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章 惊恐
陆老太太立刻就明白了林谨容的意思:“正好今日我闲来无事,想出去走动走动,松松筋骨,我便与你一起去罢。”
林谨容欢喜地笑眯了眼,扶了老太太,一同慢悠悠地朝着涂氏的院子走去。陆老太太一路前行,一路指给她看,这水榭是哪一年建的,那株名贵的茶huā又是怎么得来的等等。这样的机会很少,林谨容做足功夫,尽心尽力地伺候好老太太,拿话逗她欢喜,引着她说话,落在旁人眼里,这祖孙二人就是其乐融融,般和谐。
涂氏得了消息,坐在窗前一脸的官司。陆三老爷恐她又出幺蛾子,也实在是怕她了,便道:“你身子总也不好,要不我去同老太爷说,请他收回成命,就让二郎媳fù把针线房一同管着罢。就和从前一样的,也没什么不好。”
涂氏闻言,呼地一下蹿将起来,骂道:“你就巴不得我和你一样天天窝在这房里,就见不得我好。”然后坐在照台前,狠狠刮了几下头,故意不施脂粉,脸儿黄黄地去接陆老太太。
对她故意做出来的jiāo弱样,陆老太太视而不见,只笑道:“好了没有?早就要来看你,怎奈身上一直不爽快,一拖就拖到了今日。”涂氏吱唔道:“差不多了。”然后一双眼睛巴巴儿地放在了林谨容身上。
林谨容一笑,上前给她行礼:“知道三婶娘好了,我也就放心啦。”涂氏虚虚应了一声:本以为林谨容求了陆老太太一道来,便是要求着把针线房交给她,想和她把关系搞好的,定然会和她把礼数做足,多说几句好话来听听。谁知林谨容说了这话,便不再多言,规规矩矩地站在了陆老太太身后,伺候陆老太太去了。
涂氏只得打起精神,笑道:“媳fù中暑早就不碍事了的,只是额头上这一下跌得有些重,时不时总会晕,加上那几日淤血散开来,实在太难看,不敢出门。有劳婆婆挂心了。”
陆老太太就道:“我本是想应了二郎媳fù的意思,看你好了没有,也好把针线房做个交接。你若是不好,我便和你公爹说,让他把那话收回,让你静养如何?反正二郎媳fù年轻,让她多辛苦点没有大碍。”
涂氏忙道:“媳fù虽然时不时会晕,但不影响做事。”摔也摔了,哭也哭了,疼也疼了,丑也出了,若是一星半点都捞不到,岂不更是亏大了?手里有点权,好歹不叫那些踩低捧高的不敢太过小看。
陆老太太暗笑:“择日不如撞日,沙嬷嬷,你走一趟,帮着三太太把针线房接过来。”
沙嬷嬷就笑嘻嘻地出来,朝着涂氏行礼下去:“三太太,请了。”涂氏也就半推半就地起身,沙嬷嬷却又道:“太太要不要理理妆容?”涂氏这才告了罪,急匆匆跑进去对着照台一通好弄,再出来就粉面含春,容光焕。陆老太太暗叹了一口气,看向小心翼翼给自己烹茶奉果的陆三老爷:“我儿,无需忙碌,过来我们娘儿俩说几句心话。”陆三老爷忙坐了过去,小心伺奉老母不提。
林谨容与涂氏出了院子,二人便都收了脸上的笑容,中间隔着沙嬷嬷和丫头婆子们,各走各的。
徐嬷嬷早就得了消息,和芳竹一道,把一应人等、账册以及布匹、
物事全数准备得清清爽爽的,只待她二人一到,便可交接。涂氏般做作,道:“看什么账簿,难不成二郎媳fù还会害我不成?看什么衣料,总不会少的。”
林谨容脸上在笑,半点不客气:“钱财手中过,出门不认账。三婶娘还是逐一清点清楚的好,不然过后我是不认的。”
涂氏听她说这个话,心里就不舒服,沙嬷嬷和徐嬷嬷便都劝道:“是这个道理,自来都是如此。当初二奶奶从二太太手里接过针线房的时候,也是清点得很清楚的,二太太也觉着十分有理。”涂氏这才“勉强”起身,挨着清点了一遍,却又真是清点得十分清楚,先是重点查看给陆老太爷夫fù做的四经绞罗衣裳,接下来连布头残线都看了一遍,这一折腾就折腾了大半日,一房的人都没能吃午饭,就空着肚子专陪她折腾了。林谨容并不急,捧着茶坐定了,任由涂氏去折腾,待到她说好了,方才请沙嬷嬷做了见证,把诸事移交完毕。
宋氏得了消息,淡淡地拨着指甲道:“有了靠山的人就是不一样。
肖嬷嬷道:“太太,她最近闹腾得可厉害,仗着有人撑腰,越来越嚣张。这才接手几天呢,就想着要修理孟婆子等人,这不是打您的脸么?”
宋氏骂道:“孟婆子这个蠢货!就一直等着,看小林氏耍什么huā样,逼到最后再带了人直接闹到两老那里去,一次闹个够闹大了不是更好?她偏要这么早就捅到我这里来,逼得我不得不走这一趟,小林氏若是就此收了手,还得另外想法子。”时下多事之秋,她若是装了不知,不是更显得居心叵测了么。
肖嬷嬷就道:“太太,下头人终是下头人,脑子哪里能有主子这般好使的?”
宋氏得了这句吹捧,并没什么感觉,只淡淡地道:“事不宜迟,准备动手。没有本事,靠山也靠不住。”
肖嬷嬷一笑:“太太放心,老奴这就去寻孟婆子。”
宋氏道:“给我好生训诫训诫她!别光长肉不长脑子。”
将近二更时分,林谨容方结束了与芳竹的谈话:“你是从太太那边过来的,年纪比我房里丫头们都要长些,跟着太太出过远门,见识也广,这些日子你做得不错,好生做着,只要你尽力,我将来不会亏待于你。
芳竹这段日子以来与她处着还算愉快,便笑道:“二奶奶放心,奴婢会尽力办好差事的。”于是辞了退将出去。
荔枝掀起半边帘子,目送她出了院门,干脆利落地把帘子放了下来。
却说芳竹出了院门,依例去了林玉珍的院子一趟,不过是些寻常的回话,很快就离开了林玉珍的院子。待将行至二门处时,便被一个才总角的小丫头给拦住了:“妈妈好,徐嬷嬷有事儿找您呢。”
芳竹奇道:“嬷嬷有何事会寻我?”小丫头道:“嬷嬷这些日子不是一直在赶老太爷和老太太的衣裳吗?太太也有一件,催着要在林家五姑娘出阁那日要穿的,她实在来不及了,想着您从前就在太太身边,见多了这料子,针线活儿也做得不错,又深知太太喜好,想请您过去帮她搭把手,先把衣裳裁出来,她们几个绣娘赶一赶也就出来了。”
这件事芳竹是知道的,陆老太太后头为了安抚林玉珍,特别赏了林玉珍一匹琥珀sè的四经绞罗做衣裳。她今日帮着清点交割东西,确实看见那匹料子还没动。徐嬷嬷往日里也曾和她开过玩笑,说忙不过来就要请她帮忙才是。
徐嬷嬷自来是个体面的好人,芳竹不疑有它,爽爽快快地应了,与那小丫头朝着针线房走去。待得到了针线房外,只见除了一间房亮着,其余地方都黑漆漆的,便笑着上前去敲那间房门:“嬷嬷,我来了。”却是没有人回答,芳竹又喊了两声,都不见人回答,就觉着有些不对劲了,便回头问那小丫头:“怎么不见有人答应?”这一看,心都凉了半截,院子里黑沉沉一片,哪里还有那小丫头的影子?
芳竹往后连退了两步,一颗心乱跳个不休。冷静下来,想上前去看看,怎奈针线房为了防虫防鼠,门窗缝隙最小,想要戳破窗纸去瞅,又恐事后说不清。芳竹当机立断,埋头就走,专找着yīn暗人少处去。只可惜她越怕什么越来什么,不过几十步远的距离,竟然就连着遇到好几个人,就连让也让不开。她只得压住心头的不安,索xìng挑着亮处走。
才回了自家的房里,就猛地把门关上。她男人刘五见她一脸的仓惶,忙举了灯上前去看:“你怎么了?”芳竹颤抖着嘴chún道:“肯定要出事了。”
刘五惊道:“怎么回事?”下人讨生活不容易,总是最敏感的。
芳竹忙把适才的事情说了一遍:“我总觉着要坏事。”
刘五皱着眉头想了片刻,道:“你赶紧去和二奶奶说!走,我送你进去。”夫妻二人匆匆忙忙地把门反锁了,又折了回去,可到了二门处,二门早就落了锁,喊了几声都不见有人理睬,是休想进去了。
夫妻二人面面相觑,都在彼此眼里看到子惊恐。以为把他们锁在外头就好了么?兔子逼急了也会咬人的,刘五咬了咬牙,道:“走,咱们去寻范大管事!”二人急匆匆地又赶了过去,照旧扑了个空范褒被老太爷派出去办事儿了,还没回来,有可能一夜都不会回来。般无计,芳竹安慰自己,也安慰丈夫:“这事儿多半还是朝着太太或者是二奶奶去的,她们不会不管我的。”
夜sè越来越浓,渐渐又转淡下来,天边lù出一丝鱼肚白,天快亮了。陆家的下人们都早早起了身,各司其职,又开始了忙忙碌碌的一天。针线房里出了一声惊恐的喊叫。!。
第225章 奇怪
荔枝一早起来就发现眼皮在跳,左边跳了右边跳,左眼跳财右眼跳灾,这两边轮换着跳是个什么情况?她烦躁地扯了扯眼皮,又两只手按着眼睛,不许它跳。
桂圆瞧见,好笑地道:“你这是做什么?”
荔枝心里沉甸甸的,说不出的担忧和沉重,懒得理睬桂圆,只微微仰着头,站在帘下一动不动。
桂圆撇撇嘴,转身走开。院门轻响一声,张婆子笑道:“芳妈妈你来啦。”
荔枝立即睁开了眼,笑着同芳竹打招呼:“今日怎么这么早?”芳竹额头上出了一层薄汗,顾不上答她的话,直接就上了台阶:“荔枝,奶奶起身了么?”荔枝不动声sè地打量着她,笑道:“起啦,怎么了?”芳竹的手一下子就抓住了帘子,刚要往里走,突然又想起什么来,退后了一步,央告荔枝:“请妹妹替我去和奶奶说,我有要事要同奶奶禀告。”
荔枝匆忙入内,林谨容坐在榻上,与她目光相对,缓缓点头。荔枝便过去掀起帘子示意芳竹进去,自己守在了门口。
芳竹快步入内“噗通、,跪在了林谨容跟前:“奶奶救我!”林谨容奇道:“这是怎么了?”
芳竹颤抖着嘴chún,将昨夜的事情快速说了一遍:“昨夜奴婢都不敢睡才见天亮就赶紧起了身,可走到二门处,针线房里已经出事了!
老太爷和老太太那几件四经绞罗的衣裳,还有好些衣料都给咬坏了!”
话未说完,已是泣不成声。
林谨容良久没有说话。
芳竹的心一直往下沉。
林谨容轻轻叹了口气:“先起来吧。这件事还真是麻烦你好像说不清楚了。”
芳竹眼泪汪汪地道:“是,奴婢斗胆这事儿只怕是冲着您来的。”林谨容正sè道:“你是我的人,出了事我不管你谁管你。”
芳竹稍微踏实了一点点,林谨容却又道:“可是,倘若我什么都不知道,那就算是我想帮你也帮不上。你好好想想有没有什么漏掉的细节?”漏掉的细节,那便是她去针线房之前先去了一趟林玉珍的院子。
可是这个话能不能讲?又怎么讲?芳竹额头上的细汗还未干,又冒出一层冷汗来,林谨容也不急,就等她自己去想。
荔枝进来:“奶奶,沙嬷嬷来了。,…
这么早沙嬷嬷就出现在这里,又会是什么好事?芳竹忙道:“奶奶,奴婢……”
林谨容却已经起了身,笑眯眯地把沙嬷嬷迎了进来:“嬷嬷这么早?喝杯茶?”
沙嬷嬷含笑道:“茶就不吃了,有件事儿老太太让芳竹马上过去说说。”林谨容道:“什么事儿?”沙嬷嬷也不瞒她:“针线房出了点麻烦事,老太爷和老太太的衣裳,还有好些衣料都给老鼠咬坏了。您也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平日里为了防鼠防虫,连门窗缝隙都比其他屋子的小,更不要说这些精细东西每日收工之后都总是要单独收进箱子里去的。
针线房的人都声称自己没有失职”瞟了芳竹一眼“倒是昨儿夜里有人瞧见芳竹独自一人去了针线房,听说早前针线房的钥匙也是芳竹替您拿着的?这事无论如何都要她过去说清楚的。”
那若是说不清楚呢?若是人家不给她机会说清楚呢?这种神仙打架的事情,从来都是小鬼遭殃。芳竹身上拔凉拔凉的:“奶奶奴婢的钥匙昨日就当众交给了惠嬷嬷的……”林谨容沉着冷静地止住她:“你就先跟沙嬷嬷过去,老太太仁慈,不会冤枉了你。我这就接着过来。”
沙嬷嬷就笑:“芳竹,别让我难为。”芳竹上牙磕下牙,战战兢兢地跟了沙嬷嬷离去。
荔枝出去,威严地看着外头站着窃窃sī语的丫头们呵斥道:“乱什么乱!慌什么慌!都去干活儿!”
众人就都安静了下来,四散开去。林谨容故意多坐了片刻方起身准备去荣景居,临行吩咐荔枝:“按着我们早期商量好的做。”娄枝便问她:“要不要去和大太太说一声?”
林谨容反问:“你觉得她坐得住?”林谨容行至荣景居外,只听涂氏呜呜咽咽地诉说:“你怎么可以这样坏?我不就是打了你一耳光么?你就这样来害我。旁的也就罢了可那是老太爷老太太的衣服,赔都是小事,可那衣料如此难得,叫我从哪里赔出来?!”
芳竹凄凄惨惨的反复重述:“三太太奴婢真是冤枉。奴婢哪里有这样大的胆子?”
涂氏呵斥道:“你还敢狡辩!谁信你那套鬼话?那么多人看到你进去又出来,鬼鬼集祟的徐嬷嬷根本没有找你,深更半夜你去针线房做什么?”
林玉珍道:“三弟妹,还没审清楚呢,你怎么就定了罪?人证物证都要齐全,人只看到她在外头走,也没谁看见她进屋了嘛。昨日所有人都看见她把钥匙交给了惠嬷嬷的,是不是也可以说是惠嬷嬷做的呢?”惠嬷嬷一声嚎起来:“太太,奴婢冤枉!奴婢为何要做这种事情啊?说不通!”
涂氏委屈地道:“大嫂,惠嬷嬷干嘛要害我啊?钥匙是交了,但在她手里那么多天,难道不可以做手脚么?我知道有人恨不能看我出丑,想要看我出丑也就罢了,反正我平日里出的丑也不少,何故要拿老太爷和老太太的衣服作伐?你也别急,不该扯上的人不会扯上的。”这话的影射意味太强,林玉珍气得冷笑:“是啊,所有人都见不得你好,就你最可怜,就你最值得人嫉妒。称当你管个针线房,就是管金山银海呢。你要扯谁啊,我不怕你扯!”
涂氏就哭:“大嫂好没道理,好欺负人!既然你这样说,我倒是要问你了,芳竹是谁的人?昨日她是不是从你房里出来后就去的针线房?”林玉珍怒道:“你这意思,难道还是我指使她的?”
涂氏道:“我可没这么说。”
宋氏实在是了解这二人太深,轻轻一liáo拨,这二人就自发地互相咬得一嘴毛。林谨容感叹一回,悄无声息地走了进去,站在了林玉珍的身后。陆老太太看了她一眼,没说话,继续耷拉着眼皮子听儿媳拌嘴。
宋氏见林谨容进来了,便开始和稀泥:“都少说两句吧。不管是谁,想来都不会是故意的,只是不小心忘了关门,恰恰地就让老鼠跑进去了。也是运气不好。”
涂氏自林谨容进去开始,就越发红了眼,根本不肯善罢甘休:“东西可是放在箱子里的,我,丁嘱她们收好的,若非人为,哪儿能轻易就给咬坏了?是不是徐嬷嬷?你每日都是最后一个走的,要检查无恙之后才亲手关门,是不是?!”此刻对于她来说,愤怒委屈都有之,但相比较而言,谁害她都不是很重要,最紧要的事就是证明她是被人害了的,出现这样大的失误不是她和手下的人不得力。
徐嬷嬷立在一旁,如同泥塑木雕的菩萨一般,不动不说话,这会儿被点了名,方不得不应了一声:“是奴婢最后关的门。”涂氏又道:“门窗没有被撬的痕迹,没有钥匙根本就进不去,是不是?”徐嬷嬷好生为难,回答是与不是都不对,只好答道:“奴婢再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做这事儿。”
涂氏道:“当然不是你,你做了这么多年,深得老太太信任,谁不知道你为人正派?这钥匙统共就只有几个人碰过,最早是二嫂你,然后就是二侄儿媳fù,接下来就是我了,我没有理由害我自己吧?”
宋氏垂着眼不语,吕氏低咳了一声,1小心翼翼地道:“三婶娘,我婆婆她可不会……”
涂氏道:“我可不是说你婆婆。”那就只剩下一个人了,便是林谨容。先说的林玉珍,这会儿又暗指林谨容,反正这姑侄二人都是一伙儿的,就是视她为眼中钉。
陆老太太此时方问林谨容:“阿容,人是你手下的,现在大家都看到她昨夜独自去了针线房,她又找不到证人,你说两句吧。”
林谨容清了清嗓子,道:“发生这样的事情,真是让人想不到。
可是要说芳竹有这样险恶的用心,我是不敢相信的。这样的吵闹原也不起什么作用,我思来想去,要找到真相,最好还是查。”
这话正中宋氏的下怀,吵也吵了,闹也闹了,接下来就该把芳竹的罪名给坐实了。她十分稳重地道:“对,本来不过几块衣料,咱家谁也不缺那件衣服穿,这样闹着真是伤和气,最妥当的办法就是查。”陆老太太就道:“二媳fù,这件事你来查?”宋氏正要开口,林谨容就道:“祖母,孙媳觉着得找个与这件事完全不相干的人来查才合适,二婶娘不合适。”宋氏勃然变sè:“二侄儿媳fù,你什么意思?”
林谨容不慌不忙地指出:“因为刚才三婶娘说了,我们都mō过钥匙。所以最好还是祖母来查。”
宋氏冷笑子一声:“这样最好。”谁查都一样,她既然敢做,就做得周全。芳竹背这黑锅背定了!不拘是否扯得出林谨容和林玉珍,反正芳竹一个人的身份就代表了两个人,就以林玉珍和涂氏那品xìng,这局是解不开的了。林谨容也休想逃得掉。
陆老太太叹了口气:“衣服坏了是小事,但为了耳根清净,只有老婆子来拼命了。”林谨容笑了笑:“其实,孙媳fù刚好知道点奇怪的小事儿。说给大家听听看,奇怪是不奇怪?”!。
第226章 愚人
陆云一直沉默不语,此时方抬起头来看着林谨容,想看她到底要说个什么。宋氏也道:“二侄儿媳fù有什么奇怪的事情要说给我们大家听的?”林谨容走到陆老太太跟前,笑答:“祖母,您喜欢喂松鼠,那是因为松鼻活泼可爱,可是有人还喜欢喂老鼠呢。”
吕氏的眼皮一跳,宋氏则含笑看向林谨容:“这世上可真是千奇百怪呢。”林谨容笑道:“是啊。那样恶心,专事偷窃的东西,都有人养,那不是怪事一桩么?”眼看向门边,见荔枝笑吟吟地在那里探了个头,笑容越深。
屋里众人都听出了些端倪,吕氏心慌慌的,心想她不知是到底知晓了什么,宋氏的神sè稍微凝重了些。林谨容继续笑:“人家养的这老鼠,还兴放到咱们院子里来溜达,不知是不是特意养来喂库房的猫的?”陆老太太板了脸:“有话说话。”
林谨容就正了神sè,直截了当地道:“祖母,孙媳认为,针线房这事儿的确是有人捣鬼,不过那个人不是芳竹,要报复的人也不是三太太,而是我。咱家是有居心叵测的小人在捣鬼,搅得家宅不和。”屋子里静悄悄一片,涂氏猛地将手里的帕子狠劲擦了两下眼,坐直了,两眼圆睁,眨也不眨地盯着林谨容。林玉珍和陆云对视了一眼,又紧张又疑huò。吕氏的脸上浮起一层淡淡的红晕,垂着眼谁也不敢看,宋氏巍然不动。徐嬷嬷、芳竹等人都是忘了自个儿的事,反而竖起了耳朵。
陆老太太老眼里迸发出精光,看定了林谨容,威压四散,一字一顿地道:“阿容,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沙嬷嬷则是立刻就准备好,一有不对,马上就把周围本来就不多的几个下人给赶走。
才一见陆老太太的反应,宋氏就微微笑了。果然和她预料的一样。她淡定地抬起茶盏慢慢啜着茶,好整以暇地等着林谨容接着往下讲。一棵长了几十年的大树,又怎是一只小小的蚂蚁就可以撼动的?
不自量力。
林谨容晓得自己下面的话稍有不慎,就立刻会被制止,还会被呵斥,因为现在陆家的格局调整,只被允许在一定的范围内,大的格局是不许变的,因为还没到它该变的时候。同时,陆家二老要的是和谐,
可以小打小闹,但绝对不能撕破脸和超出那个范围。所以宋氏搞的这一招就才只是放老鼠,而不是放火。可是,她一开始的目标就不是宋氏,而是宋氏的一只膀臂。
林谨容也学着宋氏微微笑了:“祖母不要急,先听孙媳和您慢慢道来。昨儿夜里,芳竹走了以后,荔枝发现她掉了荷包,因恐她急用,便追了上去,打算还给她。”说到此处,她故意停了下来,慢吞吞地喝了一口水。
芳竹的脸sè变了变,头低了下去。林玉珍皱了皱眉头,随即不屑一顾。
林谨容接着道:“荔枝,你进来自己说。”
荔枝便走进来要给众人行礼,陆老太太不时烦地道:“说!”荔枝道:“奴婢顺着路找出去,却不曾追上芳竹,反而遇着了石家的,奴婢便和她说了会儿话。结果见个半大丫头,鬼鬼祟祟地提了个用黑布盖着的箱子一样的东西,顺着huā荫走,我二人觉着奇怪,便跟了去,那丫头直接去的针线房。她拿钥匙开了针线房的门,把那东西拿了进去。二奶奶从前管着针线房时,奴婢也曾经常过去,可就没见过她,觉着她眼生。
因觉着奇怪,就想去瞅瞅,石家的就拦住了奴婢,说恐是针线房的人连夜去赶活计。然则,奴婢觉着此人不但面生,还十分可疑,这么大点的小丫头,谁放心让她半夜独自做活计?所以把石家的打发了以后,奴婢便又独自去看,那时房里的灯已经点了起来,人却是不见了。
奴婢在针线房外的huā丛里找到了那东西,却是只小铁笼子,为谨慎起见,奴婢就没有动它,只做了个记号。再接着,就见那小丫头引了芳竹过来,待芳竹在门前站定,那小丫头转身就跑了,奴婢觉得她形迹可疑,赶紧追去,亲眼看见她跑进了厕屋,再之后却不见她出来。
奴婢好生疑huò,寻了进去,里头却是没人了。再折回去看,芳竹也不见了,针线房的灯也灭了,更不见有什么事发生,就没放在心上,自回了房。
待到今晨,听说针线房出了事儿,奴婢才想着,那笼子里的一定是老鼠!”涂氏不由恼恨道:“说了这半日,你是在瞎编,愚弄人来着!你说这人飞上天去了?”
陆老太太的眼里lù出了几分失望。这样一听就似是瞎编出来的东西,有什么用?林谨容之前的言辞那样真接犀利,她还以为把握了什么重要证据呢,结果竟是一个丫头梦游似的故事。
宋氏则道:“此人是关键!先把人找到!荔枝…你若再见着此人,能认出她来么?”
荔枝不假思索地道:“当然能。她昨儿穿的粉sè短袄,绿sè裙子,梳的丫髻。想来也不止是奴婢一个人看到。”这个穿着打扮,倒也和先前芳竹所说的差不多,林玉珍就向陆老太太建议:“婆婆,先把石家的叫来问问,再把这个人翻出来,不就真相大白了?”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陆老太太当然只有点头应许。荔枝就道:“奴婢斗胆,早前已将石家的叫了来,这会儿正在外头等着呢。”陆老太太道:“让她进来回话。”
石家的抖手抖脚地进来,先给老太太磕头陆老太也不要她起来,厉声道:“我问你话,你不许隐瞒,但有一句假话,你知道后果。”石家的忙道:“奴婢知道。”她是真不知道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人是看见了,可是她不想多事儿自然就不愿意跟荔枝一块儿去,
迅速找了个借口溜了。
陆老太太道:“你昨夜是否与荔枝在一起?是否看到了一个小丫头提着笼子进了针线房?”
石家的道:“是,不过那东西用黑布罩着的,也没看清楚是不是笼子。”陆老太太又道:“若你再见到那丫头,你可认得出?”石家的小声道:“奴婢眼睛有些huā了当时天sè又暗,没看清楚。只怕会认错人也不一定,不过小的尽力就是了。”这话就是推脱之言了,林玉珍不满地看着林谨容,明明知道这货是宋氏的人,又怎会弄来作证?
芳竹忙道:“她便是化成灰,奴婢也是识得的。”
“家里的半大丫头们都是有数的,让她们去院子里头站成一排,挨个儿给她们认。婆婆,您看如何?”宋氏chún边含了几丝轻蔑的笑这个人,注定是翻遍了陆家里里外外都别想找到的。到底,也不过证明是林谨容自编自导的一场闹剧而已。
林谨容淡淡地道:“这丫头,在这院子里是找不到的。”
众人都吃了一惊,既然找不到,那还拿出来说?林谨容道:“只因这个人,本来就不是一个丫头,而是一个穿了丫头衣裳的小子。”众人面面相觑,都是一脸的震惊。
“阿容你胡说什么!”宋氏一脸的惊骇“这种话也乱说得的?传出去可难听了。”
林谨容道:“二婶娘我可没乱说。不巧的,这小子还是昨儿夜里才被人从角门悄悄放进来的。这小子啊,他娘正是前日被我骂了一顿,和您哭诉,说她得罪了我,要被赶出去的孟婆子,这可巧,您说是不是?”宋氏暗里指甲掐进了掌心,面上神sè不变:“竟有此事?”林谨容眨着眼看着她笑:“是啊,人啊,衣裳啊,笼子啊什么的都找到了。她以为让小子装了丫头混进来,就是天衣无缝呢可不巧,这小子出了角门后就被人给撞上了。不想打草惊蛇,就等到天亮方才动的手。”
吕氏脸sè煞白,紧张地抿紧了chún,偷偷看向宋氏,宋氏却还是在那里稳坐钓鱼台,看不出任何担忧紧张的样子来。
涂氏一声骂了起来:“这个狼心狗肺,心狠手辣的狗奴才!”林玉珍道:“谁撞到的?还不赶紧把人弄进来,当众问清楚了好问罪?这就叫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哎呀,她是真jī动,孟婆子身后那是谁啊?要说宋氏此番能脱离干系,她真不信!
林谨容没正面回答她是谁撞到的,只道:“只能说是多行不义必自毙。孟婆子这是心慌了。,…含笑看了宋氏,亲切地道:“二婶娘,您被她méng蔽了,她可不是表面上表现出来的那么好,她监守自盗,以旧换新,每次重新锻造金银器的时候,总不忘多报损耗,中饱sī囊,狐假虎威狗仗人势,欺压下头的人,库房里的大伙儿都和我说,不堪压迫啊。我手里证据确凿,迟早是要动她的,所以她慌了,才跑去求的您。”宋氏尖笑肉不笑地哼了一声:“侄儿媳fù真能干,短短几天功夫,就把这里里外外都mō透了,还抓住了一个恶奴。我这么多年,真是瞎了眼。
林谨容好心地安慰她:“二婶娘,知人知面不知心,哪儿怪得您?
都是刁奴太刁钻。”!。
第227章 断臂
午后,肆虐的阳光把院子里的青石地板晒得滚烫,一滴水滴下,
很快就会蒸,了无痕迹。
陆家的女眷们以陆老太太为,端坐在廊下,准备开审这桩离奇的放鼠案。
院子正中跪着一排人,有老有小,有男有女,不远处的地方,还摆放着一只盖着黑布,系着一缕淡绿丝线的铁笼子并一套小女孩穿的粉红袄子,淡绿裙子。
跪在正中的是早上还在耀武扬威地指使库房众人干活的孟婆子。绑她的人丝毫没有留情,喷过水的麻绳深深勒进她的肥肉里,把她身上的肉勒得一道一道的,又疼又麻,膝盖更是不堪重负,太阳又辣,晒得她全身冒油冒汗,这一切都让她苦不堪言。虽是奴仆,她这辈子就没吃过这样的苦头。
她费力地睁大眼睛,努力看向端坐上的宋氏。但她只在宋氏脸上看到庄严和冷漠,凭着对宋氏多年的了解,她的心凉了,她索xìng垂了眼,只看着面前那一小块泛着白光的青石板,一瞬间就转了好几个念头,选了对自己最有利的一样。林玉珍、林谨容等人显然是绝对不会放过她的,她能指望的只有宋氏,那么何必把人给得罪光了呢?该承担的就要承担下来,这会儿苦,但总还有后路。
宋氏也在不动声sè地打量着孟婆子。对于一个把差事办砸了的蠢货手下,她心里不会有任何的同情,更多的是愤怒和厌憎。但她不希望孟婆子多嘴扯出些有的没的。当看到孟婆子安安静静垂了头后,她的心定了。
她瞟向隐含〖兴〗奋的林玉珍、yīn沉着脸不知在想什么的涂氏,假装淡定的林谨容,面无表情的陆老太太,最后把目光落在垂手站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微微垂头,腰却tǐng得笔直的范褒身上,淡淡地收回了目光。
人证物证齐全,过程基本清楚,都不需要当事人怎么辩白这案子没什么好审的,陆家的女眷们甚至都没有亲自开口,就由范褒代替老太太开审,反正人是他带人去抓来的,证据也是他去搜出来的。
过程全无悬念,甚至和林谨容猜的差不多。孟婆子宣称,因为早就听说二奶奶狠厉刻薄,好弄权术,一直就担心自己会被换下去并赶走。之后林谨容鼓动联合库房里的其他人揭她,又在酒席上作她她晓得事情不妙,去求宋氏,反被宋氏呵斥,于是心生不满,想在涂氏和林谨容之间制造矛盾,报复林谨容云云。钥匙是她从前趁芳竹不注意,趁空偷了配的,她的小儿子年幼无知,只当好玩,都是她拖累的全是她一个人的错,她愿意一己承担。
这话破绽出,分明是为二房开脱,这是林玉珍最不能忍受的结果,便厉声呵斥道:“给我掌嘴!谁不知道二奶奶未出阁前就是有名的良善贤能,你这恶奴竟敢污蔑她,找死!”这打孟婆子,就犹如当众搞宋氏的耳光,正愁找不到机会下手呢。
方嬷嬷想依言执行却又怕得罪陆老太太,见陆老太太垂着眼不语,似是默许,便大着胆子上前揪住了孟婆子的头,左右开弓打了几十下手都打疼了,打麻了,孟婆子一口的牙齿松动,脸肿了,血水流得淌到地上。她的小儿子吓得小便失禁哭个不休,男人另两个儿子、媳fù在一旁拼命磕头求饶,一家子泪涟涟的凄惨无比,陆老太太方转了转手里的念珠,威严地道:“够了。”方嬷嬷这才退了回去。林玉珍一招成功,尾巴翘上了天,指定了孟婆子:“我来问你,你一个小小的奴才怎会有如此大的胆子?你就不怕事泄之后一家子都死无葬身之地吗?谁给你的胆子?!这二奶奶才接管库房多久呢,你就认定她刻薄狠厉?谁告诉你的?谁和你说她要赶你走的?快说!不然把你全家送官追究!”
这话的yòu导意味很浓,只要孟婆子一回答,就会有许多人被牵扯进来。孟婆子明显不打算配合她,也不打算背叛宋氏,带了几分嘲讽一笑:“没有谁告诉奴婢,奴婢自己知道。太太若是不信,一问就知道了,小的般讨好二奶奶,二奶奶可从没给过好脸sè。”
林玉珍勃然大怒:“还不老实,再打!”宋氏冷声道:“总是这样打,打出人命对咱家的声名有大碍,屈打成招,少不得胡乱攀咬,那时又当如何?不如直接送官,婆婆您说呢?”给人为奴为仆,最讲究的就是身家清白,出了这事儿,这家子算是彻底废了。就连跟在陆建中和陆绍身边的那两个,也是从此再不能用了的。且孟婆子倒了,还有一大群人不可避免的要跟着倒霉,二房此番明显断了一只臂膀,这都是在陆家二老的默嗷许和帮助下达成的,她再能忍,语气里也忍不住带出了几分火气。
陆老太太有些烦躁地触了触额头,陆云忙扯了扯林玉珍,示意她见好就收。林玉珍犹自不肯善罢甘休,转头问涂氏:“三弟妹,这人在之前就成日往你那里跑,同谀奉承,挑拨离间,你不防她是这么个起心不良的恶毒东西?你可有什么要问她的?要出气的?”
涂氏最恨的乃是之前那事儿,此刻被她当众揭了疮疤,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心里正懊恼无比,当然不耐烦回答她的话,淡淡地道:“婆婆自有公断。”
林玉珍讨了个没趣,又要问林谨容。陆老太太了话:“既然真相大白,就不必再闹了。把人带下去,把她这些年做的好事一一查证清楚,把该追回的财物追回来,该罚的罚,该打的打,该卖的卖,该送官的送官。”范褒上前行礼应是,将一干人等全都押了下去。
林玉珍旺盛的精力还没来得及泄完,事情就这样结了,她当然不依,正要找点其他话来刺jī宋氏婆媳,陆老太太已然疲惫地道:“好了,累了这大半日,耳朵嗡嗡嗡的响,都散了。”又道“这不是什么好事儿,传出去没谁有面子,都闭紧嘴。”
于是众人都称了是,恭送她老人家回房休息。
剩了一众心里窝着邪火,都不甘心的人,谁也不想先走。林玉珍最先道:“阿容,多亏你运气好,不然被这狗东西给害了,还有苦说不出。
也不知道这贱人的心是怎么长的,这样的歪,这样的黑。我说二弟妹你之前那么多年,就没看出她是这种可怕的人吗?”
宋氏冷冷地道:“大嫂说笑,不是人人都有阿容那么能干聪明的,几天的功夫就明察秋毫,揪出了这样一个罪大恶极的人。我不才,之前管了库房那么多年,竟就半点没察觉这些事情,一直当她是个好人,她也没害过我和谁,我也就没机会知道她竟然是这样的人。”
这话里里外外都透着一个意思,孟婆子在她手下的时候是好人,到了林谨容手下才十多天就变成了一个十恶不赦的坏坯。怪谁啊?被逼的。林谨容果然太刻薄,太凶悍,短短的时间里就把人给生生逼成了这个样子。
林谨容淡淡地道:“二婶娘说错了,其实我既不聪明也不能干,不然在您手下好好儿的人,怎会突然到了我这里就变了xìng情?说明侄媳是远不如您。”
宋氏直视着她:“阿容,你既然这样说,我也就不客气地说你两句,这事儿你是有做得不妥不当的地方。为何当时荔枝现事情不对,却不去和你三婶娘说一声,让人过来检查一下针线房呢?若是当时多一句话,只怕二老的衣裳和那些衣料也不会被咬坏。既然有人恰巧在外头碰见了那臭小子,为何不当时就把他拿下问罪?所以这些损失原本都是可以避免的。我知道你想借此拔除孟婆子,但当家的人,不能只顾着自己,要顾大局。”一句话,涂比就又看向林谨容了。林谨容太yīn险了。明明事情都在掌握之中,她偏偏装作不知道,等到所有事情都生了,她才故弄玄虚,使个丫头来讲故事,又把她想要拔出的人全给拔了。分明就是弄了个圈套等着人来钻嘛,自己就成了那牺牲品。
若是制止了,怎么造成事实,怎会有这样好的效果?不是让你们下一次害人的时候更有力更疯狂么?林谨容很满意今天的收获,呵呵一笑:“二婶娘您弄错啦,也太高看我了,我哪儿有那么大的本事,高瞻远瞩,事事周全?一来,凡事都讲求一个证据,荔枝丫头生xìng谨慎,没有证据,不敢轻易指证任何人任何事,唯一敢和我说,我却已经睡了。二来,孟家三小子从角门外头被人给堵住,乃是碰巧,也是天要亡他,彼时院门深锁,我又如何能够得知?而是天亮之后,针线房出了事,才又得知的。那时候,范大总管要使人进来禀告老太太此事尾,我恰好遇上,就接了这事儿来告知祖母,让荔枝跟着去处理的这事。拔出萝卜带出泥,竟就巧了。”说到底,凭她个人,根本做不到这些,她就是仗了老太爷的势,借了老太爷的力,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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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8章 偏心
宋氏盯着林谨容,嘴chún一点一点地咧开,chún角一丝一丝地往上翘起,非常缓慢地笑了起来。荔枝给她笑得毛骨悚然,她却迅速收了笑,回头看向一直沉默得过分的吕氏,一扬下巴:“走罢!”
吕氏急匆匆地瞅了林谨容一眼,又迅速低下了头,碎步跟着宋氏去了。
林玉珍看向涂氏,轻轻吐出一句:“蠢货!”涂氏勃然变sè,愤恨地揪着帕子就要找林玉珍理论,林玉珍不屑地将手里的鸾鸟团huā高丽松扇在她面前晃了晃,轻蔑地转身离去。
涂氏恨得咬牙切齿,转而问林谨容:“你何不提前来同我讲一声?让娄有个准备也好。难道我是那等不讲理的?”林谨容淡然一笑:“三婶娘,我不是神仙,不能未卜先知。”她是总结出来了,陆缄不在跟前的时候,涂氏的眼泪最少要少一半。
涂氏被她噎了一回,却也无话可讲。
林玉珍在外头喊林谨容:“阿容,你磨磨蹭蹭地做什么?还等着人家往你头上泼脏水啊?”
林谨容笑笑,轻轻踢了还跪在地上的芳竹一脚:“还不起来?”芳竹很明显地感受到,林谨容对自己的态度和早上完全是两回事,但她此刻的心态和早前却是完全不同了一她是一个被当众揭穿了老底的人,没有任何资格再装样。便唯唯诺诺地起身,低头哈腰,忐忑不安地跟在她身后出了荣景居。
涂氏与惠嬷嬷站着发了一会儿呆,互相扶持着走了出去。才走了两步,涂氏又折了回去:“老太太,这批衣料该谁赔啊?”陆老太太躺在榻上半合着眼正养神呢,闻言不由皱了皱眉头,好一歇才闷闷地道:“当然是孟婆子赔。”
孟婆子家里可是陆家下人中较富有的人家之一,她贪了库房的东西,犯了这么大的事情,钱财肯定是要拿出来不少的,而且那家底也拿得出来。涂氏眼睛一亮,兴冲冲地跟着惠嬷嬷一起去拟单子索赔去了。
陆老太太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沙嬷嬷伺候了她几十年,最是明白她的心事,便含了笑道:“三太太这些年被娘家给拖垮了,也算有良心。”陆老太太道:“都是些不知好歹的。人家逼她,她就去逼二郎。
她自己觉着苦,怎么就不想想二郎的苦。罢了,针线房也没什么大实惠,老徐是个实诚人,出不了大事。”一边说,一边闭了眼:“你觉着二奶奶怎样?”
沙嬷嬷谨慎地笑了笑。
陆老太太道:“说罢,不怪你。”
沙嬷嬷道:“太沉得住气了,简直就似与她无关一般。那么大点年纪的人呢,竟然是不lù声sè。”
陆老太太叹道:“你瞧着二太太是不是很生气?”沙嬷嬷低头给她捶tuǐ:“心里头总归是不会太高兴的吧?”
陆老太太道:“必是要认为我们偏心的。”但是不这样做,又能如何?
宋氏前脚才踏进自个儿的房门,脸sè就“师”地一下变了,左看右看,把门边摆着的一个大huā瓶抱起来,狠狠摔在了地上。
吕氏惊得一下子跳起来,紧紧揪着帕子躲在一旁,战兢兢地看着她,并不敢说话,肖嬷嬷扑上去抱住宋氏:“好太太,我的好太太,咱别生气,不值得啊。”吕氏这才上前去跟着劝:“婆婆,莫生气,孟婆子还算懂事。况且,她也只是靠着老太爷而已。”
宋氏压低了声音斥道:“你懂什么!她若是靠着她自己的本事,我倒也罢了,可她是靠着你们祖父!你们祖父在帮她!他偏心!他在警告我们!你明白不明白!”
吕氏退了一步,1小声道:“那该怎么办?”
宋氏冷笑,指着地上那堆碎huā瓶:“去,让他们扫了这堆渣子马上去库房换一个新的来,要是换不回来就别回来了。”吕氏紧张地道:“祖父会不会不高兴?”宋氏道:“你懂什么!我当家这么多年,今日被她踩在脸上却无声无息,日后哪里还有我的一席之地?去做!做了老太爷也不会说什么的。就算说了什么,也是我担着!”吕氏便不敢再说话,叫了素心丫头进来,低声吩咐了两句。素心丫头匆忙将碎皮扫起装入一个盒子中,叫了两个牙尖嘴利的婆子进来:“拿这个去库房换一只新瓶子来,无论如何必须换回来。”那两个婆子哪管里头是什么,捧着盒子就去了。
吕氏陪宋氏坐了片刻,不见她有心情好转的迹象,便借口要去看孩子,起身去了。
宋氏默然坐了半晌,招手叫肖嬷嬷过来,在肖嬷嬷耳边轻声说了几句。
肖嬷嬷一脸的惊sè,嗫嚅着道:“太太,这也太冒险了吧?”宋氏冷笑:“冒险?已经逼到了这个地步,不冒险哪里能成?到底日后如何,且看这一仗了。老太爷是怎么想的,会娄么做,这一番都必须看出来!”冷了声音:“此事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可记住了?”肖嬷嬷神sè凝重地点了点头:“老奴必不会让您失望。”
宋氏道:“绝对不许有任何失误。、,一明一暗,且看林谨容怎么接招,且看老太爷到底想做到哪一步。
林玉珍一直在不停地上下打量林谨容,林谨容神sè坦然,任由林玉、
珍去看。
“阿容,你可真是让我想不到呢。”林玉珍终于忍不住开了。,
“你是如何得知这事儿的?”什么碰巧,都不过是哄小孩子的话。从孟婆子所述到林谨容所述,所有的话都是假话,只能信得五分。只不过,大家都不敢挑明,只留着那么一层层薄面,不撕破而已。但sī底下,她却是痛恨林谨容这种凡事瞒着,半点不透风的行为和脾气,放了个芳竹在林谨容身边,竟然是半点作用都不起,还差点把自个儿给赔了进去。
林谨容抬头看着她一笑:“前些日子我不是找了库房里的人来说话么?她们里头有些人,看着是一伙儿的,其实还不是各有各的想法,我才说要换她们的位子,要选个人来接孟婆子的位子,就有人搜肠刮肚地卖消息给我了。但那时候我也不知道她们到底想做什么,只不过是倍加小心而已。一半运气,一半防范吧。”林玉珍不信。但是她不能再同从前那样随便就对林谨容颐指气使,动辄斥骂,因此只是不高兴地垂了眼,暗自思量。
陆云反常地安静,自捧了一个绣绷坐在窗前绣蝴蝶,用的是劈成了十股的细线和极细的金针,半点不容走神,她却连着把线弄断了几回。
简儿偷眼打量着陆云,1小心翼翼地又穿了一根细丝线递过去,陆云极不耐烦地狠狠瞪了她一眼,简儿半垂着眼,只默默举着针。
林谨容走过来,接了简儿手里的针递给陆云,让简儿下去:“阿云可是心情不好?”
陆云垂下眼:“没有。”林谨容道:“这几日你的话极少。今天,我本以为你会帮忙劝着母亲的…”往常,陆云总会适时相劝,在宋氏、涂氏面前帮她说话,但今日,陆云竟然是一句话都没有说,甚至连林玉珍都不劝,就放任林玉珍和涂氏二人争个不休。
陆云两眼盯着绣绷上的半只蝴蝶翅膀,淡淡地道:“我劝不住。
更何况嫂嫂本身已经做得极好。我怕打乱你的布局。”
合情合理的解释。林谨容也就不再多言,而是坐在一旁看她绣huā,陆云那一针迟迟落不下去,针尖在罗布上反反复复地来回戳了几下,最终也没找到那个合适的点。极细微的一声轻响,丝线再次断了,她烦躁地把绣绷扔在身边的小桌子上,骂简儿:“这是什么线?一直就在不停地断,从哪家买的,全给我退了!”
这丝线乃是陶氏的杂货铺里来的,正宗的上等江南丝线。
简儿偷偷看了林谨容一眼,没有吱声,只上前去收拾。
林玉珍摇着扇子道:“这丝线劈了十股本来就极细,你用那么大的力气作甚?难不成你三舅母的铺子里还能拿次品来给你用不成?不想绣就别绣了,浪费线。”林谨容就站起身来:“姑母,我先回去了,孟婆子出了事,好几个人受牵连也是不成了的,库房那边必然要乱,我去看看。”
林玉珍眯了眼道:“阿容,你打算让谁接替孟婆子?”
林谨容不和她说,只道:“这次去了那么多人,必然要添补人进来,先看祖父和祖母的意思罢。”
林玉珍就给她出主意:“我给你推几个,都是从前跟着我的,人很能干,也忠心。你把她们要去,补进去。”陆云就抬眼看着林谨容:“母亲你就别为难嫂嫂了,她兴许早就有自己的安排了。”
林玉珍道:“她能有什么安排?这家里她统共认识几个人?能用的又有多少?当然要听我的。”林谨容按捺住心里的不奈,道:“虽然这会儿是让我管库房了,但什么都是他老人家一句话。谨慎起见,还是先听祖父和祖母的意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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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9章 我在
库房近日以来人心惶惶,以胡婆子为首的一群亲近林谨容的人总是担心她站不住脚,自己这群人就要倒霉,一边还要防范孟婆子等人的算计:以孟婆子为首的一群人则是担心林谨容站住了脚,把她们这群人尽数给打压下去:还有一群人,表面上还属于二房这边的阵营,但心里已经被林谨容几番作为给弄得松活了,只在观望中而已。
这种情形办差事很容易出错,但林谨容盯得紧,所以也没出什么岔子。直到今日早间,先是孟婆子突然被绑走,接着好几个人也相继被带走,一打听就是贪污东西的事情lù了马脚,库房里就彻底闹翻了天。所有人都无心做活,乱了心绪。在这库房里做活的人,有几个是真正干净的?不管是谁,或多或少都会揩点油,若是那几个一攀咬出来,不是全都要倒霉吗?
还有的人,譬如说是胡婆子,是不担心自己会被卷入这次事件中的,但她担心,林谨容能不能吃得住二房,能不能丰净利落地把这群人给处置了,否则,这群人若是再回来,她就要倒霉了。
所以,众人看上去都有点灰扑扑的。
就在这时候,有人在库房外大声喊叫:“人都死哪儿去了?出来一个,换东西!”
往日这种事情是由总管孟婆子来做的,由她出面去看人家要换什么东西,决定换不换,再按种类分派下头各库的人去办。但今日孟婆子不在了,更没人愿意出头。所有人都看着胡婆子,意思是二奶奶看重你,这会儿就该你出头啦。
胡婆子无奈,同时也有点自己的想法,便叫了平日与自己亲善的王家的一同出去看,一眼瞧见是二房的人,还是两个平日就以嘴巴利落闻名的,就晓得事情不妙,也不接东西,含了笑道:“两位老姐姐这是要换什么?”
为首的黄婆子道:“是huā瓶。二太太嫌它不好看,要单换一个回去。”胡婆子平日是专管丁库,也就是绸缎布匹等物的,这huā瓶归乙库,但那二人亦被范褒给带走了。她便道:“要请两位姐姐见谅,这会儿管乙库的人在范大管事那里呢,我们也没钥韪,也没账簿,请稍晚一点再换如何?”
黄婆子一声就笑了起来:“唷,没有人?你们是吃素的?这库房设来做什么的?难道是设了来给人看的?不能换东西?稍晚一点?我们倒是等得,就怕二太太等不得!”
另一个朱婆子就笑道:“黄姐姐,你我认得二太太,只怕有人是认不得二太太的。
算什么啊,如今可不比从前啦。”
胡婆子听这话说得难听,就晓得是来挑事的。便不打算与她二人多言,笑道:“两位姐姐莫要把话说得这样难听,咱们都是奴才,给人办差的,好好说又不会死人。”
黄婆子就“呸!”了一声,叉着腰骂道:“我可不是和你开玩笑,这瓶子是二太太等着要会客用的。你不把我这个奴才放在眼里也就罢了,难不成你连二太太也不放在眼里的?你要知道,就算是二奶奶,在二太太面前也要称一声长辈,不敢顶嘴不敢悖逆的。你们这是要克扣东西了吗?”胡婆子由不得皱起眉头来:“二太太可是讲道理的。我已经把缘由和你们说了,你们再闹就是故意生事!伤了和气,二太太也不会轻饶你们。”一边说,一边示意王家的去通知林谨容。
王家的会意,赶紧往旁边一闪,朱婆子见状,抱着装了碎huā瓶的盒子往前一步拦住,tǐng着xiōng脯朝王家的一撞:“你要去哪里?拿去换来!”随即手一松,那盒子落地“哗啦”一声响,听着就是不成了。
一阵静默。
朱婆子杀猪似地一声叫了起来,蹲下去频颤巍巍地打开盒子,看着一盒子的碎片坐地嚎啕大哭:“我的老天爷,这可怎么好。不换就不换吧,干什么要砸了huā瓶,这回怎么办?这可是前朝的huā瓶呢!卖了老婆子全家也不够赔的。”王家的脸都吓白了:“不是我砸的,明明是你自己丢下去的。”
黄婆子冷笑:“哪有这么欺负人的?我看得清楚明白,分明就是你推的。”“我丢的,难道我疯了不成?”朱婆子“呼”地一下站起来,一头朝王家的撞将过去:“赔我瓶子,不赔就拿命来抵。”“有话好说,干嘛要动手呢?”胡婆子见状,忙上前去拉。黄婆子“嗷”地叫了一声,高声嚎道:“库房的人打坏东西不赔,还要打人啦!”两把就将自家头发给抓乱了,猛扑过去加入战团。胡婆子挨了一耳光,打得眼前金星直冒,于是也不服气地一脚踹在了黄婆子身上。
库房诸人个个都怕麻烦上身,躲在里头不出来,听到外头乱成一片了,与胡婆子好点的几个方才探出头来瞅了瞅,犹豫着要不要上前去帮忙一凡是有点脑子都能想得到,这二人就是故意过来挑事的,背后是二太太撑腰,她们呢,她们不知道自己能靠上谁,靠得住靠不住。
胡婆子的脸上被抓了好大一条血痕,但她也不是吃素的,一手紧紧拽着黄婆子的一缕头发,尖叫道:“你们只管躲在背后看着,出了事儿谁也逃不掉!”听了这话,方有人去寻林谨容,有人则上前来劝,不劝还好,有人一劝,朱婆子就凄惨地尖叫着将头往劝架人的xiōng脯上,肚腹上狠撞:“一大群人打我两个人,不就是一只huā瓶吗?二太太救命啊,就命啊!
这么欺负人!”
事情没惹到自家身上的时候,多数人都是能躲就躲,但若是自己也吃了亏就没那么好平息了,来人一拳打到了朱婆子的脸上,库房外顿时乱成了一锅粥。
为了防火,库房是单独建在一处的,周围几乎没有什么高大的huā木从远处看过去,一目了然。
“奶奶娶不要过去?”荔枝陪着林谨容远远站在一旁,见乱得实在不成样子了,林谨容还站着不动,忍不住开口催她“再闹下去就要出事了。”林谨容道:“不忙。再等一会儿。不过两个人而已难不成她们一群人还招架不住?”这样才能看清楚,余下来的这群人中,谁能信任,谁能委以重任。
芳竹闻言,怯怯地看了林谨容一眼。二***心真硬,这明显就是想等着打得两败俱伤了,才过去收拾残局,出面顶起来,轻轻松松就可以把库房的人心给聚拢了。林谨容似是知道她在看自己,回头看了她一眼似笑非笑的,仿佛是在说,我还有账没和你算呢。
芳竹心虚地垂了眼,幸亏林谨容很快就收回了目光。
一个婆子匆匆忙忙地跑过来,一时看见了她主仆几人,和见了救命菩萨似的,双手合十,朝着林谨容哀哀相告:“奶奶,不得了啦,有人闹事呢。”
林谨容平平和和地道:“莫怕有我在。”
一句话,就把那婆子的担忧和紧张轻轻抚平了,于是转身往后跑,一边跑,一边道:“二奶奶来啦!”
朱婆子和黄婆子对视一眼,狠命下死手弄了对手几下,然后就不再还手,任由胡婆子几人将她二人推来搡去,她们只负责凄厉的大哭:“二奶奶救命啊!打死人了啊!”
芳竹板了脸上前呵斥道:“还不住手!二奶奶面前也敢放肆!”于是众人都放了手,纷纷争着要上前诉说自己的冤屈。朱婆子和黄婆子猛地朝林谨容扑过去,准备抱着她的tuǐ哭诉:“二奶奶,您最是公正不过的可要主持公道。”
林谨容不语,任由这二人来抱待到挨着了她,抱定了她,她方冷了脸怒斥:“大胆狗奴才,谁让你们碰我的?半点规矩都没有,把她二人给我拿下!”
胡婆子率先响应,叫了众人一拥而前,把这二人给按住了。芳竹狗tuǐ地搬了个椅子过来,林谨容端端正正地坐了,又接了桂圆捧上来的茶,先啜了一口,架子端足,方道:“她们对我失不敬,一人两嘴巴。”眼睛是觑着芳竹的。
芳竹咬了咬牙,挽起袖子,上前站定了,对着黄婆子和朱婆子,卯足了劲儿一人两嘴巴榻过去。黄婆子张口要喊冤,林谨容皱着眉头道:“再打!”芳竹果然又连打了两耳光。
好汉不吃眼前亏,这二人终于安生了。库房众人的心也渐渐踏实了下来一二奶奶不怕二太太。
林谨容这才道:“你们敢对我这样无礼,也保不齐不敢对着老太太、太太们、大奶奶、大姑娘这样无状。二婶娘不在,不然也要这样教训你们。
好了,谁来说说是怎么回事?”一时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争持不下。林谨容淡淡地道:“谁先动手打人的?”瓶子算什么,这才是重点。
两只手指每王家的,十来只手指向朱婆子。少数服从多数,林谨容眼皮都不liáo:“打碎一只瓶子算什么?我来替你们赔。但跑到库房来生事打人就不对了。你们是二婶娘的人,我不好替她管教你们,我这就亲自把你们送回去给她。”胡婆子眼睛一亮,知道自己做对了。
林谨容环视众人,清脆地道:“不惹事不怕事。只要你们有理不犯错,尽心办差,凡事我担着!”和人心相比,一只古董huā瓶能价值几何?吃小亏,占大便宜。宋氏以为她顾惜那个所谓贤良温厚的名声,以为她年轻忍不下这口气,不肯吃暗亏赔一只瓶子,她偏偏就不!贤良温厚不是懦弱!!。
第230章 大旗
宋氏歪在榻上,半闭着眼,神sè平静地听人回报库房那边的事情:“……………,二奶奶这会儿带了一群人过来了。”
宋氏摆了摆手,来人垂着头退下去。吕氏忙道:“婆婆,她可真下得去手,和两个下人这般计较。接下来怎么办?”
宋氏脸上带了一丝古怪的笑容:“不愧是姑侄,她这爱榻人耳刮子的脾气果然和你大伯母像得很啊。怎么办?开门待客。”
吕氏yù言又止。她真是弄不明白宋氏到底想做什么,说是刁难林谨容吧,这样拙劣的伎俩,林谨容不但不买账,反而打了二房的脸,
现在还找上门来了,又有什么意思。
宋氏也没要和她解释的意思,只慢吞吞从榻上坐起,镇定自若地扶了扶发簪,又理了理裙褶。
转眼间,外头就响起林谨容的笑声:“二婶娘,侄媳fù是来找您赔礼的。”吕氏打起帘子出去,勉强笑道:“二弟妹,进来说话。
唷,这么多人?这是要做什么?”
黄婆子和朱婆子哭眼抹泪地跪下去:“大奶奶,您要给奴婢们做主啊,太欺负人啦。”
吕氏佯作惊讶:“这是怎么啦?让你们去换个瓶子,怎地就成了这副样子?成何体统?”
林谨容看了胡婆子一眼。胡婆子会意,也扯了王家的跟着跪下去,哀哀哭告:“大奶奶,求您替奴婢们做主,奴婢们冤枉啊,她们借着太太的名义作乱。”林谨容等她们说完话了,方才道:“看看,清官难断家务事,今日刚出了孟婆子那事儿,接着就又出这事儿,真是不懂事,为了一个瓶子,就大打出手,丢尽了丑。”又指了指旁边一个盒子:“这瓶子,不拘是谁打坏的,都由我来赔,就算是小辈对长辈的一点孝敬之意。”芳竹和荔枝配合地打开盒子,一只漂亮的青绿sèhuā瓶展现在众人面前,林谨容纤长白皙的手指在光滑如玉的瓷面上轻轻滑过,语气里不带一点儿火气:“这是我的嫁妆,也是前朝的古物,暂且就抵那只瓶子罢。我翻过账簿了,尽够了。”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宋氏抬了抬眼皮子,皮笑肉不笑地道:“二侄儿媳fù真是大方。”
林谨容含笑道:“不然还能为了点小财就伤了和气?不值当。这是huā瓶的事儿,接下来我就要向二婶娘告状啦。”宋氏道:“你要告什么状?”
林谨容道:“黄婆子和朱婆子打着您的旗号,一不听解释,无事生非,二是不守规矩,随便就动手打人。”
胡婆子等人赶紧上前,亮出自个儿脸上身上的伤痕,哽咽道:“二太太,您可要替奴婢们做主。”
黄婆子等人也道:“太太,是她们先动的手,她们十多个人打我二人,奴婢们脸都肿啦,还有内伤。”宋氏皱眉道:“这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我是分不清谁是谁非,侄儿媳fù,你看到是谁先动手的?”
“我没看到,只看到胡家的满脸是血。”林谨容含笑道:“但黄家的和朱家的这脸却是我让人打的,她们口口声声打着您的旗号,对我大不敬,瞧,我的裙角上还有她们抓的手印呢。我就想啊,刚出了一个孟婆子那样的刁奴,怎么她们就半点不知趣呢?对我不敬事小,怎能由着她们玷污毁坏二婶娘的名声?这可不能纵容,便让人打了她们几个耳光,替二婶娘教训教训她们。二婶娘不会怪我吧?若是觉着我逾越了,我给您赔礼。”
宋氏道:“当然不会,该打的。这些可恶的东西,我让她们去换个瓶子,她们就给我惹出这么大的事情来,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故意刁难你呢。我还要再罚她们给你出出气呢。”一边说,一边就沉了脸,呵斥道:“还不来给二奶奶磕头认错,滚下去领罚?”
黄婆子和朱婆子对视了一眼,都不肯给林谨容磕头认错:“奴婢们冤枉!”林谨容含笑不语。
宋氏便呵斥道:“拉下去,重重地打!”那二人大声喊冤,连屋顶都差点没给掀翻了,宋氏却也不叫人捂她们的嘴,任由她们这样嚎。林谨容稳然不动,就和没听见似的。
宋氏又吩咐吕氏:“拿钱来给胡婆子等人请大夫抓药,钱就从黄婆子和朱婆子二人的工钱里头扣。”
再简直是惊讶万分,宋氏这是玩的哪一出?倒像是故意送了两个人上门去助长林谨容威风的,这可不是宋氏的行事风格。
宋氏亲切地道:“阿容,现在你可满意了?”林谨容正sè道:“二婶娘处事真是公平。”
宋氏就厉声训斥身边诸人:“谁再敢打着我的旗号,去二奶奶面前生事,下场就和今儿这两人一样的!”
林谨容冷眼看她做乔作张,做作够了,也就起身告辞:“要做的事还很多,我先告辞了。
宋氏当着众人的面,清清楚楚地道:“二侄儿媳fù,你慢走一步,我有句话要忠告你。”林谨容站定了,宋氏看着她,温和地道:“年轻人有闯劲,有魄力,是好事,但不要太过狠辣,太过急功近利了,留一点余地,温厚一点,对你是有好处的。”意思是林谨容逼她太甚,不留余地。
林谨容笑笑:“我会跟着二婶娘好好学的。”人不犯她,她不犯人。最起码在这几年里,她必须得站得住,站得稳,她才能过上想过的日子,否则,一切都是做梦。
宋氏便吩咐吕氏:“送你二弟妹出去。”林谨容出了宋氏的院子,就把笑容收了。姜是老的辣,看似她进了一步,宋氏退了一步,然则,宋氏这一退,比更进一步还厉害。想必过了今日,下头人都会传说她狠辣不让人的xìng子。但若是,她不如此,只怕库房诸人就要对她失望了。谁不希望自己的上司是个大方体贴,还有勇气和能力保护手下的人?所以她是硬着头皮,非上不可。
林谨容回了库房,先安抚了众人一通,又扯出陆老太爷这面大旗张着,道:“不想留在这里的可以和我说,我不会为难谁。若是要留下来呢,就要好好办差。谁做了什么,谁是认真做事的人,我心里都有数,不委屈一个好人,也不放过捣乱的人,就看你们自己的了。”剩下的都是和二房牵扯不深的人,她今日的表现给了众人一颗定心丸,众人便都做了选择,纷纷表示会认真当差,不会给她添麻烦。
林谨容便当众宣布,暂由胡婆子来代行孟婆子之职,又点了几个今日表现不错的,分别夸赞几句,安排了职事,又当众行赏。
算是把库房这边的人心给稳定了。
陆老太爷听闻此事,许久不发一言,喜怒不辨,良久方道:“她倒是把老头子我这杆大旗舞得虎虎生威的。”从孟婆子那事儿到处置库房这事儿,林谨容真是无时无地不把他挂在嘴边,半点不隐藏,越用越好用。说她嚣张?好像也说不上,她没做什么太出格的事儿。但脸皮真是够厚的,手段也老辣,目前为止,宋氏竟是没从她手里讨着好。
范褒不好发表〖言〗论,只在一旁笑:“库房里此番打发了这许多人,人手不足,二奶奶让小的问您的意思,哪些人得用?”
陆老太爷道:“你拟个名册,让她去挑罢。”
范褒应下不提。
林谨容从林玉珍房里回来,便摆了一盘棋,自个儿和自个儿下,慢慢地琢磨,换过来换过去,为难自己,又解开,玩得不亦乐乎。
芳竹默然在一旁站着,眼见夜越来越深,外头越来越安静,林谨容的棋戏仍然未完。她动了动早就站得有些麻木的双tuǐ,清了清嗓子,道:“奶奶!”tuǐ一弯就要跪下去。
“别!”林谨容抬头瞟了她一眼“好好儿的,你跪什么?”芳竹只得又站偻了。
林谨容又道:“这么晚了,你怎地还站在这里?不回去么?你的两个孩儿不是还小?你就不想他们?”芳竹哽咽起来。她之前有体面,那是因为她是林玉珍赏的人,又有之前照料陆缄的情分在里头,林玉珍和陆云还看重她,且那层纸没捅破,她是来帮林谨容的。可现在,孟婆子的事情已经从两方面证明她没有半点用处,还被荔枝给逮了个现行。她已然里外不是人,林玉珍不可能把她要回去,林谨容也不可能再同从前那般待她。眼瞅着这日子刚好过了点,一下子就又跌到了谷底。怎么办?她唯有恳求林谨容的原谅,但明显,林谨容不打算轻易饶过她。
林谨容不悦地道:“你哭什么?”
芳竹跪下去,膝行到她跟前,以头触地:“奶奶,奴婢错了,奴婢不该拿您的好心当做是好欺。奴婢有眼无珠,错看了奶奶,奴婢是咎由自取,但奴婢不是没有良心的人。”
林谨容不语。
荔枝适时劝道:“奶奶,谁不会有糊涂的时候?况且有时候有些事也由不得人。”
林谨容方道:“留不留你,我还要问过二爷的意思。先回去吧,这两天都不必进来伺候了。”只因这芳竹,除去是林玉珍的暗棋之外,实在得用,此时她急需人手,就此放弃不用有些不划算,故而要拿捏芳竹一回。
芳竹却不知林谨容如何打算的,眼里lù出几分绝望来,含着泪,
端端正正磕了三个头,耷拉着肩膀去了。!。
第231章 失势
“奶奶,外头都在传,是库房的人不讲道理,打坏了瓶子,还打人。
所以您才赔了二太太的瓶子,二太太为了让您脸面上好看,为了和气,这才打的黄婆子和朱婆子。现下人家都说二太太大度,才出了那种事儿,还能这样让着您。您到底是年轻了点,气盛了些。”樱桃气得两只脸颊鼓鼓的,满脸的不忿:“奴婢说不是这么回事儿,她们就说,要不,您为何要拿自个儿的嫁妆出来贴补?”“简直就是黑白颠倒。”豆儿是个老实人,也忍不住道:“奶奶当时就该弄个水落石出的,到底是谁打坏的瓶子,真要查不是查不出来。”林谨容笑道:“舍本求末了吧?若在一个碎瓶子上反反复复的查,那要耽搁多少时候,又要扯进多少人去?扯得清么?你们看看现在库房里的情形和前几日相比如何?”
这几日库房里稳稳妥妥的,和前些日子那种表面上安静,实则暗潮汹涌的情形完全不同,是实实在在的稳妥。这些细微处,从管事婆子们的眼神和行动上就能看得出来。豆儿想了想,道:“虽则如此,但奴婢总是替奶奶不平。”
林谨容叹道:“面子里子都有,谁不想要。可若是不能两全,里子可比面子重要得多。”
荔枝在一旁替林谨容绣抹xiōng,闻言抬眸一笑:“面子是看着好看,里子是实惠。可奶奶这件抹xiōng,却是面子和里子都要好的才行。”林谨容沾了点清水,弹到她脸颊上:“这张嘴越来越利索了。”桂圆进来小声道:“奶奶,芳竹又来了,送了几枝绢做的榴huā来。
说是这两日在家里歇着,没事儿做,扎了孝敬***。”一边说,一边打开手里的小盒子,盒子里四枝红绢做的石榴huā,做得惟妙惟肖,好似活的一般,十分精细。
林谨容瞅了一眼:“收了。”
芳竹在外探长脖子往里看,一颗心七上八下的。从那日林谨容明确表示要等陆缄回来再定她的去向后,已然过了五日。她心中忧虑,第三日送了一匣子自家蒸的糕点来,没遇到林谨容,放下糕点就走了。过后也没消息,她左思右想,便又扎了这几朵榴huā,打听清楚林谨容在才送了进来。
桂圆进去就不见出来,她的眼里忍不住又带了泪光。桂嬷嬷在一旁瞧见,此一时彼一时,这便又于心不忍了,就招手叫她过去,倒了杯茶给她:“日头大,过来这里坐着等。奶奶是个心软不过的好人,不会生太久气的。”现下府里众人都知她失了主子的欢心,待她再不似从前。就连林玉珍和陆云,也不曾派人来找过她,或是过问一声。她这里失势,她男人刘五在外院行走也难免受人挤兑,回家来就唉声叹气的,还有两个孩儿嗷嗷待哺。芳竹此时心中正是最凄惶的时候,得了这声安慰,
眼圈儿都红了。有千言万语涌在喉头,却是一句话也不能说,只得垂了头,低声道:“奶奶是个好人。”没打她,没骂她,还能怎么着?
桂嬷嬷叹了口气,也没多话可讲,只往芳竹杯子里又注了点儿水。
须臾,桂圆出来,倨傲地道:“奶奶收了huā儿,说是扎得不错,但要午睡,没空见你,运是赏给你的钱。先回去等着罢。”
芳竹口干舌燥地看着面前的一贯钱,并不去接,强笑道:“多多有劳妹妹,给妹妹买朵huā儿戴。”
桂圆不客气地收了:“回去吧。我也要去办差了。”现在芳竹在她眼里,可是半点威胁都没有了。就算是林谨容大发慈悲,芳竹又能重新回来当差,也再不可能似从前那般风光了。无非就是主子垂怜,给口饭吃。
芳竹艰涩地道:“不知二爷快回来了么?”
桂圆不耐烦:“主子的事儿,怎会是我们这等人能知道的。二爷要回来就回来了,难不成还要和我们说道?”
桂嬷嬷就瞪了她一眼,安抚芳竹:“先回去等着罢,当时说的不是去半个月么,这也快啦。”芳竹便垂了头,步履沉重地出了林谨容的院子。正道上人来人往的,有几个粗使婆子正在搬动一些粗笨的老家具,见她过来,便有人同她打招呼:“刘五家的,过来搭把手呗。”这种活儿,可不是芳竹这样体面大丫头出身的人干的。若是从前,这些人根本不敢和她这样说话,开玩笑都不敢。可此时不比从前,她的脸一下子就红了,装着不曾听见,从这几人身边走过就算了。
才行得两步,就听人言:“什么东西,天天吃白食,这会儿看着还傲,过几日不得也被卖出去,有什么稀罕的,拿什么架子?
芳竹只觉得一张脸火烧火燎的,回过头去瞧,认得说这话的那人和孟婆子带点亲。孟婆子一家子人前几日尽数被发卖了出去,但到底是在这府里多年,亲亲戚娄总有几个,惹不起林谨容和林谨容跟前得力的丫头婆子,找她这个失势之人的麻烦总是可以的。
她还未开口,那人已经一脸挑衅地道:“看什么看?不服气?你那点破事儿谁不知道?不过就是主子不要的一条狗而已,稀罕什么?你别看你这会儿还人模狗样的学着主子们穿点绫罗绸缎,过几日,恐怕还不如我!”
这些话字字诛心,芳竹心里难受之极。再看众人,都是扬着帕子看热闹。她从前虽不是主子面前什么大红大紫之人,却也有几分体面在,更因自己和男人都能干,还有几分傲气。这会儿她心里郁气集结,却也不耐烦理睬这些人,和她们争吵失了身份和体面。便含着泪转身而去,寻了条僻静的小路,擦了两把眼泪,慢慢走了散心。但这情形落在旁人眼里,真正伤心失意。
陆家的园子很大,主子们多数住在南边、西边、东边,往北边去,就没什么人了,除了一个没人住的小院子外,就只有一个很大的荷huā池。荷huā池上头修了个水榭,乃是夏日里纳凉的好地方,每当盛夏之日,各房各院的主子们总是带了碧纱橱来此纳凉赏荷。但平日里真是人迹罕至的,又当午后,众人不当差的都去午休,当差的则不会往这里来,她便想着来此坐坐避一避,也省得这当口出了府门,叫众人知道她又无事可做,嚼舌头,流言难听。
荷huā池去年冬天才清过淤泥,水清汪汪的,荷叶田田,风一吹,发出一阵“扑簌簌”的响声,看着十分青翠可爱。水里养了好些锦鲤,个个儿吃得圆滚滚的,huā团锦簇,正是陆老太爷高价从外地买来的爱物。
芳竹沿着池子走了半圈,心情也就渐渐好了,还颇有几分豁然开朗之意。林谨容还肯让她进院子,也没把话说死,适才赏她的是一贯钱,而非是些什么中看不中用的糕点之类的东西。那就说明什么,林谨容只是晾晾她,做给林玉珍和陆云看的,应该还是愿意让她回去的。
她也不指望能和从前一样,就算是放远一点,还去茶肆奔走什么的,她也愿意,总比夹在两头为难的好。
这样一想,她的心情就好了许多,于是上了水榭,寻了个不易引人注目的角落,坐下来歇息。坐着坐着,就有些发困了,睁着眼四处看了看,见四周静悄悄的,不要说人影儿,就连鸟叫声都没有,便放心大胆地拢了拢衣裳,半躺着靠在柱子上睡觉。
荷huā池边的柳树荫里,探出一个人来,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又缩了回去。芳竹半点不知,一连担忧了好几日,吃睡皆不得安宁的她,骤然放松了,就说不出的疲惫,犹自睡得香甜。
陆老太爷每日午后也有午休的习惯,这一日,他先在聚贤阁外头的小huā圃里巡游了一圈,拔了几根草,又去廊下逗了逗他那只心爱的倒挂雀,困意渐渐来了。刚伸了个懒腰,就见陆纶和陆缮趴在书房的窗口眼巴巴地看着他,心想这俩孩子马上就要送去太明府的,心里一软,便开了恩:“我去午休,你二人若是不睡,便也出去走走。”
陆纶哪里听得这句话,当下欢呼一声,转身就抓了一本书扔上天去,跳着脚跑去接住了,使劲揉了陆缮的脸颊两下,笑道:“咱们去园子里走走!”
陆缮〖兴〗奋得两眼发亮,却是胆怯地看着陆老太爷。陆老太爷叹了口气,走过去mō了mō陆缮的头,待要去mō陆纶,才发现陆纶早就和自家一般高了,不由失笑。陆纶却又调皮,俯下身子低下头来给他mō。
陆老太爷虽然常骂陆纶顽劣,其实心里很爱这个豪爽纯净的孙子,由不得笑了,吩咐小厮:“好生伺候着,不许有任何差池。”
才等他转身进了屋,陆纶就恶声恶气地把小厮给骂走了,与陆缮一道鬼鬼祟祟地去了他的院子,mō出一根鱼线并装着小刀火石盐huā椒等物的一个小包裹来,又鬼鬼祟祟地避开下人,捡着那偏僻的小径朝着园子北边走去,半途又停下来,在huā圃里挖了半瓶子的蚯蚓。!。
第232章 天意
二人悄悄溜到荷huā池边,陆纶四外打量一番,低声道!如何?我就说此时无人在此,六弟你可信了?这些鱼,又肥又味美。越是得不到吃,越是想吃,越是好吃。”
陆缮有些紧张:“可我觉着我们还是该选个更隐蔽的地方才是。
若是祖父知晓我们要吃他的锦鲤,那可不是耍处。”
陆纶道:“那当然,跟我来,我知道什么地方最隐蔽。”这种事儿他可不是第一次干,自然有据点。
陆缮跟着他,一头钻进了荷huā池边的矮树丛中,借着一丛高高的菖蒲,刚好把二人的身形遮了个严严实实,又是迎着光的,池水里并看不到二人的倒影。
陆纶从瓶子里取出一根蚯蚓,递给陆缮:“把它扯成两截。”那蚯蚓在他粗粗的手指上来回扭动着,一忽儿长,一忽儿短,一忽儿细,一忽儿粗。“呕”陆缮捂住嘴,脸sè煞白,差点没把早饭吐出来。
陆纶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低声骂道:“男子汉大丈夫,怕这么个玩意儿,真是没出息。”嘴里骂着,却是没有逼他,自个儿就将那蚯蚓扯作两截,穿在了鱼钩上,也不用钓竿,就将那系了芦苇杆子做浮漂的鱼线扔进了池子里,就兴致勃勃地等着鱼儿上钩了。
陆缮缓过来,安安静静地守在他身边,盯着bō光云影,满眼绿荷发呆。
陆纶回头看了他一眼,道:“六弟,你为何总是和二哥那般别扭?他心里可疼你,经常找我问你的事儿。”陆缮垂着眼不语。
陆纶道:“看看你这别扭样儿,还不如个娘儿们。到底如何,此处又无外人,你且说来我听听,可是有道理没道理。”陆缮犹豫许久方道:“他没良心。,…
陆纶吃惊之极:“他没良心?”话出了。,又觉着自己表现得太过惊讶了些,容易吓着这豆芽菜一般的小六弟,便换了个口气:“你说来五哥听听,若是他果真没有良心,我去替你出气。”
陆缮小声道:“你还是莫要去惹他了吧,大伯母那么凶,祖父祖母也都护着他。对你可没好处。”陆纶豪气万千地道:“不怕,我怕过谁来?”
陆缮便一一说给他听:“他一个人过好日子,我爹娘那么想他疼他,天天都念着他,他却从来不写信回家。回了家也对我爹娘淡淡的,成日就只顾着讨好大伯母,大伯母欺负我娘,他从来不帮忙,就在一旁看着。不是没良心是什么?”
“呃”陆纶一时之间,觉着和他真是说不清,又不好得说涂氏的不是,只好道:“他虽是你的胞兄,却已经是大伯父和大伯母的儿子了。他那时候比你此刻还小得多,不写信回家,是有难处。回了家呢,他得避嫌,那个,大伯母的脾气不好,他越劝越起反作用的。那个,我打个比方,若是我把那松鼠给你,你辛辛苦苦喂大它,它却不和你亲,只和我亲,你是不是也生气?更何况,他也没对三婶娘和三叔父不敬,你来祖父这里读书,还是他关心着,给祖父出的主意呢。他比我们都难得多。”
“那他就可以眼睁睁看着我们吃气受罪了?”陆缮冷笑:“他若是真的待我好,为何不把我也带到诸先生那里去?我母亲有多少泪是为他流的?他不把我放在心上,我也不把他放在心上。”
陆纶粗中有细,就有些明白这孩子小时候大概是嫉妒陆缄经常得父母夸赞挂念,也真是有些埋怨,到大了,就是生气陆缄把林慎之带在身边,而不是带着他。却也不明说,故意试探道:“你出了门,总是也不肯和人说话的,诸先生不见得会收你啊。况且,你不是身子弱,要人照顾么?当初林七弟虽然很小就去了诸先生那里,可他能自己照料自己啊。”这下子,可捅了马蜂窝,陆缮怒道:“屁!林老七就是他和诸先生说情,又如同带个奶娃儿似的带在身边的,他为了讨好林家人,千方百计就去讨好人家了。凭什么”说到这里,惊觉失言,不言语了。
陆纶试探出了他的心事,并不欢喜,只轻轻叹了口气,担忧地道:“六弟,你的心xiōng实在太狭小了。林七弟能去那里,并不是二哥的功劳,二哥也没空闲天天照料他。是他平日就用功,诸先生看得上他,才留了他。三舅母的庄子就在那里,人家自有家仆照料,二哥不过就是起个监督表率作用而已。你若是真能有本事让诸先生看得上,难不成二哥还会不管你?你要说在二哥心里,你不如林七弟重要。我是绝对不信的。”
陆缮还想说什么,陆纶又止住他,语重心长地道:“咱们做男人的,切不可学女人家小肚鸡肠,目光短浅。你这个脾气得改改,不然将来可够你吃的苦头。”陆纶指了指心脏所在的地方“不是说你没饭吃,而是这里苦,这里苦,可比什么都苦。”
陆缮沉默片刻,道:“还有我也不喜欢二嫂。她看不起我们,不把我们放在眼里心上,总给我娘没脸,还挑唆我娘和我二哥生气。”“谁和你说她挑唆二哥和三婶娘生气的?你亲眼看见还是亲眼听见的?”陆纶又摇头了:“我倒是觉着她tǐng好的,又和气,又能干。你倒是该想想了,为何旁人总是和三婶娘过不去,总是和她生气啊?今日既然说到这个份上,我就和你实说了吧,我若是二嫂,一句话都不会和三婶娘说。”
陆缮怒道:“你什么意思?”
却见陆纶两眼紧盯着水榭那边,轻轻“嘘”了一声,压低了声音道:“别说话。”
陆缮被他的神情和语气所感染,便也噤了声,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但见一个婆子,蹑手蹑脚地沿着水榭的长廊走过去,一路走,一路看,东张西望的,行至水榭深处,就隐没了身形。
陆缮长出一口气:“不就是个婆子么?她是管这园子里huā木的,在这里出现,有什么稀罕的?兴许是累了想躲懒。
陆纶道:“你不觉得她形迹可疑吗?做贼似的。”陆缮道:“做什么贼,这水榭里头空dàngdàng的,能有什么东西给她偷的?”陆纶却tiǎn着嘴chún贼兮兮地看着他,也不说话,也不动。陆缮不明白陆纶想干嘛,便道:“五哥你要如何?”陆纶道:“此时这里人迹罕至,她还这样贼,必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咱们要不过去瞅瞅?、,见陆缮还在犹豫,便推了推他:“别犹豫了,就这样。走,咱们去看看。”
陆纶再顾不上那些肥胖的锦鲤,随手将鱼线栓在了一旁的菖蒲根上,二人猫着腰,借着菖蒲丛的遮掩,沿着荷huā池,朝着水榭走去。才往前行了十多步,就听见一声水响,好似什么沉重的东西掉进了水里。陆纶紧张地站起来,探头看去,却看不清楚,想来应是在水榭的另一面发生的事情,在他这个角度什么也看不见。
而当此时!早前那鬼鬼祟祟上了水榭的婆子提着裙子飞速奔跑出来,他看得明白,大喝了一声,利落地跳出菖蒲丛,飞快地朝着长廊那边冲过去,一边跑一边喊:“抓贼啊!”
那婆子见势头不好,转身又跑,陆纶从未遇到过这种事,简直〖兴〗奋得要死,只恨手里没有刀和剑,大叫着冲了上去,大声喊道:“兀那贼人站住!小爷饶你不死!”那婆子根本就不回头,一直冲到了水榭深处,一liáo裙子就爬上了护栏,毫不犹豫地一头扎入水中。陆纶是个什么人,上得树,入得水,追得兴起,哪里容得她逃走,想也不想就跟着跳了下去。才刚落了水,就被一个什么东西盖住了头,什么都看不清楚,等他把那东西拨拉下来,那婆子早就不见了影踪,也不知是躲到哪片荷叶下去了。
他这才抓起那东西来看,却是一条女人的旧裙子,想是那婆子匆忙间脱了专等着他跳下来罩在他头上,以便逃跑的口气得他猛地甩出去,连连“呸”了几声,暗道晦气。这便想起先前掉下去的不知是个什么东西,左右张望一歇,竟然真让他看到不远处有块蓝sè的布料浮浮沉沉的。他这便顺着mō了过去,抓住那布料一扯,这一扯,竟让他扯出个人来。
却说陆缮,不过眨眼之间,陆纶就已经从他身边飞窜出去,他还什么都没反应过来呢,陆纶已经大喊着去追那婆子了。那二人一个跑一个追,转眼就进了水榭深处,看也看不清发生了什么事。
他没经过这种事情,又体弱神虚,一时不知该怎么办才好,只好呆呆站着等仆人听到声音赶来。谁知总也不见有人来,又连着听见两声水的,他再傻也晓得陆纶危险,这便慌了,踉踉跄跄地朝着水榭跑去,放声大喊:“来人!来人!救命了!”一边喊,一边就哭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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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3章 事泄
陆缮一边哭,一边往水榭里跑。跑到尽头,才听见陆纶骂道!”嚎什么啊,我还没死。过来帮忙。”陆缮喜极,抽抽搭搭地扑到围栏边往下看去。
那荷huā池水并不深,不过堪堪齐着陆纶的腋下高。陆纶手里托着个人,那人脸面朝上,一动不动,也不知是死是活。
陆缮看得明白,这人分明是林谨容身边的芳竹,不由奇道:“怎会是她?她死了么?”
陆纶皱着两条虫似的浓眉,有些不耐烦地道:“没死,还有气儿,快帮忙把人给弄上去,怎么人还不来,都死到哪里去了?”说话间,就见几个婆子惊惊慌慌地寻来,见状忙七手八脚地把芳竹弄了上去。
陆纶见那几个婆子忙着救治芳竹,便不再管,转而凶神恶煞地道:“有贼人潜伏在这周围,马上把园子封了,必要将她抓住的,她没穿裙牟,上身穿的一件褐sè袄子。谁抓着了,1小爷重重有赏!”于是叫了个人去禀告林谨容,他自个儿点了人,寻了些竿子之类的东西,将这一片挨着挨着地搜了过去。
林谨容看过芳竹,一颗心吓得“怦怦”乱跳,这真是想不到。差一点,只差一点芳竹就死了。在前世的时候,芳竹是没死的,这一世,她也就没想到芳竹会死。倘若芳竹在这当口死了,而且死得不明不白,陆纶等人没有看到,是不是,外头立刻就会有人传说,芳竹是给她生生逼死跳水的?那时候她才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她再联想起之前宋氏的那番作为,不就是要树立一个她狠辣恶毒,刻薄寡恩的形象么?一定是宋氏,一定是宋氏!林谨容只觉得背心发凉。她和宋氏之争,也就是长房和二房之争,她以为,挑唆不和,瞒病不报,往庄子里塞人,放放老鼠,打卖几个仆从,砸砸huā瓶,就算是比较突出的手段了,却没想到,宋氏竟会只为了败坏她的名声,就轻轻松松要了一个人的命。
芳竹此时还没有醒过来,那婆牟也还不曾找到,一切真相都无从得知。她心里就算是有什么想法,也说不出来,不敢说,也不能说,更找不到人可以说。林谨容抚了抚胳膊,带了几分难过,轻轻伏在凭几上。
荔枝陪她坐了一回,眼见天sè暗了,便将灯烛点亮,举了烛台走到她身边,1小声劝道:“奶奶,吃点东西罢?芳竹福大命大,总会好起来的。”灯光下,荔枝的神情安宁而美好,林谨容忍不住轻轻喊了一声:“荔枝…”她当年是个没用的半废物,所以人家不把她当回事儿,手段也不过就是些很普通的手段:如今她算是清醒了点,懂了些事儿,人家就再不肯用寻常手段来对付她了。这就是个狼窝啊。
荔枝不是糊涂人,看林谨容的神情便知她有些害怕,便放了烛台,走到她身边坐下,抱定她的肩头,1小声道:“奶奶是被吓着了吧?奴婢也被吓着了。”
帘子被打起来,桂圆站在帘下,看了这一幕,原本想说什么,却又没再说,轻轻放了帘子。不多时,帘子又被打起,却是陆缄走了进来。
林谨容还趴着不动,荔枝却是看到了,便轻轻站起,默默给陆缄行了个礼,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陆缄走到林谨容身后坐下,犹豫了一下,把手放在她的肩上。
他身上有股淡淡的酒味儿,和丫头们身上的香味儿完全不同,林谨容立时回过头去,见是他,轻轻一笑:“什么时候回来的?以为你还要再过几日才回来。”陆缄温和地道:“原本那一日孟婆子事发之时,我便打算回来的。
后来听范管事派去的人说没有大碍,我想我来来回回地跑,也不大好,太显眼,便不曾回来。
可也是挂着的,恰好今日一位同窗要归乡,我便和几个同窗好友一并送他来,在五丈楼替他戗行。”见林谨容一动不动地看着他,便又添了一句:“才进了家门,就听说了这事儿。”
林谨容的眼睛由来就有几分湿润:“他们是怎么说的?”她以为她不在乎这些的,可是事到临头,加了一条人命在里面,她却无法做到她以为的那样豁达和淡然。
陆缄难得看到她这样,由来生了几分怜惜,爱怜地轻轻替她拭去眼角的泪huā,低声道:“没有怎么说,真相不明,谁敢乱说?祖父下了死命,谁要敢乱说一个字,就打死了事。这会儿五弟和六弟的说法是,芳竹这事儿就是那婆子干的。”林谨容沉默半晌,道:“那婆子一定找不到的。就算是找到了,也一定会畏罪而死。”陆缄拥她入怀,将下巴顶在她的额头上,一声道!”真是想不到,着实为难你了。我定会和祖父商量着把这事儿料理清楚,不能再发生这种败坏家风的事情。”
即便是这声安慰不起什么实质xìng的作用,林谨容还是觉着全身紧绷的肌肉和骨髅渐渐松了下来。她静静地伏在陆缄怀里,思绪飘得很远。她突如其来地想,若是那一年,宁儿没了的时候,他能够这样和她说一句,这样抱一抱她,他们会不会不同?她会不会死?但是没有如果。他是那样做了,她也还是死了。
陆缄抱了林谨容一会儿,觉着她的身子温软了许多,便将她扶起来坐好,替她理了理鬓发,有些不满地道:“发生了这样的事情,阿云竟也不来陪着你。”
林谨容道:“她这些日子心情好似不太好。那时候听说此事,婆婆大发雷霆,她还得劝着婆婆。”谁能指望得上?她才不指望陆云。
陆缄默了默,道:“你没吃晚饭吧?这样可不行。我让荔枝摆饭。或是让桂嬷嬷替你做点什么?”
林谨容摇头:“不想吃。你吃过了么?”陆缄微微一笑:“我刚怎么和你说的?我和几个同窗好友去的五丈楼,替朋友栈行。不过我没吃饱,光顾着喝酒说话了。你陪我吃一点?端着碗就想吃了。”不由分说就叫人摆饭,特别吩咐给林谨容做一碗压惊汤来。
荔枝等人见他回来,就都觉着有了主心骨,脸上的笑容也盛了,就连走路都轻快了许多。林谨容饮了压惊汤,又打起精神吃了一碗饭,方放了筷子。
陆缄赞叹地看着她,随意动了两筷子蔬菜就跟着放了筷子,笑道:“我只当你要我哄劝才能吃得下半碗饭去,谁想你还争气。”林谨容勉强一笑:“不吃饭,饿着的可是我自个儿,那不是便宜别人,正中旁人的下怀了么?我得好好儿地活着才行,最好是病也不要生半点的。”
“这就对了。”陆缄轻轻拍拍她放在桌上的手,起身道:“去睡一觉,我去寻祖父。”
林谨容便张罗着给他换衣服:“换身衣服,洗个脸罢?”
陆缄也没推辞,就由着的帮他换了外衣,洗了脸,吩咐荔枝等人:“好生照料奶奶,若是有人来寻,就说奶奶今日去看芳竹,受了惊吓,不舒服,睡了。一概不见。
”言罢朝林谨容微微一笑,自去了。
荔枝和桂圆含了笑,上前来伺候林谨容盥洗,桂圆劝道:“奶奶,二爷回来了,咱们就不怕啦。把那婆子逮着了,定要送官去严办!”林谨容道:“还是,丁嘱樱桃、豆儿她们几个,不要乱说话。不管旁人问什么,都说不知道。需知祸从口出。”不平是不平,但不该说的话是绝对不能乱说的。
荔枝稳重,闻言回道:“奴婢下午才一见了芳竹,就已经吩咐下去了。”林谨容褪了簪钗,合衣靠坐在chuáng头上发了一会儿呆,压惊汤的药效上来,这便昏昏沉沉地脱了衣服,躺下沉沉睡去。
聚贤阁里,气氛十分沉闷。
陆老太爷高踮座首,森冷地看着下头站成一溜的陆建中、宋氏、陆绍、吕氏四人,许久不发一言。
陆建中和宋氏眼观鼻,鼻观心,没什么特别的表情,坦然自若。
陆绍有些紧张,但还是一脸的淳朴和憨厚,吕氏的嘴chún发白,轻轻颤抖着,很有些支撑不住。
陆绍轻轻咳嗽了一声,道:“祖父,园子那么大,天又黑了,五弟年轻,怕是找不到那婆子。不如让孙儿跟着他一并去寻,也容易些。”陆老太爷冷笑了一声:“我怕你去更是找不到!”陆绍的脸sè这才忽地变了,抬眼看着陆老太爷,颤抖着嘴chún道:“孙儿不明白祖父的意思。”陆老太爷冷冷地一笑,看着淡定自若地陆建中和宋氏,道:“你不明白,可以问你父母。”
陆建中茫然抬头:“什么?”
“混账东西!你还装!、,陆老太爷将手里的镇纸猛地扔出去,陆建中不敢躲,宋氏猛地将他一推,避开了那镇纸,然后抬头看着陆老太爷道:“公爹,有话好说,莫要生气伤了自个儿的身子。儿子儿媳都是愚钝之人,请您教诲,有什么错,我们也好改。”
陆老太爷气极反笑:“你是估mō着我抓不住你的尾巴是吧?不要逼我!”!。
第234章 发威
宋氏面sè不变,端端正正地跪下!”请公爹教诲。”今日这事儿什么证据都没有,她赌陆老太爷只能是猜测,而没有证据!!!没有证据就不能以理服人。他最讲究的不就是一个理么?无理怎么让人服?
陆建中忙跟着跪下,以头抢地,痛哭流涕:“父亲,儿子这是做错什么了?您老不说,儿子真是不明白。、,
见他二人都跪下了,陆绍和吕氏焉有不跪之理?少不得也跟着跪下去,伏在地上不敢抬头,吕氏是被修理过的,承受不住这样的威压,跟着轻轻啜泣起来。
陆老太爷俯瞰着他四人,轻轻笑了笑:“好啊,你们才是一家人!”这话说得就重了,也正好戳到了陆建中的心窝子,他膝行着爬到陆老太爷跟前,仰着头,泪眼模糊地道:“爹爹,您说这话叫儿子的心好痛,恨不能去死了才干净。”陆老太爷耷拉着眉毛,淡淡地道:“你若是再这样下去,我只怕也恨不得你去死了才干净!”陆建中闻言,压抑地痛哭起来,哭不得几声,上气不接下气,竟是要昏死过去一般。宋氏忙爬到他身边,将他扶平了,用力替他抹xiōng,也跟着哭了:“你别吓我,若是你有个三长两短,叫我怎么办?我也不如跟着你一同去了的好。”
陆老太爷气得半死。这是翅膀硬了,竟然以死相逼。这是赌着他舍弃不掉二房?是的,大房外强中干,陆缄尚未成才,三房更是什么都没有,只有人丁兴旺的二房看似是这家里不可或缺的角sè。可是他强硬了一辈子,什么时候又能被人轻易拿捏住?他吸了一口气,十分平静地道:“行,死了也好,省得失德被休,丢了陆、宋两家的体面。
“……………”屋里顿时死一样的沉寂。
宋氏张惶地张大了。,怔怔地看着陆老太爷,好似没听懂他的话。
陆老太爷俯瞰着她,轻轻吐出一句:“很多事情,不需要证据,也不需要理由,我要出fù,谁敢拦我?!”他指着陆建中:“你敢不敢拦我?敢不敢忤逆?”
陆建中也不敢tǐng尸装死了,张口不敢宇语,只是不停地磕头。告了忤逆,便是净身赶了出去,别籍而居,从此后,这家里什么都和他没有任何关系了,生无瓜葛,死了也不牵连,辛苦一辈子,就这样?!
他不能!!!他只盼着陆老太爷只是吓唬吓唬他们。
陆老太爷又指着陆绍:“你敢不敢?”陆绍怔了一怔,拼命磕头:“请祖父收回成命!请祖父收回成命!我母亲她操劳一蕈子,辛苦将我兄弟三人拉扯成人,尽心尽力伺奉翁姑,不说有功劳也是苦劳的。您若真要如此,那便是要了她的命啊!求求您可怜可怜您的几个孙儿吧!三郎、五郎他们还要考取功名,怎能有个被出的母亲呢?她只是一时糊涂,一时糊涂!”
吕氏也忙跟着痛哭求饶:“求祖父看在元郎和浩郎的面子上铙了婆婆这一进。”宋氏什么都不敢说,就是跪伏在地上,使劲磕头,默默流泪。
陆老太爷捋着胡子看笑话似地看着他们,听着他们哭得声嘶力竭了,方才道:“看吧,你们都不敢。你们都要记着,这个家是我的!
给你们,那是我乐意,不给,那也是我愿意!这么多年以来,我尽力做到一碗水端平,然则,这碗水是无论如何也端不平!我端平了这边,那边觉着我偏了。我端平了那边,这边又觉着我偏了。是我没端平吗?不是,是人心不足,得陇望蜀!”
众人越哭得狠,全都趴在地上痛哭流涕,只求他收回成命,哭声起起伏伏,好不热闹。
陆老太爷仰天叹了口气,道:“我真是不想走到这一步。但你们太让我失望了。老二是觉着这家当是你挣来的吧?”
陆建中哽咽着道:“不是……儿子不敢这样以为。”
陆老太爷道:“这样最好。你记着,你是我生养的,你的本领都是我手把手教会的,你用的是我的本钱,我的人脉,我不用你,挑一个管事出来我一样能做到!但相反,你若是没有我,没有你大哥的支持,你什么也不是!这些年以来,你们父子是操劳了,但也得到不少,你们真以为我老眼昏huā了?你们来试试看!要不要我点给你们听听?”陆建中急得要跳脚,忙道:“儿子糊涂,儿子糊涂!”陆老太爷又看着宋氏:“我家不是不厚道的人家,轻易我不想让女人走到无路可走。你的妆奁,你娘家得的好处,你以为是你自己挣来的?是你男人和儿子挣来的?不是,是我赏你的!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活,你记得这句话!、,宋氏又羞又怕又恨又怒,脸sè煞白,不敢再行辩鼻,只顾捂着嘴低声呜咽,憋得险些晕死过去。
陆老太爷指着吕氏:“上粱不正下粱歪,好好儿的一个女子,就给你教成了这个样子。
吕氏hún飞魄散,趴在地上簌簌发抖。
陆老太爷抚了抚额头,低声道:“罢了。你们别以为那只是个下人,命不值钱。此番是你们运气好,陆纶把福气带给你们了,没出人命,不然你们可知道下场?、,他站起身来“我老了,不比当年,再也经受不住这些东西了。”
陆建中推了推宋氏,又踢了踢陆绍,几人齐齐道:“我们再也不敢了,求您老铙了我们罢!”
陆老太爷半合着眼,许久不说话,良久,方平静地道:“去,把人找到,弄死,扔到乱坟岗子上去喂野狗,再拿点银钱去衙门弄好咯。敢帮着作恶的就是这下场。”
陆绍最先站起来:“我这就去。”
陆老太爷又看着宋氏:“把肖婆子灌了哑药,卖得远远的!”“啊?”宋氏刚挣起来,就又荻了下去。有心想求情,对上陆老太爷似笑非笑的表情,又把话咽了下去,垂了头,微不可闻地说了一声:“是。”“退下!”陆老太爷看着陆建中:“你留下来。”宋氏和吕氏抹着眼泪,互相扶持着走了出去。
陆缄与范褒站在聚贤阁外的yīn影里一动不动地目送她们离开。
他们并没有再听见陆老太爷和陆建中在屋里又说了什么,只是稍后看到陆建中敕手敕脚地出来,走到门口,竟被门槛碰着摔了一大跤趴在地上就似起不来的样子。陆老太爷并不叫人去扶他,范褒与陆缄便也站着不动。陆建中慢慢挣起来,扶着廊柱喘了两口气,将袖子在头上擦了两把,方才扶着墙根慢慢去了。
范褒此时方道:“二爷您可以进去了。”
陆缄朝他领首,不紧不慢地行至门前,因见陆老太爷背对着他站着便轻轻关上了门,低声道:“祖父?”
陆老太爷背对着他,举起袖子做了个疑似擦泪的动作,又过了片刻方才回过头来,朝他慈祥地一笑:缄并不入座先从地上拾起那块被砸坏了的镇纸,提了茶壶倒了杯茶,双手违过去:“祖父喝茶。”
陆老太爷接了他的茶,轻轻啜了一口,低声道:“都听见了吧?”陆缄轻轻点了点头。
陆老太爷道:“阿容如何?”
陆缄斟字酌句:“被吓着了,很伤心。她不笨”不是不知,不是不怒只是为了大局愿意委屈自己,先听老人的安排。
陆老太爷自然也听出陆缄话里的意思,并不回答,只半闭着眼靠在椅子背上一动不动。就在陆缄以为他要睡着了的时候,他突然掷地有声地道:“二郎,你要记着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yīn谋诡计都不值钱!”陆缄赶紧站直了:“是,孙儿不会让您失望的。”
陆老太爷有些悲伤地道:“我也不知还能再活几年,你祖母身子不好,压不住。我一死这个家就算是散了。我只希望,你能在这之前,尽早自立。”
陆缄忍不住一阵心酸走到他跟前,真心真意地道:“祖父一定能长命百岁。您一定要活着等着孙儿金榜题名,光宗耀祖。
您…”陆缄的声音有些哽咽“这世上,再没有人会像你这样疼我啦。孙儿还没孝敬您呢。”陆老太爷也有些动情,低声道:“二郎,再努力些吧。陆家将来要靠你的。后天我就把你三弟、五弟、六弟他们几个送出去。不然日子久了,我怕最后的情分都给磨得没了。”陆缄少不得宽他的心:“只要二婶娘速途知返,想来以后这种事情不会再发生。”
“我打算让她去乡下住些日子。”陆老太爷轻轻叹了口气,yù言又止,终是道:“你和阿容近来如何?”
他虽没有明说,陆缄却是明白他的意思,不由脸上微微一热,垂了眼道:“还好。”
陆老太爷意味深长地道:“我纵观她这些日子所为,很不错。你要对她好,尽力对她好。你将来才能后顾无忧。
”又低声道:“我打算,送个小铺子给你玩,想不想要?”陆缄没想过这种事,下意识地就想拒绝,陆老太爷叹道:“推什么?祖父给的你就接着。只有范褒和我知道,铺子的管事也是自己人。
你年纪大了,总靠着公中那点闲钱,是不够用的,多有不便。总不能伸手和你媳fù儿要嫁妆huā用吧?自己学着经营一下,莫要放了纸笔就两眼一抹黑。”陆缄便不再拒绝,朝着陆老太爷深深一拜。
陆老太爷慈祥地一笑:“去吧,日后莫要忘了你的弟兄们。能拔拉的时候千万不要记着上一辈的仇。”!。
第235章 不傻
为了方便找人,各房各院的丫头婆子们都被集中在一处,轻易不许外出。陆纶带着一众家丁,举着火把四处搜索。从午后到现在,从北边的荷huā池一直搜到南边,已然过了好几个时辰,他竟是半点倦意也没有,有的只是〖兴〗奋。
远远看到陆绍过来,他并无其他想法,快步迎上去道:“哥哥是来帮忙的吗?”
陆绍神sè复杂地看着他。
陆纶莫名其妙地mō了mō下巴,憨笑道:“哥哥看什么啊?是不是我脸上有土?”
陆绍轻轻叹了口气:“莫要找了,人已经找到啦。”
陆纶奇道:“咦,你从哪里找到的?我今儿搜了这半日也没找着,你竟就找着啦?”
“就在荷huā池里头。”陆绍不yù与他多言,只疲惫地吩咐众人:“收了家伙,散了吧。”
“怎么会?我差不多把荷huā池给翻了个遍。她是藏哪里的?”陆纶缠着他:“我去瞅瞅,我得问问她究竟是怎么躲过去的,还有她为何要害人。”
陆绍道:“不必了,她已经死了。“他重点强调“是泡死在荷huā池里的,就在水榭附近,有个凹槽,刚好可以藏人,不仔细看不到。
大概是躲避你们,在水底下闭气太久,憋死的。”为了证明他的说法,随他一同来的两个家丁也跟着点头“真是想不到的,谁会想到那里竟会藏着人?”
那个地方,他来回查看了好几次,根本就没有看到什么人。陆纶狐疑地盯着陆绍看,陆绍对着他清亮的眼睛,竟有些心虚,强作镇定地笑了笑,夸赞他:“五弟长大了啊,能帮家里做事儿了。”
“不过是些琐事而已。”陆纶勉强一笑:“我还是要看看。”
陆绍耧身就走:“你不怕夜里做噩梦就来吧。”
陆纶是第一次看到死人。饶是他胆子再大,他也只是强撑着才忍住没有变sè。从停尸的柴房出来,他便屏退了下人,低声问陆绍:“哥哥,这是怎么回事?”
陆绍回头看着他,云淡风轻:“什么怎么回事?”
陆纶皱起眉头,有些生气地道:“我不是傻子。”
陆绍也皱起眉头,严厉地看着他:“你想说什么?!”
“虽然我什么都不说,可我不是傻子。”陆纶定定地看了陆绍一会儿,转身走了。
陆绍默然立了片刻,折身朝着宋氏的院子走去。宋氏的院子里四处亮着灯火,却是死一般的静寂。院子外头一个人影儿也不见,他行到门前,方见吕氏紧紧揪着帕子,犹如惊弓之鸟似地看着他,1小声道:“肖嬷嬷她……”
陆绍mōmō她的肩头,歪歪下巴,吕氏便安静地让开了路。
陆绍推门入内,只见宋氏和陆建中面对面坐着,神sè都十分难看。
见他进来,陆建中指指面前的凳子,沙哑着嗓子道:“都收拾好了?”
“好了。”陆绍坐下来,想说什么,却是什么都没说出来。许久,陆建中方道:“你母亲要去老宅住些日子广后日你三弟几个要去太明府,你等他们走了后带人去收拾一下老宅。”
宋氏的眼泪喷涌而出,还未来得及发出悲声,陆建中就烦躁地道:“哭什么哭?蠢货!连人都防不住,没本率就夹着尾巴好了,装什么神算子?”他的语气里带着一种说不出的烦躁和愤恨,眼神yīn鸷,全无之前被陆老太爷指着鼻子骂时的可怜和无助。
原本是天衣无缝的计划,谁会想到她竟然如此倒霉?碰巧给陆纶这个调皮捣蛋,光长草不长脑子的给撞破了?但也就是从这件事中,让她彻底看清楚了陆老太爷的态度,果然是宝贝,碰也碰不得。无论再有多少不甘,事实已经造成,宋氏也不敢在这当口辩白,只道:“大郎你发卖肖嬷嬷的时候,给她挑个好点的人家,也不枉她跟了我这么多年。”
陆建中抬眉看着陆绍,歪了歪嘴角,眼里闪过一丝狠厉,陆绍会意,垂下眼低不可闻地“嗯“了一声。
陆建中看着跳跃的烛火,暗暗咬紧了牙:“从今儿起,夹着尾巴做人吧。”
在那压惊汤的帮助下,林谨容端的一夜好眠。一觉醒来,只觉身上又多了力量,她半闭着眼,轻轻伸了个懒腰,手才刚伸出去,就被人捉住了,陆缄在她耳边轻声笑道:“醒了么?可真能睡。”
林谨容睁开眼,看着他一笑:“什么时辰了?”
陆缄见她的神sè好了许多,眉间的倦容也淡了,心情也随之松快下来,便让了让,戏渍地道:“太阳都照到屋里来了。”
林谨容抬眼看去,窗前湘妃竹帘半卷着,窗沿被清晨的阳光照成了淡金sè,窗外三两朵半开的月李随风摇曳,粉sè的huā瓣被阳光镀了了一层薄金。只是隔着窗户,她就能感受到外头清风习习,阳光灿烂的舒服惬意。她慢慢坐起身来:“我还从未起得这么晚呢。荔枝也不叫我。”
陆缄放了书:“用了压惊汤是这样的。我和母亲说过了,库房那边的事情也有胡婆子打理,你无需挂心。”
林谨容笑笑:“不知芳竹醒了么?那人找到了没有?”
陆缄收了笑容:“芳竹是半夜醒的,但她什么都不知道,只说和人发生了。角,心中烦闷,就去了水榭散心,疲了,便睡了过去。半梦半醒间,听到有响动,才睁开眼,就被人用块帕子捂住了。,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想来是用了mí药。至于那个人是园子里伺弄huā木的婆子,已然死了,今日一大早就送出去了。肖嬷嬷也生了病,想来也是要送走的。”
林谨容披衣下chuáng,由着荔枝帮她盥洗:“人命不值钱。”也不知宋氏等人盯这个机会盯了多久不过想必,即便芳竹不去水榭,她们也会制造其他机会的。
“人算不如天算。”陆缄等她梳洗完毕了,方又道:“明日六弟他们几个就要启程去太明府随后二婶娘会去老宅住些日子,大概你要多累了。”若是宋氏退出,家务绝大部分就要落在林谨容身上了,这是肯定的。
林谨容一笑,垂着头在匣子里翻首饰,翻了许久,方挑出了那对杨茉送的镶金白玉梅huā钗正要递给荔枝,陆缄就接了过去,给她轻轻插在发髻上:“我有东西要给你看。”
荔枝知机,立即含笑退出去:“奴婢去给奶奶准备饭食。”
陆缄这才从随身的荷包里取出一纸文书来,含了笑递给林谨容:“看看这个是祖父给的,在太明府。”
林谨容接过去一瞧,却是一间珠子铺,想来陆老太爷在繁华的太明府安置了这样一间珠子铺,绝不是什么不赚钱的小铺子,利润必然丰厚。林谨容一边感慨当年自己可不曾见着这东西,一边照旧仔细叠了还给陆缄:“这是祖父的心意。”也是补偿。
陆缄轻轻推了推:“你替我收着。”
林谨容笑道:“这是祖父给你的想来他早就考虑周全,生意并不要你来操劳,只等着收红利就好,你留在手里,行事也方便些。”
陆缄捧起她的脸,对上她的眼睛低声道:“阿容,你是我的妻,你替我收着,我要用的时候,又问你要也是一样的。”
林谨容看他这情形自己不收大约是不放手的,便点了头:“那我暂时替你收着。”心里却打了主意,若是不要她操劳也就罢了若要她操劳她少不得要收点辛苦费,不能白忙活。
陆缄果然松了手含着笑亲将那文书放入她的妆盒中。
夫妻二人一同用过早饭,林谨容同陆缄商量:“我去看看芳竹。
我前几日和她说过,留不留她,要待你回来以后问过你的意思再说。
想必今日她就会问我,敏行是怎么看的?”这是林玉珍放在这里的明棋,要留不留,她是无所谓,还是要看他的意思。
陆缄抬眼看着她:“我之前听说她醒了,便去看她,已然答应了她的请求。我想,让她留下来,替你搭把手也好。想来,同样的错误她不会再犯第二次。”想了想,又添了一句:“若是她日后不如你意,
你随时撵她去就是,不必再问我的意思。”
林谨容沉默片刻,轻轻一笑:“敏行说了是什么就是什么。”
得,她筹算了许久,最后在困境中对芳竹最先伸出援手,最得芳竹感jī的那个人成了陆缄,而非是她。也罢了。
芳竹还没有什么精神,由她男人刘五扶着迎出来给林谨容行礼,林谨容忙示意荔枝和桂圆上前去止偻了,让她躺着回话,先安慰了她一回,又赏了一贯钱,让她安心养病,早日回去当差。
芳竹含着泪谢过了,又趁机表了忠心:“奶奶,话说多了是虚的,奴婢多话不讲,您只看以后就是了。您和二爷都是厚道人,奴婢若是……………,那就是狼心狗肺。”
林谨容含笑道:“行,我等着看以后。”
忽听外头芳竹的男人刘五赔笑道:“五爷怎么来这里了?”
陆纶道:“我有两句话要问芳竹。咦,二嫂也在这里?”
林谨容便语气欢快地与他打招呼:“五弟来了?”
芳竹少不得又要起身给陆纶行礼答谢救命之恩,陆纶隔着帘子道:“你病着,多有不便,礼不必行了,我也不进来啦,我只问你,你平日里可是得罪过那婆子?”!。
第236章 为誓
芳竹接二连三被卷入这种事情中又深知主子忌讳什么知道一个行差踏错就是万劫不复又怎敢乱回答陆缄的问话?少不得探询地看向林谨容希望能得到一点暗示。
林谨容朝她轻轻领“你好好想想总不会一点由都没有。
五爷是个体厚道人你休要瞒他。。
芳竹会意便十分谨慎地道“回五爷的话近年没有。唯独有一桩很多年前我还在大太太身边伺候不曾去江南之时有一日大太太让这婆子去送插瓶的荷huā她多脚碰了大太太屋里的东西。那时大太太的心情格外不好便让我了她几嘴巴她喊冤大太太便又让我拖她去道旁跪了两个时辰示众。怕是为了这个?。休要说有这点由即便是没有的事儿也得安个由头变成普通挟怨报仇的事儿她才能继续呆下去。
若是为了这点姐梧就报复她置她于死地还隔了这么多年才动那也太笑话人了。分明是另有隐情但陆纶也知再问不出什么来不由失望地起了身招呼林谨容“二嫂我们一同回去?。
林谨容也不推辞与他结伴而行。因见他心事重重闷闷不乐,
晓得他大概是有了数不忍他为难便刻意不与他提这事儿只呵嘱他道“听说你明日就要去太明府。出了门不比在家要压着xìng子休要乱来。你要知道外头家世比你强拳头比你硬的人多的是照顾好自个儿。。
“比我还小呢不就是占了个嫂子的名分么就这样的指教我。。陆纶故意带了几分不屑不服想逗林谨容骂他几句。然则对上林谨容眼里自内心的关切顿时就有无数的歉意和难受堆积在心头却总是一句也说不出来临了只深深一揖低声道“阿容你多保重。
若是有用得着我的地只要你开口。他不称呼二嫂和四妹妹而是直接称呼林谨容的小名也就是说抛开了这些身份他也还是关怀着她。林谨容觉得心里满满的十分满足便郑重其事地道“陆纶你可愿意应我一事?。
陆纶从未她如此郑重地喊着自己的名字说事只当她又在戏弄自己便收了刚才的谨慎状挑起眉头没好气地道“你要干嘛?若是要我成日躲在屋里读什么就趁早死了那条心!我说的这个不包括那个!。
林谨容忍不住粲然而笑“看看我就说刚才那样子是装的。。不用陆纶提醒她也算是死了这条心了。这好比非要一只鹅学大雁飞那怎么可能?
陆纶经不得她jī忿忿地道“除了这个其他事情我说到做到!。虽不曾明说他却知道林谨容本不会向他提出关于二房让他为难的要。
林谨容就收了笑容“那你记着了有朝一日我若是你,你不得食言!。
陆纶见她不似开玩笑便道“应了!。又伸出去“要不要击掌为誓?。
林谨容左右看了看见就只有她与陆纶、荔枝与桂圆在场周围别无外人便调皮地和他击掌“你将来若是食言就越长越黑越长越胖!。
陆纶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你还是个孩子吗?我又不是娘儿们怕什么黑和胖?。他表面上装着不在乎原本沉重的心情却轻松了几分。
二人别过林谨容装作没事儿似地去库房巡游了一圈又在库房稳稳当当地坐镇了小半个时辰才又去接了林玉珍一同去荣景居陪陆老太太说话。
林玉珍听得了些风声却拿不准陆老太爷最后是否真的会如传言那般处置二房便绕着弯地和林谨容听林谨容一概推说不知。陆云淡淡地瞥了她一眼劝道“娘就不要逼二嫂了反正稍后就能知道的。。
林玉珍不忿道“若是此番再轻饶了那贱人我是绝对不依的。太恶毒了!今儿放老鼠明儿杀人这是盗匪吗?留着她难不成这家还是贼窝不成?。
转眼间到了荣景居但见涂氏老早就到了正拿了松子逗那松鼠玩儿呢满脸都是笑和朵烂菊huā儿似的。看见她们进来反常地没有变脸而是笑嘻嘻地主动和她们招呼显得欢欣鼓舞的。
林玉珍冷眼瞧着,匝咂嘴低声同林谨容和陆云道“想来是知道什么了。莫非她以为这下子就该她啦?。
林谨容只笑不语。陆云则意味深长地看了林谨容一眼自顾自走到陆老太太身边去嘘寒问暖。
陆老太太应了她两句就叫林谨容过去“阿容乖囡听说你昨日被吓着了过来我
林谨容听她称呼自己乖囡虽知她是刻意为之却也多了几分亲切之感便含笑偎在陆老太太身边道“回祖母的话孙媳用了压惊汤没有大碍了。。
陆老太太就抚着她和陆云的道“真不愧是表姐妹长得还有几分相似。老沙我记得我有一对好东西白玉琢成的事事如意簪,
还是我娘戴过的老物了恰恰儿的就合她二人用。你去取出来她姑嫂二人一人一枝。。
沙嬷嬷进屋不过片刻就捧了出来陆老太太这便亲自捏了簪子要给姑嫂二人插戴眼瞅到林谨容头上的镶金白玉梅huā钗便取了去瞧眯着眼指了钗尾处那几个粟米大小的字道“好精致的钗子这是什么?。
陆云便接了去笑道“这是唐家金银铺五个字。。一边说一边看向林谨容“二嫂这钗子还是京中来的?难怪得如此精致不同于这边寻常金银铺子里出的俗物。。
林谨容含笑道“这是杨茉给我的添妆。。
陆云眼里的笑意稍微敛了敛闷声不响地把钗子还了她。林谨容自交给荔枝仔细收好不提。
给女眷们赏好东西这是老太太惯用的安抚段之一林玉珍心里明白这意味着不许再提昨日的事情。心中十分不悦暗想等下见了宋氏总要刺她几句才是于是垂了头喝茶。
涂氏却看得十分眼热但因着老太太只给小辈她不好意思要只恨自己没个亲儿媳fù于是揪着帕子道“老太太的东西就是好,随便拿一件出来都是宝贝。。
陆老太太意味深长地看着她道“待到我年之后这些东西都是你们的这会儿么老太婆还要留着压箱子的。。
涂氏干笑了两声搞着扇子顾左右而言他“今日怎不见二嫂和大侄儿媳fù?。
陆老太太不答她的话而是道“叫你来是有事要和你说。你公爹安排了明日就让陆经、陆纶、陆缮他们三兄弟启程去太明府学。今晚就给他们*行。。
“啊?。涂氏里的扇子差点没掉到地上去惊慌失措地站起来直瞪瞪地看着陆老太太道“婆婆可是儿媳做错事了?所以您们还是要把六郎送走?。
陆老太太被她唬了一跳林谨容看她那样子仿似怔了一般忙给沙嬷嬷使了个眼sè沙嬷嬷忙上去扶住了涂氏低声劝道“三太太这可是为了六爷的前途。。
涂氏回头看着林谨容想说这起始源都在林谨容头上啊!林谨容不避不让安安静静地看着涂氏在她看来涂氏对待儿子的态已经有些病态了。
陆老太太厉声喝道“胡闹!这是心疼你儿子为他谋前程呢!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知会你一声是因为你是孩子的亲娘不然哪里轮得到你做主?。
涂氏被这一声喝醒将帕子捂住脸悲悲切切地抽噎起来。
陆老太太道“你有这哭的功夫不如去给他收拾一下行李。。
“六郎从未离开过家身子又不好这一去就这么远要是他有个什么…那可怎么办才好啊?叫我和他父亲后半生怎么办?。涂氏哭得更凶了一家子都真是不把她这个亲娘当回事儿。要送人走也不早点说临了才说怎么收拾?明摆着欺负人啊!
陆老太爷背进来见她又在哭心烦意乱间忍不住断喝一声“要哭滚出去哭!成日啼哭是要败家么?有你这样诅咒亲生儿子的么?他能有个什么?他最坏也不过就是给你养废了!。
涂氏一声呜咽吓得含在了喉咙里惊慌地看着陆老太爷。需知陆老太爷平日里虽然威风但都十分冷静自持从不曾用过这样的语言说过谁。
陆老太爷也觉自己失言在榻上坐下带了几分疲累和沉委朝她挥了挥“我意已决你若是心中不喜不想在六郎出门前见他最后一面也可。
听了这威胁十足的话涂氏哪里还敢多言擦了两把泪道“媳fù去给六郎收拾行李等会儿再来伺奉公婆用晚饭。。言罢一溜烟地去了。
看来这眼泪也不是收不住嘛。林玉珍讽刺地一笑亲奉茶给陆老太爷陆老太爷看了她一眼语含双关地道“要想家中安宁事事顺遂要学会该糊涂的时候就要糊涂。。言罢也不看林玉珍是个什么反应亲切地看向陆云“阿云你平日里都做些什么啊?。
陆云紧张地站起身来“祖父孙女儿平日里就帮母亲管管院子里的下人做点女红读读写写字偶尔找嫂嫂一起作分茶之戏。。
陆老太爷轻轻啜了一口茶汤道“你不小了。。!。
第237章 笑话
正文]第237章 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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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这一句话,就成功地把林yù珍和陆云的心吊了起来,母nv二人俱是气都不敢出的看着陆老太爷,只生怕他下一句就会说出她们最担心的话来。
幸亏陆老太爷说的是:“我只有你一个孙nv儿,我的嫡长孙nv,掌上明珠,我总盼你能安乐一生,事事顺意。但nv子的天职便是伺奉公婆,相夫教子,打理家务,从明日起,你便帮着你两位嫂嫂,学着打理家事,将来出了mén也能自如些。”
若是陆云能跟着管家,那少不得还要挣个贤名出来,林yù珍欢喜之极,却还要假意推辞:“公爹,这样不好吧?”
陆老太爷淡淡地道:“我说好就好。”又温言吩咐陆云:“将来你出了mén,你的兄嫂便是你的脊粱骨,就是你的依靠,好好尊敬你的嫂嫂们,多学她们的长处。”
陆云小心应了,知道这是专mén提醒她,除了尊敬林谨容外,还不得不敬吕氏。
陆老太爷这才看向林谨容:“你们二婶娘要去老宅住些日子。此后,二郎媳fù要多辛劳了。
年轻人不要怕吃苦,库房那边你做得很好,采买这边你也要赶紧上手,需要帮忙的时候,只管让阿云去做。不懂的,来问你祖母。”
一句话,就算把主次分清了,林谨容是主,陆云和吕氏等人都是辅。
林yù珍更加开心,这算是把长房的地位给确定了。陆老太爷把诸事尽数安排妥当,总算是稍微放松了一点,与陆老太太目光jiāo接处,俱是疲累。
这日家宴,安静而沉闷,宋氏和吕氏犹如被霜打了的茄子,半点生气全无。陆建中还好,竟然还打起jīng神讲了个干巴巴的笑话,他的儿子多,陆三老爷是老好人,总算都捧了场,得了稀稀拉拉几声应景的笑。
林yù珍在屏风后头听见,笑了一声,故意同宋氏讲话:“二弟妹,二叔真会讲笑话呢。连我听了都好笑。”
宋氏垂着眼弯了弯chún角:“能让大嫂都笑了,可见他真是会讲笑话。”林yù珍道:“可不是?真难得。”将帕子优雅地揩了揩chún角“我有很多年不曾被笑话给逗笑了。我记得啊,很小的时候,rǔ娘讲过一个笑话,是讲一个贼的,撤了把米去偷jī,结果米被jī吃了,他自己却被拿住了,还砍了手。呵呵,我怎么就想起这笑话来了呢?笑死人了。”宋氏额头上的青筋都爆了出来,拼命忍住了,装作没听见,小心翼翼地给陆老太太布菜:“这个绵软清淡,婆婆多用一点。”
林yù珍不打算放过她:“二弟妹不急着去老宅罢?过几日便是端午,我家五侄nv儿也要出阁,正好去凑凑热闹。”宋氏的嘴chún动了动,陆老太太头也不抬地道:“当然要过了这些大事儿才去!”就算是要让宋氏称病,也有个过程。
林yù珍听陆老太太语气不善,又想自己也奚落够了,这才罢了。
少倾饭毕,林谨容与吕氏领着丫头们收拾了碗筷,老太太屋里的大丫头素心却又机灵,早早就把给她二人留的饭菜在隔壁布好,来请她二人去用饭。
吕氏试探地看着林谨容:“我来前垫过底的,糕点吃得稍微多了些,这会儿这心里头腻得慌。”意思是不想和林谨容一起吃这顿饭。
林谨容猜她果然是吃不下,便笑道:“既如此,我也不吃了。素心你若是疼我们啊,使人把这饭菜分送我们的房里去,待我们饿了又再吃。”素心就笑:“二nǎinǎi真是,难不成还缺这点吃的?”
“老太太房里的味道要格外好些,这叫隔锅香。”林谨容笑着点了莲房鱼包,韭huā茄儿,雪霞羹,三sè水晶丝四件菜:“我就要这几样了。”然后看定吕氏:“嫂嫂别客气,丢了怪可惜的。”吕氏却又多心,只当是林谨容意有所指,警告她别在厨房饭食里做手脚,心中不忿,却也不敢当着素心的面多言,只道:“二弟妹原来爱这几样,你也不早说,只要你说来,厨房谁敢怠慢?”林谨容含笑道:“说笑了,一切都有定制,我哪儿能给大家添麻烦?要叫人知道,可不要笑我没规矩?”吕氏讨了个没趣,闷闷地将手洗了一遍又一遍。
里头陆老太爷正抑扬顿挫,铿锵有力地训诫陆经三弟兄要知荣知耻,勤奋好学,不要丢了家里的脸面云云。
林谨容不想进去装死人,就坐在那里捧了茶慢慢地吃,将眼看着窗外,此时夜sè初临,天空蓝中带紫,满天云彩变幻,天边几颗寒星闪烁,廊下茉lìhuā雪白可爱,幽然芬芳。竟让她在喧嚣中品出了几分安宁静美来。
吕氏洗手洗到皮肤发白发皱,实在熬不过,也只好走到她对面坐下,捧了茶吃,二人相对无言。浩郎走来,径直就朝着林谨容去了,趴在她的膝盖上,把玩着她腰间的yù环,好奇地偏着头随她往外看:“二婶婶,你看什么?”
林谨容先不答,笑看了吕氏一眼。吕氏攥紧了帕子,正准备把浩郎拖过去,就见林谨容轻轻mō了mō浩郎的头,十分温柔地道:“婶婶在看外头的云彩和星星。”
浩郎又往她怀里挤了挤,将手指了那星星,jiāo憨地笑道:“是那个么?”林谨容含笑点头:“是,浩郎会数数了么?你数数有几颗?数对了有糖吃。”
浩郎累真要数,吕氏忍不住,一把将浩郎拖了过去,板着脸骂道:“你缠二婶婶做什么?”见浩郎要瘪嘴,立刻将他塞给rǔ娘,疾言厉sè地道:“带二少爷回去!教教他规矩!”她做得太明显,休要说荔枝等人气不过,就是素心也都觉着看不过去。林谨容也不见生气,微微一笑:“大嫂你这样待孩子有些不妥。”吕氏犹如被针尖戳了一下,带了几分尖刻,皮笑ròu不笑地道:“那我倒是要洗耳恭听二弟妹有何高见?”
林谨容平静自若地道:“我没教养过孩儿,在大嫂面前说这些是班ménnòng斧,不过我常听人言,言传身教胜过棍bāng斥骂。
”言罢翩然起身入内。
吕氏抿紧了chún,盯着桌面一动不动。
陆老太爷有些心力jiāo瘁,很快就打发众异尽数散了。林谨容与陆缄要送林yù珍回房,二房式微,陆云出山,林yù珍心情特好,听说林谨容还没吃饭,便体贴地放了她回去。夫妻二人踏着幕光,顺着园子里的青石板路且行且停,陆缄笑道:“听说你今日与五弟击掌为誓了?”林谨容敏感地扫了桂圆一眼,笑道:“是,你如何得知?”陆缄笑道:“他后来去听雪阁寻了我,听他说的。”一面说,一面将林谨容的手握住,探询地道:“你将来是想要他做什么?”
林谨容听说是陆纶自己说的,那根紧绷的弦就松了一半,因笑道:“他约莫是知道那事儿了,自个儿向我承诺,道是有用得着他的地方,只管开口。我想这事儿与他又有何干?为了让他心里舒坦些,特意如此罢了。”
陆缄点点头:“他心思纯善,犹如璞yù,实不多见。”林谨容微微一笑:“是,非但如此,他还有一颗童心,和他在一起不知不觉就要轻松许多。所以陆缮和慎之都爱和他一处玩,祖父也偏爱他。”陆缄看了看她,低低应了声是,把她的手握得更紧,这一夜,他比往日更加热情。
次日清晨,林谨容与陆缄起了个大早,准备去送这三兄弟出mén。
才刚盥洗完毕,樱桃就进来道:“昨儿夜里五爷和二太太闹了一场,挨了二老爷一耳光,听说二太太给气得病了,半夜请大夫呢。”
林谨容和陆缄对视一眼,都知道陆纶为的什么闹,又为的什么挨打,但知道也只是知道,就连替陆缄排解也是不能的。果然宋氏借口身上不舒服没有出面,送行的只有陆建中与陆绍,涂氏哭得要死要活,仿佛生离死别一般,陆三老爷劝也劝不住。
陆纶眼里满是血丝,一脸的戾气,脾气自然也是不好的,见涛氏这样的哭,便略带嘲讽地对着陆缮笑:“男子汉,你忘了昨夜祖父同你说的话了?”
陆缮微红了脸,不高兴地道:“我出去长见识,学本领,将来指不定还能考个功名回家光宗耀祖,娘应该高兴才是,不知娘哭个什么?
不知道这样不吉么?”涂氏不由愣住,再一转眼,陆缮已经上了马车,人缩在车里,再不肯冒头了。陆云乃劝道:“三婶娘,不要哭了,这是喜事。太明府离此并不算远,您什么时候若想六弟,便可去瞧他,容易得很。”涂氏方才住了,拉着陆云不停地夸赞她体贴周到。林谨容懒得看涂氏这老掉牙,却总是乐此不疲上演的戏码,见陆缄走了便也跟着折身自去做事。
自此日起,宋氏称病,吕氏照旧还管厨房,采买、人事等事都移jiāo至林谨容手中,又由陆云协助,顺顺利利过了端午节。五日后,陆老太爷亲自打发了一群下人,新买进一批丫头婆子,半月后,林五出嫁,宋氏在婚宴上匆匆lù了个脸,中途称病退席,第二日便由陆绍送回了老宅静养。!。
第238章 远亲
正文]第238章 远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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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此一事,陆府终于安静下来。林谨容自然不会放过这种加强自家根基的机会,她稳当谨慎地往前走着,不骄不躁,打理家事越来越得心应手,虽偶尔会与涂氏、林yù珍爆发点小冲突,但大体事情都按部就班地照着她计划…的走,没有半点差错,她的生活忙碌而充实,心情平静无bō。
茶肆顺利开张,成了平洲城小有名气的风雅之地,以吴襄等人为首的一群书生专爱到此yín诗作对,有江南来此间做生意的豪客,也爱往此间消遣:盐碱地里种下的高粱喜获丰收,佃户很是满意:林世全越练越老辣,和林谨容商量着,只等吴襄帮忙nòng的户籍一下来,就在那边开个香yào分店。
陶凤棠在江南置了一所非常漂亮的宅子,林谨容与林谨音通信时,尝试着撺掇她劝陶凤棠再多置些产业,又表示江南实在是个值得去的地方,就算是舍不得把家搬过去,去住几年也是极不错的尝试云云。林谨音有些动心,却还拿不定主意,林谨容也不急,只在给寂寞的陶舜钦每月一封的例行请安信中不经意地透一点江南风情而已。
忙碌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转眼夏去冬来,又是大半年时光。
将近冬至,yīn霾了好几日的天空终于放晴,林谨容与林世全对完账,回到家中又和管事们打了一回jiāo道,已是疲累不堪,便把余下诸事jiāo与荔枝和芳竹二人去办,正待要在榻上晒着太阳歪一会儿,桂圆进来道:“nǎinǎi,大太太请您过去。”
林谨容少不得挣着起身:“可知是什么事?”
“不知。
”桂圆小心翼翼地道:“但刚才听说大nǎinǎi有身孕了。”一边说,一边悄悄瞅了瞅林谨容,暗想道,这nǎinǎi进mén都大半年了,也不见有任何动静虽然表面上半点不显,但想来也是急的吧?肯定更不喜欢听到这种消息的。桂圆如此一想,面上就带了几分自以为是的小心谨慎。
林谨容知她甚深,一看她鼻神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也不说什么,只神sè淡淡的吩咐道:“今日二爷要归家,记得让厨房晚点送饭上来,盹锅羊ròu,再备一壶酒温着。”
桂圆应了,自去安排不提。
林谨容整饰完毕,立在mén首打量着在廊下吩咐小丫头们做事的桂圆。桂圆已经长成乌鸦鸦的头发上簪了一枝yàn丽的琉璃梅huā簪子,越发衬得颈项雪白,个头不高不矮,天生的溜肩水蛇腰,即便是冬日里穿得厚衣裳朴素,却也掩不住身段风流,正是nv子最美好的年纪。
林谨容很快收回目光,叫了樱桃,稳步下了台阶,朝着院外走去。此时已是仲冬,天空虽然晴朗太阳照不到的地方仍然yīn寒得紧,林谨容不拍晒,专捡着阳光灿烂的地方走,日光暖暖地照在身上,让人骨头都是sū的,只想躺平了好好睡上一觉才好。
樱桃欢快地跟在她身后叽叽喳喳说个不休:“nǎinǎi,好喜欢晒这太阳呢,要是天天都这样晴不下雪那该多好?家里的炭都要少耗些。”
林谨容笑道:“傻丫头,要是天天这样晴,不下雪明年你就该喝西北风了。”
樱桃吐了吐舌头,照旧无忧无虑的欢快。主仆二人故意在外头多绕了一圈,晒得身上暖洋洋的了方才进了林yù珍的mén。
陆云正倚在熏笼边发呆,见林谨容进来便匆匆起身与她打了个招呼自行辞去。林谨容眼尖,见陆云的眼睛有些娄红,林yù珍的脸sè也不好看,便不多话,安安静静地行了礼,就坐在一旁静等林yù珍发话。
林yù珍录了一把橘子皮拿在手里,示意林谨容帮忙把熏笼揭起,将橘子皮扔进炭盆中,漫不经心地道:“后日便是你七妹妹的婚宴。”
橘子皮被炭火烧得冒起一阵青烟,渐渐发干发皱变黑发红,散发出一阵淡淡的清香味儿,林谨容深深吸了一口,道:“贺仪都安排好了的,姑母可是还有什么吩咐?”
林yù珍微蹙着眉头道:“你二舅母家一个远房亲戚要来恭贺,不知道你还记得不,是姓金的,叫趁于,算起来是你二伯母的表侄,当年来过平洲,在府里住过小半个月。”
林谨容本以为她会说吕氏怀孕之事,见是说这个,立时来了几分jīng神。虽然林yù珍语焉不详的,但这说的不就是陆云未来的夫家么,只不过那时候林yù珍不耐烦与她讲这事儿罢了,是事情已经定下之后,她才又知晓的。其中的具体经过她并不知,只记得这桩亲事反反复复好几次才算是成了。但此刻她自然不能说她知道,只作了恍惚的样子道:“那时我还小呢,记不得了。”
林yù珍并不在意林谨容记不记得,她本来也只是想找个相对可以信任的人商量一下而已。”我倒是恍惚记得一点,但年岁太久,已经记不得他的长相了,况且那时节他还小,长大了也会变。听你二伯母说起如今倒是一表人才,也不知真假。”
林谨容慎重地道:“二伯母多年不曾归宁,平日又与金家少有来往,想来也是从旁人那里知晓的,倒是当不得真。此人怎么了?”林yù珍很不想多说的样子,犹豫好一歇方道:“此人如今已做了益州那边庆县的知县。”林谨容佯作欢喜:“那真是不错,年纪轻轻的可真不容易。只是他如今不是做了官的么?益州离我们这里将近几千里,又怎能来此恭贺?”林yù珍有些尴尬地小声道:“来的不是他,是他的母亲和大嫂。
年纪,也不算轻了,二十七八了吧。他,早年一直都在读书,不曾娶亲,故而耽搁了。家里就只有一个寡母和兄嫂,家境也还不错,生计绝不成问题。”
此时有许多人家的子弟,为了前程而耽搁了亲事的也不少,这位虽然年纪大了点,好歹是熬出头授官了,也算不错。林谨容就顺着林yù、
珍的意思道:“如果人勤奋,人品好,那也不错。只是年龄稍大了些,离得也远了点。”“也不算太大,大点懂得疼人远是远了,可难保嫁个离家近的,将来出仕也不见得就近了,兴许去得还更远呢”林yù珍不停地找着借口,她一想到陆建新的来信,陆老太爷的警示就烦躁不堪,苦恼地把手里的橘子瓣扔进水晶盘里:“我觉着还不错,毕竟阿云的年纪真是不小了,可她不愿意,听都不愿意听我细说,只说此人年纪这么大,身边必有shì妾。我说shì妾算个什么东西?不过jī狗一样的存在,不喜欢就打卖了,偏她听不进去。她也没个姐妹,你去替我劝劝她。”劝不愿意出嫁,且眼高于顶的人出嫁,再没有比这个更难的差事了,林谨容暗暗叫苦,却推脱不得,只好道:“我之前和阿云从来没有提过这方面的事,也不知她愿不愿意听我的呢。”此人比之陆云大了近十岁,又不是什么有名的才子,这把年纪也不过是个中下县的知县,且不知长相品xìng如何,比之吴襄,实在是差得远了点。林yù珍是接受现实了,陆云却还没有,也可以说是陆云明白现实,却还不愿意承认,更不肯服这口气。能叫林谨容怎么办?
林yù珍真是一个头两个大,也是病急luàn投医:“你去试试就是了。
我早知道就不该和她说。这下可好,她连你七妹的婚宴都不肯去了。”人不去,还怎么相看?再不去,以后这种相对不错的亲事又到哪里去找?年复一年的拖下去,难不成还要真的留在家里养一辈子,给人笑话一辈子不成?又或者,听陆建新或陆老太爷的安排?那时候可就根本由不得她们母nv了,男人看问题和nv人总是不一样,谁知道又会配个什么人?指不定还不如这个。
林谨容只好站起身来:“那我先去试试。
“不急,她刚和我大发了一回脾气,你这会儿去她必不肯见你,见了你也听不进去,你等晚上她心情好些了再去劝她。”林yù珍轻轻啜了一口茶,示意林谨容坐下:“听说了吧,你大嫂又有身孕了。老太爷打算明年秋天给陆经娶亲。”
林谨容就垂了头,把玩着腰间的绯sèyù环带一言不发。
林yù珍皱着眉头道:“你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也不是不肯经常回家,我看他待你也不错,你们年轻夫妻……”说到这里,她也说不下去了,耧而道:“原来给你母亲看病的那个水老先生不是tǐng不错的么?我看你此番回去,还是和你母亲说说,请他来给你看看的好!不然再拖上些日子,等到陆经媳fù进mén也有了,我看你怎么办!”
林谨容低声道:yù珍见她低眉垂眼的,心想真是难得有她这样乖顺的时候,便又道:“我看老大夫妻俩就是故意挑着这两日说的!我听说你二婶娘在乡下住着,日日吃斋念佛,广结善缘,博了个好名声呢。这下子,有人要在你祖母面前念叨她了。”临近冬至,要祭祖,要互送节物,贺冬,守冬,家里正是最忙的时候,偏巧吕氏这个时候爆出有孕要养胎来,那不正是给宋氏回来制造机会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