,表示她无需挂在心上。
在场的四个人,已经有三个表了态,林亦之的心里燃起了几分希望,小心翼翼地看着还没表态的陆经。
林谨容看着白胖子陆经,想到他笑眯眯的面孔掩藏下的恶毒狠心,由来一股厌烦憎恨,脸上偏偏笑得更灿烂:“陆三哥?你刚才说……”虽然林亦之不该当着他们炫耀这石头,但他也不该撺掇着陆纶捉弄林亦之。刚把所有错都推到了陆纶身上,接着还连林亦之也不肯放过么?这是林家,可不是他陆家的后花园!
见几双眼睛同时看着自己,陆经的眼睛一转,微微一笑:“当然是这样的。四妹妹,记得要和大人们说,看看园子里的其他石头有没有这样的问题,若有,还当早些处理好,不然伤着人不好。”
林谨容娇憨地笑:“那是自然。”她朝已经渐渐安下心来的林亦之招了招手,柔声道:“哥哥,我是来找你的,爹爹找你。”赶紧走吧,别再给她们娘几个惹祸了。
林亦之为难地看着那块石头,又看看陆经等人,林谨容叹了口气,前行几步,小声道:“你赶紧去吧,我这就去和太太说,安排人手过来把石头扶起来。”
林亦之感激地朝她挤出一个笑,朝陆经等人拱了拱手,擦着额头上的冷汗自去了。
林谨容方笑眯眯地看着陆经等人道:“适才听说演杂剧的已经来了,哥哥们不如先去瞅瞅,看有什么好看的戏,待会儿也好和我们说呀。我也要去寻我们太太了呢。”
陆纶一脚踩住她的裙子角,朝着她呲牙:“我不去,我和你一起去找小七弟玩儿。”
陆经一个爆栗弹在他黑亮的额头上,骂道:“没规矩!还不松开你的脚?”
“你再打我试试?”陆纶“嘭”地一拳打在陆经的胸口上,斜眼挑衅地看着林谨容,林谨容却朝他一笑,陆纶没想到她不但不发脾气,反而笑了,不由耳根都红了,呐呐地收回了脚,恶声恶气地道:“你是怎么病的?”
——*——*——*——
咳,别嫌瘦,胖子都是从瘦子渐渐养胖的,巨人也是从矮子渐渐长高的,只要亲们不时戳戳,收藏啦,点击啦,留言啦,这书就渐渐肥了,当然,还要每天都别忘了投推荐票!!!要推荐票,要推荐票!!!!
第4章 示好
她是怎么病的?这个问题林谨容倒不好回答陆纶,说出来就是家丑。陆纶见她不说话,又伸手去扯她的辫子,却被荔枝不动声色地跨前一步给挡住了。
荔枝比陆纶大,个子已经是大人了,站着就比陆纶高了近半个头,她板着脸往那儿一站,倒颇有几分气势。陆纶自诩少年英雄,自不便和一个丫头动手,却不由得愤愤不平。
“走,我听说这回请的杂剧班里头有个人的功夫可好,我们去看看。四妹妹回见。”吴襄笑着一把抱住陆纶,朝林谨容比了个眼色,拖着陆家兄弟俩去了。
桂圆不解地小声问林谨容:“姑娘,你干嘛帮五少爷啊?”多好的机会,正好可以狠狠杀杀黄姨娘母子的威风,让三太太高兴一回,却被林谨容就这样轻轻给放过了。
“他姓林,我也姓林。以后这种话再不要让我听见。”林谨容根本不管桂圆的委屈难堪,只转身顺着来路折回去。前世时,儿时的她最讨厌的就是陆纶这个恶霸,可是这一刻她被他欺负着,她却觉得真幸福——因为他还活蹦乱跳着,而不是那具冰冷僵硬,死不瞑目的尸体。自他死后,这世上就少了一个真心疼爱她,帮助她排忧解难的兄长,林谨容弯下腰,提起被陆纶踩脏的裙角,看着看着,眼角浸出一滴泪来。那时他总是帮着她,这回到她来守护他了。
“这陆纶真是可恶,妹妹崭新的裙子被他弄得脏兮兮的,还是吴二哥好,又温和又懂礼貌。”原该早就走了的林亦之突地从一旁的竹林中钻了出来,递了块洁白的帕子给林谨容:“我刚在溪水里蘸过的,妹妹擦擦。”
虽则投桃报李,本是应当的,但从前她怎么就不知道林亦之也是个懂得这道理的?可见事事无绝对。“谢谢哥哥了,妹妹正需要呢。”林谨容笑看了他一眼,自然而然地接过了那块帕子。
荔枝忙接过湿帕子,蹲下去小心翼翼地给林谨容擦起裙角来,安慰兄妹俩道:“只是踩脏了一小个角,擦擦就看不出来了。”
林亦之不安地绞了绞手指,低声道:“四妹妹……多谢你了。”他们的关系素来冷淡,他原以为林谨容会看着他出丑,看着他倒霉的,谁知她竟会为他解围,还热心地串联了那群高傲的嫡少爷们为他作证。事出反常必有妖,林亦之有些怀疑林谨容是不是有什么阴谋诡计。
林谨容望着他甜甜一笑:“哥哥,本来就不是你的错,你不过是想替大人分忧,招待好客人们罢了。谁能想到会遇到这种意外?多亏那石头是落入池中,不然伤着了人,那才是不得了。是不是?”她的口气带着几分甜蜜的诱哄,仿佛林亦之不顺着她的话头说,就是不识好歹。
林亦之目光复杂地看着林谨容,喃喃地道:“四妹妹,我……还是你最懂我。”他晓得自己出身不如人,一直就想和吴、陆两家的嫡出子弟们打成一片,好为将来添点助力,奈何他们看他总是带了层什么,他不甘心,就千方百计地想接近他们,所以才会故意夸口这块灵璧石是平洲第一,背了大人,绕过看园子的婆子,引他们去看那石头。但这样的心思,他是不会和林谨容说的,既然林谨容递了个光鲜亮丽的理由给他,他便领了她的情,顺着梯子往下爬就是了。
林谨容朝他点了点头,却又带了几分小大人似的严肃,低声道:“哥哥想帮忙是好事,但以后这样的事情哥哥还是要慎重了,若是被伯母和婶娘她们瞧见,必要挨骂的。”她顿了顿,加重语气道:“哥哥还要爱惜自己的身子,别动不动就往水里跳,要是冻病了怎么好?不过是拖累了身边人。”
若是往日,林亦之自不会把林谨容一个小丫头的话放在眼里心上,今日却有些羞愧,觉得她说得十分在理,这拖累了身边人,不就是拖累了他亲娘么?三房在家里不得志,大房、二房没事儿总要挤兑三房几句,三太太吃了气,还不是要发作在他亲娘身上?就是父亲那里,自己也脱不掉干系。林亦之呐呐地应了,又担忧地道:“太太那里……”
林谨容亲热地笑道:“哥哥还不知道么?太太就是脾气不大好,可也晓得是非的,你就放心吧。稍后让姨娘过去说一声也就是了。”今日客人多,母亲就算是给黄姨娘脸子看,也不会太过分。
林亦之彻底放了心,讨好地同林谨容道:“四妹妹,我过几日能跟着爹爹出门,我给你带面人儿怎样?又或者,我看到什么新鲜玩意儿,我买给你?”
林谨容笑得眉眼弯弯:“好呀,谢谢哥哥。三姐姐和慎之也喜欢呢。”
说起五岁的嫡出幼弟林慎之,那和他就是天上和地下的区别,林亦之微微有些别扭,随即装作理所当然的大方样子道:“自然少不了三姐和七弟的。”
林谨容朝他挥手:“那我先去太太屋里了。”她不指望林亦之对她们姐弟有多好,只希望能尽量保持表面上的平和,不给别人踩她们娘几个的借口。
林亦之又喊住了林谨容:“四妹妹。”他的目光落在林谨容的裙子上,有些踌躇地道:“今日客人多,要不,你重新换条裙子?我看见五妹、六妹、七妹都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林谨容微微一怔,突地笑了:“这样就挺好了。难道哥哥觉得不好么?”她的这三个堂妹,年岁都和她差不多,都到了该议亲的时候,似老人寿宴这样的场合,本就是给有心人相看挑选的机会,焉能不打扮得漂漂亮亮的?特别是有吴襄和陆缄那样的人在,大伯母和二伯母定会十分卖力地下足功夫打扮自家女儿。可是她么,恰恰还不想掺和,她只想坐观大房、二房为了那薄情男争个不休。
到底年岁小,三太太又粗心,不会玩心眼,没人教她这个……林亦之不好把话说得太明白,见她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也只得由着她去,干笑道:“挺好,挺好。”
林谨容抿唇笑着自去了。做人情,做人情,人情需要做,她前生的失败大概也与她不会做人情,不会装有关罢?那便跟着从头再学。
林亦之目送着林谨容,只觉着她今日身上平白多了一种说不出的感觉,从前她看他是漠然,今日看他却似是和气得很?他皱着眉头想了好久也不得要领,便暗想,无论如何总是自己受益,自己年岁渐长,能多个人在太太面前为自己说好话也是好的,今后多多下点功夫和她交好就是了。
林谨容转过流水小桥,绕过两三座亭台楼阁,方才走到她亲娘林三太太陶氏的院子门口。才要进院门,就听见里头有人在笑,笑声轻松爽朗。
这样的笑声,林家就没一个女人能发得出来!因为被贬斥而一直闷闷不乐的桂圆眨了眨眼,欢快地同荔枝道:“是舅太太!到底还是赶到了!”
荔枝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垂下眼没说话。桂圆口里的这位舅太太,正是林谨容的亲舅母,陶氏的长嫂吴氏,也就是吴襄的亲姑母。吴氏性格活泼,出手大方,每次见着外甥们总是要给礼物的,就连着身边的丫头们也有打赏,由不得桂圆不高兴。但这样喜形于色的,也太掉价了些,不知道的,还以为林家有多穷,下人们的眼皮子就浅到了这个地步。荔枝如是想。
林谨容的脸上也是堆满了笑,加快了步伐忙着往里走。她是真心喜欢这位舅母,性子活泼大方不说,难得的心慈明白,从始至终,一直待她们姐弟都很好。娘家就是出嫁女子的脊梁骨,在最艰难的那段岁月里,若不是舅舅和舅母撑着,母亲只怕早就倒下了,只可惜舅母身子骨不好,去得太早。再隔了一世能见着舅母,她又如何能不高兴?
——*——*——*——
打算参加12月的PK,请求大家到时候火力支援啊,一张粉红抵20PK分,谢谢大家啊,当然,每天的推荐票票也是不能少滴……笑得谄媚的某人深情地望着你们眨眼睛。
第5章 亲人(一)
林谨容的脚刚踏上如意垛,就见她的胞姐林谨音从帘下快速钻了出来,埋着头不看路地往前冲,姐妹俩差点撞上。
“姐姐这是要去哪里?这么急?”林谨容及时刹住,一把拉住林谨音,望着姐姐软软糯糯的笑。林谨音是许给了舅舅家的大表哥陶凤棠的,这样子分明是刚才被舅母兼未来的婆婆给捉弄了,羞了要跑。
十六岁的林谨音满脸羞红,并不敢和妹妹对视,只轻轻替妹妹理了理头上的七彩丝带,摸了摸她的脸蛋,亲昵地道:“好些了么?早上我去瞧你,你还没起身。”得益于陶氏的美貌,林谨音不但长得面如桃花,声音也很好听,又脆又甜,直如珠落玉盘。
“好多啦,早上我吃了一碗粥,四个水晶包呢。”林谨容主动和姐姐报告自己吃了多少,甜滋滋地享受着姐姐的温柔和关怀。她仰脸盯着林谨音素白美丽的脸看,只觉怎么也看不够,前世不觉得,重新活过之后,她才发现这些来自亲人的关爱和温柔是多么的珍贵难得。
“是么?真好。”林谨音忘了自己的羞涩,拉了妹妹的手,慢声细气地道:“要听桂嬷嬷的话,要是晚上还害怕,就搬到我那里去住些日子罢。”她是知道妹妹为什么被吓坏了的,但那种事情,她一个未出阁的大姑娘实是不好说,只能有些笨拙地安慰妹妹:“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忘了罢。母亲说了,过几日带我们去莲花寺上香,请了空大师给你念念经就好了。”
林谨容的眼神闪了闪,抿了唇娇憨的一笑:“不啦,这些天已经很不做噩梦了,昨夜大概是手放在胸前压着了。”她又怎敢和林谨音住在一起?要是她梦中说漏了口,被林谨音听去了怎么办?明明已经死了的,却又莫名回到了小时候,这样诡异的事情叫她怎么解释?有谁会信?怕是个个都要以为她果然魔怔了,要被淋狗血的。噩梦么,现在真成了噩梦……时间长了总会好的。若是再一劳永逸地解决了那桩婚事,她就能睡得更安稳踏实了。
林谨音爱怜地摸摸妹妹的头:“乖孩子。”
她明明比林谨容大不了几岁,偏生用这样老气横秋的口吻,仆妇和丫头们都微微发笑,林谨容却丝毫没觉得不耐烦,反而眼眶微微发热。
“囡囡来啦?”陶氏的声音带着些金属般的铿锵硬朗在屋里不急不缓地响起,听得出她的心情很好。
“我先去祖母那里。”林谨音到底不好意思再折进去,便朝林谨容微微摆了摆手,笑着去了。
林谨容应声进了屋,含着笑先给坐在左边炕上的吴氏行礼问好:“舅妈万福。”她瞄了吴氏一眼,吴氏打扮得很光鲜,宝蓝印金小袖对襟旋袄配郁金香裙,头上戴了个时髦贵重的白角冠儿,只是皮肤黄,眼珠子也有点发黄。林谨容不由无声地叹了口气,舅母就是被这个病给害死的。
吴氏却已经笑着把林谨容拉了起来,左右端详了一回,叹道:“半年没见,又长高了一大截。可比我家三丫头懂事多了,你是怎么养的?”这后半句是问一旁的陶氏。
家里有喜事,陶氏也是盛装,长度到膝盖的银蓝色小袖对襟旋袄,檀色的百褶裙,梳着大盘髻,插着金钏,三十五岁的人了,眼波还如秋水一般潋滟动人,她娇嗔地道:“嫂嫂又来笑话我。”说着便轻轻皱起好看的眉头,愤愤不平地道:“你是晓得的,我家那个是个什么德行!我的囡囡给吓成这个样子,他竟就这样算了!还不许我讨回公道!孩子们要再不懂事可怎么好呢?不是被人给害了也白白吃亏?”这一张口,就有滔滔不绝之势,竟似想把积年来的委屈全数倒给吴氏听。
陶家富裕,陶氏做姑娘的时候是独女,又漂亮又有才名,什么针黹女工,琴棋书画都拿得起放得下,万千宠爱在一身,嫂嫂大度得体还善良,所以她日子过得很舒爽,可恰恰因为这样,家里人反而忽略了打磨她的性子,生生养成了一个不肯俯身的爆炭脾气。就是嫁了人多年,屡遭打击,这爆炭脾气是收敛了许多,本性却是丝毫没改,怨愤与喜欢都无比直接,不懂得讨好卖乖,不懂得低头,在喜欢信任的人面前更是没有家丑不可外扬,要掩盖半分的意思在里头。也不怕当着娘家人说这个话,传到夫家人耳朵里去,给自家惹麻烦。
两家人即便再亲,但林谨音将来是要嫁到陶家去的,这种丑事给未来婆婆听多了也不好。林谨容又好面子又怕隔墙有耳,忙笑嘻嘻地抱了陶氏的胳膊,打断她的话:“娘啊,今早二伯母去看我了,送了我一对玉压裙压惊。”
陶氏扬了扬眉,轻蔑地道:“她送的东西,会有什么好货色?”这罗氏,仗着是老太太的外甥女,笑人穷恨人富,最是小气狠毒不过的一个人。不过恰巧给她说中了,果真只是一对成色普通之极的青玉压裙而已。
吴氏扫了一眼周围屏声静气,眼观鼻,鼻观心的丫头婆子们,举起帕子盖着嘴轻轻咳嗽了一声。小姑子和她的感情好,爱把难处和痛苦说给她听是好事,但传出去总对大家都不好。娘家人再好,也管不得这些夫妻妯娌间的琐事。坏事说多了,再好的夫家都会不舒坦,更何况这林家的水本来就不浅。
陶氏不是傻,只是脾气就在那里,一来气就控制不住。她缓了缓,轻声同吴氏道:“没事儿,都是信得过的。”又摸摸林谨容乌黑软亮的头发,轻轻叹了口气,亲昵地在幼女的额头上响亮地亲了一口:“我的乖囡囡病这一场倒似长大了。人家都说小孩子病一回总要懂事一点,倒是真的。”
林谨容再次彻底当回小女孩儿,颇有些不自在,起身靠着陶氏坐了,笑问吴氏:“大表哥和三表姐呢?”
吴氏道:“你大表哥年纪大了,不好在内宅出入,在外头和你父亲说话呢,你三表姐感了风寒,我没让她来。”明年陶凤棠就要和林谨音成亲,自然要避着点的好。
“太太,七少爷用好早饭了。”陶氏最信任的大丫头春芽牵着才五岁,长得灵动可爱的林慎之走了进来,笑着推林慎之:“去给舅太太行礼呀。”
林慎之可爱的一笑,像模像样地给吴氏行礼问好。“真是个玉娃娃,聪明又伶俐。”吴氏喜得夸赞着弯腰轻轻抱抱他就松了手——她自己是有病的人,自觉得很。
林慎之得了夸赞,高兴得眉飞色舞,挤入陶氏怀里讨糕点吃。陶氏忧愁地看着天真不知事,只知道吃和玩的独子叹气:“看看他还这么小,什么都不懂,那个却是一转眼就要娶亲的人了,花样儿多着呢。”她下意识地把手护在小腹上,这又怪得谁?公婆不是没给自己机会,奈何自家肚子不争气,进门多年来就一直只有林谨音姐妹俩,虽则终于有了七郎这根独苗,到底独木难成林,不过这回肚子里这个要也是个儿子,那就好了。
庶子年长,嫡子年幼,又生就这样的脾气性格,不得公婆丈夫喜欢,和妯娌也处不来,这日子,过得的确艰难。吴氏半晌无言,只得安慰陶氏道:“七郎才五岁就这么聪明伶俐,将来不会差到哪里去,该是他的,谁也夺不去。再说了,他还有两个姐姐帮衬着呢。”还有一句当着小孩子不好说出来,那黄姨娘再受宠,也不过就是个贱妾,怎么也不可能越过陶氏去。要不然,这么多年了,陶氏再不受喜欢,这个三房主母的位子不是照旧坐得稳稳的?在三房来说,终究是实权派,无非就是心里憋气而已。
说起两个乖巧漂亮的女儿,陶氏心里舒坦了许多,刚露出一丝笑容,却又突然想起什么来,非常不快地问林谨容:“刚才你从哪里来?”
林谨容心里打了个突,必是有人把刚才园子里的事情报给陶氏知晓了。她不是怕陶氏,而是怕陶氏的火爆性子一旦发作起来不好收拾,平白给人看了笑话,且今天这事儿,她已经做了开头,已是打定主意必然要做到底的!
——*——*——*——*——
啊哈,新书已经上新书榜单啦,谢谢大家的支持!
照例要推荐票票,要收藏,要点击……爱你们。
第6章 亲人(二)
新的一周冲榜开始,请求推荐票支援
——*——*——*——*——
林谨容故作紧张地道:“我正要和娘说这事儿。祖父那块黑色的灵璧石基座松了,被陆五哥轻轻一靠,就掉入了荷花池里。幸亏得是没伤着人,要不然不得了。哥哥怕被责罚,要跳入池子里去推石头,我想着,这秋天的水凉,又是大喜的日子,他若是有个什么可不好,所以就拦住了。”
她一句话就点出三个问题,第一是那灵璧石的基座本就松了;第二是陆纶推下去的;第三是林亦之若有个三长两短的,也是陶氏受累,需知自己那闲得发慌的大伯母、二伯母都在等着看三房的笑话呢。林谨容才说完,就见吴氏带着几分讶色又重新打量了自己一回,便娇憨地朝吴氏一笑,得了吴氏一个赞许的眼神。
陶氏一点就透,轻轻叹了口气:“又是这孽障惹祸,我却只得替他遮挡。罢了,龚妈妈,你点几个人去把石头吊起来,工具都备齐了,不许出任何差错!”说是如此说,她心里真是不甘心。
“是,太太。”她的心腹龚妈妈闻声弯了弯腰,自往外头去办事不提。
春芽笑着提醒陶氏:“太太,听说老太太那边已是差不多了,是不是该过去了?”
陶氏应了一声,一手携了吴氏,正要去牵林慎之,就见林谨容已把林慎之拉在了身边,心里不由又是一阵松快,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二囡囡被惊吓这一回,却是懂事得多了。
几人刚要出发,就见陶氏房里另一个大丫鬟夏叶进来小声道:“太太,黄姨娘来啦,说是来给舅太太请安。”
这个时候才来?她可不稀罕!不就是为了林亦之那个混账东西么?陶氏皱着眉头正要叫夏叶出去把人打发了,就被林谨容轻轻拉了拉袖子,她不悦地看向女儿,却见林谨容笑道:“这也是姨娘的一片孝心。娘就成全了她罢。”不出她所料,黄姨娘果然来得快。
陶氏再看吴氏,吴氏虽然在笑,但那表情明显也是不赞成她这种行为的,便冷笑道:“让她进来。”她倒要看看这个黄鼠狼又要玩什么花样。
身材纤弱,穿着素淡的月白袄裙,系着绯红鸳鸯带的黄姨娘垂着头走进来,斯斯文文,温温柔柔地福了下去:“婢妾给太太请安,给舅太太请安。”她长得不过是清秀,若论容貌出身,和陶氏比起来就是天上和地下,可她是从小就伺候林三爷的人,情分不同,年轻时也曾陪着林三爷玩过红袖添香的玩意儿,跟着学了几个字,于是袅娜纤弱中还带了几分斯文气,看着就出挑了。
陶氏一看到宿敌,就满腔仇恨,眼里直往外射火花。当着客人和子女的面,勉强忍住了,皮笑肉不笑地道:“起来吧。你身子不妥,不是告了假么?三爷要是知道了,又要说我刻薄你了。”其实不怪她恨黄姨娘,二人斗法多年,林三爷的心又是偏的,陶氏吃闷亏的多,早就把黄姨娘给恨透了。
每一个刁蛮凶恶的悍妇身边,必然有一朵可怜兮兮,受尽欺凌的小白花。但黄姨娘这朵小白花,今日却是难得的没做出风一吹就倒,说一句就含泪的毛病来,而是正正常常地含笑道:“承蒙太太体恤,早早就派人给婢妾抓了药,婢妾好多了。”她顿了顿,十分深情地看向林谨容,朝林谨容露出一个感激的笑容,然后收回目光,看定了陶氏,趴在地上重重磕了一个头:“太太,多谢您了。这会儿五少爷走不开,晚些他也要来给您磕头谢恩的。”
这便是为了适才那事儿,黄姨娘的姿态虽自来摆得低,但也是“摆”出来的而已,如此作态,却是破天荒第一遭。且不论她有几分真感激在里头,还因这事儿还吊在半空中,余下的还得陶氏在老太爷面前分说清楚,林亦之才算是彻底脱了干系。林谨容暗自叹息了一声,看看人家黄姨娘,轻轻一抬就跟着上了,三分情做得十分足,自家的娘又怎能是她的对手!老娘总是输,不是没有原因的。
按着林谨容对陶氏的了解,陶氏必是不耐烦和黄姨娘虚与委蛇,好话都要说成难听话的,十成的人情最后不剩半分,还白白添上几分怨恨。而她要做的,就是拦着不让陶氏把难听话说出来,心里想的是一回事,没必要把全做出来给人看——自己原来不就是不会装,所以才会如此么?
林谨容正在思量,就听陶氏冷冰冰地道:“不用了,你去告诉老五,叫他少上蹿下跳的,尽给我惹些有的没的事儿就万事大吉了!要不然,就有本事闯祸有本事自己收拾,别牵连别人!”却是黄姨娘那句五少爷走不开的话刺激了她,为何走不开,不就是被林三爷领着在前头待客么?不过一个庶子,也值当?!
林谨容阻拦不及,只得与吴氏对视苦笑,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她想在瞬间就改变陶氏的这些行为,是太难,也太不符合实际了。
黄姨娘却是早就习惯了陶氏这个脾性的,虽被不留情面的刺了这几句,脸色却丝毫不变,只低眉顺眼地轻轻道:“太太说得是。晚些婢妾就让五少爷过来听太太教诲。”
陶氏又生了气。当初她进门的第三年上才生了林谨音,接着又是两年没动静,迫于压力不得已停了黄姨娘的避子汤,黄姨娘命好,马上就有了动静,一举得男。这林亦之刚生的时候,林三爷的意思是希望她能多花点心思亲自教养,可她虽迟迟无子,却不是不能生了,也怕就此被他们阴谋算计,把庶子养成嫡子,便死活不应,假说不忍母子分离,让黄姨娘自己教养。
接着她果然怀了林谨容,彼时不知男女,林三爷也就没甚话说,哪成想,又是个女儿。她不服气,咬牙打算接着生,奈何命不好,悠悠又过了七年,在她进门的第十四年上终于才得了林慎之。其间这些年,黄姨娘母子二人把个林三爷把得死死的,虽则不至于宠妾灭妻,但却总是护着的。
过后她被妯娌们背后嘲笑,又看到妯娌们是怎么处理这种事的,这才想起来,她本该答应了抱过来养,然后无论如何死死咬着不松口就是了,手里也好有个把柄治着黄姨娘,这孩子她要怎么养还不是她自己的事情!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她再怎么后悔也不行了,眼看他们一天天坐大,她却无能为力,真是气死人了!
陶氏一旦生了气,就懒得理睬人,只顾板着脸使小性不说话。林谨容忙扯了扯她的袖子,朝吴氏努了努嘴,陶氏方才气哼哼地道:“起来吧。”
黄姨娘又低眉顺眼地站了起来,深情地凝望林谨容,看得林谨容全身起鸡皮疙瘩。别看我,我不是林三爷,受不得你这横波目,林谨容扬了脸笑道:“时辰差不多了,我们赶着要去老太太那里,姨娘也要去么?”
黄姨娘这样的身份,去了也不过是如同丫头一样地站着伺候陶氏,以往黄姨娘倒是爱装,被陶氏当众收拾过两回之后,林三爷顾惜彼时的“独子”林亦之的体面,心疼宠妾,就割肉和陶氏达成协议,不要黄姨娘去这样的场合了。多年习惯成自然,林谨容以为,黄姨娘也就是过来表表态的,多半也不会跟了去,故此才有这一问。
却听黄姨娘笑道:“婢妾许久没有伺候太太了,前日三爷训斥婢妾,太太宽厚,婢妾太不知规矩轻重。”竟然是要跟着去伺候陶氏的意思。
陶氏的想法和林谨容一样,以为她不会去,听她这一说,先是愣了愣,随即冷笑:“随你吧,但你若是身子不妥了,就赶紧回去躺着,别让人以为我又苛刻了你。”她狠狠地咬着那个“又”字,在齿间磨了又磨,不就是担心她说一套背一套,在背后说林亦之的坏话么?她陶采苓可没这么下作,从来不屑于做这种事!
“太太!”黄姨娘眨了眨眼,唇边漾起一个温温柔柔的笑,慢声细气地道:“人家都说太太脾气不好,但婢妾却是知晓太太宽厚。太太的好处婢妾都记在心上,婢妾,是真心实意想伺候太太。”却是摆明车马的告诉陶氏,陶氏母女今日帮林亦之掩盖,她便要在大房、二房和客人面前奉承陶氏。
陶氏这个人生来傲骨,从不肯和人家服软,偏巧就是个吃软不吃硬的,黄姨娘这一服软,送上门给她踩,她便找不到话可说了,眨了眨眼,闷气地扯着吴氏一阵猛走。
林谨容牵了林慎之的胖手刻意在后头慢行。
黄姨娘亦无半点自己不讨人喜欢就要缩着头,保持低调的自觉性,笑眯眯地和林谨容闲扯:“四姑娘还没见过姑太太吧?听说姑太太带了好多寿礼,有些是从海外来的稀罕货,见都没见过。那位表少爷呀,真是长得体面,这林、陆、吴三家这一辈的子弟中,就数他样样第一了。听说早前老太爷和几位爷轮番向他提问,就没有难到他的。叫什么名字来着?好像是陆缄?和吴家二少同年的。”
林谨容的心脏一阵猛抽,差点气都喘不上来。死了到活过来,被人抛弃再到见着仇人,竟然不过是这么短的一瞬间!饶是她再有心理准备,听黄姨娘反复细说这个名字,也忍不住恨意滔天。
——*——请一定要看——*——
Ps:关于此文我的一点思路:
重生文中女主的心理活动很难把握,首先她是冤死的,心里一定会有仇恨,然后一不小心就怨妇了,再不小心,就成圣母了。所以每次总是要反复修改思考,设身处地的想,怎样的行为和思考最符合逻辑?
重生文难道一定就是血腥的报复?我不这样认为。窃以为:重生最大的好处就是能够预知未来,趋吉避凶,审时度势,采用最有效最稳妥的办法顺利改变对自己和亲人不利的局面。不管采用何种手段,能够顺利达到目的就是好手段。作为一个冤死的人,心里一定会有恨有不平不假,但性格不同,对待眼前处境采用的方式方法也会不同。
看到留言说觉得女主关于对待庶兄那一段很奇怪,但我真没觉得,写这一段我反复思考修改过。
首先,我承认嫡庶的确有不可调和的矛盾,更不可能亲密无间,我要写的女主,绝对不会这样白痴和圣母。
其次,在这个时候,女主的庶兄还没有成为她的敌人,以她重生后,也就是现在的年龄和身份,她不可能一出现就凶神恶煞,翻云覆雨地把人狠狠踩到底。我觉得这不符合逻辑。
对即将成为自己的仇人却还未曾成为仇人的人伸出手,并不意味着就是要祈求谁的好感和怜悯,而是根据自己彼时的处境年龄力量,做出对自己和亲人最有利的举动和谋划。试问,在明知结果以及没有力量和机会对抗对方之前,是要先稳住他不要让他变成仇人呢,还是要一来就直冲冲地杀上去,继续走原来悲惨的路?
既然能够避免,既然已经做了“好事”为什么还一定要做出你死我活的姿态,丑眉恶眼地对上?难道做了让对方有好感的事情,不该让对方感激自己,抓住机会为己方争取最大的利益,反而要让对方仇恨自己不记情吗?那还不如不做。
我想,这个女主应该是积极向上并勇于面对现实,坚强勇敢,善于审时度势的。
以上是我对这文的一个思路,不详不尽不切之处,请大家批评指正。我抛砖引玉,请大家和我一起探讨。
第7章 典故
求推荐票冲新书榜,听说有个投票的简易方式,在阅读页面直接点鼠标右键,然后会出现一个菜单,点击推荐本书,就推荐啦,哈哈,大家试试啵,看是不是真滴?如果是真滴,记得要投票喂我……
——*——*——*——*——*——
“四姐!”林慎之甩了甩林谨容的手,不满地噘起嘴抱怨道:“轻些!你捏痛我的手了。”
自己失态了。林谨容恍然惊醒过来,忙放轻了手上的力度,拉起林慎之的手放到唇边轻轻吹了吹,笑道:“我给七弟吹吹啊,你说你四姐怎么就这么大力气呢?”
林慎之虽养得娇,但对他的两个亲姐自来大度,吃了这一痛也不过是由着林谨容替他吹吹也就罢了,只顾低着头边走边踢石子儿玩。
林谨容的一颗心却是七上八下,一时又恨,一时又冷笑,恨人,也是需要花费力气的,而这个狠心恶毒,背信弃义的人么,实是不值得她恨,不值得她多花半分心思。可她始终还是恨,恨得不由自已。为了掩盖她的异样,她只得顺着黄姨娘的话头道:“是么?这位表哥真这么厉害?姨娘是听谁说的呀?”很好,她的声音平稳得很,不见半分异样。
黄姨娘被陶氏称为黄鼠狼,那是有原因的。她早不动声色地把林谨容的举止全看都在眼里,自有了一层计较。这次的事件给了她一个期待已久的机会,如今三房有了嫡子,林谨音马上要出阁,婆家不错,林亦之也大了,要借助太太之力的地方太多了,总和太太对着干没意思,可太太那个不好相与的脾气,就是三爷也是头疼的。实是需要一个得力的人在太太面前为她们母子说点好话,慢慢把这关系给扭转过来才好,只要儿子好,她被太太踩几脚又如何呢?太太最疼的就是这三个嫡出的儿女,三姑娘年纪大了不好糊弄,且明年就要出嫁,就算是下大力气拉拢了也不划算;年岁尚幼,还未婚配,性子软善的林谨容无疑就是这个最合适的人选!
黄姨娘是从最底层挣扎上来的,自不会像林亦之那样天真的以为林谨容今日帮他,以后随便讨好讨好就会继续帮他。凡事都有理由,林谨容偶然发善心自有她的道理在内,许是因为顾全体面,不愿陆家人欺负林家人,许是怕惹出其他事来,拖累三太太……但不管什么原因,总之人都有七情六欲,想让林谨容以后继续帮她们母子,就必须投其所好。而现在,黄姨娘觉得,她似是找到四姑娘最需要什么了。
小娘子们,不就是想嫁个好夫君么?祖上传下的习惯,林、陆两家每一辈中必然要联姻的——这中间有个典故,林、陆两家的先祖早年上京赶考,陆家的先祖路上得了绞肠痧几乎死去,却被林家的先祖给救下,一问是同乡,之后二人一起高中,便成了好友,约定生生世世永为儿女亲家,缔结两姓之好。
这一辈中,陆缄在陆家适龄的子弟中是最出挑的,林谨容的容貌性情在林家待嫁的女孩子中也是第一,奈何男女的婚事嘛,可不止看这个。更多还看父母得力与否,比起三房的散仙林三爷和爆炭三太太,掌了财权的大房的五姑娘,得宠的二房的双胞胎姐妹六姑娘和七姑娘可都比她占优势。林谨容想嫁陆缄,那还得花点心思。
黄姨娘便轻轻咳嗽了一声,状似不经意的道:“我从前和姑太太身边的方嬷嬷是好姐妹,这些年她虽跟着姑太太去了南边,但逢年过节走动时,我们也还有联系。昨日姑太太才赶到平洲,方嬷嬷就使她干女儿来给我送东西了,这都是听她干女儿说的,不会有假。”
哎呦,原来是这样啊,方妈妈是黄姨娘的铁杆姐妹,也是姑母的心腹,在姑母面前那是能说得上话的。林谨容听明白了黄姨娘的意思,不就是投饵想钓她这条鱼么?可是黄鼠狼这次的饵投错了,她不爱吃这个,她要的是另一个结局,只现在还不到和黄姨娘摊牌的时候。林谨容笑得憨憨的,满脸的懵懂:“原来是这样啊。也不知道他和吴二哥比起来,谁的才能更高一些。”她的声音不低,恰恰被周围好几个行走的奴仆给听见了。
黄姨娘尴尬并紧张了,说吴襄不如陆缄,要得罪吴家和吴氏,说陆缄不如吴襄,就要得罪陆家和姑太太林玉珍,这些人没一个是她惹得起的。但她到底玲珑惯了,立刻就笑着大声道:“这个倒是不知,不过想来表少爷在南方长大,南方名儒大家多,他又刻苦聪慧,自不会差。两个少爷怕是咱们平洲的双璧呢。”
林谨容淡淡一笑,不再言语。她这位嫁入陆家的姑母的林玉珍,乃是林老太太的幺女,从小最是受宠,嫁得又好,很有些趾高气扬,目下无尘。什么平洲双璧,不过是黄姨娘讨好林玉珍,也就是间接讨好老太太的罢了。
吴襄少有才名,是平洲有名的神童,平洲的读书人家一说起他来,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陆缄呢,早年不过是陆家三房籍籍无名的一个孩子,只因陆家长房无子,七八岁上才被过继给了长房,成了林家姑奶奶林玉珍的儿子。林玉珍生怕他年岁太大养不家,便急匆匆地领着他跟了陆家大老爷陆建新跑到南方赴任,一呆就是七八年,其间家都不敢回,就怕他见着自己的生父母。
说起来,现在的陆缄之于平洲,不过就是个籍籍无名之辈罢了,论才名,又怎能和吴襄相提并论?就是后来,他在参加殿试时,也没能考过吴襄。若是论长相么?林谨容的脑海里顿时浮现出一双寒星般慑人的眸子来,她笑了,陆缄的确是如同黄姨娘所说的一般,长得实在好极了,所以当初他在林家甫一露面,就引得她的三个堂妹争风吃醋,又引得来做客的各家女孩子们偷偷张望不休,可是长得好顶屁用啊?能当饭吃?还是能当得衣穿?分文不值!前世没有说过一句粗话的林谨容毫不犹豫地说了粗话,虽然是在心里暗自说的,她却觉得很爽。
不知怎地,黄姨娘觉着自己从林谨容的笑容里看出了几分悲凉讽刺之意,再看,那悲凉讽刺之意却不见了,面前只不过是个明媚少女天真无邪的笑。黄姨娘不由轻轻一笑,她是这段日子操劳得太累了,病了,才会眼花了。四姑娘虽自来矜持稳重,温柔细致,但到底年幼,刚才说那句话,怕也是自小和吴襄亲厚,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所谓“表哥”不服气,不小心说漏了口的。
兴许,四姑娘其实是看上了吴襄?黄姨娘扫了一眼前面吴氏的背影,两家这样的关系,也想得通,但若是那样,她又得另外想法子了。她须臾之间已是转了好几个年头,体贴而好心地提醒林谨容:“姑太太的性子最是好强,姑娘适才那话别说给旁人听到,不然……你是咱家姑娘中最出挑的,大房和二房……呵呵……我和你五哥总是希望你好的。”
林谨容笑了,她望着黄姨娘一字一顿地道:“姨娘说得对,我们都是三房的,体面是一体的,我们是一家人。独木难成林,我们四兄妹,将来就是彼此的助力。我,也是盼着五哥好的。”个人的力量和宗族的力量相比,渺小得如同鸿毛之于泰山。家族间,从来都是对外一致,关起门来再说恩怨。
黄姨娘愣了,她本是想套林谨容的话,又委婉地把示好的意思表达出来,哪成想林谨容回答得滴水不漏,且还更进了一层,竟直截了当地告诉她,她虽有林亦之,但独木难成林,身为庶子的林亦之想要有出息,不是靠踩下自己的嫡出姐妹兄弟就能成的,相反,他需要他们!同样的,林慎之年幼,他们姐弟不需要林亦之这个即将成人的敌人!这四姑娘,她从前怎么就没发现有这样妙处?真的软善么?黄姨娘再看着林谨容,眼神就有些不同了。
林谨容这次没有故意在她面前装憨装傻的打算,只目光清亮地看着黄姨娘:“这个道理,太太背后和我们姐弟都说过好几次,所以我今日才会出手帮五哥。你也知道,咱们太太除了脾气不太好之外,心地是怎样的。”似黄姨娘这样的人,若是换了她的大伯母或是二伯母,死几次都够了。
黄姨娘呐呐道:“十几年了,太太的为人,婢妾怎会不知?”陶氏再对她横挑鼻子竖挑眼的给她找不痛快,大奸大恶之事却是一件也没做过,可是,扪心自问,虽然二人明争暗斗多年,她可也没对陶氏和她的子女们做过什么大奸大恶之事,要不然,只怕最讲尊卑伦常的林老太爷第一个就不会放过她。
林谨容满意的笑道:“姨娘知道就好。若是稍后当着客人们的面,太太有什么不是的地方,要请姨娘委屈委屈了。休要让人看了笑话去,过后,我自会念姨娘的好。”要和她谈条件,就拉明了说罢。既然要上赶着跟着去伺候人,就要有这种牺牲的觉悟,不然就赶紧知难而退,省得大家都尴尬。
黄姨娘的面色有些讪讪的,有好几次陶氏当众失态发飙,虽说是陶氏脾气暴躁,但也和她有意无意地撩拨有关。陶氏自是知道吃了她的暗亏,林三爷却不信,都说是陶氏霸道刻薄,容不下她,谁知竟被四姑娘全看在眼里了。有舍才有得,她咬了咬牙,破釜沉舟地道:“太太是主,我是奴,奴从主意,乃是本分。”
林谨容淡淡地道:“但愿姨娘记得今日说过的话。本分,是一定要守的。”
——*——*——
为了本文的基调更一致,第一章略有修改,女主前世的死因和想法更清晰明白,请大家移步去看,嘿嘿。
第8章 仇人(一)
“囡囡,你在后头磨磨蹭蹭的干什么?”陶氏见林谨容跟着黄姨娘在后头嘀嘀咕咕的,总也不跟上来,非常不高兴,转过头来怒眉竖眼地瞪着黄姨娘,一副生怕黄姨娘把林谨容也给哄去了的样子。
自家这个小心眼,孩子气,护短又占强的亲娘啊,林谨容笑起来,牵着林慎之小跑着朝陶氏奔过去:“姨娘说要做两双鞋子给我呢。”黄姨娘做鞋的水平一流,特别是女鞋,简直就是精工细作,又精美又舒适,不敲诈白不敲诈。
这四姑娘,贼精贼精的。不就是两双鞋么?黄姨娘在这个早晨彻底颠覆了以前对四姑娘的看法,她摸了摸耳垂,索性慷慨地道:“婢妾也想孝敬太太两双,不知太太赏婢妾这个脸面不?”
陶氏哼了一声,鼻孔朝天:“我的鞋多得很。”黄鼠狼做的鞋袜有股臭屁气,她才不耐烦要呢。
林谨容回头朝黄姨娘一笑,彼此心知肚明,身份地位所在,二人永远也做不了贴心贴意的知心人,不过是等量交换各取所需的买卖方。在互相试探的过程中,稍有不慎都会一拍两散,因此两个人都很小心。现在这还只是开头,真要合作长久,还得看以后。
陶氏低声骂林谨容:“少和她来往,她可不是个好东西,当心害了你,你都不知道。话都别和她说!”
林谨容含着笑,随陶氏说什么都应好。她要做的,就是尽可能的让陶氏过得松快一点,又怎会和陶氏犟嘴?
陶氏说了几句,见她态度好,也就把这事儿放到一边,又和吴氏说起悄悄话来:“前些日子凤棠真的独自带人跑了那一趟?”
吴氏笑得眉眼弯弯:“是。”贴近了陶氏的耳朵低声道:“用粮食和丝绢换回了好些蜜蜡和麝脐、苁蓉、红花,东西刚运回清州不到一天就转了出去。价格谈得很好,你大哥满意得不得了。我也只是和你说,怕旁人知道了要笑话。”
陶家住在离平洲近百里远的清州,那里离大荣国与本朝设的榷场极近。大荣与本朝多年无战事,贸易往来很频繁,然而官设的榷场受各种限制,并不能满足彼此的需求。于是民间私底下设了榷场,不但交易非官市以外的物品,还偷偷交易官方明确规定不许私营的物品,很多人因此发了财。
人性生而逐利,平洲和清州两地的人家占了天时地利人和,自不会放过这个赚钱的机会,不论是诗书传家的,还是有官身的,又或是以商为本行的,都有人大着胆子冒着风险偷偷地做。但性情才能本是天生而成,有些人适合做这行,有些人适合做那行,这钱看着来得快,来得容易,真做起来却不是那么好赚的。
寻常人要做这生意,除了胆子肥,吃得苦,看得准,还得能找着上家,找得到下家,背后还要有人支撑,十分不易;似官宦人家和诗书传家之类的人家,则不用亲自出面,只出本钱,私底下寻一可靠能干的人出头去做,又赚钱又体面,但家主却是不能什么都不懂的,否则被人戏耍哄骗都不知晓,败家是迟早的事。陶凤棠将来是陶家的家主,自要亲自跑到全部弄懂这个流程为止,他做得好,吴氏自然万分欢喜。
虽说是读书人跑去做行商的事情是不务正业,不体面,但陶氏本就是在陶家那种相对活络的家庭里长大的,脑子不似林家人这般酸腐死板,亦觉着未来女婿兼侄子有出息十分高兴,低声道:“这样才好,做人不要太死板,胜似有些人酸死在书堆里,坐吃山空立地吃陷。”她这便是在骂林家男人了,两个女人发出一阵会意的低笑。笑得黄姨娘怏怏的,以为她们故意做给自己看,索性走得更慢了些,离几人远一点。
林谨容离二人近,这二人又把她当不懂事的小孩子看待并不防她,所以她倒是听清楚了,字字入耳,字字落在心上,一双眼睛也骤然亮了起来。她自重生以来,最初那几日就是在愣怔沮丧忿恨伤心中度过,伤心过后,就是苦思冥想她怎会落到那个凄惨的下场。
俗话说的好,有因才有果,为何别人不欺负旁人,就专来欺负她一人?为何她一心一意对陆家人好,最后反倒成了最先被抛弃的那一个?思来想去,除了许多原因外,有一个最根本的原因,那就是她自己没本事,事事要靠人,事事要求人,所以她对别人的好,在别人眼中都成了不值钱的东西。比如说你手里有万千金银珠宝,有人给你一枚铜钱,你会稀罕么?自是不稀罕。
想要人家看得起自己,就得自己有本事,有分量!不靠人,不求人,才能说得起话,做得起自己的主,让人靠,让人求!这其中,首先就要有钱,还要能守得住钱。上次她的嫁妆给拿出来用得差不多了,她没守住,但这次肯定是不会再出现守不住这个问题的,怎么样她也不会再随便被人哄,被人骗,再随便拿出来。
唯一要解决的是,要多多的钱,但钱从哪里来?林家家道中落,嫁妆是有数的,作为一个行动举止都受限制,不能轻易抛头露面的大家女子,她想要赚很多很多的钱又谈何容易?这个问题本困扰了她多日,此刻听陶氏和吴氏提了这么一句,她却突然有了茅塞顿开之感,仿佛在荆棘丛中终于找到了一条出路。
虽然还不知道下一步具体该怎么走,但好歹是有了方向,不再是手足无措地坐着空想一气,困兽一般找不到出路。她可以慢慢的来,她知道很多旁人尚且不知道的事情,她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事,她身边还有许多爱她疼她的亲人,只要抓住机会,运作得当……林谨容正高兴地展开思路,猛听得道旁有人叫道:“姑母!”
林谨容侧目去瞧,只见本该和陆纶等人在一起的吴襄从一排枫树后头绕了出来,笑吟吟地给吴氏行礼问好,又同陶氏、林谨容等见礼。
“吴二哥,你怎会在这里?”林谨容的心情很好,笑容也格外灿烂。
吴襄笑道:“我同陆世兄在后头的亭子里下棋来着。”话音未落,就见一个穿着淡竹叶青色袍子的瘦高少年安安静静,从容不迫地从枫树后头走了出来,一双沉静如湖的眼睛朝众人身上大大方方地扫了一圈,行云流水一般行礼下去,清清淡淡地道:“小侄陆缄,见过两位舅母。”晨风把他淡竹叶青色的圆领袍子吹得微微作响,他站直了身子,轻轻一拂袍子,身姿如竹如松,真是风雅却又硬朗到了极致。
一根本已放松的弦突然间被人猛地拉直了,紧到极致差点被绷断,林谨容顿时手足冰凉,笑容僵在了脸上,直至忘了呼吸。就连接下来陶氏、吴氏和陆缄怎样寒暄她都不知道,也听不到。
她的脑子一片混乱,满脑子想的都是陆缄怎会在这里?!她和他第一次见面,不该是这样的情形!这个时候,他不是应该在林老太太的和乐堂里头,在林玉珍的示意下,在那群形形色色的女眷们面前表演他的翩翩风度和文雅知礼么?难道,因为她的重生,所以有些事情也发生了偏差?那么这偏差会是怎样的偏差呢?是好还是坏?那其他那些事情会不会也会发生偏差?
眼前这个秋阳灿烂,微风习习的早晨,笑得清清浅浅的少年和那个飘着细雪,天寒地冻,满眼阴沉的黄昏,一去不复返的狠心人交织在一起,让人无法分辨出哪个才是真,哪个才是幻,让她想哭哭不出,想笑笑不出。她想问他为什么,但她问不出,残存的一丝理智强硬地拉住了她。
她那里惊涛骇浪悲凉愤恨一片,僵硬到了极点,落在旁人眼里,却是她盯着陆缄看,看得忘了神。
所以说,陆二少的人才风采都是最最好的,一块香喷喷的蜜糖放在那里,难道蜜蜂和蝴蝶都是盲的,看不到闻不到甜香味儿吗?黄姨娘得意的笑了,陶氏和吴氏皱起了眉头,吴襄还是在风轻云淡的笑,陆缄则半垂着眼面无表情。
——*——*——呐喊——*——*——
世婚参加12月PK,也就是说,12月1号会在凌晨12点提前更新,希望能得到大家的支持,投点粉红(这个最好了,一票抵20分),推荐票(这个嘛,冲新书榜用),要求不高,能挂在榜单上就好,呵呵。谢谢大家。
第9章 仇人(二)
“四姑娘别怕。”关键时刻是荔枝出声替林谨容解了围,她飞快地拂了林谨容的肩头一下,轻笑道:“好了,虫子被奴婢拂掉了,您可以动了。”神态动作轻松自然之极,仿佛林谨容真是被一只虫子给吓呆了。
林谨容狠劲咬了自己的舌尖一口,脑子瞬间一片清明,她用还很僵硬的手拍了拍胸,叹道:“吓坏我了。”满口的血腥味……她听见这声音好似不是她自己的,仿佛是从极远极远的地方飘来的,中间还隔着一层什么,沉滞却又虚空,难以穿透。
陶氏和吴氏的眉头这才松了,吴襄轻轻一笑出声:“四妹妹这么多年就没点长进?我记得小时候第一次见到你,你一个人蹲在园子里哭,我过去一看,才发现是一只虫子在你身上一直爬,都快爬到你的脖子上了,你眼睛盯着那虫子只是嚎啕大哭,都不敢伸手去拂落,连动也不敢动。”
“扑哧……”却是林慎之最先笑了出来,将手指在脸上刮着笑话林谨容:“胆小鬼,四姐姐是个胆小鬼。看你还笑话我!”
她还活着,这一次,她抢在了前面,她不信老天让她重新活过来,就是为了来受罪的!血液一点点的重新回流过来,淌进林谨容冰冷的心脏里,心脏有力地跳动着,把血液和热量,以及勇气通过血管流向她的四肢百骸。手足渐渐回暖过来,脸上也越来越热,林谨容面红耳赤地咬着牙道:“没有这回事,吴二哥你记错了!”她不知道她又红又热的脸究竟是为了谁,究竟又是为了什么,但无论如何,此刻她的语调和表情都非常应景。
“这孩子!害羞了。”吴氏和陶氏都笑了起来,气氛顿时变得轻松又自在。
吴襄眨了眨眼,继续道:“别不承认了。我替你捉了虫,让你踩死它出气,你脸上还挂着两颗金豆子,却拦着让我别,一定要我将那虫子放在树叶上,看着它爬远了才算完。就没见过你这么软善的。”
“吴二哥记性真好,我想赖账都赖不掉。”林谨容一阵无奈的苦笑,心里却是悲凉到了极致,看吧,她原来就是这样软弱善良到了极致的性子,一条不知事的虫也倒罢了,可是人呢,她也是记吃不记打……也难怪人家欺她至此。
陶氏却骄傲地笑了:“我家囡囡自来是这样柔顺善良的性子。”她自己是火爆脾气,却下意识地也认为女人柔顺善良才能得到男人的喜欢,觉得女儿有这个品质真是好极了。
林谨容又是一阵发虚,陶氏总当着外人的面叫她的乳名,她这么大了,还囡囡长,囡囡短的。她从睫毛下看过去,吴襄朝她挤眼睛,一脸促狭的坏笑。再然后,又从眼角瞟到竭力不想去看,偏偏不小心看到的陆缄也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她,脸上带着她曾经以为是最好看,现在却认为是最恶心的那种轻轻浅浅的,做作的,虚伪的笑。
林谨容压制住想吐他一脸唾沫的欲*望,强迫自己收回目光,看向桂圆,桂圆一如她所想象的那般,直直地看着陆缄,眼珠子都不会转了。
“听说两位哥哥是咱平洲的双璧,想必你们的棋艺也是一样的高明,难分胜负罢?”林谨容笑得一如陆缄式的轻轻浅浅,说完这话,她利落地一扭头,牵着林慎之,转身跟在陶氏身后往前走去。
平洲双璧?鸟的平洲双璧!陆缄马上就要输了,一个刚回来啥都不显的人就要和他并列?平洲神童吴襄微微一笑,朝陆缄一抬手:“陆世兄,适才胜负未分,我们不如继续?”
陆缄淡淡扫了林谨容的背影一眼,微微一点头:“吴世兄,小弟正有此意。”二人一前一后,又穿过枫树,直奔亭子中杀得天昏地暗。
走得远了,吴氏便问陶氏:“这就是你家姑太太精挑细选过继来的那位少爷?”
陶氏点头:“正是。”
吴氏便笑:“真是一表人才,看着也斯文稳重,我看了都眼前一亮,难怪当初你家姑太太会挑中他。”说着瞟了垂着眼只顾走路的林谨容一眼。林谨容那种异样的神情,就算是有荔枝那套合理合情的说辞,又有吴襄在一旁解围,也瞒不过她这个已然成精的当家太太的法眼。
陶氏却是粗心大意的,刚才的事情对她来说不过就是一个再小不过的插曲,只微微一笑道:“是呀,我也觉得林、陆两家的小辈中,他的人才是最出众的了。”看着比少有才名,同样一表人才的吴襄还要略胜一筹,但吴襄是吴氏的亲侄儿,她怕吴氏心中不喜,略过了吴家。
人品之卑劣,也是少见的。林谨容暗里再添补了一句。如果要问她,这世上她最恨谁?那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回答,是陆缄。
她的思绪控制不住地飘回到那一日,所谓的乱匪,其实最开始是一股不堪压榨而哗变杀了长官的士兵,不过几十人,加上他们很快就遁入山林,谁也没把他们当回事,可后来这股叛兵却神不知鬼不觉地杀进了平洲,里头还掺进了大量的流民和山匪,对待他们这些富户望族简直就像是饿狼见了羊。
事发时陆缄不在家中,不知去了哪里。陆家一家子都只顾自己逃命,家仆四散奔逃,人人皆只顾自己,她的公婆连招呼都没和她打一声就没了影踪。她与荔枝两个弱女子互相扶持着仓惶出逃,真是万分凄惶,在听到陆缄喊她名字的时候,她欢喜万分,觉得他终究是记挂着她的,要不然怎会折回来寻她?
她跟着他去了据说很安全的江神庙,他让她和荔枝留在那里等他,他去寻他的亲生父母,然后再一起走。她在那里等了他两天两夜,为他的安危担忧不已。直到她死的那一天,她才得知他早就带着他的亲生父母往另一条路逃生去了。
她愣在了那里,如坠冰窟——他当时根本就不是去找她的,而是折回去寻他的亲生父母,刚好碰上她而已。可笑她还满心欢喜,还对他心存幻念,还一厢情愿地对他给的承诺信以为真,还有比她更可笑,更愚蠢的人吗?
接着就是被匪兵发现,荔枝身死,她跳江。冰冷的江水灌入口鼻时的那种冰凉绝望加上对自己的鄙夷和厌弃的感觉,只要她神魂不灭,她就永远都不会忘记。因为她的愚蠢,她害死了自己,还害死了荔枝。
本来么,夫妻多年,她是知道他不喜欢自己这个被养母强迫着娶的媳妇的,就算是他曾经待她好过一段日子,大概也不过是因为迫于压力而和她虚与委蛇而已。不然她明明没有做错什么,一心一意地对他,他们怎会莫名就走到了那一步——爱子早夭,他丢她在家独自远行,即便是在家时也是夫妻分房,几乎不说话,形同陌路。
这样的日子,她自己觉得是折磨,对他来说,恐怕更是折磨——他是男人,那么年轻,又是两榜进士出身,有大把的机会娶他喜欢的人,原不该和她这样什么都给不了他的人虚耗一辈子。他那样深沉的心思,有这样一个现成的可以顺理成章地摆脱自己另娶,一举遂意,还不拖累名声的机会,怎会不充分利用?
她被陆家抛弃,她虽恨极却不曾锥心,更多的是恨自己没用,大难临头,人不是都顾着自己的么?可是被自己爱着的丈夫抛弃,亲手推入死地,她却是凉了又凉,恨了又恨。哪怕他就是在撞见她的那一刻就直接装作不曾看到她呢?她自会明白他的心思,脸皮再厚也不会贴上去,他又何必给了她绝处逢生的希望后,再用这样的方式待她?想必他一直在暗暗嘲笑她的愚蠢罢?
人说见猪不吃三分罪,她就是那只猪。林谨容半垂的睫毛遮盖着的眸子里迅速浮起一层薄薄的雾气,唇角一弯,笑得说不出的讽刺。
她抬起头来,看着一碧如洗的蓝天,逼着自己将那些自怨自艾和苦涩全都咽下去。
世上本来没有后悔药,可是她偏得了。
从今往后,她再也不会做这种傻事了!
黄姨娘在一旁偷看林谨容的表情,看得都糊涂了,这四姑娘到底中意哪一个?看她看呆了陆缄似是中意陆缄,但再看她后头对吴襄那般娇俏可爱,对陆缄不冷不热,还挑唆吴襄和陆缄不对付的样子,又似是极不喜欢陆缄。现在又一会儿愁一会儿喜的,这是怎么了?四姑娘的反常是在见到陆缄后才开始的,难不成,四姑娘此前其实是想引起陆缄的注意?
林谨容要是知道黄姨娘的想法,说不定会气得吐血。但她虽然知道接下来会发生的大事,却不能知晓旁人的想法,此刻的她满脑子想的都是要怎样利用机会,替她谋取最大的好处,如果方便,再狠狠踩上陆缄几脚。
——*——*——*——
渴求粉红票、PK票、推荐票,呵呵
第10章 骨肉(一)
求粉红票、PK票、推荐票以及一切!
——*——*——*——*——
一行人各怀心思地到了林老太太的居处和乐堂,但见穿着体面的上等丫头婆子们捧着各色物品来来往往,人人俱都是面带喜色,和乐堂里头也是欢声笑语的,好不热闹。
吴氏就有些替陶氏担忧:“我们不会来迟了罢?”婆婆做寿,高朋满座,身为儿媳的却不在跟前伺奉,反而姗姗来迟,虽是有理由,怕也被人挑毛刺。
陶氏早被人忽略惯了,浑不在意地道:“不会,还早呢,后头还有压阵的。再说了,嫂嫂远道而来,是贵客,我禀告过老太太,说要先招呼你梳洗换衣的,哪怕就是最后一个来,也没人说得起!”
林谨容便低声同吴氏解释道:“我二伯母可能还会更迟些的。”皇帝爱长子,百姓爱幺儿,但林家最受宠的却恰恰不是最小的林三爷,而是嘴巴又甜又巧的林二爷,林二太太罗氏又是林老太太的外甥女,惯会踩低捧高,曲意奉承,全不似陶氏这样硬气死犟,怎么不受宠?
不管怎么说,有个垫底的,陶氏就不会受这气,不然她这个娘家人也面上无光,吴氏这才略略松了一口气。
老太太房里的大丫头青梨早笑吟吟地迎了过来,边给众人行礼,边道:“老太太正念着舅太太呢,可巧的就到了。”
吴氏一笑,正要答话,就听屋里猛然爆发出一阵笑声,几乎要把房顶给掀翻了似的,好不欢乐。陶氏便问青梨:“都到齐了么?什么事儿这么高兴?许久没见老太太这么欢喜了。”
青梨笑道:“大太太在外头迎客,二太太还有事耽搁着,都还没到呢。这会儿是姑太太在说南边的趣事儿给老太太听,族里和亲戚好友家的几位太太、姑娘们在凑趣儿。”
越走得近,屋子里的说话声也越来越清晰,有条女声拿腔拿调地道:“你们是没见过,这南边的水上杂技是最好瞧的,人家可以拿着大彩旗出没在水波之中,腾挪百动,旗尾却丝毫不湿,上百号人那么一齐跳起来,真是蔚为壮观……”
听到这声音,林谨容的眼皮不由轻轻一跳,这正是林家姑太太,陆家的长房长媳,陆缄的养母,她前世的亲姑母兼婆婆林玉珍的声音。还是一贯的目中无人,不就是跟着陆建新在南方做了几年的知州夫人么?就把平洲的这些女人们一个个都看做了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林家是在走下坡路,但族里和各家亲戚好友中并不是没有比陆建新的官做得大的,林玉珍这是自己给人提供笑料呢。
林谨容正想着,就听得一个少女带着些吴地方音娇声软语地打岔:“母亲……您快别说这个了,各位伯母婶娘们怕是听厌了呢。”
屋子里顿时一阵七零八落的奉承:“不会,不会,难得出门,正听着好玩儿呢。”
林老太太笑道:“这小妮子,快别编排你母亲了,看她都不好意思说了。不怕各位至亲笑话,老婆子我七八年不曾见到她,她说什么我都爱听。”她疼爱女儿,又怕客人笑话,特来打这圆场,一席话说下来,正是合情合理。
众人便都道:“七八年不曾见了呢,母女相见,自是有说不完的话儿。”算是把此事揭过。
少女一阵娇笑:“外祖母,不带您这么疼母亲的,也疼疼您的外孙女儿呗。我们也是七八年不曾见着了呢。”
走到帘下的林谨容闻声不由微微一笑,这少女,正是林玉珍唯一的亲生女儿,陆家的三姑娘陆云,这姑娘吧,虽然娇气,但一直都还算温和机灵,前世的时候说不上对林谨容有多好,但也说不上坏,有时还会为她解围,所以林谨容倒是不讨厌她。
小丫鬟打起帘子,陶氏与吴氏入内,林谨容紧随其后,与刚才骤然见到陆缄之时的不安紧张愤怒不同,她此时的步子迈得极稳,笑容恬淡,目光沉静地扫向这间林家陈设最为华丽的屋子及屋里四散坐着的众人身上。
正中一张四面榻,前置一个紫檀小踏床,后立一架紫檀山水大插屏,左边山石台上一个古铜彝,闲闲开了几枝色深如赤金的菊中奇品棣棠菊。四周散放一圈如意纹六面开光圆墩,间或放着几张摆了茶水果子糕点的鹤膝棹。
众女眷分别坐在墩上,或品茶,或吃果子,林家老太太高踞榻上,斜斜靠在一个紫檀凭几上,身上的暗红销金福禄寿喜纹大袖衫子衬得她红光满面,精神抖擞。
穿着粉黄织锦窄袖襦裙,同样还梳着丫髻的陆三姑娘歪坐在紫檀小踏床上,一双粉拳不紧不慢地在林老太太腿上捶着,仰着头娇憨地看着林老太太撒娇。
而林家最风光最得宠的姑太太林玉珍则顶着一顶精巧的珠冠,陪坐在林老太太身边,一双素手端了前朝的越州瓷茶杯轻啜,腕间一对成色极佳的翡翠镯子映照着胸前的金泥芙蓉卷草纹领抹,果是富贵辉煌。
林谨容刚收回目光,就见林玉珍往这边一瞥,慢吞吞地放了手里的茶杯,抬了抬身,与陶氏打招呼:“三嫂。”
姑嫂早些年前就不对付,陶氏一直就很不喜林玉珍这骄矜傲慢之气——你风光你自风光,干我什么事,我又不求你,在我面前傲什么?虽则是多年不见,她也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姑太太远道而来,辛苦。”随即就只管和林老太太行礼问好,把吴氏引见给林老太太和屋内其他女眷。
与老太太说了吉祥话后,林谨容看着林玉珍那张虽然比之前年轻得多,却仍然熟悉又可憎的脸,压住心里的翻腾,笑吟吟地牵着林慎之给她行礼问好:“侄女儿见过姑母。”
林玉珍待她倒是比待陶氏亲热得多,笑吟吟地伸手将她姐弟俩扶住,一边打量一边和气地道:“是谨容和慎之吧?姑母常年在外,自家骨肉都生疏了。”
林谨容微微一笑,并不言语,觑空牵着林慎之就要往角落里溜。她太清楚林玉珍为何对她如此亲热了。
林玉珍此番舍得扔了丈夫和一众小妾,带了子女归家,一是因为陆缄要回乡应试;二是陆缄大了,林玉珍想在娘家挑个侄女做儿媳,好帮她拴住陆缄——到底不是自己亲生的,人家的亲生父母又在一旁觑着,不得不小心打算。三来么,也是舍不得亲生女儿陆云远嫁,要在家乡挑门好亲事的意思。
说到这里,不得不详细说说陆家长房的事情。
林玉珍应那世代为婚的盟约,嫁给陆家长子陆建新,因彼此也算得是青梅竹马,嫁过去之后,少年夫妻不说十分恩爱,也是相敬如宾。陆林两家世代有约,林家那时候还有权有钱,林玉珍嫁妆丰厚,陆家两老待林玉珍也十分客气,林玉珍的日子真是好过极了。
怎奈月圆则亏,水满则溢,她的子女缘不旺,连生了一子一女都身体孱弱,没满周岁,序齿都还没排就夭折了,好容易又生了个儿子,阖家小心翼翼地守着,眼看着平安度过周岁,身体也还康健,一家子都欢喜不已。偏偏一日被爱子心切的陆大老爷带到外院去玩,孩子困了就近睡在了书房里,结果被家中一个半大小厮莫名在院子里猛地敲了几下锣,当时那孩子就从睡梦中被惊醒过来,哭闹不休,乃至绝了奶水饮食,不管陆、林两家怎么想法子,还是夭折了。
林玉珍被打击得差点没崩溃,就算是根本没从那被活活打死的小厮嘴里问出什么,她自己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也还是固执地认为就是别人居心叵测害了她的亲生儿子,整日哭闹不休。那段日子里,陆家二房、三房和他们的孩子都不敢往她面前凑。
陆建新因为儿子的死,心中对她有愧,倒也没提纳妾的事情。后来她好容易又有了身孕,抱了无数的希望,生下来还是个女儿,且坏了身子,再也不能生。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她这才不甘不愿地抬举了身边的丫头做通房,希望能生个儿子抱过来养。蹊跷的却是,这通房的肚子鼓不起来,哪怕陆建新之后又连着纳了好几房妾室,不要说儿子,连半个女儿都没能生出来。
生不出孩子来,长房却不能断了香火,一商量之下,就决定过继。那么过继谁呢?肥水不流外人田,自然要从陆家另外的两房里来过继,此时陆家二房已经有了三个儿子,三房也有了两个儿子。二房儿子多,倒是格外想把自家儿子过继给哥嫂,好继承家业——陆老太爷善于经营,陆建新在外为官,油水颇多,林玉珍的嫁妆也是如此丰厚,可以想见长房长孙会有多么好的待遇,多好的事情啊,多好的机会呀,傻子才不去争取。
可就算是亲兄弟,在关系到自家切身利益的时候也不得不往细里深里远里去想的。既然是挑选继承人和养老的人,就一定要找个贴心的,靠得住的,人品好的,还不能窝囊没出息,不然撑不起门户,再大的家业到了他手里也要败光光,那就不是找继承人,找养老的,而是找不痛快,找罪受了。
于是林玉珍夫妻二人便合计起来。
第11章 骨肉(二)
陆建新和林玉珍都觉得二房夫妻二人都太过精明。二房的大儿子陆绍已经十一岁,怎样也喂不熟了,二儿子陆经自小就奸猾,不是个好东西,三儿子陆纶太小看不出好歹,可也顽劣不堪。怎么看都是三房那对窝囊的夫妻二人好对付,好掌控,偏巧他们的长子陆缄自小生得聪明漂亮,身子又强壮,性子安静讨巧,又孝顺懂事,明显就是一根好苗子。唯一的缺点就是这个孩子七岁了,年岁稍长了些,已经懂事了,但又有什么关系呢,带远些,让他和亲生父母隔绝开,慢慢地养,待到他知道了给长房做儿子的好处,自然就好了。
于是陆建新就开了这个口,对于陆老太爷和陆老太太来说,手心手背都是肉,只要是从自家孙子里挑选,谁都一样,长子和长媳说谁就是谁吧,再说了,三房两口子一个文不成武不就,性格窝囊不成器,一个娘家也没啥势力,嫁妆也不丰厚,这样对三房来说还是好事一桩呢,便问都不问三房的意思,就这样定了。
果然窝囊不成器的陆三爷虽然不舍,却连屁都不敢放一个,陆三太太挖心挖肝的疼,哭闹了几场,到底胳膊拧不过大腿,只得眼泪汪汪地看着长子改口叫自己做了婶娘。而陆缄呢,说到底不过一个小孩子,问谁也不会问他的意见。
二房百般讨好算计却落了空,恨得牙痒痒,百般嫉恨生气却无机会。林玉珍抢了人家最出色的儿子心里也不安,索性带了继子和女儿一溜烟地跟着陆建新跑到江南去,打算隔绝了三房和陆缄的关系,专心专意的培养感情。陆缄很争气,读书有悟性,又刻苦认真,做事得体大方,对养父母孝顺听话,对妹妹体贴关心,林玉珍再挑剔也挑不出任何毛病来。只是他有个最大的缺点,就是沉默寡言,若非必要,一整天都说不上几句话。
抢来的就是抢来的,不是自己的就不是自己的,不管陆缄表现得再好,陆建新也从未放弃过要生个亲骨肉的想法,他空闲之余就是不停地找和试各式各样生子的方子,辛勤地在妾室身上耕耘;而林玉珍年岁越大,越是不安,总担心这陆缄表现得这样好,却又这样沉默寡言,是不是其实心里不满啊?这般心思深沉的一个人,将来怕是难得把握,思来想去,唯有在娘家精挑细选一个侄女儿配给陆缄,姑侄一起,帮着她栓牢陆缄才是正理。于是才有了今日拉着林谨容细细相看这一遭,而在这之前,她已是相看过另外三个适龄的侄女一番了。这关系到她后半生的生活,由不得她不仔细。
从前林谨容是不知晓实情,只觉着这个风光傲慢的姑母待她十分客气,才会往林玉珍面前凑。此刻她已是经历过一回,晓得她这位姑母只是需要的时候才认得她们是姑侄,不需要的时候她还不如一个外人可信,故而自是能躲多远就躲多远。
林玉珍却不放过林谨容,一手拉住了她,一手牵住了林慎之,笑道:“多年未见,姑母好歹也是回一趟娘家,给侄儿侄女们都捎带了一份礼,已是交付下去,你回房就能见着了。”
林谨容只得拉着林慎之又谢了一遍。
“自家骨肉,客气什么?”林玉珍又笑道:“阿云,过来见过你的四表姐和七表弟。”
陆云刚才在一旁眨巴了眼睛盯着林谨容看,听到母亲的吩咐方笑嘻嘻地站起身来,亲亲热热地对着林谨容姐弟俩行礼:“四姐姐是小时候见过的,七弟却是不曾见过。”
“一晃眼三妹妹都长这么大了。”林谨容颇有几分如梦似幻的感觉。陆云却似一只欢快的黄鹂鸟,叽叽喳喳说个不休。林玉珍则把林慎之拉入怀中,拿了糕点逗他说话。
陶氏领着吴氏与屋里众人分别见了礼,入座坐定了,这才看到这边的情形,不由十分纳罕,林玉珍与自己从前就是彼此十分看不惯的,这番怎会待林谨容姐弟这般亲热?又想着,自己之前那般冷淡地对林玉珍,竟也不见她着恼,这是为何?不期然地,她想起林陆两家那约定来,自有几分计较。陆缄虽然不错,看似也是个前程远大的,但始终不是亲生,林玉珍又不是个好相与的,这中间的关系复杂了去,倘若囡囡嫁过去,那便是要两头受气,实不是良配。
正自想着,就见大女儿林谨音靠了过来,低声道:“娘,姑母说我年岁最长,明年又要出阁,给了我一对镶猫睛石的金条脱做见面礼,东西是好东西。我适才打听过了,听说余下几个妹妹的都是一对赤金腕钏,几个哥哥弟弟的都是一把高丽银泥画擢扇。”
陶氏微微一哂,倒没想到这昔年的冤家对头此番如此大方,自己早前备下的那见面礼倒是拿不出手了,正暗忖着该回赠什么礼才妥,就见陆云拉着林谨容朝自己走了过来。
“外甥女给三舅母请安。”陆云一双黑溜溜的眸子往陶氏一瞧,笑嘻嘻地道:“本来早前就要给三舅母行礼问好的,只是三舅母不得闲,不敢打扰。”
其实是陶氏没给她机会。
“好孩子,一路舟车劳顿,可还禁受得住?”陶氏一笑,她是个硬气的,受了林玉珍的重礼,自不会寒酸薄了自家面子,当下就把自家戴着的一对金镶玉约臂取下,给陆云戴上作了见面礼,又吩咐林谨容、林谨音姐妹俩好生招待陆云。
“我们走一气歇一气,路上凡事都有哥哥打理,不累。”陆云见那约臂金不细,金是足金,玉是好玉,这礼不轻,当下笑得越发灿烂,待林谨容和林谨音也多了几分亲昵之意。林谨容四处张望,到处寻找自己的三个堂妹。前世她们想嫁陆缄想得发疯,最后没成还恨的恨,酸的酸,非常不待见她。此刻她真盼着她们赶紧出现,团团围上这陆家母女,她好脱身。
怎奈她的眼睛在这屋里转了个遍,也不见那三个堂妹,不由好生奇怪。好容易才瞅着空档悄声问林谨音:“姐姐,五妹她们三个怎不见?”
林谨音笑道:“先前都在这里的,后来都有事出去了。”其实是陆缄先出去了,然后这三个小姑娘也分别找了借口溜走了。林谨音是要出阁的人,又有林陆两家的那约定在那里,她又怎会不懂三个堂妹的小心思?相比较,倒是自家亲妹的心思较单纯。妹妹大了,有些事情也该让她知晓一点才是,林谨音想了想,又点了一句:“你们来的时候遇到你陆家二表哥没有?他说是要游园子。”
“遇到了,他和吴襄在下棋呢。”林谨容却不再是林谨音以为的那个心思单纯的小女孩了,她立刻就明白林谨音想说的是什么。但只是奇怪,为何那三个女孩子没和陆缄在一起?
说曹操,曹操到。林谨容正问那三个堂妹的去向呢,就见三个穿得花团锦簇,同样梳着丫髻的小姑娘结伴走了进来。
当先穿粉蓝罗襦罗裙,丫髻上插了一对精致小金钗的是长房的林五姑娘林谨芷,容长脸,丹凤眼,鼻翼两边微微几粒雀斑,脸颊微红,细细的小白牙正轻轻咬着嫣红的下唇,看着挺不开心的。
后头两个穿着同色同款的粉红罗襦罗裙,脖子上戴着赤金璎珞长命锁,长得一般高矮胖瘦,一样粉嫩白净,弯眉大眼翘鼻头的是二房的双胞胎姐妹,这二人唯一不同的地方是六姑娘谨珠的左耳垂比七姑娘谨玉多了一点胭脂痣。姐妹二人手牵着手,脸上带笑,喜气洋洋的,好似遇到什么欢天喜地的好事情一般。
这三朵姐妹花长得各有各的可爱,都不是丑的,甫一出现就吸引了屋子里大多数人的目光。但多数人都对漂亮相似的双胞胎更感兴趣,林老太也最爱那对嘴巴甜,又肯笑的双胞胎,当下就朝她们招手:“都看到什么好玩的事了,笑成这个样子,快说给我们听听。”
双胞胎便越过前头的五姑娘,花蝴蝶一样地围在了林老太身边,林六瞅了一旁气哼哼的五姑娘一眼,笑道:“今日是祖母的好日子,自然好事儿是极多的。我们呀,在园子里看到一大群喜鹊在叫。我们就想着,莫不是雀儿们也知道我们老太太过寿?这便赶紧跑来和您报喜啦!”
老太太笑得合不拢嘴,却假作不信:“你这张嘴啊,刚喝了蜂蜜水吧?”
林七在一旁凑趣:“瞧,六姐,我就说老太太不信,得,是这样吧?”她一边说,一边不动声色地把刚靠过来的五姑娘从林玉珍身边给挤开了。
五姑娘脸上的委屈之色更浓了,她的贴身丫鬟信儿也是一脸的不平。
——*——*——*——*——
PK榜竞争蛮激烈的,大家手里若是有粉红票,给《世婚》投投吧,摸头,好歹咱也算是参加了一回PK,总得挂在榜单上,呵呵。不过如果没有,推荐票啥的也非常好,谢谢大家。今天会有加更。
第12章 骨肉(三)
加更,谢谢大家的支持,继续求粉票、PK票、推荐票,谢谢
——*——*——*——
林谨容在一旁冷眼旁观,自知不会是双胞胎说的那么一回事。双胞胎继承了二伯母罗氏的秉性,面甜心苦,不要说五姑娘,就是她也在双胞胎手上吃过几次亏的。虽则今日发生的事情中一些细节和前世的对不上,但大体却是没变的,定是五姑娘被双胞胎给联手欺负了。
她微微一思忖,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来,朝着五姑娘招手:“五妹妹……”
林五正为自己被双胞胎排挤,被长辈们忽视而伤心,骤然听得这声甜甜的叫唤,眼睛顿时亮了,卯足了劲儿,状似不经意地撞了林七的小屁股一下,笑嘻嘻地朝林谨容这个方向走过来:“三姐、四姐、云妹妹。”
林七吃她这一撞,差点没扑到林玉珍怀里去,好容易借着林六的手站稳了,恶狠狠地回过头来,只看到林五一个扭来扭去的小屁股,虽心有不甘,奈何当着客人的面不便发作,便又绽放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来,没事儿似地回头继续讨好林老太和林玉珍。
林五上前来,第一件事不是和林谨音、林谨容姐妹俩亲热,而是亲亲热热地挽上了陆云的胳膊,低头把玩陆云腰间的绣囊,笑道:“云妹妹,你这个荷花绣囊做得真精致,是你绣的么?”也不待陆云回答,就自顾自地道:“我早听人说过,你的女红极好,是江南名家教的,全不似我这般粗笨,这回有空了,你可得指教我一下啊。”
十一二岁的小姑娘,谁不喜欢被人夸赞?陆云果然捂住嘴轻笑:“五表姐夸煞我了,这东西虽是我做的,但哪有你说的那么好?”二人一个吹捧,一个喜欢,很快就凑到了一处去说悄悄话。
总算是把陆云给打发了,林谨容轻轻吁了一口气。本是同样的人,同样的事,但因为心情不同,再观来竟是别样的滋味。她不由生出一个疑问来,当年,她根本不懂得姐妹间的这些讨好卖乖,邀宠献媚的小手段,行事只凭直觉。那样的她,又是怎么得到林玉珍的青睐的呢?更何况这其中还隔着一个和林玉珍交恶的陶氏。想不通啊,想不通。
本也不容她想得太多,舌尖那点刺痛随时随地都在提醒她,昨日之事不可留,林五她们喜欢争就去争好了,争得越凶越好。她轻轻一笑,也就放开了,随了林谨音一道,带着林慎之,悄悄儿坐到陶氏和吴氏身边去,默默看热闹不提。
林老太此番做寿极热闹,远近许多亲戚故交都来了,随着时间的推移,和乐堂里的女客越来越多,渐渐就有些容不下了,就连林谨容姐弟都起身让座,站在了一旁。
陶氏见状,不由皱眉道:“这是做什么?原来定下该在哪里入座的就该引去入座,为何只管流水样往这里引?这里头能坐下多少人?”便问春芽:“什么时辰了?”
春芽道:“已然末正了。”
陶氏便点了点头:“那是差不多了。”
正说着,就见林家大太太周氏和二太太罗氏一身光鲜,肩并肩地走进来,先笑着给众人行了礼,谢过众人来祝寿捧场,再请众人往外入席看戏。然后周氏引路待客,罗氏和林玉珍一左一右搀扶着林老太,林五姐妹三人同陆云一道,兴高采烈地簇拥着林老太,边走边说笑,好不热闹。
陶氏就似是个多余的,只默默跟在后头,母亲如此,林谨容姐弟三人自然也是默默跟在她身后,一看起来,三房就似是被人给隔绝冷落在一旁一样。吴氏不由微微皱眉,便戳陶氏:“这样的日子,你也不去帮着你两个嫂嫂管点事儿,在你婆婆面前孝敬孝敬?”
陶氏鄙夷地看了自己的两个妯娌一眼,淡淡地道:“她们能干讨喜,就让她们多干点,多讨老太太欢喜好了。我么,懒得去凑那热闹,躲点清闲更好。”
吴氏恨铁不成钢:“你呀!你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几个孩子着想。”
陶氏冷笑一声:“谁能把他们怎么着?他们也是林家正正经经嫡出的姑娘少爷!”说到此,却又惴惴地看了林谨容一眼,愤恨地叹了口气。身后无人撑腰,她能怎么样呢?要替女儿讨公道都不能。可叫她那样谄媚的哈巴狗儿似的去讨好本来就不喜欢她,她也不喜欢的婆婆,她也是做不到的。
感同身受,林谨容倒是理解陶氏此刻的心情,她笑嘻嘻地道:“我才不喜欢和他们一起挤,我就喜欢跟着娘和舅母。”
正说着,只见五姑娘轻轻喊了一声,接着站定了,由着丫头替她拉鞋子,原来她的鞋又不知被双胞胎中的谁给踩掉了。这一耽搁,五姑娘又被大部队给落下了,于是站在原地眼泪汪汪地捶打她的丫头信儿出气。
前面引客的大太太周氏听到声音回过头来,冷冷地扫了双胞胎和二太太罗氏一眼,严厉地瞪着五姑娘,五姑娘立时收回了拳头,委屈地站在那里,又不敢哭,又不敢闹,只能委屈地抽噎,憋得肩头一抖一抖的,信儿低声劝了两句,被她凶巴巴地一眼瞪过去,吓得再不敢吭声。
林玉珍状似不经意地回头扫了一眼,却装作什么都没看见,照旧回过头去,笑嘻嘻地同林老太和罗氏说话不提。林谨容看在眼里,有了几分明白,林玉珍看似什么都不管,其实一直在默默观察她们的德行,不由就有几分惊心,似双胞胎和林五这样的表现,自己光靠躲大概是不行的。
陶氏有些幸灾乐祸,抬了抬下巴,低声同吴氏道:“看看,多香的一个香饽饽呢。”虽则那陆缄的确不错,但这二房和大房也太急了些,女儿年纪小小,就教着她们掐尖往人面前争着露脸,姐妹互踩,这会儿看着倒是好,但长远了看对女儿又有什么好处?这大家闺秀,是这样养的么?说她脾气不好暴躁,可她的人品比这些人高洁多了,她的儿女也不似这般的没规矩,又文静又乖巧。
吴氏自然也是知道林陆两家那盟约的,闻言又看了林谨容一眼,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声。
一直不吭气,似个隐形人儿一样的黄姨娘此刻方轻轻推了林谨容一下,笑道:“五姑娘到底年纪小,四姑娘去哄哄她也就好了。”
黄姨娘这回却是好意,一个刁蛮任性的小姑娘刚吃了亏在哭,林谨容这一去一哄,温柔懂事的形象就出来了。奈何林谨容不领情,且最怕的就是落了林玉珍的眼,只歪着头笑:“她正在气头上呢,我去了只怕反倒被她骂。”
林谨音是大姐姐,便笑道:“那我去罢,让人看了笑话也不好。”随即上前去牵了林五的手,低声劝了几句,林五也就抹了泪,乖乖地跟着林谨音姐弟三人一道前行。
这个时候就显出黄姨娘会做人的好处来了,她轻轻几句温温柔柔的话,就把林五给逗得破涕为笑,欢喜起来,揉着眼睛道:“还是你们好。不似有些人……”信儿轻轻咳嗽了一声,她才住了口,却仍然满脸的忿恨,使劲跺了跺脚。
林谨容瞧见林五那双精工细作的嫩黄缎面翘头鞋上脏兮兮的,全是脚印,也觉得双胞胎过分了,又暗想,要是她们知晓,她们这般争抢的这个男人其实是那么个货色,她们还会这样姐妹相争么?
却见林五的眼珠子转了转,轻轻抠了抠她的手掌心,贴着她的耳根轻声道:“四姐姐,你瞧见过陆家二表哥没有?”
林谨容默默地看着林五,林五一个人单打独斗斗不过双胞胎,要拉她做帮手了。
这是一个机会。
既然光靠躲是不行的,那么她就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是极力促成三个堂妹之一和陆缄结成这门亲事,这个只需顺势而为,不需要花费多大的力气;二是让林玉珍或是陆缄厌恨自己,这个就需要细细谋划了,还得冒着自污的危险。
走哪条路?林谨容无意识地握紧了手里的扇柄。毫无疑问,第一条路最安全最有效。反正只要她不嫁给陆缄,这三个堂妹中就必然有一个要嫁,结果都是一样的。反正三个堂妹都比她厉害有心机,父母也得力,兴许她们嫁过去后不会吃她那样的亏,过她那样的苦日子。她只要答应了林五,瞅着机会轻轻一推……她就一劳永逸了,再不用提心吊胆。
“四姐!我问你话呢!到底见没见过?”五姑娘见林谨容盯着自己看,迟迟不语,不由有些羞恼,以为自己那点儿心思被人给看穿了。
五姑娘羞恼,正在盘算,没有做惯这种事的林谨容同样心虚,一惊之下脱口而出:“见过了。”
这样怪异的样子,莫非林四也看上陆缄了?林五眯了眼睛,怀疑并探究地看着林谨容,然后唇角露出一个“被我抓到了”的笑容来,指着林谨容道:“哼哼……我知道你一个秘密……还不快快从实招来!”
贼喊拿贼,林谨容淡然笑道:“我不知我有什么秘密,五妹说来我听听?”
——*——
本人五本完结VI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