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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意千重     世婚txt下载     世婚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18章 自作

    第118章自作

    林六和林七稍微坐了片刻,到底还是记挂着陆云,便同林谨容告辞:“四姐姐如果没有其他事,还是跟我们一起去散散心吧?少字五姐不去,你也不去,那可就真没什么意思了。”

    “好,我送你们出去。”林谨容并不正面回答,却也不得罪她们。自三房从清州回来,老太爷言明不许公中做生意,各房妆奁自理之后,非常明显的,家里人待三房的态度或多或少都有了变化。她或许可以把双胞胎的这种热情视为二房对三房的示好,只要是示好,她来者不拒。

    待双胞胎走后,林谨容坐着默然想了一会儿,叫来荔枝道:“你去安乐堂,就和龚妈妈说,黄姨娘有点不舒服,让她请太太回去。不管什么事,让太太都不要掺和的好。”

    荔枝点了点头,应命而去。

    林谨容略略收拾了一下,让桂嬷嬷取了盒糕点,命樱桃捧了,往黄姨娘的住处赶去。按她的想法,林玉珍应该是请托陶氏替陆云向吴家保媒——虽然前世的时候这件事并没有发生,她也不知那时林玉珍究竟有没有替陆云向吴家提过亲,但根据现在的情形来看,很明显的,就是冲着吴襄去的。

    试想,以林玉珍眼高于顶的性情,陆云官家女公子">的身份,怎可能看上陶氏替他家保媒?怎么也该是知州夫人">那样的人才对。所以,能让林玉珍拉脸找上陶氏,就只有和陶氏有着拐弯抹角亲,貌似关系还不错的吴家而已。

    以她前世的经验来看,陆云、吴襄这两个人是没成的,陆云自有其归宿和人生,虽然她不知道事情到这一步是否会发生根本性的变化,但她还是认为,无论成与不成,陶氏都不应该掺和这件事。谁知道林玉珍又是打的什么主意呢?

    到得黄姨娘的屋子外头,但见往常把风的粗使婆子也不见了,冷冷清清,关门闭户的。林谨容便朝樱桃抬了抬下巴,樱桃跟她的时间虽然不长,却颇机灵,当下便扬声笑道:“枣儿姐姐,你在么?”

    门这才无声地开了条细缝,枣儿探出个头来,一时瞧见了站在秋阳下的林谨容主仆,不由暗暗诧异,忙将门掩了,出来行礼道:“奴婢给四姑娘请安。姑娘这是?”

    林谨容微微笑着:“听说姨娘不好,我来看看她。”也不等枣儿去回禀,就径自提步往门前走去。

    枣儿赶紧追上去:“姑娘,怕过了病气。”

    林谨容头也不回:“不怕。”黄姨娘虽然闭门不出,号称病了,但实际上,她们都是知道黄姨娘不过是因为脸肿了,不敢出门而已。她不进黄姨娘的屋里去,怎么把戏唱完呢?虽然未必会有人来追究,但也得认真敬业做全套不是?

    到了门边,黄姨娘蓬着头发、黄着脸迎了上来,林谨容问了句好,就让樱桃把糕点放下,和惴惴不安,莫名其妙的黄姨娘谈起了天气。

    安乐堂里,林玉珍捧紧手里的茶,笑盈盈地看着陶氏:“三嫂,你不会不答应做这个媒人吧?少字我思来想去,除了你,竟是没有更合适的人选了。”

    林老太太微微皱起眉头,不赞同地看着林玉珍。请谁保媒不好,偏要请陶氏?陶氏那张嘴那脾气,能成么?且她二人平日里关系就不好,陶氏去捣乱还差不多。这是怎么想的?

    林玉珍只作看不见,只盯着陶氏看,等陶氏回话。她又怎会真要陶氏去保媒呢?陶氏够格么?先下手为强,无非就是想当众告诉陶氏,这门亲事是她替陆云相中了的,谁也别想动心思。她先说的,她就不信陶氏敢明目张胆地和她抢。

    陶氏被林玉珍看得很有几分恼火。她虽然早就猜到林玉珍看上了吴襄,但在一旁看笑话和自己被强拉着去丢人现眼是有本质区别的。她早前和龚妈妈商讨过,又背里试探过吴氏,果然吴家是没有在本地给吴襄随意结亲的意思在里面。用吴氏的话来说,吴家上上下下都对吴襄充满了期望,总希望他能走得更高更远,光宗耀祖,又怎会羁绊住他的脚步呢?让她去和杨氏说这个,那不是自取其辱么?自取其辱不说,还坏了两家的关系,日后不好见面。

    她本可以提醒林玉珍,却觉着不值得且林玉珍这德行,也不会认为她是好心,这保媒一说,指不定也是不安好心的,若她真要去保媒,林玉珍能放心么?联想到上次吴家设宴待客时林玉珍母女那猴急样儿,再想到她们马上就要吃个现成大亏,面子里子统统丢个干干净净,陶氏不但消了气还有些好笑了,于是话也说得漂亮好听:“两个孩子家世相当,才貌般配,的确是不可多得的良缘,可我笨拙不会说话,也没什么本事,去做这个媒其实不合适。依着外甥女儿的容貌家世,还有吴襄那孩子的才情,怎么也得请个能干会说的官夫人">去保媒才体面。”

    难得陶氏把话说得如此好听,可林玉珍见她不气不恼反而还有些开心的样子,就有些疑心,于是把已经凉了的茶轻轻放下:“三嫂你还不会说话?刚才推脱的这个话就说得滴水不漏。你觉着官夫人">保媒好,我却觉得亲戚保媒更亲近。谁都知道你母亲家嫂嫂就是吴家的姑太太,你们几家平日里来往密切,在吴家人眼里,你可比什么官夫人">有面子多了。”

    陶氏颇有些不耐烦,脸色也有些难看,风凉道:“姑太太可真抬举我,人家不过是看在我嫂子的份上给我个面子情,怎敢当真?你交游广阔,这平洲城里的官夫人">都和你交好的,随便找谁不比我有脸面?就不要拿我取笑了。”最好去请知州夫人">吧,丢个大大的脸。

    林玉珍见她不耐烦不高兴了,心里才又觉得有些平稳了,便对着周围的人叹了口气,假作委屈:“三嫂,我难得开口求你一次,你就这样回绝了我,可真叫我没面子。”

    你自找的。陶氏哼了一声:“我是为了外甥女儿好。”

    罗氏突然插话道:“三弟妹就算谦虚不肯保媒,也替姑太太问一声儿,试探试探吴家的意思?倘若他家肯了,再请人保媒也不迟。阿云和吴襄正是郎才女貌,天生的一对儿呢是我这些年里见过的最般配的了。”话才说完,就得了林玉珍一个赞许的眼神。

    要你多事陶氏恨恨瞅了罗氏一眼,磨着牙道:“我嘴拙舌笨,不如二嫂你能说会道,我看着二嫂和吴家大太太平日里见了也极亲热的,要不你去说,你一出马,保证能成。”

    罗氏被她瞅了,却并不恼,反而顺着竿子往上爬:“那行,要是姑太太不嫌我嘴笨,三弟妹不嫌我抢了你功劳,那我就去问啦。”以她们想来,这亲事必然是能成的,现成的人情不做白不做。

    林玉珍果然起身道谢:“那就先谢过二嫂啦。”

    林老太太看到此处,已经完全明白是怎么回事。虽然觉得林玉珍算计自家侄女不该,但她太宠林玉珍,又心疼林玉珍辛苦多年,只得陆云一滴骨血,且林玉珍已经开了口,又认为陆云是比林谨容更适合吴襄,也就装晕不说话。

    一群自以为是的东西,陶氏微微冷笑,低头无聊地看着指甲。

    林玉珍看在眼里,心情更好了一些,觉着自己这一招果然灵,抢到了先手,断了陶氏的念头。陶氏的不高兴和推脱,在她看来都是羡慕嫉妒恨和有苦难言的表现,于是再接再厉地道:“三嫂刚才说应该请个能干热心有头脸的官夫人">保媒,你觉着谁最合适?你不肯保媒,不肯去替我打探,背里和我说说吴家和谁家关系最好总行吧?少字说实话,吴襄这孩子真不错,不知有多少人家盯着呢,你们都是阿云的嫡亲舅母,可要帮着多出几个有用的主意。”

    陶氏正要开口,就见龚妈妈探了一头,表情焦虑地低声叫了句:“太太……”

    陶氏只得起身去问:“什么事?”

    龚妈妈以低沉却又刚好够旁人听见的声音道:“听说黄姨娘很不舒服,您看是不是赶紧回去瞧瞧?”这才又极小声地道:“太太,这明显不怀好意嘛。”

    陶氏冷哼一声:“我知道。她不就是怕我抢在她前头,坏了她的好事么?可她猜错了……”说到这里微微有些得意,“你且等等,待我给她出个好主意……”

    龚妈妈想起林谨容那句无论什么事都不要掺和的话来,忙扯住了陶氏的袖子,小声道:“好太太,躲在一旁看好戏不是更好么?省得事后都怨您出的主意,平白惹一身臊。您还怕没人给她出主意呀?”

    陶氏想了想,也是这个道理,便点了头,往里去同众人告辞,说是房里有事。众人刚才已经听说,老太太又是晓得黄姨娘挨了羞辱,称病不出的事儿的,还体谅她在此不自在,便放了她去。然后一家子商量,该怎么和杨氏提,什么时候提,又请谁做大媒,林玉珍春风得意,仿佛这门亲事已经成了:“那就去平济寺时和吴家大太太提吧”

    罗氏信心满满:“看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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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8章自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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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章 自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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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平洲城外约十里远有座有名的凤翅山,凤翅山这个名字却是有些来历的,不但山形犹如一对展开的翅膀,上面还遍植了枫树,深秋时节,红黄青紫相间,五彩斑斓,远远望去正如凤凰羽翅一般璀璨夺目,故而,才会有了这凤翅山的美誉。

    凤翅山左翅峰略高于右翅峰,乃是观赏枫叶秋景的极佳地点,登凤翅山赏枫叶,必然要去左翅峰,而平济寺就坐落在这里。平济寺是百年古刹,素斋精美闻名,住持为人亲和,善于经营,香火自然鼎盛无双。

    平日里,平洲城里不拘富贵贫穷人家,总爱往这里贡献香火钱,到了秋日,来赏叶观景顺便求菩萨保佑的人更是多得不得了。如果不提前派人去打点,想要在山上舒舒服服的住下来再享受美景美食,那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事情。

    而今日,一大早平济寺的知客僧就忙活开了,指点着小沙弥把几个风景最好,最安静的院子拾掇出来,用清水清洗地面和石桌石凳,又焚上了檀香,准备迎接平洲城最有名望的吴、陆、林三家家眷上山拜佛还愿赏景。

    约中午时分,一长排轿子依次进入山门,可把知客僧给忙坏了,问讯,引入,布置斋饭,忙得不亦乐乎。而香客们看到这一大群衣着光鲜靓丽,香味扑鼻,头戴面幕的富贵人家的女眷,大多数都自觉自愿地躲开,并不敢上前去招惹是非。也有人认得这是今年太明府一二名的家人来上香还愿的,站在一旁悄悄指点议论,有人羡慕,也有人笑称大张旗鼓地来这么多人,这是上山来打老虎的。

    听到议论,女眷们越发庄严肃穆,一举一动极尽小心谨慎。林谨容着一身玉色的襦裙,紧跟在陶氏身后,低头垂眼,目不斜视。林五、林六、林七、陆云等人亦是紧跟在自家母亲的身后,不苟言笑,气氛倒显得有几分沉闷。

    而男子就没有这么多的拘束了,吴襄扯着陆缄,和吴、陆、林三家的几个同龄子弟一道,丝毫不在意旁人的注目和议论,东张西望,不时评点一下这株树好看,那块石头上的碑文又如何,是谁谁留下来的,其人又是哪一年的进士,后来又做到了什么官职。他的声音还带着些少年的清脆,说得又快又急,偶尔带句俏皮话,听得众人哈哈大笑,就是心思沉重如陆缄,也不禁露出了几分松快的笑颜。

    待到进入后面,在饭桌前坐下来,对着满桌子精致的素斋,众女眷才算是放松下来。寒暄过后,罗氏最先夸赞起了吴襄:“吴襄这孩子的性子真是招人喜欢。博闻广识不说,还能说会道。”

    林玉珍也道:“真是少年出英雄。看看他那连说带笑的样子,让人看着心里就由不得疼。不比我家陆缄,成日里话也没有一句多的,经常板着个脸。”

    杨氏闻言微微一笑:“快别夸他了,这孩子最是轻狂不过,怎比得陆缄年少老成,稳重大方?我倒是希望他能和陆缄学着点,稳重一些呢。”

    陆二太太宋氏便掩着口笑:“两个孩子都是好的,你们都光看着旁人的好了,要不然,不如换了?”

    罗氏便笑起来:“若是换了,指不定过不得半日便要后悔啦”

    听见她们开始互相吹捧,虽然知道不会那么快就进入正题,陶氏还是忍不住幸灾乐祸地翘起了唇角,转而朝龚妈妈使眼色,示意龚妈妈趁着这会儿大家都不注意,赶紧把陶舜钦给陆缄带来的箱子送过去,龚妈妈会意,悄然往外走去。

    双胞胎已经知道了林玉珍的打算,知道陆云好事将近了,便朝陆云促狭的笑。林六亲热地碰碰陆云的肩膀,小声道:“云妹妹,这个素鸡做得不错,你尝尝?”

    林七笑道:“云妹妹此时怕是再美味的斋菜也尝不出味道来。”话音未落,就挨了林六一个眼风,示意她注意一点,旁边还坐着吴襄的堂妹吴菱呢,事情还没定,怎么能乱说呢。

    林七调皮的吐了吐舌头,表示抱歉。

    “我怎会尝不出来?”陆云并不在意,大方地夹了一筷子素鸡喂进口里,眼睛斜斜瞟着林谨容,但见林谨容垂着眼,面无表情地吃饭,便笑道:“四姐姐,你面前那个素鱼味道可好?”

    林谨容这才抬眼看着她,嫣然一笑:“不错,名不虚传,要不要尝尝?”

    陆云撒娇卖痴:“你夹给我?”

    林谨容果然夹了一箸放在她的碗里。林六和林七也凑热闹:“我们也要。”林谨容依言每人给了一箸,又问一旁的吴襄的堂妹吴菱:“阿菱要不要试试?”

    吴菱痛苦的摇头:“多谢。我是吃不成素的。”

    一直沉默不语,闷闷不乐的林五冷冷哼了一声,林谨容瞧了她一眼,便转而问起了她:“五妹呢,你要不要?”

    林五淡淡地摇头:“不要。”却又指了吴菱发上的琉璃簪子,故作惊讶地道:“咦,阿菱头上的这簪子颜色可真好看,桃花粉,款式怎么和我四姐送的有些相似?”

    吴菱笑着摸了摸发上那枝簪子:“我二哥送的。从清州带回来的,我想着这琉璃是佛门七宝之一,又喜欢这颜色,特意挑了出来,阿芷你倒眼尖。”

    林五呵呵一笑:“原来都是从清州买回来的,难怪得我会觉着像。”也不看谁,把筷子一放,起身道:“失陪了,我饱了,有些累,想先去歇着了。”言罢果然起身去同周氏说了声,由仆妇丫头陪着去了歇处。她现在是看谁都不顺眼,特别是陆云,她每次见到陆云,都有一种被背叛的耻辱感。

    双胞胎互相交换了一个心知肚明的眼神,微微露出些鄙夷来。林六同吴菱解释道:“她身子有些不爽快,本来不想来的,我家祖母劝她来散散心,她有些不自在。”也不知道林老太是怎么想的,不愿意来的人就别勉强了,偏要她们几姐妹">全都来,弄块阴沉的马脸竖在眼前,真是影响心情。

    陆云却放了筷子,笑看着吴菱头上的那枝簪子,赞道:“果然好看,是有些相似。四姐姐送我那枝是紫色的吧?少字”

    谨容淡淡一笑,并不多言。林六又敏感地来打圆场:“都是清州来的,自然相像,指不定还是一家人的货。”

    不多时,众人用完斋饭,太太们纷纷让仆妇去一旁看少爷们是否用完斋饭了,休息一下,沐浴更衣,准备烧香还愿。林谨容眼尖地看到龚妈妈从外头进来,挨着陶氏小声说了几句,陶氏的脸上露出几分笑意来,便下意识地靠了过去,喊了陶氏一声:“娘。”

    陶氏回头看着她甜甜一笑,去牵她的手:“走,咱们先去沐浴更衣,也去烧香求根签。”

    林谨容只要她别掺和那些事就行,其余的要求都不是要求,顺从地跟了陶氏往外走。陶氏回头,但见罗氏和杨氏已经亲热地凑到了一处,而林玉珍和陆云也已避了开去,于是微微一笑,暗想一觉起来就可见到有些人精彩嘴脸了。

    却说罗氏故意和杨氏走到一处,将些家长里短来引着杨氏慢慢落了后,方才渐渐进入正题:“杨姐姐,也不知你是怎么教养的孩儿,看看你家的两个儿子,都是人中龙凤……”连带又将吴襄一顿好夸。

    杨氏这些日子听类似的话已经听得耳朵起茧,仍然耐着性子谦虚推辞,罗氏的儿子找不到可夸赞的,那就夸赞双胞胎如花似玉,端庄贤淑,又说罗氏好福气。

    罗氏笑道:“我家那两个算什么,不懂事,又养得娇憨,还是我家的外甥女儿阿云好。人才又好,又有才情,难得端庄大度,能干贤淑……”

    她夸赞自家的外甥女儿,杨氏岂能说不好?况且陆云的确也有贤名美名,于是也跟着称赞:“是啊,阿云真是少有的好姑娘。我每次看到你们养的好女儿,心里都爱得不得了,就遗憾我自己没有那个福气。”

    哎呀,说起来真顺,罗氏得意了:“姐姐想要个称心如意的好女儿这个心愿并不难了,简单得很,娶个好媳妇就是了,不知你家的吴襄可说亲了?”

    见她突然就转了这么大个弯,杨氏的心头突地一跳,却不好敷衍,毕竟这几家人彼此知根知底的,瞒不过,只好笑道:“没有呢。他性子还没定……”

    罗氏才听她说没有,就迫不及待地道:“说亲还是要趁早,把亲事定了,他的性子就定了。我家的两个都是如此。”

    杨氏一笑:“是。”

    罗氏见她没有反感的意思,便大着胆子道:“不瞒姐姐您,我今儿是想做一桩好事来的。我家姑太太一直觉着你家吴襄是个好孩子……”

    杨氏已经猜到了她的目的,立时变了脸色,也不顾失礼,飞快地打断了她的话,急声道:“哪里,你家姑太太看错了,只有我们自家人才知道,吴襄性子恶劣得很,所以不敢轻易给他说亲。他祖父说,最好等他满二十岁之后又再看,省得耽搁了人家的好姑娘,为此也不知得罪了多少人。”然后顾左右而言他:“时辰不早了,我得赶紧去沐浴更衣啦。”言罢朝罗氏一礼,很快就走得不见了影踪。

    罗氏瞠目结舌,站在原地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这是被拒绝了。

    第119章自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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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0章 迁怒

    第120章迁怒

    却说林谨容母女二人往住处行去,走不多远,就见陆缄领了长寿立在道旁拉着一株枫树的叶子看,见她们过来,便松了枫树的枝叶低头行礼:“三舅母,四妹妹。”

    林谨容也不看他,只低头还礼,陶氏颇有几分亲热地道:“吃好了?怎还不去沐浴更衣?”

    陆缄笑道:“吃好了。多谢三舅母关心。”

    后面这句话拖着调子说的,陶氏心领神会。她本不知陶舜钦给陆缄带了什么来,让龚妈妈小心送了去,得了道谢也就不提了,没想到的是,他竟还单独等在此处给她行礼道谢。不得不说,她心中很是受用,便笑道:“赶紧去沐浴更衣吧,我们先走了。”

    陆缄也就笑了笑,不提其他,又深深一礼,转身离去。

    山中安静,寺里安排给众人的院子又是靠近后山,清雅安静之极,唯一不方便的就是她们此番来的人太多,又正当上香的旺季,寺里腾不出那么多房子给她们住,于是林家的女眷们都住在了一个院子里。

    林谨容回了房间略微躺了一躺,就起身洗浴更衣,然后唤陶氏起身,坐在窗前静等陶氏收拾。此时主子们午休都已经起了身,可以看到丫头婆子提着水和水盆来往穿梭于院子中间,隐约听见有人在敲隔壁林五的门,好声好气地道:“五姑娘,该起身了。”

    荔枝便同林谨容咬耳朵:“是石榴。五姑娘的脾气也太大了些,有什么气在家里做就好,何必出门还带着给人看?看她先前在饭桌前说的那几句话,简直就是坏透了。姑娘当时怎么也不解释两句?”

    林谨容道:“簪子本就都是从清州买回来的,还是一家店子买回来的,光明正大的,要我解释什么?难道让我说,都是我挑的?”有些事是解释不清楚的,越解释越复杂,况且,当时在座的谁有资格要求她解释?

    忽见罗氏带着崔嬷嬷从外面快步走进来,深秋的天儿,虽然不冷,却也不热。她却满脸通红,好似很热的样子,一路搧着帕子急匆匆地赶进来,连丫头婆子给她行礼问好也不理睬,快步进了自己的屋,一迭声地催要热水,水才送进去不久,就听见一声闷响,一个浑身湿透的丫头哭丧着脸提着个空桶走出来,紧接着隔壁双胞胎的房门被打开,已然换了衣服的林六快步走出,进了罗氏的屋子,紧紧关上了门。没有多少时候,窗户被打开一条缝,好似有人在里面张望。

    林谨容赶紧往旁边让了一让,陶氏看到她的动作,好奇地道:“怎么了?刚才什么那么响?”

    林谨容小声道:“二伯母才从外面回来,身上还穿着先前的衣服。刚才好像是送水的丫头做错了事情。”她的心情很有几分沉重,罗氏被拒,肯定脸上会下不来,但以杨氏的性情,必不会让其太难堪。那么,能让罗氏如此气急败坏的,应该是林玉珍,林玉珍好面子胜过一切,又好迁怒人,罗氏怕是吃了林玉珍的迁怒了。林谨容一时无限担忧,只怕罗氏和林玉珍之间会因此又产生了不愉快,再次发生意想不到的事情。

    陶氏没看到林谨容瞬间充满了担忧的眼睛,反而兴趣高涨:“她有没有骂人?看上去是不是十分恼怒啊?”接着就要往窗边去看热闹。

    “对面窗户里有人在张望呢。给她们瞧见我们在看不好。”林谨容一手拉住她,漫不经心地小声道:“没听见骂人,但那丫头身上都湿透了,二伯母看样子也是又急又热的。”

    龚妈妈就笑:“都住在一个院子里就是有这点不好,做什么都得小心点,稍不注意就给人全瞧去听去了。”

    陶氏笑道:“多好玩儿,几年也难得有这样一次机会的。反正我们不怕人家看,也不怕人家听。”主仆二人一对目光,就都笑了,罗氏必是讨了没趣,指不定林玉珍也给她气受了。什么叫做讨好不得好,转身被狗咬,今日罗氏想必尝到了。

    有人轻轻敲了敲门,春芽开了门,却是周氏带着许嬷嬷立在门口:“都收拾好了么?时辰差不多了,说是这会儿前头最清净,不会有人打搅,可要去了么?”

    陶氏便笑:“都收拾好啦,就等着两位嫂嫂呢。”朝罗氏的屋子指了指:“二嫂好像还没收拾好?”

    “刚才不是听见她的声音了么?还以为她已经收好出来了,怎么还不见?”周氏便叫许嬷嬷:“去催催二太太和六姑娘、七姑娘。”

    许嬷嬷果然去敲罗氏的门,只听得里头一阵水响,林六隔着窗子道:“马上就好,请大伯母和三婶娘再等片刻。”

    周氏便回头同陶氏道:“我家阿芷的身子不舒坦,怕是起不来了,我刚让人熬姜汤给她饮了,且让她捂着出出汗。”又同林谨容道:“你五妹近来脾气有些古怪,如果做错了事情,说错了话,还要请你看在姐妹">的份上多多包容她。”这意思是已经知道了刚才林五在饭桌前的表现。

    林谨容微微一笑:“大伯母放心,我让得人。”

    周氏点点头,与陶氏一同闲扯,声音越来越小:“你说这事儿能成么?你和吴家走得近,想必最清楚。”

    陶氏明明已经知道了答案,偏还装作不知道:“我哪儿知道?家世才貌都相当,多半能成?早前我走时看到二嫂和吴大太太在一起说话,想必已经提了?不如问问二嫂?”

    周氏笑笑,也不发表看法,也不说要去问。

    陶氏暗忖,这院子巴掌大小,难道罗氏进门发脾气的事儿我都知道,你能不知道?明明你就想知道个究竟,自己不去问偏来哄我去问,我就不问,急死你于是也笑着不说话。却又想,看来周氏还记恨着林玉珍不要林五的事儿,也等着看笑话呢。

    过了片刻,对面的房门开了,罗氏装饰整洁的领着林六走了出来,脸上已经换了一副快活的神气。周氏看了陶氏一眼,却见陶氏也看着自己,并没有去问的意思,于是咳嗽了一声,道:“都到齐了就走罢。”

    林谨容悄悄打量林六和林七的表情,但见林七脸上看不出什么异常来,快活地四处张望,林六的神情虽有几分严肃,却也看不出什么不对劲来,于是又轻轻吐了一口气。

    走着,迎面遇到了杨氏和她的大儿媳吴大*奶,吴二太太和吴菱从另一条岔道上走过来,于是响起一片问好声。陶氏仔细观察,但见罗氏虽然在笑,却把眼睛转了开去,不肯和杨氏对视。杨氏也在笑,表情很亲热,却也没有和罗氏对视,两个人更没有直接对话。

    陶氏由不得地想,多亏自己没掺和这件事儿。哪怕就是杨氏性子再温厚,再不愿意得罪人,遇到这种事也是不可能含糊的。而罗氏和林玉珍哪怕脸皮再厚,再自以为是,被人拒了亲事,脸上也是极挂不住的。哪怕冲着世交的面子,表面上再装得没事儿似的,背里也不可能如从前那般亲近了。

    杨氏并不想因此坏了几家的交情,只想尽力将此事忽略过去,便主动和周氏、陶氏说起了闲话。众人闲扯着,又走了一截路,只见林玉珍沉着脸领着陆云走在前头。林玉珍走得飞快,陆云碎步跟着,紧紧抓着她的袖子,低声说着什么。方嬷嬷和两个丫头慢吞吞地跟在后头,眼观鼻,鼻观心。

    林六率先喊了一声陆云。

    陆云回头,惊喜地道:“咦,你们什么时候到的?我和我娘说着话,竟然没听见脚步声。”于是依次与众人见礼,表情自若,笑容也极灿烂。

    林谨容却眼尖地看出陆云敷了一层粉,而早前,她是没用脂粉的。到此刻,林谨容真是万分佩服她,刚遇到这种事,竟然还能面不改色脸带笑,落落大方地出现在众人面前。

    杨氏同吴二太太交换了一下眼色,吴二太太便主动同林玉珍打起了招呼:“怎么不见你家二太太?”

    林玉珍掩去眼里的怒色,脸色微红,百般不愿地僵着脸笑了笑:“她说是头疼,让我们先去,她明日再起早去烧香。”眼睛看着侧边的树,不肯看任何人一眼。

    周氏到此已然猜道了结果,觉着她未免做得太明显,不如吴家人大方,这样僵着其余人等也不好过,便发挥长嫂的作用,递台阶给林玉珍下:“到底是深秋了,一不小心就着了凉。我家阿芷也是着了凉,才刚让人熬了姜汤,这里让人送一碗去给她罢。姑太太要不要也饮一碗?”

    “不用了,多谢大嫂,我好着呢。”林玉珍干笑了一声,突然转过头来狠狠瞪了正和杨氏说话的陶氏一眼。

    陶氏被瞪得莫名其妙,不由暗想,你自个儿看不清楚事实,女儿没人要,也要怪我?我还在这里替你和人周圆呢,你却要瞪我?于是也毫不客气地瞪了回去。

    林玉珍被她这一瞪,更是气得脸色发青,林谨容见势头不好,赶紧插到中间去,挡住了这二人恨不得把彼此吃下去的目光。

    罗氏在一旁冷眼看着,好整以暇地拿起帕子轻轻擦了擦唇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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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0章迁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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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1章 赌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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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氏也看出势头不对,生怕这两个爆炭脾气会忍不住当众丢丑,也赶紧插上前去紧紧握住了林玉珍的手,把她往前面拉,佯作没事儿似地问她:“有没有让人去和陆缄说过?”然后小声骂道:“你要做什么?糊涂了吗?”。

    林玉珍颤抖着嘴唇说不出话来。她心里那个恨啊,恨得滴血。她根本没想到杨氏竟会拒绝她,竟会嫌陆云不好。什么吴襄还没定性,什么吴老太爷说是要等吴襄二十岁之后又再说?分明都是推辞的话,分明就是看不起陆家,要留着攀龙附凤。她呸什么东西,瞧不起她家,她还瞧不起他家呢她真是不想再看到吴家的人。可是再气又怎样?如果这会儿避而不见,岂不是日后都不要见人了?为了女儿,她只有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可这真是奇耻大辱因此当她看到陶氏还没事儿似的和杨氏说笑的时候,心里就忍不住想起罗氏的话来。认定陶氏在背后捣鬼,故意害她丢脸,故意害陆云丢脸的。所以她是把所有的账全都算在陶氏身上去了,没想到陶氏竟然半点愧意都没有,竟也瞪了回来。怎么能这么坏怎么能这么坏

    杨氏看得清楚,上前与周氏肩并肩走着,大方亲切地同林玉珍说话:“放心吧,我早前就让人去通知了吴襄,告诉他这个点儿在大殿外头等着我们。那时候陆缄也和他在一处,都是知道的,不会误了事。这两孩子挺要好的,等着他们将来光宗耀祖呢。”

    杨氏的意思是,儿女亲家不成,吴襄和陆缄到底也是同年同乡之谊,将来也可以互相帮衬嘛。可是她真低估了林玉珍的自尊心和好胜心,夭折过好几个孩子,不得不靠过继别人的儿子来继承香火并养老的林玉珍就是凭着一口不肯服输的气,才能撑到今日。她这话,在林玉珍听来不是求和妥协,反而更激起林玉珍的怒气——既然那两孩子这么好,为什么你还不肯同意?就是嫌弃陆缄不是亲生的,就是嫌弃陆云娘家不好,配不上吴襄。

    虽则林玉珍靠着最后的清明,死死咬住了牙关,可牙齿还是磕得“当当当”地响,周氏使劲掐了她一把,又对上陆云哀求的眼神,才深深吸了口气,勉强忍住了,微微颤抖着翘起唇角来,露出一个刮骨钢刀似的冷飕飕的笑:“是呀,您真周到。我谢您啦。”

    杨氏忍不住皱了眉头,回头和妯娌交换了一下眼色,二人渐渐落在了后面。吴二太太悄声道:“看她那样儿,竟是恨上你了,连带着和咱们有亲的她家三嫂也被恨上了。难道你早前和罗氏说话的时候说得不好听么?”

    杨氏郁闷地道:“我没有。我根本没让她把话说完,当时才听出不对劲来,就赶紧打断了她的话,找借口跑了。就这样也要气成这样子……要是这些日子上门来说亲的都这样,只怕这周围的人家户都要被得罪光了。”

    “说不定是罗氏在中间捣鬼,她素来就最是奸猾自私的。”吴二太太叹了口气:“罢了,无论如何,光看这气急败坏的样子,这门亲事也是极其不妥的,亏得陆家不是她当家,不然以后都怕不能再来往了呢。我看大嫂你也不必再去和她套什么亲近,过些日子自然就好了。”

    “也只得这样了。”杨氏无奈地点了点头。二人快步跟上前,索性不去管林玉珍,继续没事儿似地和众人说笑,却又鄙薄罗氏,不肯多理睬她。

    吴襄、陆缄等人果然依言候在大雄宝殿门前,见她们来了都笑着迎上去。众人便都收拾了心思,一道进了大殿,还愿上香。和尚拿了签筒上来,杨氏没有心思,摆手谢过了;林玉珍也不抽;周氏抽了一签中平签,就不想再抽了;罗氏探手去抽,得了个下下签,顿时脸都变了;陶氏的手伸出去又缩回来,最终道:“不抽了。抽了好的倒是高兴,抽了不好的心里难过,求菩萨保佑吧。”

    长辈们多数没抽,女孩子们也没好意思抽,男孩子们则是没兴趣抽。于是到此结束,和尚又领众人去看风景,道是夕阳下的凤翅山别有一番美景,很值得一看。林玉珍心烦意乱,不想去,被陆云哀哀地看着心才又软了,忍着一同登台观景。

    山上景色的确很幽美,但众人各怀心事,都无心赏景,走马观花看了一回,便都说风凉,借口散去,只留下一群男子在那里赏叶吟诗。

    在周氏和杨氏的勉力维持下,晚饭的气氛还好,放了碗,杨氏道是有事要向主持大师请教,领着吴家几个女眷先去了。见只剩了自家人,林玉珍忍不住颤抖着嘴唇如同宣誓一般低声道:“我将来一定要给阿云说一门更好的亲事。你们等着瞧”为了意气,竟是把事儿戳破了。

    陆云顿时脸色大变,一言不发,起身快步往外就走。林玉珍赶紧追了出去:“阿云,你去哪里?”

    林谨容不由沉思。难不成前世时陆云一直高不成低不就,总也找不到合适的亲事,不得不留到最后没法子了才匆匆远嫁竟是为了这个原因?倘若真的是,那林玉珍总有一日会为今日赌的气发的誓后悔的。

    周氏轻轻叹了口气,道:“孩子脸皮薄,姑太太这个岁数了,还这样沉不住气。”边说边看了罗氏一眼。

    罗氏赞同道:“是呀,我也劝了她,劝不住。”接着说要去劝劝,于是也带着双胞胎走了。

    陶氏拉了周氏诉苦:“大嫂,你看见的,她凭什么瞪我啊?难道是我把事儿办砸的?我若不是为了大家,我是坚决不忍的。”

    自家的人自家知道,周氏见吴家妯娌两个都有意无意地冷落罗氏,就有些怀疑是罗氏捣鬼,便低声安慰她:“我都知道,你委屈了。这中间大概是有些误会,要不,我们去找她说说?”

    这可不是个好主意,何必赶在这个时候去辩白?两个脾气都不好,一言不合闹起来更难看。林谨容便笑道:“大伯母,若是姑母真的有误会,这会儿看到了我娘,只怕会气上加气。不如回家后再说?”也不待周氏回答,就回头看着陶氏劝道:“娘,误会就是误会,总有一日会澄清的,不急在一时。您说呢?”

    陶氏也觉得意兴阑珊,便道:“大嫂,那我就不去了。你若是方便,替我问问姑太太,她为何瞪仇人似地瞪我?要不要一起去老太太面前分说?我是不怕的。”

    周氏忙道:“好,好。那我先去姑太太那里,你们替我照看着阿芷。”见陶氏和林谨容都应了,便与许嬷嬷一同往林玉珍的院子里去。却又多了个心眼,先在外面转了一圈,让人去问罗氏母女是否在里面,听说已经走了,这才进去。

    进去才知,陆云回来后就把自己关在了房里,任由林玉珍怎么喊,怎么劝,都不出声。林玉珍心疼女儿,怕她想不开,又不敢大张旗鼓地让人开门,满腔怒火都化作了愁绪,一看到周氏,不由得就流泪了:“嫂嫂,你快替我劝劝这冤家。她要有个三长两短,我就不活了。”

    周氏清了清嗓子,上前道:“阿云侄女儿,你听舅母一句劝。天底下最疼子女就是父母了,你母亲就你一个女儿,比你还伤心,你这样关着门不出声,是要让她心碎吗?你要真懂事,就把门打开。”

    片刻后,门开了,二人赶紧进去,只见陆云背对着二人躺在床上,一言不发,人却是好的。林玉珍这才松了一口气,周氏便柔声安慰了陆云两句,朝林玉珍使眼色,表示有话要同林玉珍说。

    林玉珍便让方嬷嬷守着陆云,起身同周氏到了外面。周氏宽慰她许久,见她情绪稳定了,方道:“你三嫂让我问你,她怎么得罪了你,你要那样瞪她?这中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见林玉珍板着脸不说话,便意味深长地道:“你三嫂是什么脾气,你和我一样清楚。她的高兴不高兴自来都是露在脸上,可不似有些人,表面上好看,背里坏透了。从你和我们说起这事儿到现在也不过两天,家里的人做了些什么,一查就出来了。她若是真做了什么,公婆先就不会饶她。”又顿了顿,叹道:“现在你和你三嫂闹别扭,吴大太太也不理睬你二嫂,叫我夹在中间怎么办?”

    林玉珍早前还没感觉,听到她后头那句话,才认真起来:“怎么说?”

    周氏叹了口气,道:“可不是?难道你没注意到,吴家两位太太都不理你二嫂了?我在想,可是她早前说了什么冒犯人家的话?或是听错了什么?”

    林玉珍皱着眉头道:“不会吧?少字”却不肯把罗氏先前说的话说来。

    周氏见她还护着罗氏,晓得问不出来,便道:“依我说,姻缘这种事,是要看缘分的,三家都是世交,总不能日后就不来往了,面上该忍的还是要忍。好了,你去哄哄孩子,我先回去了。”慢慢儿地去想罢,这次保教罗氏这个搅家精逃无处逃。

    第121章赌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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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2章 说开

    第122章说开

    周氏出了院门,迎面就遇到了陆缄,便满脸好心地道:“你可知道今日的事了?”

    陆缄点头道:“略略知道一些。”林玉珍要做之前并不曾向他透露过半点,否则哪怕是他先试探一下吴襄的口风也不至于如此。

    周氏便道:“你是聪明明理的,好生去宽慰你母亲和妹妹,你三舅母可不是那样的人。”

    陆缄不由奇道:“这又和三舅母有什么关系?”

    “总是误会。”周氏叹息一声,转身离去。话说一半藏一半才有意思,好容易有了机会,总要让人知道罗氏的丑恶嘴脸才好,可不是谁最奸诈险恶谁就能占上风,永远步步高升的。

    陆缄默然立了片刻,快步进了院子。

    林谨容轻轻揭开面前的砂锅,用筷子指点着里头的菜肴:“这罗汉菜真不错,你们别看就这么一小砂锅,其实里头放了发菜、冬菇、冬笋、素鸡、鲜蘑、金针、木耳、熟栗、白果、菜花、豆腐、腐竹、萝卜,味道鲜美着呢,听说这斋菜太费时,用料又多,平日里是不做的,难得尝到,既然你们五姑娘不吃,你们就分吃了吧?少字”

    石榴微微笑着,果然摆了几个碗筷,林谨容亲手取了勺子,将菜分在碗里,香味一阵一阵地往面壁躺着一动不动的林五鼻子里飘,让饿了许久的林五犹如百爪挠心。林五烦躁地拉紧身上的被子,发泄似的使劲拍了一下床。

    石榴等人的笑容略微停了停,林谨容端起一只碗来,开始吃喝:“晚饭吃得不好,我再添点。你们真不吃?还是不好意思当着我的面吃?要不,你们端下去吃?”

    林五猛地坐起身来,怒气冲冲地看着林谨容:“吵死了。你自己又不是没房,跑到我这里来做什么?”

    丫头们有些惊慌地看向林谨容,林谨容便朝她们摆了摆手,示意她们出去,然后自然而然地将碗筷往林五面前一放:“味道不错,趁热尝尝?”

    林五板着脸撅着嘴不说话。

    林谨容把那碗往她身边放了,回身走到桌前坐下,拿了一卷书对着灯看,淡淡地道:“我本不想来讨没趣,但大伯母托了我娘和我照看你。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我总要劝你两句,自个儿的身子自个儿爱惜,你不吃旁人难道就会有损失么?爱吃不吃随你。”然后就不再管她,安静看书。

    林五坐了许久,一时觉得委屈,一时又觉得没趣。皱着眉头想了许久,方捧住碗小心尝了一口,果然味美,于是矜持地吃完了碗里的东西,肚子里有了存货,身上舒坦了,突然气就顺了。再看坐在灯下看书,神情淡然的林谨容,就觉得那张脸没她往日里觉得的那般可恶。于是下了床,坐在林谨容对面,拿了碗筷挑肥拣瘦地挑着面前的菜肴,道:“素菜做得再好看,吃起来也没味儿……”

    林谨容淡淡地道:“看来你是没真饿着。你真该看看街上的叫花,为了半个霉饼子就可以拼命。”

    林五将筷子一放:“四姐你怎么这样?我刚觉得你没那么讨厌了,你又来惹我。”

    林谨容挑了挑眉:“你别惹我,我就不惹你。你先前就不安好心地说了那些话,这会儿又想说什么?只管说,我等着。”

    她的语气不善,林五却没和她争,沉默了片刻,低声道:“我不是冲着你去的。你不明白我的心情。我曾经待一个人很好,全心全意地好,结果她随随便便就背叛了我。”说到这里,她脸上露出一丝难以掩藏的忧伤和失落。

    林谨容猜她说的是陆云,并不作任何评价,也没心思去听她倾诉,只淡淡道:“不管你是为了什么,下次别随便扯上我,否则,别怪我惹你。”

    林五有些不服气,却还是没有说话。

    姐妹">二人默默坐着,一个吃饭,一个看书,各不相干。见周氏推门进来,林谨容便收了书,起身道:“大伯母,我先回去了。”

    周氏见林五垂着头吃饭,脸上的戾气乖张都不见了,不由惊喜地道:“还是你会照料人,辛苦你了。”

    林谨容客气道:“不辛苦,自家姐妹">,应该的。”顿了顿,抬头看着周氏微微笑道:“辛苦的是大伯母。平日里掌家照顾一家子的起居饮食,好容易出来散心,还得替我母亲和姑母排解误会。我母亲脾气不好,却是记情的,往后,还要大伯母多多照顾提醒我们。”

    周氏的眼里露出一丝笑意来:“这些都是我该做的。你放心吧,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这世上有人巧嘴如簧,也有人明察秋毫,不怕。”又道:“我刚才遇到了陆缄,我让他劝你姑母了,这孩子性情沉稳,晓得是非的。”

    林谨容一怔,怎么又扯上了陆缄?这事儿又关陆缄什么事?却见周氏笑得隐晦:“你们都大了,再不可像从前那般意气用事,日后你们姐妹">要互相护持,抱成一团才好。”

    林谨容点点头,转身往外。才进房门就垮了肩膀,拖着脚步坐在窗前托着腮发起了呆。窗外一片寂静,只有木鱼的敲击声不时传来,分明是清心之地,她却觉得无限惆怅迷惘,焦虑不堪,却又无可奈何。

    从前懵懂不知,只知日子难过,如今事事都看懂了,却觉得太累——林家不可遏止地在变穷,在破落,一群人没办法挣钱,只知道花钱,为了一点点利益就绞尽脑汁,手段耍尽。有了陶舜钦相帮,三房本可以争得一席之地,偏偏陶氏和林三老爷志趣不投,多年积怨,根本不可能同心协力,所以三房永远都只能成为大房、二房相争的棋子和筹码,永远都得不到应有的重视和地位。

    要想改变这种总被人左右的处境,除非三房自己硬起来,有人撑门户,可她不是男子,身份地位受限,她不能家里的两个男丁,林亦之和他们不是一条心,林慎之太小,只能等。

    可是她等不起了,陆缄同林六的婚事,一日不定下她就一日不得安宁。设计让林六和陆缄发生意外,不得不把亲事定下?这明显不可能,双胞胎从来形影不离,在这寺里丫头婆子更是紧紧跟着,须臾不会离开她们姐妹">。就算是有机会,谁又去做传话的人,谁又能保证他们会不会上当?太冒险,一不小心就把自己赔进去还会拖累陶氏和林谨音、林慎之。

    林谨容烦躁地起身,猛地推开门,走到陶氏门前敲响了门。

    春芽见她脸儿红扑扑的,小小的胸脯还在上下起伏,明显就是有几分激动,不由奇道:“姑娘,您这是怎么了?”

    林谨容顾不上答话,直直往里冲,对着坐在灯下看佛经的陶氏愣愣地喊了一声:“娘”

    陶氏看佛经正看得有几分所得,听见她这声喊,忙抬起头来,一时瞧见了她的样子,不由也奇怪起来:“你这是怎么了?谁惹你啦?快和我说”

    林谨容想到自己马上要说的话,心脏“咚咚”狂跳起来,僵硬着嗓子道:“我有事要和你说。”眼睛看向龚妈妈和春芽,龚妈妈会意,与春芽一同去了隔壁。

    林谨容猛地扑到陶氏怀里,跪在地上,紧紧抱住她的腰,抬头看着陶氏,轻声道:“娘,我害怕。”她的脸色褪去了刚才那种因焦虑而产生的潮红,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苍白,眼里全是掩盖不掉的焦虑和害怕。

    陶氏被唬住了,紧紧搂住她的肩背,柔声道:“怎么了,怎么了?娘在呢,快起来慢慢说。”

    林谨容不起来:“大伯母刚去寻了姑母,今日是二伯母捣鬼。想来回去后就能真相大白。”

    陶氏道:“我知道啊,你大伯母和我说过了,你二伯母太坏了,有好处就削尖脑袋往前钻,不好了就推人去给她顶着,自己往后缩,简直不择手段,人品太低下,不顾大局,这番老太太再宠她也要罚她……”话未说完,就见林谨容眼里涌出大滴大滴的眼泪来,不由手忙脚乱地拿了帕子给林谨容擦拭:“怎么了,怎么了?你倒是说呀。”

    林谨容吸了吸鼻子,哽咽着道:“若是姑母和二伯母互相生了怨气,会不会六妹和陆缄的事儿又不成了啊?”不等陶氏反应过来,就发狠地道:“这倒霉事儿会不会轮上我?我不要,不要”

    陶氏怔了片刻,反倒笑了:“傻丫头,原来你怕这个?”

    那句话一说出来,林谨容只觉得全身轻松,索性埋在陶氏怀里尽情流泪,把眼泪鼻涕抹了陶氏一身:“怎么不怕?那就是个龙潭虎穴。看看他们家人的样子,陆缄两个娘,谁都不是好相与的。是傻了或是穷怕了才会看上这门亲事吧?少字不要我不要你要答应我。”

    陶氏又好笑又好气:“我什么时候对这亲事感兴趣了?虽然陆缄不错,可这亲事着实不好。你放心,这事儿各是各的,不单是你姑母说了算,也不会因为这么点事儿就随便改变主意。”

    林谨容紧紧缠着她:“谁能说得清楚呢?当初不也都以为是五妹?可转眼间不是又变了?他家是什么啊,凭什么得由着他们挑选我们?也可以让陆云嫁过来嘛。”

    “你姑母怎会看得起你这些堂兄弟?”陶氏头疼地道:“你这个孩子,这些胡话都说出来了,都是我惯的。”可见林谨容那难过到了极点的样子,还是不忍心:“好,回去咱们就把你五哥的亲事定了,再给你相看亲事。你别怕,有我在呢,必不要你受委屈。”

    林谨容得了这句话,全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走,软软地靠在了陶氏的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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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2章说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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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3章 日出

    第123章日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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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陶氏翻来覆去睡不着,索性和一旁打地铺的龚妈妈说话:“你说囡囡这是怎么了?就算是担忧,也没必要弄得这样惊天动地的。把我吓得半死。哪有那么容易说变就变?”林六这件事不太可能轻易改变,即便没有过明路,但林老太的意思是这样,林老太爷也没说什么,怎可能因为罗氏和林玉珍闹了别扭,就把这亲事轻易又改了?这样林家的女儿未免也太不值钱了。

    龚妈妈累了一天,疲惫地迷蒙着眼道:“谁知道呢,老奴记得四姑娘打一开始就不太喜欢陆家表少爷,后来又有暖炉会的事情,姑太太那个脾气……若是谁在姑娘耳边挑唆几句,也由不得她不担忧害怕。”

    陶氏叹了口气:“到底年纪还小。回去后你就赶紧安排和平家见个面,相看后若是没什么大碍就把五少爷的亲事定下来。记得再仔细打听着些,有没有合适的人家,咱们一家家的仔细看着。还得挑一下二太太,让他们赶早把这事儿给定了才好。”

    龚妈妈应道:“是。须得双管齐下才是。依奴婢看,太太要进士倒是难,若只是要家境殷实,待人宽厚的,那其实不难,可要优中选优,还该往附近打听一下。”

    陶氏道:“二老太太一家不是在太明府么?不如写信过去请他们帮忙打听一下。太明府富庶,风气开放,也不错。”她说的这个二老太太,实则是陆老太爷的胞妹,上一代履行林陆两家婚约,嫁给林家二老太爷的。那时林家二老太爷在太明府谋了个差事,举家搬过去,后来林二老爷虽没了,但在那边已经置了家业,日子过得,也就没提搬回来的事,算是在太明府扎了根,节下总有走动。

    龚妈妈道:“也好,多问问总是好的。”

    几点寒星闪烁在夜空中,蛐蛐儿在石缝土旮旯里快活地叫着,夜风吹过,枫树林发出一阵阵涛声。陆缄独坐在平济寺建来专供客人观景的石台上,抱膝望着夜色中的平济寺。

    夜里的平济寺只有几个殿堂燃着长明灯,其余地方都一片黑暗寂静,包括那些住了香客的院落在内。他的手指虚虚点了点自己住的地方,又点了点陆家女眷住的地方,想了想,往左点了点,那是林家女眷住的地方。他的手指停在那里许久,才又收了回来,神色有些怏怏的。

    长寿站在不远处使劲打了个喷嚏,劝道:“少爷,咱们回去吧?少字这秋风凉啊,能透得过骨头缝,吹得人酸溜溜的。”

    陆缄低声道:“你分清楚谁是六姑娘,谁是七姑娘了么?”

    长寿道:“都说六姑娘左耳垂上有颗胭脂痣,可小人今日眼睛都看酸了,也不曾看到那颗胭脂痣,大抵是那痣太小了。又不敢总盯着看,看两眼就得闪开,实在分不清。不过小人觉着两位姑娘,有一个看着要老成些,约莫就是姐姐了。少爷,你们说过话的,隔得那么近你也看不清?你可以直接问呀。”

    陆缄瞪了长寿一眼:“我怎能盯着人家姑娘看?你让我问谁?问了做什么?”他本可以问陆云,但他有种感觉,仿佛问了,就会证明什么似的。他特别不喜欢这种感觉,尤其是在得知罗氏的品行问题之后,他自然而然就把这种行为和双胞胎几次出现所表现出来的那种欺软怕硬,又奸又滑的形象联系起来,不知道双胞胎甜糯的笑容下面,又掩藏着什么样的机心和不堪?

    长寿低声嘟囔道:“既然不做什么,那叫我看什么?你都不能看,我就能看了?”

    陆缄不说话,眼睛盯着下面虚黑的某处,一动不动。良久,他突然道:“长寿,如果你娶妻,有个人特别讨厌你,但是品行没有问题,还特别能干;有个人不讨厌你,可是她的品行有问题,你会选谁?”

    长寿想也不想地道:“谁都不要。品行再好,再能干,可她讨厌我,拿来做甚?就算我肯受气,她也不肯嫁我呀。虽然不讨厌我,可是品行有问题,那娶回去就是个搅家精呀,一辈子就断送在她手里了,娶妻娶贤,怎能要这种妇人?我要娶个又疼我,人又好的好女子。”见陆缄突然沉默了,背脊也显得特别僵硬,转念一想,就明白过来,于是同情地看着陆缄安慰道:“咳,少爷,其实林家的姑娘都不错了。”

    陆缄冷冷地道:“莫名其妙,好端端的,你提林家姑娘做什么?”起身一振袍袖走了。

    长寿无声地撇了撇嘴,装什么装。谁不知道少爷你一定要和林家姑娘成亲的,不是四,就是五,不然就是六。算了,看在你这么可怜的份上,就不计较了。

    “少爷,等等小的……”长寿大步追上去,死皮赖脸地牵住陆缄的袖子,厚着脸道:“您扔下小的一人,这黑灯瞎火的,小的害怕。”却又啰嗦地指点着:“这里有个台阶的,旁边有块石头,您小心点。”

    陆缄吩咐道:“明早我要领姑娘上来观景散心,你可别睡过了头。”

    长寿拍着胸脯道:“不会。”

    天刚蒙蒙亮,双胞胎就敲响了林谨容的房门:“四姐姐,听说早间日出,红光衬着山上的枫叶,特别好看。四哥他们等在外面问我们去不去看,你去么?”

    林谨容昨夜得了陶氏的保证,心情松快,便道:想又叫荔枝去问林五:“问五姑娘去不去?”

    林七张口想说话,林六轻轻拉拉她的袖子,于是姐妹">二人都笑嘻嘻地帮着林谨容找披风,静候林五回音,谁知林五竟然就和荔枝一同来了:“要去的,我正想来喊四姐。”见到双胞胎,只是微微侧了脸,装作不曾看到。

    林六暗暗纳罕,但还是上前与林五行礼问好,林五淡淡回了她一礼。几人禀过了周氏等人,在外面同林凡之等人汇合后,一同前往石台去看景色。

    此时天色尚早,一路清冷之极,可到得石台上,却看到吴襄和吴菱以及吴家几个子弟已经等在了上面,正低声说笑,静候日出。见了她们,就都过来打招呼。林谨容仔细观察吴襄的神色,发现他心无芥蒂,快活自在的样子,便猜杨氏应该没有和他说,于是也不提此事,笑问吴菱:“都在说什么呢?看你们这么高兴。”

    吴菱笑道:“正听他们说我二哥在清州骑骆驼撞翻人家帐篷,踩了人家货的事情。”她的兄弟吴四就笑:“你们还没听说他被大荣蛮子拿着刀追砍的事儿……”

    吴襄骑骆驼踩了人家货的事她知道,可吴襄被大荣人拿刀追砍的事情她却并未听说,林谨容不由奇道:“怎么回事?”

    林五六七也好奇地睁大了眼睛,吴菱更是追着吴襄问:“二哥,怎么都没听你提过,快和我们说说。”

    吴襄有些微不好意思,使劲拍了堂弟一巴掌,笑道:“别听他瞎说,是个误会。有个大荣人腰上挂着把刀,我觉得好看,就想和她卖,她就一直扯着我呱呱呱地说,我一句都没听懂,谁知一个蛮子就挥着刀哇哇叫着砍过来……”

    “嘶……”虽然知道他没事,但一群女孩子还是忍不住吸了一口凉气,吴菱追着道:“后来呢,后来呢?”

    “我就跑了啊后来才知是个女子。”吴襄无奈地一摊手,笑看着林谨容道:“你不是不知道,我哪里敢惹那些人?”

    林谨容回想起他被王立春一眼横过去,吓得怏怏的样子,不由一声笑起来。

    忽听林五大声喊道:“云妹妹,这里。”

    众人一齐抬头,只见陆缄陪着陆云一道,刚冒了个头,看那样子,明显是发现了他们想退回去,却被林五不怀好意地这一喊,不得不站住了脚步。

    此刻除了林家几个女孩子之外,多数人都不知道昨日的事情,林谨容微眯了眼,就看陆云是否撑得住。但她想,陆云是一定能撑得住的。昨日陆云刚遭到那种打击,就能笑着面对杨氏等人,又岂会轻易倒下?

    果然陆云只是沉默了片刻,就挥开了陆缄的手,灿烂地笑着朝众人盈盈走来,眼角飘过林谨容和吴襄:“你们在说什么?笑得这样开心?”她的眼睛有些肿,但兜帽披风盖着,天色也不是很明,不仔细看并看不出来。

    林六上前一步扶住了她的手臂,小心翼翼地道:“在听吴二哥说他在清州的趣事。”

    陆云轻轻把她推开,对着吴襄仰了仰头,露出一个洁白尖俏的下巴,笑道:“吴二哥,是什么呢?”

    “快看,太阳出来了真是名不虚传”陆缄不露声色地上前,将陆云挡在了自己的身影里,同时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群山苍茫青碧,一轮红日从天边喷薄而出,红光掩映着山上的枫叶,五彩斑斓,美不胜收。众人都丢了刚才的事,看着这美丽的景色齐齐噤了声。陆缄从睫毛缝里看过去,只见林谨容白玉一般的手扶着栏杆,微微抬起下巴,惬意地眯着眼,唇角还带着一丝自然流露出来的笑容。他的心突然一跳,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突然袭上心头,如果日子久了,她知道他是什么人,会不会就不讨厌他了?

    第123章日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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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4章 无题

    第124章无题

    正自沉思间,林谨容突然回头,二人的目光不可避免地相对,陆缄正想对着她笑,却见林谨容面无表情地收回目光,此后再不曾回头。

    陆缄垂下眼帘,静默片刻,重新抬眼看着面前的霞光山色。他看得很认真,很入迷,很久眼睛都没有眨一下。直到双胞胎中的一位轻轻挨过来,低低喊了一声:“阿云……”他方才回头,只见披着银红羽缎披风的女孩子小心翼翼地看着陆云,关怀之意溢于言表,见他看过来,她朝他羞怯甜糯地一笑,水精鱼儿耳坠在她耳畔轻轻晃动,映得左耳垂上一点朱砂鲜艳欲滴。

    终于看清了,这就是林六,陆缄轻轻吸了一口气,快速撇过头,紧紧抓住了面前的栏杆,越发用力地看着满山红叶,看得眼睛发酸也不肯回头。

    林六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收回目光关心地看着陆云,陆云温和轻松地一笑。林六见她笑得温和,便探手握住她的手,却被她手心的冰凉濡湿所惊住,刚抬起眼眸去打量陆云的脸色,就被陆云使劲挣脱了手。阴影里的陆云垂眼盯着脚底下的石头,还上翘着的唇角尚来不及收回,脸上却已经充满了戾气。

    林六怔了片刻,后退一步,悄悄掏出帕子轻轻擦去了手上来自于陆云的冷汗,可是那种冰凉濡湿的感觉却挥之不去,让人很不舒服。

    林五冷眼旁观,讽刺地弯了弯唇角,掉头就走:“时辰差不多了,该下山啦。”有她带头,众人很快就离开了观景石台,分作两群,直接往斋堂去吃早饭。

    杨氏等人还没来,斋堂里就坐着林、陆两家的女眷。林谨容才进了斋堂就觉得气氛不对,林玉珍脸罩寒霜,双手捧着一杯茶,不时冷冷地盯一眼坐在她下首的罗氏,罗氏也捧着一杯茶,慢悠悠地喝着,若无其事地四处张望,并不与林玉珍对视,表情镇定自若。

    陆二太太宋氏和周氏、陶氏也保持沉默,各自看着面前的桌子,仿佛那桌上有朵花儿似的。听见脚步声,周氏抬起头来,轻轻咳了一声:“都来啦?好看么?”于是众人都收了脸上的表情,抬眼看着女孩子们笑。

    “好看。”林谨容等人依次入了座,吴菱奇道:“咦,怎么我娘和大伯母,大嫂她们还没来?”

    正说着,杨氏等人就出现在门口,吴二太太笑道:“知道你们贪玩得有一会儿,就多睡了一会,难得不是在家,没人盯着。”她说得好听,但大家都知道,其实是为了尽量多的避开林玉珍,于是都配合地露出一个干巴巴的笑容来。

    须臾,众人安静地吃完了早饭,登上轿子回家不提。

    入了平洲城,三家互相派人去道别,各回各家。可当轿子再次停下,林谨容下轿之时,才发现林玉珍赫然立在林家的二门处,她竟是没有跟着陆家人回家,而是独自跟着林家人回了娘家,其目的不言而喻。

    这个时候,罗氏的脸色终于有些不好看起来,直冲冲地下了轿子,看也不看任何人,仰着头迅捷地进了二门。林玉珍一抖帕子,也仰着头跟着她快步进去。双胞胎对视了一眼,匆匆跟了上去。

    “三弟妹,我们一起去和老太太请安?”周氏便朝陶氏使眼色,意思是马上就有好戏看了,赶快跟上去看戏。大家一起回来,一起去请安,这是正理,可不是故意跟去看热闹啊。

    陶氏的脚步已经跨出去,又被林谨容扯住了。林谨容坚定地朝她摇头,声音不大不小,刚好够众人听见:“娘,你的头发有些乱,我们先回房去梳洗,再去给祖母请安。”

    周氏一笑,也就不再撺掇陶氏,转而与林五一道进了门。

    林谨容扶着陶氏慢吞吞地走在后面,转过两个弯,身边没有其他人了,林谨容方轻声道:“娘,她们一个是祖母的亲闺女,一个是祖母的嫡亲外甥女,这事儿就由着祖母去处理吧。如果祖母要找你,自会让人来喊。我猜大伯母虽然叫你去,但她独自一个人也不会去的。”

    陶氏道:“我是担心你二伯母又在背后说我坏话。”

    林谨容轻轻摇头:“娘,防不住的。就算是你去了,她此时不当着你说,背后也要说。不如以静制动,等她们吵够了,闹够了,有什么又再说。”

    陶氏叹了口气:“是。我和吴家沾亲带故的,有些话还是不听为妙,省得我听着憋气。”

    回到房里,林谨音闻讯赶来,母女三人捋了一下事情,算着时辰差不多了,方才一起前往安乐堂去请安。半途中,迎面见着周氏领着林五,奚氏抱着孩儿,一家子笑嘻嘻地走过来,边走边说笑。周氏根本不像是才从安乐堂里出来的样子。

    林谨容小声道:“我就说大伯母一个人绝不会去安乐堂。”

    陶氏抿唇笑笑,上前和周氏打招呼:“大嫂,不知安乐堂那边怎样了?”

    周氏半点不自在都没有,抚了抚鬓角,抬眼瞟了一下奚氏怀里的长孙,坦然自若地笑道:“我也不知呢,和你分开后,刚往那边走了几步,就听说这孩子找我哭得厉害,只好赶紧让人去和老太太说了一声,跑去看孙子啦。好容易哄好了孩子,又换洗了一下,竟就到了这个时候。”

    “是啊,做了祖母的人,事情自然是要多点的。”陶氏心知肚明的一笑,妯娌二人求同存异,亲亲热热地挽着手臂一道往安乐堂里去。

    进了安乐堂,被告知林老太身子不舒服,已经躺下了,免了各房各院的请安。周氏沉吟片刻,低声问青梨:“可请了大夫啦?吃药了吗?有没有说晚上想吃什么?”

    青梨笑道:“老太太已经吃过药了,吩咐了不必请大夫,晚上也不想吃东西……”

    “这样啊,那你们可要好生仔细着伺候好老太太,随时留着火,要吃什么立刻就做了端上去。”表示了关怀孝道之后,周氏才又问:“姑太太呢?这要到饭点了……”

    青梨讶异地道:“姑太太早已经走了,大太太不知么?”

    “不知道呢。”周氏与陶氏交换了一下眼色,一群人就在安乐堂外面行了个礼,安安静静地离去,各自动用手下的人马打听情况不提。

    掌灯时分,龚妈妈回来汇报:“太太,这事儿没法儿打听出详细的来。老太太下了严令,道是谁要往外传半句,就统统打烂了再卖掉。只知道姑太太进门就哭,接着老太太让人去把二太太叫了去,把人都撵了出去,把门关得死死的,在里面折腾了将近半个多时辰,姑太太抹着眼泪先出来走了,又过了近半个时辰,姑太太才扶着墙壁出来,是青梨扶了送回去的,腿脚好像有些不便。”

    陶氏就捂着嘴笑:“腿脚不便?是一直在跪吧?少字活该啊她本来被拒绝就被拒绝了,谁也怪不得她,她偏偏要不安好心地扯出这么多事儿来,依我说,这种两面三刀,到处撒坏的人就该再罚罚她才是。”

    打这日起,罗氏整整有半个月的功夫没有出现在众人面前,对外就称从凤翅山上吹了凉风,感了风寒,要静养,不见客,大房、三房也就不去打扰她,由着她静养。林老太太则第二日早上就恢复了正常的作息,请安时,双胞胎照旧往老太太跟前凑热闹,卖力的撒娇卖痴,遇着陶氏、周氏等人林七的脸色还有些难看,林六却是做得滴水不漏。

    反倒是陶氏和周氏,经过这件事之后关系比从前密切了许多,虽还一个防着一个,平日里却也能经常在一起话话家常做一下针线,甚至还约着一道去相看林亦之的婚事。

    这桩婚事却是林三老爷自己挑的。他早前为了孙红鲤的事情和陶氏置气,说过不要陶氏管林亦之的婚事,回来后就果然就自己请托了人到处打听,不知这家使了什么手段,竟就入了他的眼。他定了后让陶氏去相看,陶氏本想晾一晾他,但为了方便早些给林谨容定亲,少不得委屈一下,决定看了若无大碍就定了。

    对方乃是平洲城附近一个姓平的富裕小乡绅的女儿,名叫绒儿,家里人口简单,父母双全,本身是小女儿,有个出嫁了的姐姐和两个已经成了亲的哥哥。不识字,女红也一般,可却是嫡女(当然他家也没小妾),容貌周正,言语清楚,年龄和林亦之相当,妆奁虽不能和平洲城中的大户相比,但他家父母也表示,男方去多少还多少,还另外奉上一份不亚于长女的妆奁——四百亩良田,一百亩种满了树木的山田,外加一间铺面,另有全套家私并首饰。

    这样的亲事陶氏早前是看不上的,但此一时彼一时,陶氏默默在心中计算了一遍,觉着面上还过得去,至于内瓤子,反正是林三老爷选的,也怪不得她。便象征性地问了周氏的意思,周氏自然说不错。回去后陶氏就挑了空和林老太太说起了这门亲,林老太太听完,淡淡地道:“既然你和老三都觉得好,我也没什么可说的。去和你公爹说说,他说可以,就可以了。”

    可到了林老太爷那里,林老太爷却有些嫌弃,思量许久,终是同意了。

    第124章无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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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5章 看透

    第125章看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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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消息传到林谨容耳里时,已是掌灯时分。

    荔枝忍不住感叹:“千挑万选,竟就选了这样一门亲事。”当真是除了是嫡女和父母双全以外,要什么没什么,根本不能和孙红鲤相提并论。

    “只能说各有缘分。”林谨容其实也疑惑。早前她不是不知此事,却不知道平家是这样的情形。她也弄不明白林三老爷是怎么想的,这平绒儿完全不符合林三老爷那又要出身门第,又要妆奁丰厚,还要人品很好的三好条件。只能怀疑这人是黄姨娘自己设法打听了,通过林三老爷弄的,又或者,其实他们私底下瞒了陶氏一些事。

    没等林谨容想明白,黄姨娘就来了,照例来送她的桂花丸子。

    黄姨娘虽敷了粉,却掩饰不去眉宇间的憔悴。桂嬷嬷和荔枝等人上前恭喜她,也不见她有多欢喜,笑得极为勉强。林谨容暗暗称奇,心道黄姨娘这样儿也不见得就满意这桩婚事,难不成是林三老爷一个人促成的?于是就有几分好奇:“姨娘大喜。太太说不日就要插钗了。”

    黄姨娘十分勉强地牵着唇角笑了笑,小心翼翼地道:“奴是想求姑娘帮忙。早前奴曾和姑娘说过,想替老爷和太太分忧,姑娘垂怜,还帮奴换了一回钱,挣了点钱,现下正是用到那钱的时候了。还请姑娘好人做到底,帮奴把这钱在太太面前过了明路罢。”

    林家少爷姑娘婚嫁皆有定例,姑娘的妆奁双倍于少爷的,嫡出的又比庶出的高了近一倍。林亦之是庶子,公中顶破天也不会超过一千贯钱,且这钱并不会全数拿来做聘财,还要应付四时八节的礼品以及婚宴支出,为了婚事办得好看,主母们一般都会让婚宴占大头,真正落到聘财上的其实不多,日后光靠着平氏那几百亩地和一间铺子过活,林亦之能过上什么好日子?少不得要靠人贴补。

    凭心而论,林谨容赞同黄姨娘的做法,却不愿替黄姨娘去做这个说客。她和林谨音当初合计的是,由黄姨娘求林三老爷出面,当做是林三老爷给林亦之的贴补,将来也好让林三老爷同样贴补林慎之一份。如今黄姨娘却要她来出面,那不得把陶氏给气个半死?于是笑道:“我是盼着五哥好的,但替姨娘去说这事儿却是不妥,姨娘不如去求父亲,让父亲出面,说是他贴补的,不就什么事都解决了么?”

    她不提林三老爷还好,一提林三老爷,黄姨娘的眼泪就控制不住地往下淌,将帕子捂住了脸,半天才缓过气来,却不肯提林三老爷半句不是,只道:“奴更愿意请托姑娘。姑娘不肯说,奴也体谅您的难处,奴自个儿去寻太太说,太太若是生气要罚奴,奴都认。”

    林谨容不由冷笑:“姨娘这是威胁我?天还没黑尽,姨娘就睡着了?你且去说,闹翻天也不会有人说太太半句不是,还会问姨娘的钱从哪里来的。姨娘想必会说,是老爷给的,那么老爷怎会给姨娘那么多钱呢?姨娘是立了什么大功呀?我又记得,前些日子姨娘还在喊穷呢。”

    “不是,姑娘您误会了”黄姨娘抽泣着低声道:“姑娘是天上的云,奴是您脚底的泥,奴又怎敢威胁您?借奴十个胆子奴也不敢的。奴不过是走投无路,又知姑娘心软明理,才不得不如此而已。姑娘,您此番若是放奴一马,奴一辈子都记您的情。”

    走投无路?黄姨娘这话是否暗示着什么?宁愿在她这里软硬兼施也不愿意求林三老爷,这说明了什么?虽然黄姨娘在尽力装可怜,但她也能看出是真伤心。林谨容沉默许久,权衡再三,方道:“姨娘想要我什么时候和太太说?”

    黄姨娘忙道:“姑娘看什么时候方便就什么时候罢。我统共有五百两银子在手里,但只想专留给五少爷做聘财,面子上的那些花销就不想动用了。只要太太答应,这钱就是太太赏给五少爷的。”

    “容我斟酌一下。”林谨容没想到她在关键时刻还真撒得开手,转念一想,也就明白了她这是不得不撒开手。试想,倘若黄姨娘此时不把这钱拿出来过了明路,而是留着将来林亦之成亲后再悄悄补贴林亦之,无非就能借着平氏的嫁妆说事儿,可那相当于把钱送给平氏掌着,若平氏好说话,那还好,若平氏不好相与,家宅就要不安。所以,这个时候撒手是最明智的,看着吃了小亏,从长远看来却是占了便宜。

    黄姨娘见她应了,心里压着那块石头算是搬去了一半,遂起身告辞离去。出了门回到房里,又是一顿好哭。

    林谨容默坐片刻,起身去寻林谨音。婚期即将临近,林谨音正在灯下检视自己绣的嫁妆,看到高兴处,唇角控制不住的往上扬,见妹妹突然来了,不由就有些害羞,假装镇定地命枇杷将东西收起来,问道:“你怎么来了?”

    林谨容打趣她:“怕姐姐熬夜做针线活儿伤了眼睛,特意来看看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大件的我做不了,可什么送人的小手帕啊,袜子啊,鞋啊之类的倒是可以帮你做点。”

    林谨音啐了一口:“闲扯什么?早上荔枝不是才拿过来一叠手帕么?说,有什么事?”

    林谨容也就不再闲扯,将黄姨娘的事儿说了:“看她的样子并不满意这桩亲事,那种难过失望不是装出来的,我在想,这中间有什么事是我们都不知道的?”

    林谨音沉吟道:“这亲事的确是差了点,根本比不上之前娘看的那几家,但好在也不是太出格,勉强过得去。但你说得对,这中间必有原因,可惜爹爹不说,龚妈妈查问过,他身边的长随也不知因由……罢了,木已成舟,不必多问,时候到了自然水落石出。那事儿就答应她吧,由我来说。我要出门,母亲心疼我,必不会驳我,你在一旁劝一劝,也就平稳过去了。”

    “我就是这个意思。不然还真怕母亲忍不住,又是好一场闹腾。她倒是真把母亲的性子摸透了,知道母亲不屑于吞了她的钱。”林谨容轻叹一声,将头靠在林谨音的肩膀上,低声道:“我真是舍不得姐姐……”

    林谨音低声道:“我也舍不得你们,往后母亲和弟弟都要交给你来照顾了。你得记着,多劝劝母亲,让她想开点,把那脾气压压。大伯母、二伯母虽然时有可恶之处,但也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人,凡事多看好处,不要斤斤计较。大伯母的滑,二伯母的诈,我都希望你能学着点,对付什么人就用什么样的法子……嗳,我是在教你学坏呢,哪儿有我这样的姐姐啊?”林谨音说着眼角湿润了。

    林谨容微微一笑,抱住林谨音的胳膊,小声道:“知道姐姐是疼我,你放心吧,我会看好母亲和七弟的。”

    林谨音擦了擦眼角的泪,转而打趣林谨容:“和你说个事儿,今日听见母亲和龚妈妈商量往太明府那边的二叔祖父家里送礼,又写了信,你可知道是要做什么?”

    林谨容道:“不知呢,姐姐和我说。”

    林谨音就捏着她的鼻子笑:“傻丫头,是请二叔祖母帮你打听合适的人家。母亲说了,第一要紧的是人品敦厚。”

    林谨容不由得微微一笑。

    过得几日,陶氏安排人去给平绒儿插钗,林谨音便劝陶氏,马上就要入冬,要她多保重身体,趁着陶氏伤感,便提了此事。陶氏果然大怒:“她一个贱婢出身的姨娘,竟然存了这许多银钱?把我当成什么了?”抓起手边的茶杯正要砸下去,就被林谨容抱住了手。

    林谨音也拥上去,姐妹">二人紧紧将陶氏按了坐下,你一言我一语,慢慢相劝:“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母亲再闹也改变不了什么,固然能让她丢一回脸,但对我们又有什么好处?一辈子也就这么一回,不如顺水推舟,成全了她。面子都是做给人看的,有这点钱贴补着,婚事能办得更像样点,也没人能挑母亲的不是。母亲不妨算算,公中所出那点钱够什么?现成的不用,难道母亲要自己拿钱出来贴补吗?”。

    陶氏想起上次林老太爷通过仆妇传递的话来,气慢慢的顺服了,咬着牙道:“我成全她”

    过不得几日,平家写了草贴来,上面所列的嫁妆中,当头写的就是一对古铜鼎,一对古铜彝,陶氏看过,沉思许久,明白了其中的关键之处,不由放声大笑,近二十年的积怨一扫而空,顿觉意兴阑珊:“嘴里说得那般好听,可为了区区玩物就做了一门亲。”

    龚妈妈一本正经地道:“太太,您这话可不对,这古铜彝和古铜鼎若是拿出去典卖,也要值不少钱。这份妆奁其实也不算薄了。除去门第,又是嫡女,身家清白,妆奁丰厚,老爷看这门亲事其实看得不错,老太爷也没挑出理来。”

    陶氏冷笑道:“正是呢。这样的东西,我置什么气?他怎么不去死?”

    龚妈妈正色道:“太太,您还该小心了。这平家,若是平日里休想成这亲事,此番能成不过是因为投了老爷的心头好。想来不是省事的人家。”

    陶氏淡淡道:“想要女儿高嫁,也能理解。只可惜选错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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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5章看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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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6章 味道

    第126章味道

    十月初一,十月节,寒日至。

    这一日,林老太爷一早就领了众男丁,浩浩荡荡出城去上坟祭祖。林老太太在家,率了一众换了冬装的女眷置了酒菜佳肴,围炉向火,温酒炙肉,闲话家常。

    周氏和陶氏二人近来新添不少默契,你敬我一杯酒,我递块肉给你,吹捧林老太也是你刚说了上一句,我就跟着添上下一句,配合得天衣无缝,又有几个孙子辈的儿媳妇,不时插科打诨闹上一闹,弄得林老太眉开眼笑。

    最不快活的人是罗氏,她的“风寒”刚痊愈不久,还不太敢往林老太面前凑,敬了酒后就怏怏不快地坐在角落里独自吃肉喝酒,带了些幽怨不时偷偷打量周氏和陶氏,说不出的气闷。林六悄悄递了一杯温好的东阳酒过去,两眼看着罗氏,朝陶氏呶呶嘴。

    这人要能伸能屈不是?被人抓住了痛脚就要认输。罗氏便咬了咬牙,接了那酒起身去敬陶氏:“三弟妹,我敬你,平日若有得罪不周到的地方,还请你看在同是妯娌的面上饶了我。”不等陶氏回答,就一口饮尽杯中之酒,“我先干为敬。”

    这样就算是把往她身上泼脏水的事儿了啦?陶氏淡淡看了林老太一眼,但见林老太貌似在逗重孙子玩儿,实则一双眼盯着这里,便轻轻弯了弯唇角,双手举杯对着罗氏:“二嫂,我平日若有得罪不周到的地方,也请你看在同是妯娌的面上饶了我。”言罢也一饮而尽。

    周氏的眼珠子一转,拍手叫起好来:“这样就好了高高兴兴地吃肉喝酒”

    见她二人和好了,林老太心情大好,就吩咐周氏:“不是说弄了一只鹿来么,拣那好的给你公爹他们留一半,取一半来切成片,用香油抹了,我们细细烤了吃,今日许你们多喝点,喝醉了也不骂你们。”

    见她兴致高,众人少不得凑趣,林六笑道:“我从听说有鹿开始,就一直记挂着想吃它的肉。昨儿就想开口和祖母讨要,又恐祖母嫌我不端淑,忍啊忍,昨夜里一闭眼就想起鹿肉,现在可好,祖母终于成全我啦”

    林老太哈哈大笑:“你这馋猫儿真够馋快给我们六姑娘好生切上一大盘来,今日我们就看她能吃下去多少”

    待到鹿肉上来,奚氏、文氏等人果真端了一大盘子鹿肉放在林六面前:“六姑娘吃个够。”林六也不要丫头们帮忙,笑嘻嘻地将香油抹均匀了,坐在炉子边烤:“是你们让我吃的,可不许笑我。”

    众人都笑:“不笑你,不笑你,你吃个够”

    林七就捋了袖子,走到林六身边坐下:“六姐,我给你帮忙。”

    林六便撵她:“走开,你是帮我吃吧?少字你眼珠子一转,我就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

    林七睁圆眼睛道:“咦,其实你才是林七吧?少字不然你怎知道我在想什么?”便去追着看林六的耳垂,“我看看,我看看我弄错没有……”

    林六啐道:“你自己是谁你都不知道?”

    众人不由哈哈大笑起来,周氏扯了林七的手笑道:“你是七还是六啊?这丫头喝多了吧?少字”

    林谨容捧了一杯温热的东阳酒,含笑看双胞胎耍宝,低声同一旁的林谨音道:“六妹和七妹不作恶的时候,真是很会讨人欢心,也难怪老太太会喜欢她们。”她两辈子都学不会这样的作态。

    林谨音笑道:“这是天生成的本领,逼着去做做得不像反倒丑了。烤肉油腻,你若愿意,不妨稍后为大家分茶,想必大家都会很喜欢。”

    林谨容沉思片刻,低声吩咐荔枝去把她的茶具取来。一回头,就看见陶氏挨着罗氏坐在一起,小声说话,陶氏一脸的正经,眼睛却闪着光,罗氏修得细细的两条新月眉挨得越发近,满脸的沉思之色。

    不多时,谈话结束,陶氏略带了几分得意地走过来,挨着两个女儿坐了,笑道:“在说什么呢?”

    “在夸六妹和七妹性情活泼招人疼呢。”林谨容好奇她和罗氏说了什么,便小声道:“娘,您和二伯母说了什么?”

    陶氏笑道:“没说什么。就是提醒她,近来你姑母不曾来过家里,她该设个席为你姑母赔礼道歉。”其实就是委婉提醒罗氏,该把陆缄和林六的事儿早点定下来才好。

    正说着,就见林七起身离席,和罗氏低声说了几句话之后又回到林六身边坐下,小声说了几句话。林六恍若未闻,眉眼不动,镇定自若地继续烤肉,不多时,嘻嘻一笑:“好啦”稍微缓得一缓,待那肉不烫了,方将乌木筷子夹了,用细白瓷小碟子接着送至林老太口边,娇娇笑着:“祖母,今儿第一块炙烤鹿肉,是选的最嫩的地方,您先尝。”

    “祖母牙齿不好啦,略微尝一口就好。”林老太欢喜地享受着孙女的孝心,眯着眼细细品味,“不错。”待她咽下,林六又体贴的递过一杯温酒:“祖母喝口酒。”

    林老太被她伺候得没有一处不熨帖,笑道:“要论这些孙女儿,还是阿珠最懂得伺候我。你们里面比她聪明的人不是没有,可是没有人有她那么懂我。”

    往日里,林七若是听到这样的话,必然要上前撒娇卖痴,不依不饶,偏今日林七什么也不说,就含笑看着林六。林六得了这句称赞,脸上并未露出欢喜的神色来,反有几分怅惘:“其实孙女儿一直记着六岁那年祖母亲手烤的鹿肉,那个味道一辈子都忘不了。”

    林老太一怔,随即笑道:“对,对,就是这个味儿。你这丫头怪有心的,还记得那个味道?”

    林五冷哼了一声,酸道:“祖母,六妹妹这都是馋的。”

    林六恍若未闻,小声道:“许久不见姑母和云妹妹上门来玩,听说她们都是极爱这烤肉的,虽知他家不会少了这东西,可也不知好吃不好吃?这节下,也不好叫她们过来玩。”

    一席话就触动了林老太的心事,林老太叹道:“还是你这孩子有心,你姑母没有白疼你。来人,把这鹿肉拣好的送两盘过去给姑太太,就说六姑娘替她留的。问她明日可有空,过来吃饭。”又笑看众人,“这份人情我可不能吞吃了。”

    众人心领神会地一笑,林六的脸微微发红,继续回到炉子前垂了眼专心烤肉,烤好后挨着分发给众人,林谨容快活地吃了许多,又喝了好些东阳酒。喝得高兴了,起身分茶献艺,挨个儿点些吉祥如意的字给众人,特别点了个“寿”字给林老太,又点了个“好”给林谨音,就连还不会饮茶的大堂侄儿她也点了个“安”字送过去,得到众人的真心称赞,她自己也有些开心。

    正在高兴处,就听得林家派方嬷嬷送了回礼来,却是两大盘乳羊肉,外加了两大筐金灿灿的橘子。

    方嬷嬷给众人见了礼,笑道:“我家太太说了,感谢六姑娘的孝心,但明日知州家的宋夫人">请客,怕是来不了。本该做东请老太太和舅太太、表姑娘们过去玩乐的,可接着竟是有好几家人相请,忙不过来。只好等她闲了,再备薄酒请各位过去玩。”

    林老太不以为然:“既如此,就让她先紧着要紧事儿办。你和她说,她闲了,就让她过来看我,我有话要和她说。”

    嬷嬷告辞,罗氏便给崔嬷嬷使了个眼色,崔嬷嬷会意,趁着众人不备,悄悄跟了出去。少倾,回来在罗氏耳边低声道:“的确是很忙,但也真是还生气,不过您放心,没什么大碍。有老太太撑着呢。”

    罗氏紧绷着的脸总算是松了松,林六眼看着她的神色好转了,也悄悄放开了紧紧攥着的帕子。

    众人又笑闹一回,将近申时,林老太有些倦了,正要叫众人散了,就听外面一阵脚步声响,接着林家的男人们大步走进来。林老太爷一马当先,脸上照旧没什么表情,看不出喜怒哀乐,但他身后,林大老爷、林二老爷等人都是一张笑脸,林三老爷更是得意地捋着胡子,幞头脚一翘一翘的,进门还破天荒地主动朝陶氏笑了笑。年轻一辈的,更是喜笑颜开。

    林老太太对自家的丈夫和孩子们再熟悉不过的,忙道:“可是遇到什么好事了?”

    林大老爷悄悄看了林老太爷一眼,见林老太爷不说话,只好尽力保持着平静的神色,稳着声音道:“刚得到的消息,朝廷应急要粮,用入中的方式募商运粮,只要把粮食运到北边,粟价当得七百五十钱的可以就能得到二千钱的交引,然后到京里或是东南州军去取钱或盐”

    顿时,所有人的脸上都堆满了笑容。周氏激动得不知该把手放在哪里才好;罗氏则是双眼放光,恨不得赶紧回去算算自己能挣多少钱;相较而言,三房就平静得多。陶氏虽然得意,却还记得稳住,矜持地微笑着,只特意走到林谨容身边,褒奖似地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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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6章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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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7章 美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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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夜,林家男人们就是否该把手里收到的粮食运送到北边,从而换取更大的利益展开了激烈的争论。由于这是最后一次利用公中的钱做生意,每个人都试图尽量多的多争取一些利益。林大老爷虽想要钱,却觉得把那么多的粮食从平洲运到北边太冒险,派谁去,怎么运都是问题,谁说得清路上会发生什么事呢?不如先等等,看看当地的行情又再说。

    林二老爷和林三老爷罕见地结成了同盟,都赞成应该跑这一趟,理由是,粮商的收购价必不会太高,他们既已经抢了先手,为什么还要把钱留给别人去赚呢?林二老爷甚至坐着算起了账,去多少个人,用多少骡车,一路上的开销又是多少,拿了交引去换了盐,带回来又可以赚多少钱……林三老爷把路线图画出来,主动请缨,表示愿意去跑这一趟。

    鸡生蛋,蛋生鸡,他们仿佛已经看到了白花花的盐和闪着柔光的金银。年轻一辈中,有赞同林大老爷的,也有赞成林二老爷和林三老爷的,一时争论不下,闹到半夜都没睡。

    陶氏早就打定主意要跟着陶舜钦走的,因此并不参与这些议论和幻想,晚饭后就撇了林三老爷在那里高谈阔论,自带了几个儿女回到房中,吩咐龚妈妈:“这几日着意些,想必清州很快就有人来。”又叫林慎之取书出来,听他背了一回书方才许他去睡。

    将睡时,春芽打听消息回来,绘声绘色地把当时的情形描述给陶氏听:“二老爷和三老爷约着要送粮去北边,再从京城换盐回来。二老爷已经算出了能赚多少钱,三老爷把路线都安排好了,都不支持大老爷的想法,这会儿正嚷嚷得厉害。”

    陶氏微微冷笑:“都当做生意如同吃饭一样容易呢。老太爷怎么说的?”

    春芽道:“老太爷略坐了坐就回了听涛居。奴婢来前,大老爷使人去问,说是已经睡了。”

    林谨容忖道:“看来祖父根本没那个意思,他说过这是最后一桩生意,赚了钱就要买地修坟的。”

    陶氏笑起来:“个个儿都被银子晃瞎了眼睛,由着他们去做半宿的美梦罢。睡了。”

    第二天清早,林谨容去安乐堂请安,林老太又比平日晚起了几分,女人们小声议论着,半夜才睡的林大老爷等人也早早等在一旁,都在探长脖子等林老太太起身。

    很少看到这样壮观的情形,林谨容探询地看向林谨音。林谨音凑过来小声道:“他们打算先说动祖母,再说动祖父。”

    林谨容低声道:“还是决定要去?”

    林谨音轻轻点了点头:“大伯父一个人架不住那么多想发财的人的劝。”

    忽见林老太爷身边的福全慢悠悠地走来,林大老爷等人顿时停止了议论,上前去和福全说话,福全的声音不大,却很清晰地传遍了全场:“是来传老太爷话的,谁都不许提送粮去北方的事情,就在这里处置,能赚多少就赚多少。请大老爷先去同吴家联系,看他家准备怎么处置,三老爷写信去清州,问陶家大舅爷准备怎么办,可有合适的买家?他情面熟,请他帮忙介绍几个靠得住的过来收粮。少爷们该读书该写字的还是去读去写,他过几日要抽考功课。”

    一语激起千层浪,众人面面相觑,一时鸦雀无声。林三老爷忍不住道:“大好的机会,到手就是白花花的银子……”

    福全淡淡一笑:“老奴就是个传话的,老太爷说了,几位爷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可以去寻他。”对着老太太的居所行了礼就规矩退下,只剩下一地做了一夜发财梦,还没来得及享受美梦的滋味儿就不得不清醒的人,抓心挠肝地在那里哭丧着脸痛苦万分。

    想揽瓷器活儿,那也得看看有没有金刚钻,就这样子也想发大财?陶氏眼里闪过一丝鄙夷,拿起帕子轻轻擦了擦嘴角。林谨容和林谨音交换了一下眼色,手挽着手,轻轻抠着彼此的手心玩。

    忽见龚妈妈碎步赶了来,小声道:“太太,全少爷来了。”

    “这么快?”陶氏惊喜万分,“这孩子办事儿真利索。你去和他说,我给老太太请了安就来。”虽恨不得赶紧去听林世全究竟带来什么样的消息,却也不得不恪守礼仪,等候林老太起身。

    林谨音小声问林谨容:“你说舅舅会怎么办?”

    林谨容早就仔细思索过这个问题,因笑道:“姐姐什么时候出门?”

    林谨音脸上飞红:“你难道不知道的?”

    林谨容便笑道:“那你还问我?”这个冬天林谨音要出嫁,陶舜钦怎可能腾开手去赚这钱?且香药已经赚了足够多的钱,何必去天寒地冻吃那个苦头?

    林谨音仔细一想也想明白了。

    不多时,林老太起身,看到众儿孙的沮丧状,少不得好生安慰一回:“小心驶得万年船,居家过日子就是求一个安稳,你们父亲也是为了你们好。”

    但除了有底气的陶氏以外,谁又能真正听得进去,个个都有些心浮气躁,各做各的打算。因此很快散了,林大老爷直接去问吴家的意思,林三老爷则跑去写信,罗氏则借口要出门,命人备了车,一溜烟地往陆家赶去。

    陶氏领了两个儿女迅速回房去见林世全。

    “这是这些日子走香药赚到的钱。”林世全双手奉上一只匣子:“舅舅早几日前就提前得了消息,让我来和婶娘说,今年冬天只有一件大事要办,那就是三姐姐和大表少爷的婚事,把这件事儿办好才是重中之重。粮食这个事儿宁可少赚些,安稳才是大事。”

    陶氏拆信看了,正色道:“既然你舅舅这样说了,那就这样办。我先写信,你去洗洗,吃了饭后去看看留儿罢。”

    林世全便朝林谨容使眼色。

    林谨容就道:“我送三哥出去。”

    二人出了房门,寻个避风又显眼的地方站了,林谨容看着穿了一身青布棉袍,腰间裹着淡青锦围肚,踩着鹿皮长靴,头戴青色幞头,神色间明显比前些日子分别时沉稳了许多的林世全笑道:“三哥这身打扮可精神。”

    林世全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好容易回来一趟,总要好好打扮一下,省得给人看低了去。”

    林谨容便道:“你在那边过得可顺意?要回来过年的吧?少字”

    “他们都很好,没把我当外人看,特别是大表哥,厚道得很。”林世全抬头看着林谨容,踌躇片刻,小心翼翼地道:“消息才传出来就已经有人和舅舅接触,想把粮食全都买走。要运粮到北方去,再去京城换盐回来,我想跟了他去,闯闯看看,多结识几个朋友,将来才好自家做事,不知三妹妹你怎么看?”

    林谨容认真打量着林世全,他比她高了近一个头,身材比她的堂兄弟们强壮得多,唇边已经冒出了青色的胡茬,那张脸上已经完全褪去了青涩,眼里全是坚定和憧憬。一颗心想要自由却不能得到的那种渴望她再清楚不过,去跑跑也好,只有林世全能独当一面,她才能更多地改变现在的局面……“要去就去吧。”林谨容灿然一笑,转身往屋里跑:“三哥你等我一会儿。”

    林世全轻轻舒了一口气,不是不担忧林谨容不许他去,可是他不想一辈子只做一个被平洲和清州困住,没有见识,只能靠着名义上的亲戚帮衬的人,所以他还是说了,没想到林谨容会这样爽快。

    正想着,就见林谨容已经又快步跑了回来,把一个绣囊往他手里塞:“这是你的分红,香药的。”

    她那时候是说过算他一股,可是他自己清楚,她能有多少钱,这里头装的分明是银子,她差不多是把她手里能动用的钱都给了他。林世全紧紧攥着手里的绣囊,只觉得那绣囊有千斤般沉重,他沉重而缓慢地呼吸着,良久,方抬起头来看着林谨容:“四妹妹,我定不会让你失望。”

    林谨容微微一笑:“不只是为了我,是为了你和留儿。太太那里,我会去和她说,留儿我也会替你照顾好。我猜你走之前大概是见不着了,提前祝你一路顺风,路上小心。”

    林世全使劲点了点头,大步离去。

    林谨音走出来,看了林世全的背影一眼,小声道:“我真不知道你一天到晚在想些什么。”

    林谨容回头看着她笑:“姐姐不用猜我在想什么,有空好好陪陪娘就是了。”

    “太太,姑太太来了”崔嬷嬷打起精神,轻轻推了推已经快要睡着的罗氏。

    “总算是回来了。”罗氏忙坐直了,捋了捋头发,看了看窗外已经西斜的日影,叹道:“这都什么时辰了?不是说小半个时辰就回来的么?等得我腰酸背痛。”

    “让二嫂久等了,都是我的不是。”林玉珍走进来,不咸不淡地朝罗氏扯了扯嘴角,在主位上坐了:“本来早就散了席的,又被她们扯着多说了一会儿话,还是我说你等着我,她们才放了我来。”

    罗氏有求于她,又怎会和她扯这个,当下站起身来认认真真同林玉珍行了个礼:“姑太太,是我的不是,我和你赔礼,你别和我计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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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近的加更都有些迟,不是不想早点更,实在是没办法,请大家多担待些吧。

    第127章美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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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8章 渐变

    第128章渐变

    林玉珍眼看着罗氏已经行下礼去,方才淡淡地道:“二嫂这是何必,那日就当着老太太的面说清楚了的,我们是姑嫂,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二嫂也就是有点怕我怪你,所以才不小心说错了话而已,没什么多说的。”

    罗氏笑得脸都僵了:“我一时糊涂。”

    “所以就拿我当傻子蒙……不知我若是和三嫂吵起来,二嫂是什么感觉?”林玉珍不客气地一口呛了回去。

    罗氏的笑容顿时僵硬在脸上,沉默许久,讪讪地道:“姑太太,你气性可真大。我做错了,就认错,当日就已经挨了骂,受了罚,又给你赔过礼的,就是你三嫂也不怪我了,今日等你这许久,进门就赔礼,低声下气,你再大的气也该消了罢?要不然你还要我怎样呢?谁没有犯糊涂的时候?”两家始终要做亲家的,她错了,低头伏小,林玉珍就该接过去才是,难道真要把脸给撕破了?

    林玉珍沉默不语,垂眼盯着手腕上的金镯子看了许久,方淡淡地道:“二嫂,过去的事情到此为止,我不提,你也别再提了,提起来我心里就堵得慌。说吧,你今日来是有什么事?”

    罗氏也就不敢再提,转入正事:“粮食入中的事情姑太太已经知道了罢?老太爷不许我们运粮去北边,就要在本地找人转手,不知你们家是怎么打算的?”按着她的想法,陆家人手足,人情面熟,做生意又是做惯了的,必不会轻易放过这个机会,如果可以,她想搭个车,多赚一点钱。

    这件事当初林玉珍又是比林家其他人晚两天,比陆家人提前一天知道,她的钱多不缺钱用,见利不是很厚,不小心还容易得罪婆家人,所以并没有参与。故而她并不是很热心,淡淡地道:“我不太关注他们男人的事情。”

    罗氏虽然感觉到她的冷淡,却也只有硬着头皮把话说清楚:“运粮到北边,750钱的粮食就可以得到两千钱的盐,如果把盐运回来,又是一笔不小的收入。如果府上方便,我和你二哥想搭个顺风车,将来你侄女儿的妆奁也要丰厚许多。”说完以后紧张地看着林玉珍,看林玉珍怎么回答。她已经把话说得很清楚,事关双胞胎的妆奁,倘若林玉珍还要林六做儿媳,就不该拒绝她的请求,毕竟是对双方都有利的事,没有任何理由可以拒绝,当然,除非林玉珍又改变主意了。

    林玉珍自然听出了她的试探之意,沉默许久,方道:“等我家老太爷心情好的时候,我再去替你问问吧。”

    罗氏心头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起身笑道:“那我等姑太太好消息。”

    林玉珍点点头:“我有点累,就不送二嫂了。”等罗氏走了,她疲惫地叹了口气,仰头靠在椅子上闭着眼一动不动。

    方嬷嬷小心地在一旁打量着林玉珍的神情,并不敢劝,也不敢问。陆家有条件赚这个钱,且也的确是要跑这一趟的,虽是陆二老爷陆建中负责,但林玉珍若是真想插这个手也不是做不到。

    良久,林玉珍猛地坐起身来,道:“你去问问老太爷在做什么?可有空闲,心情可好?”

    方嬷嬷点头而去,少倾回来禀告:“老太爷刚见过了二老爷和大少爷,心情很好,这会儿集贤阁并没有人。”

    林玉珍起身换了件家常的半旧褙子,将头上的簪钗去了一半,对着镜子仔细端详过后方严肃地道:“随我去见老太爷。”

    方嬷嬷激动起来,也许经过今日,陆缄的亲事就要定下来了。

    林玉珍肃着脸,仰着头,挺着胸,稳稳当当地穿过陆家的大花园,向着集贤阁走去,一路上有下人和她行礼问好,她也只不过是淡淡点点头而已。

    陆老太爷的心情果然很好,几乎是才一通传就立刻让她进去,快活地问她:“不是说去了知州家赴宴么?怎么回来得这么早?”

    林玉珍十分谨慎地站着回答:“媳妇娘家二嫂有事来寻,媳妇就提前回来了。”

    陆老太爷和蔼地道:“坐,坐。没有外人在,不必那么讲究。她来寻你,可是有什么事?”不然林玉珍不会平白无故来寻自己,还提起这么一号人。

    林玉珍也就顺着道:“她自个儿拿妆奁跟着买了些粮食,但我父亲不许家里人做生意,来问我们家是否要往北边跑这一趟,想搭个顺风车。媳妇不敢答应她,说要先问过公爹的意思。”

    陆老太爷就叹息:“你父亲呀,叫我怎么说他呢。傲气是有了,可真是苦了儿孙。罢了,都是亲戚,既然开了口,又怎能不帮?你答应她罢,我会和老2说。”

    “谢过公爹。”林玉珍的脸上有了几分真心实意的笑容:“不知公爹觉得媳妇那个侄女,行六的谨珠怎么样?就是那对双胞胎中的姐姐。”

    陆老太爷捋着胡子呵呵地笑:“那对珠圆玉润么?我记得,不错呀,挺好的。你还记得前些年总来我们家玩的那个孟家么?就是后来搬到代州去的那家,这次陆绍去代州,正好遇到,他家还帮了不少忙呢。”

    林玉珍有些摸不着头脑,好好儿的,和她提什么孟家?却不敢插话也不敢打断,只好跟着笑:“是,还记得,他们家人都还好吧?少字”

    “都好,日子过得挺富足的。他家有个孙儿,比陆缄小一岁,这次跟着陆绍送粮食回来,我见了,挺有出息的,进退得当,人也长得周正俊秀,你不妨和你二嫂说说看,兴许可以成就一门好姻缘。”陆老太爷藏在眉毛下的眼睛闪着精光,不露声色地打量着林玉珍。

    林玉珍脸色微变,还强笑着道:“兴许可以看看林七……”忽听“啪”地一声巨响,吓得她冷汗都冒出来,惊慌地看着陆老太爷。

    却见陆老太爷淡淡地看着他面前那摔成了两半的瓷镇纸道:“这镇纸是谁放在这里的?害得我一不小心就碰在了地上这些人做事越来越不上心了,大媳妇你等下要和你二弟妹说,好生整顿整顿”

    玉珍垂眼看着方嬷嬷收拾镇纸,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只揪着帕子绕啊绕。

    “坐,坐啊。”看着林玉珍不自在地坐了,陆老太爷沉思片刻,低声道:“这些年来你不容易,我和你们母亲都知道,不会亏待你”

    林玉珍的眼圈儿突然就红了,将帕子按了眼角,忍住了泪,小声道:“公爹和婆婆一直待媳妇都很好,媳妇一直都铭记在心。”这是发自内心的感激,无子,对女人来说意味着什么?但公婆待她真是仁至义尽了。没有儿子就过继,任她挑,任她选,一带走就是七八年,中间没回来尽过孝道,也是没有怪罪过一句。哪怕就是林老太爷夫妇,也是挑不出一点错来的。

    陆老太爷叹了口气:“你也别想得太多,人要认命。好在陆缄这孩子真不错,挺争气的,他没有对你不孝吧?少字”

    回忆起往事,又听到这体贴的问话,林玉珍心里顿时暖洋洋的:“没有。虽然他还上进,但就是有些贪玩,总想背着媳妇跑出去玩,媳妇又担心他会学坏,他话又少,有什么总也不肯和媳妇说……”

    陆老太爷指点她:“他年纪大了,又是男子,你不能总把他关在屋子里,这样不好。你该适当放他出去走走,让他多见识见识,他才晓得世事不易,才会懂得你的好。”

    “好,我以后多注意。”林玉珍答应得十分爽快。

    陆老太爷沉默片刻,道:“我有个想法,还没和老大说,先问问你的意思,你觉得你的侄女,行四的谨容,怎么样?我想把她聘给陆缄做媳妇。”

    林玉珍惊得变了颜色,开什么玩笑?刚开始她不是没考虑过林谨容,可是林谨容真是太让她失望了,还有陶氏,和她真是生来就不对盘。所以很早以前,她就已经把林谨容排除在外了,现在,这么突然的,陆老太爷竟然说要聘给陆缄做媳妇,做她的儿媳妇?林玉珍一时心乱如麻,不知该怎么回答才好,张着口失了声。

    就是方嬷嬷也是震惊不已,几度怀疑自己听错了。

    陆老太爷自顾自地道:“我觉着这个孩子挺好。你的几个侄女中,她的年纪最长,容貌端庄秀雅,习文识字,也有才情,和陆缄才貌相当,正是良配。如果你没有什么意见,我就写信给老大,把这事儿定了。”

    林玉珍此刻方找回自己的声音:“公爹,这事儿是不是再商榷一下?”

    陆老太爷那双藏在眉毛下的眼睛闪着微光:“哦?怎么说?”声音已经有些不好听了。

    林玉珍手板心里冒着细毛毛汗,大着胆子道:“我三嫂已经在托人给她相看了的。”

    “不是还只是相看么?八字还没有一撇呢,我只要开了口,你父亲根本不会说什么。”

    林玉珍紧张地咽着唾沫:“不是我这个做姑母的嫌弃侄女儿,这孩子有些掐尖要强”

    “你说的是暖炉会那事儿吧?少字”陆老太爷笑道:“其实和你有些像啊。她将来要当家的,爱掐尖要强一点才好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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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8章渐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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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9章 琉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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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玉珍真急了:“她太贪财不过暖炉会上媳妇给她的那只水精钗子,她竟以十两金子的价格卖给了林六简直不成体统”

    陆老太爷淡淡地道:“我知道。还有什么?”竟是连多话也不想说了。

    他的态度越来越强硬,越来糟糕,几乎已经无可转圜,林玉珍绝望地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她不敬我和她母亲一样的,脾气死犟,又不会看头势,现在只是做姑侄就已经这样,将来做了婆媳还怎么办?”

    陆老太爷捋着胡子不说话。

    终于有转机了林玉珍松了一口气,放软了声音道:“公爹,她的性子也沉闷孤僻得紧,不喜欢出门,不喜欢和姐妹">们在一处说话玩乐……”话还未说完,就听陆老太爷拔高声音道:“这样才好,省得多嘴多舌,搬弄是非,招惹是非嘴是用来吃饭说话的不假,可也要看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

    多嘴多舌,搬弄是非?这话好像别有所指?平济寺的事情,虽然她已经严令不许外传,可是宋氏和陆经都在场,真有心去打听,也是瞒不住的。林玉珍的心里顿时“咯噔”一下,忍不住抬眼看向陆老太爷,却见陆老太爷严肃地看着她,眼睛眨也不眨。

    二人对视片刻,林玉珍终是败下阵来,耷拉着肩膀,半垂下头,低不可闻地道:“公爹打算什么时候去提呢?婆婆知晓此事了么?”

    “合适的时候我自然会提。谁都没说就先和你说,就是让你心里有个底,有些事情该处理的就提前处理妥当,别到时候又添乱子出来不好看”陆老太爷硬邦邦地道:“你婆婆那里我自会和她说,她向来贤良淑德,从来不会拂逆我。长房长孙的婚事是大事,女人又岂能有男人看得清,看得懂?你有时候也要放开心胸,不要总和一些小事过不去,那对你自己没有任何好处。”

    林玉珍顿时无话可说。老太太顺从老太爷就是贤良淑德,她这个做儿媳的就更不能多嘴了。她再多嘴,不但不贤淑,还是拘着一些小事不放,忤逆长辈,和林四这个小辈过不去。且老太爷事先和她说,那是给她面子,再抬下去,就是自己找气受。林玉珍虽然愤愤不平,却真是不敢再和陆老太爷叫板下去,只好委委屈屈地行礼告辞退下。

    出了门,怒气狂飙,脚下生风,遇到来往行礼问好的仆从都是恶狠狠一眼瞪将过去。方嬷嬷快步跟在她身后,劝也不敢劝,到院子门口方才给丫头使了眼色,让去请陆云过来。

    林玉珍进门就砸了一个大花瓶,骂道:“定是宋氏那个贱人和我作对”除了陆二太太宋氏,谁还会这样处心积虑地和她作对,给她添堵,让她不痛快呢?也只有二房才能有这个本事挑得动老太爷。她是长子长媳,本来这院子里该是她呼风唤雨才对,可是她为了子嗣避出去七八年,回来后很多人和事都变了,就是陆建新再得意,陆缄再成器,也有不如意,伸展不开手脚的地方。个个都说宋氏好,说她凶,可是谁又知道宋氏的险恶?

    方嬷嬷忙命人关紧院子门,上前扶住林玉珍低声相劝:“好太太,好太太,休要这样,传出去又有什么好?”没有人会给林玉珍难堪,人家只会给她们这些手下的人难堪。

    林玉珍大声道:“我怕她你们有谁要去传话讨赏的只管去”屋子里的丫头婆子顿时噤若寒蝉,都垂下眼盯着脚尖,恨不得自己不在场才好。

    “这屋里的人都是跟着太太从江南回来的,谁又会多嘴?”方嬷嬷挥手示意其余人等下去,劝道:“太太,不是怕谁,而是传到老太爷耳朵里不好。老太爷的脾气你不是不知道,除非他自己改变主意,否则说一不二。”

    林玉珍坐下,默然想了许久,呼吸渐渐平缓下来:“二少爷最近可有什么异动?”

    方嬷嬷讶异道:“不曾啊。每日按时读书写字,门都没出过,也没和其他无关的人接触过。”太太自来多疑,怀疑过宋氏之后,又开始怀疑涂氏和陆缄了。若不是陶氏和林谨容自来不把太太放在眼里,两家关系太差,只怕太太还要怀疑是那娘儿俩设计的呢。

    林玉珍板着脸道:“你去找他来”

    这种事儿找陆缄又有什么用?难不成还要陆缄自己去和老太爷说,他不娶林四,要林六?这婚姻大事,都要听长辈的意思,从来也没有自己做主的道理。方嬷嬷虽然暗自嘀咕,却也不敢触了林玉珍的霉头,忙出门去叫人请陆缄过来。

    陆缄还没到,陆云就匆匆赶来了,听完事情经过,柔声劝道:“母亲着急什么?这不是还要外祖父同意么?”

    一语惊醒梦中人,林玉珍笑道:“是啊,我是糊涂了。让人准备车马,我马上过去。”

    陆云垂下眼帘,低声道:“母亲,您这会儿出门,然后祖父再去说这事儿就不成,这……”这不是明摆着告诉人家,就是她去做的好事么?

    林玉珍懊恼地深吸了一口气,一想到以后陆缄的媳妇儿和她不是一条心,她就受不住。

    陆云道:“祖父现在还只是同您说,不曾知会祖母,要去和外祖父母相商,怎么也该是明日以后的事情,缓口气,办法还多的是。再说了……”她拖长了声音,低声道:“哪怕就是成了事实又如何?难道她敢不敬母亲么?始终是母亲的亲侄女,总不能歪到哪里去。”

    “可是……”林玉珍刚说了两个字,就听方嬷嬷在门外喊了声:“二少爷。”

    母女对视一眼,都住了口,陆缄走进来,规规矩矩地给林玉珍行礼问好:“不知母亲有什么吩咐?”

    “刚才你祖父和我说,你年纪大啦,该给你定亲了。”林玉珍死死盯着他的脸,试图从上面看出点什么来。

    陆缄的脸上闪过一丝讶异并慌乱,却不问是谁,只带着些羞涩微微一笑。

    林玉珍试探道:“你不问是谁?”别不是早就知道是谁了吧?少字

    陆缄红了脸:“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长辈们说是谁就是谁。”

    林玉珍就笑了:“知道你孝顺,现在我来问你,你觉得谁最合眼缘?我去替你说,过日子,还得称心如意才好。”

    陆缄讶异地抬起头来,但见陆云在林玉珍旁边朝他直眨眼睛,又轻轻摇了摇头。当下便垂了眼帘,低声道:“只要人品好就行,儿子信得过母亲和祖父母的眼光。”

    说了等于没说,也许真是不知道?林玉珍沉默片刻,无趣地挥手让他下去:“你去看书吧。这事儿你别管了。”

    陆缄默然行礼退下。

    林玉珍侧身躺回榻上,蹙起眉头不说话,无限忧愁。

    陆云撑着下巴想了许久,低声道:“不然明日我替母亲跑这一趟吧。母亲安心去做客就好。”

    林玉珍挑了挑眉:“你要如何?你一个未出阁的小姑娘,能做什么?”

    陆云笑道:“女儿做事自有分寸。和舅母们闲话家常总是可以的。”

    林玉珍似信非信,少不得拉着陆云详细地吩咐一回:“这事儿你还得去寻你二伯母……”如此这般地交代了一回,陆云只是不停点头。

    天色黑尽,陆云漫步走到陆缄的院子里,轻轻止住了外面伺候的小厮,走到门前站住了,侧耳细听。

    只听屋子里静默一片,偶尔有纸翻动的声音。陆云便轻轻敲响了门:“哥哥。”

    开门的是长寿,陆缄果然又在临帖。

    陆云上前去,自然而然地替陆缄磨起了墨:“哥哥,你想不想知道祖父意向是谁?”

    陆缄轻轻放下笔:“你知道?”

    陆云抿唇一笑:“总归是那几个表姐妹">。”她娇俏地眨眨眼睛:“哥哥,你觉着谁最好?看看我能不能帮上你的忙?”

    陆缄盯着跳动的火焰看了片刻,淡淡地道:“只要人品端正就好,交给长辈们去定。”

    陆云放下手里的墨锭,默然片刻,轻声道:“祖父定的是四姐姐,母亲中意六姐姐。”

    陆缄回头看着她:“那么你呢?”

    陆云一怔,随即细声道:“在我眼里,几个姐姐都很好,不管是谁做了嫂子,只要她对哥哥好,对母亲好,我就好。”

    陆缄点了点头,继续提起笔临帖。

    陆云在旁边立了许久,见他几番停下似是想和她说什么,可也始终没说,而是继续不停地写,不停地写。

    看来是问不出什么来了,陆云索性别了陆缄,沿着长廊慢慢走回自己的院子,命简儿取了装簪钗的匣子出来,挑了林谨容从清州带回来的那枝琉璃钗子对着灯光细看。

    绯红的芍药一支独放,雕工一般,但颜色真好看,整体还不错。她盯着那钗子看了许久,问简儿:“这钗子是不是和吴家菱姑娘头上的那个很像?”

    简儿不好回答,模棱两可地道:“其实清州的琉璃簪钗真是不怎样。”

    陆云沉默片刻,轻轻将那钗子放下,吩咐道:“给我挑一身衣服,明日我出门要戴这支钗子。”

    第129章琉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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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0章 冬雨

    第130章冬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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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晨,细雨沥沥,呵气成雾。

    还未落尽的树叶儿滴答滴答往下滴水,青石板路被雨水冲洗得发亮,蜿蜿蜒蜒的小路尽头,缓缓过来一把普通的青布大伞。伞下的女子绯衣丹裙,乌云堆雪的发上斜斜插了一枝鲜翠欲滴的琉璃栀子花钗,钗头下垂的琉璃碎珠犹如一串晶莹的雨滴,随着女子稳健的脚步缓缓摆动,衬得女子肌肤如雪,明眸皓齿。

    陆云立在通往安乐堂的路口处,微微眯了眼,打量着缓步朝她走来的林谨容。几乎是在突然之间,她发现这个沉默不语,总是习惯于坐在角落里听人说话,被人问到,或者是听到感兴趣的话题才会露出一丝淡淡笑容的表姐已经出落成了一个十分抢眼的女孩子。

    陆云不自禁地悄悄拽了拽自己身上那套青碧色的素锦衣裙,扶了扶头上那枝绯红色的芍药琉璃钗,然后挺直了小腰,朝着林谨容露出一个灿烂到极致的笑容:“四姐姐。”

    看见是她,林谨容的长眉轻轻挑了挑,眼里流露出几分惊讶,露出一个透了几分疏远的笑容:“原来是云妹妹,不想你会这么早就过来。”

    陆云自然知道这会儿还早,她被雨声吵得睡不着觉,很早就起了床,精心收拾了许久,天也没亮。她指了指简儿手里的朱漆食盒:“我过来瞧瞧外祖母,恰好家里做了些菊花饼,约莫是今年最后一茬了,送过来给你们尝尝。”

    “多谢……”林谨容笑道:“想必你还没用早饭吧?少字我让人去和厨房说一声,多送一份早饭过来?”

    仿佛很有礼,仿佛很周到,但是陆云分明感受得到那种不在意——和另外几个林家姑娘相比,林谨容对她并不是很感兴趣,也不重视。她非常认真地再次打量了林谨容一番,道:“谢谢四姐姐,我用过了。”压低了声音,有些突兀地笑:“听说舅母已经在替姐姐相看人家了?”

    林谨容长长的眉毛弯成一个好看的弧度,眼睛里露出几分笑意:“不知道呢。”

    她分明是知道的,她却说她不知道。就像这头上的琉璃钗子,她也分明是知道的,长寿也说了,就是她替吴襄挑的,可是她什么都不耐烦说,不屑于说。陆云露出一个更灿烂的笑容来:“四姐姐,我唐突问一句,我母亲舍不得我,所以才想在家乡给我寻一门亲,为何三舅母要舍近求远,托姑奶奶在太明府给你相看?难道她不疼你?平洲、清州这些相熟的人家中,就没有合适的吗?离家那么远,你也肯?”

    亲戚之间果然就没有秘密,既然已经知道了,也就不必再刻意藏着掩着,林谨容微微一笑:“也许她想多个热闹的去处罢。现在说这些还早,没影子的事儿。”

    “开玩笑啦。”陆云呵呵一笑:“谁不知道太明府富庶,日子好过,才子也更多?三舅母也是疼你。”突如其来地转变了话题:“我有时候总会有一种错觉,觉着四姐姐好像是不太喜欢我?”

    林谨容回眸看着她,认真地解释:“没有的事,你怎会有这样的错觉?”

    表情很认真,是在认真的解释,但是没有惊讶,的确是不喜欢,果然是不喜欢。陆云垂下眼帘,声音平板:“平济寺的事情,我很难过……”

    林谨容虽诧异于她竟会主动和自己提起这事儿,还是安慰道:“会过去的。”

    陆云执着地看着她:“真的会过去?”

    林谨容再次重复:“会过去的。”

    陆云抬眼看着浅灰色的天空,低声道:“你真觉得太明府好?”

    她今早表现得太奇怪,林谨容被弄得莫名的不安:“阿云,你有什么话就直截了当地说吧,我没有你们聪明,猜不过来。”

    陆云收回目光,笑道:“没有什么。四姐姐也莫要说自己不聪明,有人夸赞你才气天成,沉稳内敛,这样的气度,不是想学就能学到的。长辈们都很喜欢你呢。”

    她真没看出来哪几个长辈有多喜欢她。林谨容忍不住自嘲一笑:“什么才气天成?无非是因为笨,专心专意只想做好一件事,所以心里眼里就只有那件事而已。”

    陆云上前紧紧抱住她的胳膊:“四姐不要自谦,不然真叫我无地自容了。刚才不知怎地,我就是突然想和你说说心里的话,你没有嫌我烦吧?少字”

    “没有。”林谨容轻轻抬了抬胳膊,陆云也就收回手。二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闲话,在半路上又遇到了双胞胎,林七欢喜地随意将袖子挡住了雨丝,跑到陆云的伞下抱住她的手臂:“阿云,你怎会在这个时辰来?好久不见,怪想你的。”

    陆云报以同样甜美欢喜的笑容:“我这不是来了么?”

    “咦,你今天打扮得真好看。用了胭脂吧?少字好看,香味儿也好……”林七叽叽喳喳地拉着陆云说个不休。

    “你们慢慢来,我先往前头去。”林谨容朝候在一旁矜持微笑的林六轻轻点了点头,带着荔枝独自往前头去了。

    陆云注视着她的背影,巧笑嫣然的问林七:“你不觉得四姐姐今日才是真正最好看的么?”

    林七回头看了一眼,笑道:“很少见她穿这样艳色的衣裙,不过也真好看。阿云,你今日过来可是有什么事?”

    陆云道:“过来给外祖母请安,送几个菊花饼给你们尝,二舅母呢?”又打趣一旁矜持的林六:“几天不见,六姐姐就和变了个人似的,这么端庄矜持,可是不欢迎我?”

    林六这才上前,微笑道:“以为你要过几日才会和姑母一起来。我母亲就在后面,要不要等一等?”罗氏昨日去寻林玉珍的事情她是知道的,陆云这么早就出现,由不得她不上心。

    陆云笑道:“好啊,那就等一等。”

    少倾,罗氏果然赶了上来,笑道:“阿云这么早呢。”

    陆云笑着行了礼,小声道:“母亲特意让我过来和二舅母说,粮食的事情已经说好,我二叔父不日就要出发,您直接派人去寻他就行,他自会安排妥当。她这几日太忙,就不过来了。”

    罗氏顿时笑成一朵花:“让她费心了,知道她忙,我也就不去给她添麻烦了,阿云替我多谢她。”顿了顿,左右张望两眼,试探道:“想必不太容易?是寻你祖父说的情吧?少字有没有为难?”陆家的情形她也知道,林玉珍是不会轻易和二房开口的,那就只有求老太爷,如果要提林六的事情,也就是最佳时机,不可能不提。

    陆云娇俏一笑:“二舅母太客气,的确是找我祖父说的,但没有丝毫为难,我母亲才一说,他老人家就答应了。”

    “那……”罗氏非常想问陆云,林玉珍是否向陆老太爷提起林六的事情了,陆老太爷又是怎么个说法,却不太好直截了当地说明,正踌躇间,只见陆云疑惑地道:“二舅母是否还有其他事?”

    罗氏忙挤出一个笑来:“没有。好孩子,你母亲还生不生我的气?”

    陆云的眼里闪过一丝阴霾,随即甜甜地笑了:“没有,二舅母您放心,我母亲就是脾气不太好,其实气性不长,不然也不会让我一大早就来和二舅母报喜。”

    “那就好。”罗氏仔细观察,但见一路行去,陆云待林六和林七还和从前一样的亲热,甚至亲热更胜从前,一颗心就真的放了下来。应该是无碍了。

    几人进了安乐堂,只见周氏、陶氏、林五等人早就到了,林老太正在拉着林谨音的手说话,看见陆云,疼惜地朝她伸手:“好孩子,难为你一大早雨淋淋地来瞧我,过来和我坐。”

    陆云也就笑嘻嘻地挨过去。林老太拉着她问长问短,几番想安慰她,但当着媳妇孙女等人又不好明说。周氏便和陶氏使眼色,众人起身告辞,只留陆云和林老太说话。

    见没了外人,林老太方将陆云搂入怀中:“好孩子,你受委屈了。”

    陆云使劲眨了眨眼睛,轻轻推推林老太:“外祖母莫要替孙女儿伤心,孙女儿根本没放在心上。倒是我母亲有些想不开,下次外祖母若是见了我母亲,还请您多劝劝她。”

    林老太忍不住赞道:“多好的孩子,吴家那是有眼无珠。”

    陆云沉默片刻,笑道:“外祖母,我们不提这事儿了好么?我陪您坐坐,就要回去了。”

    林老太岂有不应之理?祖孙二人就说起一些无关紧要的闲话来,直到走时,陆云也不曾提起陆老太爷的打算。

    却说周氏等人出了安乐堂,因见罗氏春风满面的,周氏忍不住笑问:“二弟妹可是遇到了什么好事?说来也让我们跟着高兴高兴?”

    罗氏带了几分得意道:“是有好事儿,但我不和你们说。”

    “啧……看你这得意样儿。”周氏笑着,暗里捏了陶氏一把,见罗氏领着双胞胎欢快地走远了,方低声道:“多半是昨日跑出去和姑太太讨饶求情成功了。还不知如何的低声下气呢。”

    陶氏微微一笑:“为了儿女总是值得的。”

    周氏悻悻地道:“也只见她了,没事找事儿。上蹿下跳的,偏偏运气还那么好。”

    林谨容在一旁听着,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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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短耳猫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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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0章冬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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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1章 错乱

    第131章错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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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日早上,绵绵细雨虽然停了,天却照旧阴沉沉的,院子里四处残留着水渍,偶尔一阵冷风吹过,荡起阵阵涟漪,很快又消于无形。

    一辆马车停在林家门口,穿戴着灰袍黑幞头的管事笑吟吟地敲开了门,门子才见了人,就笑得见牙不见眼,忙着开门迎客,命小厮往里通传:“陆老太爷和陆老太太来啦”

    “这帖子才送过来没多久呢,这么快就到了?”林老太爷疑惑地整整袍服,和林老太太缓步走出,前去迎接亲家。林老太太边行边使人去唤周氏:“去和大太太说,让她赶紧安排酒食茶果,准备待客。”又问林老太爷:“这亲家太太可是多年不曾出门,今日上门做客,会不会是来提孩子们的亲事?”

    林老太爷沉稳地道:“也许是吧,也该定下来了。这陆老爷子,还是那个脾气,说风就是雨,这样的急。我还以为他们怎么也要午后才来呢。”

    林老太太心情很好地道:“急什么?这来回得谈好几次才能谈完呢。我说早就该上门了的。”

    夫妻二人行到二门处,但见陆老太爷和陆老太太衣着光鲜,脸上堆满了笑容,身边的管事婆子捧着提着许多匣子礼盒,显得极为隆重。林老太爷不由笑道:“这么客气,两亲家,上门做客还带这许多东西。”

    陆老太爷少不得和他寒暄客气一回,进了正堂,分宾主坐下,一盏茶后,陆老太爷起身行礼:“林兄可否还记得当初我们两家先祖的约定?世代为婚,缔结两姓之好?”

    果然是来提亲的,林老太爷不由微微一笑,起身回礼:“记得,如何记不得?”

    他二人在那里你来我往地说客气话,一旁的林老太太和陆老太太二人相视而笑,林老太太便给青梨使了个眼色,示意青梨去让罗氏准备一下,等待召唤。

    青梨刚迈出步子,就听陆老太爷道:“府上的四姑娘,德行温厚,柔顺淑德……”青梨脚下顿时打了个滑,小心翼翼地回头去看,但见林老太爷脸上的笑容虽未变,眼里却已经没了笑意。

    林老太太惊愕地回头看着陆老太:“这个……”会不会是弄错了?之前林六的事情,虽然从没有明白提过,可是她以为,已经形成了默契的,怎么突然就改了?

    陆老太太微微一笑:“难道玉珍没有和亲家提过?这事儿早前她公爹就和她说过的,就是昨日我也才问过她。谨容,四姑娘,就是你家马上要出嫁去清州的三姑娘的胞妹,那个细高个儿,温柔沉稳,话不多的那个,我记得清楚吧?少字”

    难道林玉珍到底还是因为上次吴家的事对罗氏生了怨气?又或者,林玉珍的意见和陆家两老的意见不合?这是霸王硬上弓?可是陆云昨日来,也没提半点,这是搞的什么名堂?林老太太脑子里乱七八糟一片,却不好说林玉珍没提过,只好干笑着朝林老太爷使眼色,示意他设法拖一拖,求证了又再说。无论如何,总要最先为林玉珍考虑的。

    陆老太爷耳朵又尖,眼睛也贼,回头笑道:“是,我和大儿媳妇说过,她完全赞同,没有任何意见。”眼望着林老太爷道:“玉珍这孩子,这些年吃的苦头不小……”

    林老太爷默然不语,良久,起身道:“亲家,我们园子里走走。”

    陆老太爷从善如流:“请。”

    ※※※

    陶氏笑吟吟地翻看着面前的金银双胜御、罗花幞头、绿袍、靴笏等物,同龚妈妈道:“这些东西都是催妆时要回的礼,你可拣仔细了,休要出错。”

    林谨容便轻轻捅了捅一旁含羞垂头的林谨音:“恭喜姐姐,好日子就要近了。”

    “你也会有这一日的”林谨音羞得满脸通红,抿着唇,咬着牙,轻轻掐了林谨容一把,姐妹">二人正笑闹间,忽听院子门口传来一声脆响,有丫头婆子喊道:“姑娘,姑娘”接着一阵纷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怎么回事?”陶氏惊得站起来,话才出口,门帘就被人猛地掀起,门口处林六苍白着脸,脸上犹带泪痕,一双圆圆的眼睛往外喷着怒火,恶狠狠地瞪着林谨容。

    林谨容收了脸上的笑意,起身诧异地道:“六妹妹,你这是怎么了?”

    林六不说话,就是恶狠狠地瞪着林谨容。紧接着,林七撞将进来,猛地朝林谨容扑过去,口里嚷道:“阴险小人,不要脸”才行得一两步,就被荔枝猛地抱住,恨得伸长一双手朝荔枝脸上抓去。春芽见状,忙扑过去紧紧箍住林七的双臂,与荔枝合力将她拖到一旁,低声劝慰:“七姑娘有话好好说。”林七只是闷声乱踢乱打。

    陶氏勃然大怒,怒问后面匆匆跟进来的伺候双胞胎的丫头婆子:“怎么回事?有话么?好好的闺阁女儿,做出这种泼皮无赖之像,跟谁学的”

    紫襦和绿萍对视了一眼,嗫嚅着道:“三太太,事出有因……”

    陶氏怒道:“我不管,再有什么因由也不能乱来叫她们母亲来和我说清楚”

    龚妈妈匆忙把不相干的人给赶走,下了封口令后回来劝道:“两位姑娘,什么事儿不能好生说,非要这样伤和气?”

    林六把脸埋在紫襦肩上失声痛哭,这些日子以来的所有的矜持端庄统统消失不见。林七看得心疼,气咻咻地骂道:“林四,黑心烂肝的小人,你不得好死”

    林谨容一颗心直往下沉,犹带了几分清明,强撑着道:“我不明白……”

    罗氏从后面追进来,一手搂住林六,一手扯住林七,怨毒地寒着一张脸磨着牙冷笑:“三弟妹,你好手段,都被你们给骗了,什么写信请太明府的婶娘帮忙相看亲事,其实却在背里暗渡陈仓,如今你可如愿了?自家人,也用得着这样的手段?我一直以为你是直人,没想到你也是这样的卑鄙小人”

    陶氏莫名其妙,大怒道:“你给我说清楚”

    罗氏冷笑:“说什么?你自己做的事情你不比我更清楚?到底是一家人,你不要脸面,我还要,我就不说了。”

    周氏赶过来,挡在中间压低了声音苦苦相劝:“二弟妹,这事儿可真怪不得三弟妹和四侄女儿,她们也不知道的……前头客人还没走呢,这样闹出去谁好看?”

    罗氏红着眼指了周氏颤抖着嘴唇骂道:“你二人狼狈为奸,都不是好东西我们走”言罢虎汹汹地扯着双胞胎往外走,林七挣扎不依,挨了一记响亮的耳光。

    “别人不把你们的脸当回事儿,你们也可劲儿地踩自个儿的脸谁再给我丢脸,我就打死她”罗氏的骂声渐远,林谨容的耳边还缠绕着周氏催命一般的声音:“刚才陆家老太爷和老太太亲自上门来了,替陆缄向阿容提亲……老太爷已经应允了,老太太……”

    后面的话林谨容听不清楚,只觉得耳朵嗡嗡嗡地响成一片,她茫然四顾,只见周围不是黑就是白,亮得晃眼睛。她努力想睁大眼睛看得清楚一点,努力想让耳朵更灵敏一点,听听周氏在说什么,老太太是否反对了,可她只听到林谨音喊了一声:“囡囡……”

    周氏吃惊地看着软绵绵倒在林谨音怀里的林谨容,白着嘴唇道:“这,这是怎么回事?怎么至于如此?”

    陶氏呆怔了片刻就迅速反应过来,指挥着众人将林谨容扶上榻去躺好,用力掐她的人中。片刻后,林谨容轻轻出了一口气,睁开眼睛就拉住她的手,泪如雨下:“娘……”

    林谨音松了一口气,看向一旁的周氏,抱歉地道:“大伯母,她这是吃两个妹妹一惊一吓,委屈难受了。刚才的事情传出去大家的颜面都不好看,还要烦请您……”

    小姑娘嘛,突然遇到这样的委屈羞辱肯定受不住,要怪也只能怪林玉珍不会处理事情,罗氏母女太跋扈。周氏理解地点头:“我去处置着。”然后避了开去。

    待到屋里屋外没有了外人,林谨容坐起身来,死死拽着陶氏的手,上牙和下牙控制不住地磕得乱响:“娘,你答应过我的。我死也不嫁。”

    “好氏使劲抹着女儿的肩膀背脊,白着脸道:“怎会这样?事先也没听到半点风声的。”她也想不明白是为什么,怎么突然就变了卦,实在是有些匪夷所思。

    龚妈妈无言以对,林谨音小声道:“昨日陆云过来,看二伯母她们的样子也还是欢天喜地的,怎么就……”陆家不是良配,她们都明白,但也明白,这绝不会是弄错了。老太爷已经答应,老太太就算是心里再不舒服,也不可能当众反驳。再看罗氏和双胞胎的失态样,这事儿基本已经是无可转圜了。

    陶氏皱眉坐了片刻,脸上露出破釜沉舟的表情来,沉声安慰林谨容:“囡囡,你别怕,娘答应过你的,娘这就去寻你祖父和祖母。还没过礼呢,就什么都算不得。”

    林谨音忙道:“娘,我陪您去……”

    陶氏轻轻出了一口气:“我知道,我晓得分寸,你留下来陪你妹妹。”

    林谨音不放心地看着林谨容,又看着陶氏,决舍不下,林谨容大大吸了一口气,颤抖着道:“姐姐陪了母亲去,我没事。”

    第131章错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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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2章 软硬

    第132章软硬

    变化太快,快得林谨容猝不及防。

    当年,林玉珍第一次以半开玩笑半认真的方式提起这桩亲事,是在林谨音的婚宴上;可是现在,离林谨音的婚宴还有将近一个月,事情就突然发生了,还是陆家老太爷和老太太亲自出的面,直接就找的林老太爷。

    林谨容紧紧抿着唇,死死盯着窗棂眨也不眨眼,她怕她一眨眼,眼泪就会掉下来,然后再也止不住。凭什么?凭什么她那么辛苦,那么努力,明明已经看到了改变,明明已经看到了出路,只差一步,只差一步就可以彻底改变人生,人家轻轻一句话就可以定了她的生死和前路?她不服,不服

    一滴眼泪毫无预兆地顺着林谨容的脸颊流淌下来,挂在腮边,她抬起袖口,使劲擦了一下,擦得肌肤生疼。另一滴眼泪又从另一边淌下来,她继续咬着牙重复刚才的动作。

    一只手温和的握住她的手腕,将帕子轻轻拭去她脸上的泪。荔枝心疼地跪在林谨容身边,焦虑地看着她,低声劝道:“姑娘,不要这样,你和你自己没有仇。”

    她和自己当然没有仇林谨容猛地回头看着荔枝,轻轻眨了眨眼,两大滴眼泪又簌簌落下,不等荔枝替她擦泪,她就站起了身:“我要去见老太爷。”

    荔枝还未开口,桂嬷嬷已经惊得一把扯住了她的袖子:“姑娘,使不得太太和三姑娘不是已经去了么?您等她们回来又再说啊。咱们不急在这一时。”

    林谨容一言不发,红着眼睛往外走。桂嬷嬷死死扯着她的袖子不放,还朝荔枝使眼色,示意荔枝过去帮忙。姑娘家,听到别人提起自己的亲事都该躲开才显得矜持尊贵,哪里有跑到尊长的面前去反驳尊长说自己不喜欢这门亲的?传出去以后还要不要做人?

    林谨容不是桂嬷嬷的对手,由不住发狂地大喊了一声:“放开”两手扯住袖子一阵猛拽。

    桂嬷嬷涨红了脸,一屁股坐在地上:“死也不放太太吩咐过老奴看好您,不许您出去的。”

    荔枝奔过来拽住林谨容袖子,低声道:“姑娘,您听奴婢一句劝。现在不是才知道么,太太和三姑娘先去,您先忍忍等她们回来,若是都不成了,您再去不是更好?不要一次把劲儿全用光了,不留余地啊。也许会有好结果也不定呢。”

    好,她不急,她再等等,让情绪稳定缓和一点再去。林谨容抬起眼来看着窗外发白的天空,长长地喘了一口气,动作终是慢慢缓了下来:“荔枝,给我打水洗脸梳头。”就算是要去和林老太爷撕破脸的争,也要打扮得齐齐整整的去。

    却说陶氏紧赶慢赶地往前赶,却只看到陆家的马车刚好驶出去。林老太太看见她,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倒是林老太爷板了脸道:“你来做什么?”

    陶氏看了一眼周围站着的下人,不愿林谨容的声名受损,少不得忍住急躁赔笑道:“公爹,媳妇有事儿要与您和婆婆说。”

    见她还算得体,林老太爷的脸色稍微缓了缓,一甩袍袖转身往里走:“进去说。”

    青梨正要去扶林老太,陶氏忙上前去替了她的手:“我来。”

    这不说是破天荒第一遭,却也真是难得,林老太太淡淡瞥了陶氏一眼,却也没有拒绝。林谨音沉默上前,与陶氏一道,扶了林老太往里。

    林老太爷却是朝着听涛居走,陶氏本能地就觉得不对,这个时候,林慎之正在里面读书写字,难道进去当着他的面争论这事儿么?待要问林老太爷,林老太爷却仰着头背着手往前面走得飞快,根本追不上,只好低声道:“婆婆,小老七在里面读书呢,是不是去安乐堂更妥当……”

    林老太斜眼看了她一下,抿着嘴不说话。

    林谨音觉得林老太爷选择听涛居来处理林谨容的这桩事情再是妥当不过的,听涛居不似安乐堂有那么多的闲杂人等,盯着的眼睛没有那么多,在里面说的话自然也不可能随便传出去。当下便轻轻扯了扯陶氏的袖子,示意她不要多话。

    陶氏欲言又止,终是忍住了,不声不响地跟着林老太爷进了听涛居。林慎之正坐在窗边的书桌前写字,闻声回过头来一瞧,不由笑了,却不是忙着跳下凳子,而是先把笔墨放好,纸压好,方才起身走过来行礼问好:“祖父,祖母,娘,三姐姐,你们怎么一起来了?好难得啊。”

    林老太爷看到他,由来下垂着的唇角就往上翘起,露出一丝温和的笑,轻抚他的头顶,柔声道:“冷么?”

    林慎之摇头:“不冷,火盆旺旺的。”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好奇地从这个身上溜到那个身上,想去靠着陶氏,又不敢,便朝着林老太靠拢了,小声笑道:“祖母。”

    林老太便拉了他的手,往自己的怀里捂,低声道:“小手怪凉的,记得多揉揉,不要长了冻疮。”

    林老太爷也不管他,径自走到桌前看了他写的字,挑了错处,指点一番,方捋着胡子道:“今日提前放你学,让麦子带你去吃些自己喜欢的糕点。”

    林慎之不敢有违,行礼告退,又看着陶氏和林谨音笑了笑,方由麦子牵着去了。

    林老太爷这才往紫檀木书案后坐了,淡淡地道:“老三媳妇,你想和我说什么?”

    陶氏先扶林老太太在一旁的如意纹六面开光圆墩上坐稳,方束手站好,规规矩矩地道:“公爹,儿媳刚才听到一个传闻,道是陆家替陆缄向阿容提亲,可有这事?”

    林老太爷并不先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冷淡地对着林谨音道:“阿音你先出去。”

    林谨音怎敢放了陶氏在里面独自面对他二人?自是要寻借口留下来的,还没等她开口,就听林老太爷一大声吼起来:“出去”

    林老太爷平日里虽然凶,但那是当着儿子孙子的时候,对着女眷们养气功夫还是不错的,更多时候最多就是冷淡不理而已,这样的凶还是第一次。林老太和陶氏都被吓了一大跳,林谨音又羞又窘,气得满脸通红,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生硬地行了个礼,转身快步走出去,却也不去别处,就在门外守着,只盼陶氏能记得她们先前商量好的来。

    林老太爷缓缓气,方又问陶氏:“是又怎样?可是你有意见?”

    一连两个反问。陶氏不是不懂得林老太爷此刻不高兴,不是不知道林老太爷对着林谨音发火是做给谁看,然而,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她怎舍得自己的心肝宝贝去受那个苦?她一咬牙,对着林老太爷跪下去:“此事不妥,还请公爹收回成命。”

    林老太爷冷淡地看着她的头顶,不发一言,林老太太倒是开口了:“是怎么个不妥法,你说来听听。”

    陶氏一听这话有戏,忙道:“这两个孩子的脾性不合。阿容的性子您们也是知道的,平日里多话也没有一句,认死理,爱钻牛角尖,又呆,又倔……”说到这里,实在挑不出自家女儿的缺点了,于是顿了顿,改为道:“总之她就是不懂事,要不然也不会弄出暖炉会的那种事情来,惹得她姑母不高兴,让表妹难堪……后来也没怎么亲近起来,姑侄不和,甚至可能姑嫂不和,这亲事能好到哪里去?我一想,心里就发慌。她还是适合人口简单的人家。”

    “咳”林老太太轻轻咳嗽了一声,“老爷……”

    林老太爷轻轻摆手,止住林老太太的话头,冷冷地问陶氏:“我问你,这桩亲事不是你去争取的?”

    陶氏讶异地道:“怎么会?媳妇和姑太太向来都不是很谈得来,您和婆婆是知道的。”

    除了她,再也没有人能理所当然地把自己和小姑相处不好的事情坦坦荡荡地说出来,林老太爷眼里的冷意总算是少了些:“起来说吧。”

    陶氏仰着头祈求地道:“公爹,那这事儿?”

    林老太爷冷了脸:“你要不想起来,就在这地上一直跪着也行。”

    这到底是答应还是不答应?陶氏有些无所适从,最终选择站起来说话:“公爹,媳妇觉得这事儿还是要从长计议才好。本来一直都以为是阿珠,突然就变成了阿容,这姐妹">间生了好多误会,不止一个人委屈,这样真不好……”

    “谁和你说是阿珠?谁说过的?你听谁提过?”林老太爷厉声打断陶氏的话:“阿容和你说她不肯?阿容和你说她和陆缄合不来?他们相处过?”

    陶氏自是要保护林谨容,当下忙道:“不是,没有,阿容她一直很守规矩的。”

    却听林老太爷一连串地道:“既然不是,那你怎会知晓他们究竟合得来合不来?瞎说什么?什么阿珠之类的话,以后休要再提若是让我听到半句扯上阿珠的话,你们谁也逃不掉”

    陶氏顿时觉得喉咙堵得厉害,全身的毛毛汗都急了出来,发急去求林老太太:“婆婆,您劝劝公爹吧,这事儿真是不妥……”

    林老太有些焦虑地看着林老太爷:“要不,再从长计议?”她不知道陆老太爷和林老太爷在园子里究竟说了什么,但却知道,从园子里回来后,林老太爷的态度就发生了变化,表示同意这门亲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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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2章软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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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婚介绍:
世代为婚,不问情爱,只合二姓之好。
春花般凋谢,又得重生。
一样的际遇,迥异的人生,她知道过程,却猜不到结局。
重生,并不只是为了报复。
重生,并不只是给了她一人机会。
重生,原是为了避免悲剧,让更多的人得到更多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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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主: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女主:嗯,这话好听。不过夫君,金银田产都交给我管理吧?
ps:坑品有保证,但是跳坑需谨慎,男主简介里说得很清楚,不喜莫入!
世婚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世婚,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世婚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