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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意千重     世婚txt下载     世婚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284章 药渣

    到送上第三更。大家还有没有粉红票啊?明天又是三更哦,要向大家求粉红票鼓励和支持,呵呵雪越下越大,很快天地之间就白茫茫的一片苍然。林谨容立在荣景居前的门廊下,用力把手往黑貂皮手笼里塞了塞,又轻轻跺了跺脚,吐出一串白汽。

    陆缄和陆云站在不远处低声说话;“………………珠儿原本就是他们的人,恐怕这之前你也受了不少méng蔽的。”

    陆云神sè复杂地看向林谨容的背影,低声道;“是,我是受了méng蔽,还以为,樱桃真的就是………………”

    陆缄笑了笑;“总之,我们以后有事多商量,好好过日子,有话有事就要说出来,不要藏在心里面憋着生气。这样不好。”

    陆云低低应了一声;“我去同嫂嫂道歉,不管我之前做了什么,都是无心的。”

    陆缄把话点到了,见她避样乖巧,便不再嗦;“那你去吧,姑嫂二人好好说说话,把误会解开,你们还是亲表姐妹呢。”

    陆云就走上前与林谨容说话;“嫂嫂,不管之前我有多少不是,都请你看在母亲和哥哥的份上原谅我。我错了。”

    雪光太强,照得林谨容情不自禁地眯了眼。陆云这些日子瘦了许多,容颜也更清丽了,神sè显得亢辜又孱弱,羞愧而忧虑,林谨容很希望陆云是真心的,但她不知道,陆云的这副清丽无辜的表皮下面,隐藏着仟么?但是也无所谓了,现在她已经有了力量与陆云对抗,陆云的那些魑魅伎俩不能对她造成更大的伤害。平生第一次,林谨容有了一种俯瞰的感觉。

    陆云见林谨容迟迟不说话,便正正经经地给她行了个礼;“嫂嫂不肯原谅我吗?”

    林谨容笑了一笑,伸手扶起她;“怎么会?”

    忽听里面一阵响动,陆绍陪着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大夫走了出来姑嫂二人便都同时住了口,回转身去看。陆绍还穿着昨日的衣裳,眼窝满是青影,下巴上全是胡子茬儿,神sè冷冰地从她们身边走过,领着那老大夫走了出去。远远站在一边的陆经赶紧追了上去。

    涂氏从里面走出来轻声道;“她也真是的,本来就有身孕,又是带着孩子在地上跪,又是抱,又是扯,又是哭,又是闹的,这胎气能不动么?”

    林谨容和陆云都没有接涂氏的话,陆缄淡淡瞥了她一眼道;“还好吧?”

    涂氏低声嘟哝道;“不知道。说是先吃药看看。

    素锦从里面走出来,小声道;“二奶奶,大奶奶向求您一件事儿。”

    林谨容看了陆缄一眼,有些不想进去,陆云赶紧道;“嫂嫂我陪你一起进去。”

    涂氏皱眉道;“阿云,你一个姑娘家,进去做什么?隔着帘子问问也就是了,过两日平稳了再去。”

    她本是好心,但陆云一心想在陆缄面前表现,便道;“我也关心大嫂,我进去看看她。”一边说,就扯了林谨容低声道;“我陪你。”

    陆老太太平时用的榻已经给吕氏躺了只当屋隔了个八联屏风,八联屏风里侧两个大火盆燃得旺旺的陆老太太由沙嬷嬷陪着,坐在一旁,手里的佛珠转得飞快。吕氏面白如纸,躺在chuáng上一动不动。

    “大奶奶,二奶奶进来了。”素锦小心翼翼地在吕氏耳边喊了一声,吕氏的眼珠子在眼皮下动了动,缓缓睁开了眼,沙哑着声音道;“二弟妹,我求你,请水老先生来给我看看好么?”

    林谨容一时间想了无数种可能。先前来的大夫是陆家惯用的大夫,医术也差不到哪里去,既然他没有给出肯定的答复,只说吃药看看,那说不定这孩子是保不住的,换了水老先生也不一定能保得住。她若是答应了吕氏的要求,指不定会落入一个圈套,但她若是不应,这是一条人命。该不该管?她瞬间念转千回,最终不过是轻轻叹息了一声;“大嫂,医者父母心,水老先生不用我特别去请,只要有人开口,他都会来的。”

    吕氏轻轻出了一口气,催促素锦;“你让大爷赶紧备车去接水老先生过来。”话未说完,眼里就包了两泡泪,“二弟妹,还是烦劳二叔跟着跑一趟吧,万一他要是不来怎么办?”

    林谨容怫然不悦,她这里刚灭了一个心魔呢,吕氏倒是提前就用小人之心猜上她了,便淡淡地道;“这是大事,既然大嫂开了口,没有推脱的道理。但水老先生也不过是应了邀请逐来诊病的罢了,可不是我家的人。他要不来,谁去也无聊。”来不来,那是水老先生的事情,总不成人不来要算在她头上罢。

    吕氏便示弱;“是我不会说话。”

    陆老太太嗯哼了一声,道;“说这些做什么?请大夫要紧。”又吩咐陆云;“你去寻到你五哥和六弟,把元郎和浩郎领到其他地方去玩,别冻着了,也别吓着了。”

    陆云只好站起身来,往外面去了。

    陆老太爷又吩咐林谨容;“现下就是你婆婆一个人在打理家务,赶紧去帮她的忙罢,别全都在这里候着。”

    林谨容正愁找不到借口好走,闻言立即告退。

    雪光透过窗纸射入房中,房里一片冷白…炭盆里的炭火越烧越燃,把众人烤得冒出了细汗,陆老太太半合着眼,悄无声息地转动着手里的佛珠;涂氏安静地坐在她身后,半垂着眼看着炭盆;吕氏犹如死了一样的,躺在榻上一点动静都没有;丫头婆子们全都束手束脚地站着,大气也不敢出;一股中药特有的味道从外面飘进来,弥漫了房间的没个角落,格外难熬的一个午后。

    陆缄裹紧了身上的大毛披风,那雪仍然是随着风,顺着他的衣领往脖颈里钻,冷得他直打颤。陆绍铁青着脸,紧抿着chún,用力抽打因为大雪,而亢法拉快马车的大青马。大青马沉重地喘着粗气,赶马车的车夫走在前头使劲拉着缰绳,试图让马车走得更快些,并不敢出声阻拦陆绍。

    陆缄看得皱眉,出声道;“大哥,照这个速度下去,只怕是还要小半个时辰才能到林家。不如让马车从后面慢慢地来,你我二人先去请人。”

    陆绍也不理他,翻身上马,使劲抽了马儿一鞭子,往前头奔去。陆缄拥马立在原地,火冒三丈,忍了又忍,终是催动了身下的马匹跟了上去。

    桂嬷嬷把药罐子里的药渣倒在一个撮箕里,有药渣敷在了药罐壁上,怎么也倒不出来,她便拿了筷子去拨拉。荔枝笑道;“又要换药啦?”

    桂嬷嬷笑道;“可不是,水老先生交代得清楚,奶奶这药一服只能吃两日。再熬就淡了。”手脚利索地把药罐子清洗干净了,吩咐双福;“双福,把这药渣埋到花圃里去。”药渣做花肥最好不过的,现在埋下去,等到春天来了就沤成了肥。

    双福应了一声,丢了手里做着的事情,在裙子上擦了擦手,快步奔过来抬起撮箕冒着雪到院子里去了。

    桂嬷嬷便与荔枝一道,去里头开了箱子取药林谨容的药都是水老先生配好的,一服一服地包好了,整整齐齐地码在箱子里,要的时候只管去取就是。

    桂嬷嬷一边小心地把药倒入药罐里,一边含笑同荔枝道;“奶奶从前总也不肯听我的话,熬了药送到她面前去,她也能够给泼了。现在可好,总算是肯好好吃药了。”

    荔枝笑道;“可不是,但愿这箱子药吃完就能有个小少爷。”一边说,一边双手合什望天祷祝了一下。

    桂嬷嬷把红泥小火炉给弄得更燃了一些,絮絮叨叨地道;“听说水老先生这药可不简单,里面又加了他特制的秘药的。也是奶奶家底厚,才能请这么个老名医在家候着,专为她一个看病配药。”

    荔枝觉着她话太多了些,却也不阻拦她,就含了笑听着。

    双福噘着嘴跑过来;“嬷嬷,花圃里埋不下啦…这些日子以来的药渣全往那里埋,巴掌大的地方早就堆满了。再挖,我就要刨着花儿的根须了。”

    桂嬷嬷就笑着轻轻戳了戳她的额头;“还能急得死人?外头那么宽的院子,任由哪里不能埋药渣的?”

    双福回头看了看棉絮一样成团飘下来的雪花,缩了缩脖子,吸吸鼻子道;“外面都被雪盖住了,怎么敢下锄头,一不小心挖着名贵的花儿怎么办?”

    桂嬷嬷骂道;“偷懒的小蹄子,那就先放着罢,等雪水化了…把土都冻严实了,又再说。”

    双福忙端了撮箕往外走;“我埋到外面的枣树下去。双全来帮忙!”两个小丫头一个提了小锄头,一个抬了撮箕迎着雪跑出去,把药渣子埋了后,快快活活地丢起了雪团玩闹。

    “天要黑了,你们的活儿都干完了?外面正闹腾着呢,你们还敢在这里玩笑,是嫌命长了么?”樱桃插着两只手出来,好一顿训斥,两个小丫头赶紧拿上东西跑了回去。

    天sè渐渐暗了下来,那雪稍微停了一头,一个人踩着雪慢吞吞走到了那棵枣树下,用脚扒拉一下雪和土。(未完待续。!。

第285章 兄弟

    虽则没有十足十的证据,但这么大的事情,林谨容自然是要同林玉珍说的,也好叫她心里有数,日后好有防备。只是说的时候,到底有所保留。

    林玉珍勃然大怒,马上就要去寻陆老太爷评理,林谨容与陆云一边一个,好不容易才把她给劝住了,陆老太爷已经夺了吕氏的一双儿子,吕氏又成了这个样子,林玉珍再去闹,可就真是没有眼sè了。

    林玉珍呆呆坐了片刻,突然道:“这么狠毒的心肠,我就说……”眼里毫无征兆地掉下一滴泪来。

    陆云被唬了一跳,忙道:“娘,你这是怎么啦?”

    林玉珍摆了摆手,起身往里:“你们都出去……我有些累,想歇歇,晚饭不吃了。”进了里屋后,果然就没再出来,方嬷嬷跟着进去,与她低声说些什么,间或传出两声抽泣。

    林谨容与陆云面面相觑,默然坐了片刻,见天sè不早,林谨容道:“你二哥该回来了,我去前头看看。阿云你就在这房里守着母亲罢,若是有什么事,我便又使人来寻你们。”

    陆云自应下不提。

    林谨容却不往荣景居去,而是折身回了房里,脱了大毛披风,舒舒服服地往熏笼旁坐了,舒展开手脚来,接了桂圆递过来的热茶汤安然享受。才不过饮了一口,就听见外面廊下有人使劲跺脚,紧接着陆缄走进来,看见她手里捧着的热茶汤,也不多言,探手接过一口气喝了下去,喘了两口气才叹道:“冷死人了。”

    林谨容忙道:“水老先生请来了?”

    陆缄往她身边坐了,将一双冰得死人的手牢牢抓住她的手捂着,lù出十分惬意舒服的神态来,低声道:“没有。跟着外祖父出城踏雪访友去了。”

    原来水老先生住在这林家,无心插柳,竟与林老太爷结成了莫逆之交。两个老人家早间起来,见这雪极大,索xìng带了林慎之并几个家仆,前往城外踏雪访友去了,却要到明日才回家。陆绍便又央了林家,使了个识路的老仆引路,顶着风雪出城,非要去寻水老先生。

    陆缄见陆绍看自己的那眼神活像是仇人一般的,知他早前还不曾有仇的时候就已经暗里当自己夫妻二人是仇人,如今吕氏出了这事儿,更要把自己夫妻二人当成仇人,便也不跟着他去做这讨嫌之人,自领着长寿回了家。

    林谨容嫌弃地把陆缄的手抓起扔到熏笼上去,冷笑:“既把我们当成了仇人,就不要用我林家的人才是正理。”

    她口里冷笑讥讽,其实再心软不过,他是真的知道了。陆缄看了林谨容两眼,突地把手塞进她衣领里去:“为着这种人生气做什么?不值当。”

    林谨容被冰得一jī灵,正要去推他,却见陆缄的脸离她不过寸许,一双眼睛黑幽幽地看着她,呼吸都吹到了她的脖子上,不等她出声,他便已经将她按在了榻上。

    呼吸纠缠间,他的chún印上她的chún瓣,温柔碾压,缱惓缠绵许久,他在她耳边轻声呢喃:“阿容……阿容……”阿容,我心悦你。这句话在陆缄的心里并chún舌间打了几个来回,却只是化作了一声:“阿容,元宵我领你去看灯。”

    谨容半闭着眼,一动不动。陆缄又与她耳鬓厮磨许久,方微微喘着气放开了她,与她仰面并肩躺在榻上,看着头顶的承尘轻轻一笑:“阿容,改日我请吴襄吃饭,你也一起吧。”

    林谨容诧异回头,正好与他目光相对,陆缄眼里满是笑意:“你说得对,他一直待我极好。”嫉妒便嫉妒了,总要走过去,总要面对的。他自有他的优势,并非一无是处。无论如何,林谨容总是他的妻了。

    林谨容沉默片刻,点了点头。

    荔枝在帘子外头探了个头,就赶紧把头缩了回去,轻轻咳嗽了一声。听到里头窸窸窣窣的声音没了,方隔着帘子道:“二爷,奶奶,五爷来了。”

    林谨容与陆缄对视了一眼,出声道:“快请进来。”

    陆纶弯腰从帘子下走了进来,鼻头冻得红彤彤的,舒服地喟叹了一声:“还是家里好。”这半年多的功夫,他是又长高了许多,陆缄在男子中算是比较高的了,他却足足比陆缄还高了近半个头,宽肩长tuǐ,正是一副好身板。

    林谨容把一盏热茶汤递过去给他,忍不住讥笑他:“原来五弟的鼻子红是还能看得出来的,我以为早就看不出来了。莫非是这半年多总留在书院里头,脸sè变白了?”

    陆缄抿chún一笑,陆纶一口热茶含在嘴里,差点没吐出来,好容易才咽下去,翻了个白眼:“当家奶奶,不讥笑人不好过么?”

    说到这当家奶奶四字,屋里的气氛猛然一滞,三个人的表情都有些不自在。若是对上其他人,林谨容是根本不会给好脸sè的,但她对上的是陆纶。陆纶越是清醒,越是待她好,她就越能体会他夹在其中的艰难。

    陆纶垂眼看着手里的茶盏,低声道:“我明日想去老宅看我娘。”

    林谨容提起茶壶替他满了茶汤,低声道:“这是孝道。”

    陆纶又道:“我想请求祖父允许她回来过年。”

    陆缄便去接林谨容手里的茶壶,林谨容白了他一眼,陆缄便又缩回手,道:“这是孝道。”

    “扑哧……”陆纶一声笑出来,抬眼看着他夫妻二人道:“不用这样吧?你们还当我是好兄弟吧?”

    被他这样一笑,气氛也轻松了许多。陆缄便也微微一笑:“这个事祖父同意就行。你还要去同他老人家说的。”

    陆纶听见他如此说,算是达成了某种默契一般,心里就欢喜起来,叽叽呱呱地和他们说起太明府林家大老爷林如易来:“没见过那么古板凶悍的人,我见过他不下十次,与他一起吃过最少三十顿饭,从来就没见他笑过。每次见了我,就是打我的脑袋,骂我顽劣,吃肉就只长肉不长其他地方,再不然就是去扯六弟的衣领,问他是不是很冷,非得把头往衣领里缩,又骂我三哥,眼睛到处乱转乱看是为何?”

    他说得生动,一下子就把他们三兄弟的xìng情全都概括在里面了,陆缄不由扬chún轻笑,道:“大表伯父是个妙人。”

    陆纶嚷嚷道:“他对你这种人自然是和颜悦sè的,也是妙人,对我们这种人就是看不上了,自然妙不起来。”

    林谨容听他说得好笑,便道:“那么敢问五弟,你去这半年,可学到了什么?”

    陆纶苦着脸道:“先生凶得要死。动不动就拿戒尺打我。”却又压低了声音,小声道:“不过我因缘巧合,竟然给我学了一套刀法,舞起来是那个虎虎生风啊,又得了一把宝刀,一刀下去可以砍断碗口粗的树……”他一边说,一边起身比划,恨不能立刻就持刀在屋里舞一圈给林谨容和陆缄看,看得在一旁布置晚饭的荔枝等人只是低笑。

    “奶奶,大奶奶有些不好。”豆儿从外头轻轻喊了一声,众人便都收了笑容,女人生孩子小产,和叔伯弟兄们没什么关系,不过是过问一声就罢了,林谨容命丫头们取了大毛披风来,准备往荣景居去:“敏行你陪着五弟先吃晚饭,我去看看。”又问豆儿:“水老先生还没请来么?”

    豆儿看了陆纶一眼,低声道:“不曾,看看这天sè,只怕大爷今晚都回不来了。”

    陆缄起身道:“五弟略坐一会儿,外头雪大天黑,我送你二嫂过去,又回来陪你。”

    陆纶忙道:“罢了,我正要过去看看的,晚饭我也不吃了,我趁便送二嫂过去,二哥你今日在外面奔bō许久,晚上还要读书,委实辛苦,你就留在屋里罢。”

    林谨容见陆缄目光切切地看着她,心知他只怕是有话要与自己说,便朝陆缄使了个眼sè,道:“那就有劳五弟了。”

    万籁俱静,只有靴子踩在雪地上的咯吱声响,陆纶睁大眼睛看着前面的一片雪白,低声道:“四妹妹……”

    林谨容很久不曾听他如此称呼自己,心里一跳,道:“什么?”一边就示意荔枝和豆儿往后退了几步。

    陆纶垂着眼低声道:“你可否与我说,这半年来家里又发生了些什么事情?”他的脸衬着雪光,显得越加暗黑了几分,却是lù出了男子汉的坚硬,他已不再是当年那个懵懵懂懂,什么都不知道的顽劣孩子。

    总是瞒不过去的,他越早知道,行事的时候也有分寸。林谨容组织了一下言语,轻声道:“大概是水火不能相容了。”

    陆纶之前还留着几分奢想,没有想到她一开口就是这样的情形,不由顿住了脚步,不敢相信地看着林谨容,涩声道:“怎么就到了这一步?我以为,二哥肯帮着去请大夫,你还肯去关照大嫂,就还有转圜的余地……”

    林谨容淡淡地道:“人人都是带着一张面具的,我再不想看到他们也得尽这个责任。余地,不是我们不给,而要看他们给不给。”她回头看着陆纶一笑:“更多的你可以问祖父,我也不想再说了。但你当知道,什么事都不影响我们把你当做好兄弟。”!。

第286章 扫雪

    吕氏的这个孩子到底没能保得住,陆绍把水老先生接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清晨,而这个时候,已经迟了。但也因为吕氏流了这个孩子的缘故,陆老太爷抱走元郎和浩郎后,就没再提什么,只下令让吕氏在房里安心养病,轻易不许出来。

    陆纶与陆经第二天早上就去了老宅看望宋氏,陆老太爷到底没松口,他们要尽孝道可以,但人是不可以回来的。一时间,陆家上下的风气为之一转,这个年,可以说是二房过得最艰难,最痛苦的一个年。

    吕氏躺在chuáng上不停地流眼泪,陆绍心中烦闷,说话也没有好声;“哭什么哭?是要把眼睛哭瞎吗?谁让你去折腾的?我跪一跪也就出来了。”现在可好,三个孩子都给赔进去了。

    那她就算是藏在屋里不出去,陆老太爷和林谨容也不会放过她,宋氏、陆建中和他都不在,剩下两个不懂事的小叔能起什么用,反正就是她顶着,还不如主动出击,也许还有一线生机。可到底结局是这样,孩子也给弄没了,吕氏不敢辩解…便拿了帕子擦泪,只越擦越多,根本止不住;“我可怜的孩子……………”先是想起这个没见迂面的孩子,然后又想起元郎和浩郎来,忍不住又哭。

    陆绍烦得要死,心里更是不好受,见她哭得心酸,还是忍了上前去抚着她的背脊低声劝道;“两个孩子都跟着他们曾祖母,没有人会慢待他们。反倒是我们,得赶紧振作起来才是…你要早点把身子养好,我呢…规规矩矩去把老爷子安排的事情做好,忍吧,总有那么一天的。”

    安抚好吕氏,陆绍走出去坐在外间盯着炭盆,把整个事件的经过回忆了一遍,再想到昨日陆缄看他的那种轻蔑憎恶敷衍的眼神…心中的怒火一阵旺似一阵,设圈套给他钻,害他失名失财,再兼杀子之恨,不共戴天。现下最要紧的,是弄清楚林谨容到底吃的什么药,生的什么病,究竟能不能生出孩子来,才能谋算下一步。他站起身来…小心翼翼地捧出一个纸包,吩咐素锦;“看好你们奶奶,我有事出去一趟。”

    瑞雪兆丰年,听雪阁外的梅林正是开得最盛的时候,行走其间…就连发梢指尖都染上了梅的幽香。陆缄有意想让林谨容和陆云消除隔阂,趁着午后的空闲,邀了她姑嫂二人一同在梅林里踏雪赏梅,再收集一些烹茶用的雪。

    林谨容手里捧着个小小的瓷碗,耐心细致地拣着最干净的huā枝,把huā瓣上的雪扫入瓷碗里。陆缄站在离她不远的地方,并不动手,就背着手看。

    陆云不满…笑道;“哥哥…你怎么都不动手的?就等着拣便宜吃现成的啊?”

    陆缄笑看了林谨容一眼,道;“我不占你的便宜…我就吃你嫂嫂弄的,心安理得。”

    陆云便叹气;“算了,受不得你二人。”言罢自带着简儿并新来的沉香往林子的另一边去了。

    陆缄便走上前与林谨容并肩站着,默不作声地与她一同扫雪,一个扫,一个装,虽然不说什么话,但配合也十分默契。

    荔枝和豆儿见状,互相递了个眼sè,同林谨容道;“奶奶,奴婢们往那边去扫。”

    林谨容还未开口,陆缄就已经道;“去罢。”

    转眼之间,这一片便只剩下了陆缄与林谨容二人,陆缄侧眼看着林谨容,但见她的脸映衬着雪光,反射出瓷一般的光泽,洁净美好,他忍不住轻抬手指,在她的脸颊上触了一下。林谨容回头瞪他;“做什么?给人眷见。”

    陆缄手指着不远处的一株大梅树,笑道;“阿容,你还记得那一年么?”

    林谨容收回目光,把梅huā瓣上的一点碎雪扫入陆缄持着的瓷碗里;“哪一年?”

    陆缄却不说,让她看看周围的环境;“你看看这周围,可有想起来什么?”

    这周围,她想起来的事情可多了。林谨容略略扫了一眼,轻轻摇头。

    陆缄不死心;“就是那一年,我刚从江南回来。家里举办暖炉会,你在这里,莫名其妙地狠狠骂了我一顿。”他顿了顿,脸上lù出回忆的神sè;“说来也奇怪,你骂我的每一句话…我都记得很清楚。”

    林谨容手上不停;“我倒是忘记了。你白白挨了我一顿骂,恨透了我吧?”

    陆缄好一歇才道;“没有,虽然不喜欢你那样,但我那时候就是觉得你很可怜。我也曾经和你样,受了委屈却没地方发泄,一个人躲着难过。只不过我定力比你强,一个人难过一会儿也就淡了。你却是暴躁的很,逮谁咬谁。”

    林谨容一噎,眼前立刻浮现出当时陆缄那种同情怜悯的目光,那时候她最恨的人就是他,甚至于他站在她的面前,她也忍不住想挠huā他的脸。那时候她根本就没有想到,有朝一日,她还会以前世的身份,与他一同站在这梅林里…用这样的神态语气做这样的事,说这样的话。她一时有些愣怔,世事无常…又或是冥冥之中自有定论?

    陆缄见她不语,只是看着面前的梅huā发怔,便上前去轻轻拥了她的肩头,低声道;“你那时候恐怕根本没想到,我将来有朝一日会是你的夫君吧?”

    林谨容垂了眼;“是没想到。”

    陆缄难得的贫嘴;“后悔得罪我没有?”

    “不后悔。晓得你不能把我怎么样。”林谨容转而笑道;“那你呢,当时你是怎么想的?你几次三番在我手下吃亏,有没有想过,我将来会是你的妻子,你落到我这样的人手里,会怎样?定亲的时候,你就不怕么?”

    陆缄垂眸看着她,眼里有许多情绪。林谨容直视着他的眼睛,笑道;“怕不怕?”

    陆缄沉默片刻,方道;“怕。”

    既然怕了,为何还要?林谨容一笑,还未开口说话,陆缄紧了紧搂着她肩头的手臂,低声道;“但我们终究是走过来了。阿容………………”

    “什么?”林谨容垂眼看着地上的雪,走过来了么?

    “阿容,我心悦你。”陆缄的声音十分低沉,却十二分的清晰,犹如鼓点一样的敲击在林谨容的心上,她突然觉得眼前的雪白得太刺眼,她抬起脚来,在那片晶莹的雪上使劲踩了几个脚印方才觉得顺眼了点。

    “你让我有话不要藏着,我便说给你听。”陆缄一直等着她回答,林谨容抬起眼来看着他,半真半假地笑;“可我不悦你。”

    陆缄的眸sè一深,微微翘着的chún角也往下一拉。但看到她笑吟吟的样子,便又笑了,从一旁的树上抓了一小团雪,扯着她的胳膊就往她衣领里塞;“叫你乱说话。”

    林谨容哈哈大笑;“你不喜欢听,我偏要这样说,你能怎么样?”抬手就把陆缄手里的瓷碗夺了迂来,将手一扬,把一碗的雪全数倾倒在他的头上,还生恐雪少,将碗一丢,扯着他的衣领晃动,使劲把雪往他衣领里塞。

    见她如此大笑,如此玩闹,陆缄眼里的那一分不确定瞬间化成了喜悦,一边由着她往他衣领里塞雪,一边却作势生气骂她;“没见过你这样的,辛辛苦苦扫了半日的雪,这样就给你糟蹋了。”

    林谨容瞟着他;“反正是我扫的,你不过是动了几下手指头而已,那么我喜欢糟蹋还是喜欢留用,那都是我的事。”

    陆缄却伸手捧住她,将额头顶着她的额头,亲昵地道;“阿容,我想你了。”

    他说的想是什么,林谨容心里明白得很,便使劲推他;“不正经,阿云看见了。”

    陆缄左右张望一番,笑道;“谁要这个时候还往这边凑,那就真是傻子了。”他牢牢抓着她的肩头,紧紧盯着她的眼睛,认真道;“阿容,你听见我的话了。”

    林谨容道;“是听见了。”

    “那么是不是该认真回答我?”陆缄固执地看着她,意思不言而喻。他要她回应,明确回应。刚开始的时候只是隐含的希望,现在却需要十分明白的回应和确定。

    林谨容看着陆缄的眼睛,那句话在她chún舌间转了好几个来回,终究是无法说出来。哪怕就是敷衍的,在这一刻,她也说不出来,更不想说出来。

    她笑了笑,索xìng伸手搂住陆缄的脖子,在他的下巴上轻轻一wěn。如同蜻蜓点水,如同微风拂迂huā枝,不过是轻轻碰了一下便避了开去,陆缄却觉得,那个地方一直都温暖得很,他的心情变得喜悦而沉稳。

    “阿容……………”他还想和棒谨容再多说几话,林谨容却已经弯腰拾起瓷碗,转身朝着陆云所在的方向去了;“你请阿云过来玩,却把她一个人丢在一旁,也难怪她要生怨了。”

    她在这种事上,从来都是很害羞的。陆缄笑了一笑,快步跟上林谨容,与她并肩而行,借着袖子的遮掩,轻轻握住了她的手指。林谨容努力保持着笑容,抬眼看着前方怒放的梅huā,轻声道;“敏行,你还是要多抽空好好读书才是。”!。

第287章 口彩

    元旦日,以根旃檀、节沉、huā鸡舌、叶藿、胶熏陆等五木煎成香汤浴之,能令人延年益寿,至老须发稠黑。

    水汽氤氲中,林谨容从浴桶里站起身来,由着荔枝与桂圆帮她拭去水珠,穿上新衣,然后擦着头发走出了屏风。

    陆缄早就洗浴干净,披散着头发坐在榻前晾听见声响,他抬起头来看向林谨容,心里一阵悸动。

    刚沐浴出来的林谨容肌肤粉nèn,眼睛水润,衬着身上粉红sè的衫子,就仿似一枝jiāo艳的桃huā。

    荔枝见他目不转睛地盯着林谨容看,不由翘起了chún角,引着林谨容在熏笼边坐了,取了件厚实的大毛披风给她披上,拿了帕子在一旁小心翼翼地给她擦头发。

    此时天刚微亮,稀薄的晨光透过窗纸,与屋内明亮的灯火相印,格外协调相容安宁。陆缄索xìng丢了书,接了荔枝手里的帕子,不用他多言,荔枝便安安静静地退下,与桂圆一同去收檎浴桶,只留他夫妻二人在榻边安静相处。

    “这是我们一起过的第一个年。”陆缄把林谨容的头发擦得半干,丢了帕子,递过梳子去,也不多话,娴熟地拉了个凳子柱林谨容跟前坐了。

    林谨容接了梳子,起身立在他身后替他通发。一边梳,一边由不得地感慨,转眼间她与他竟纠缠了这么多年。

    陆缄微闭着眼,弯着chún角道;“阿容,近来家里发生的事很多,而我心里却十分踏实安宁,看书的时候总觉得脑清目明。你知这是为何?”

    他又来这一套了,想说仟么却不明说,只肯弯来绕去不就是想说夫妻同心,其利断金么?林谨容飞快将他的发髻挽上…淡淡地道;“不知。”

    陆缄回头看着她。林谨容无辜地朝他眨眨眼;“我又不是你。”

    陆缄默了片刻,失笑道;“我是想与你说,不管有什么困难,我们夫妻同心协力总是能走过去的。”

    窗外传来樱桃和双福、双全的笑闹声,还夹杂着噼里啪啦的捶打声与铜钱撞击发出的清脆声响。樱桃大叫;“如愿?”双福和双全则大声呼痛。

    林谨容便扔了陆缄走到窗前,将窗开了一条缝细看热闹。只见樱桃持了一根末端绑了一串铜钱的竹竿,将那竹竿往huā圃上使劲拍打,却是求富的风俗。几个小丫头玩得不亦乐乎,声音又脆又尖。

    陆缄走到她身边站了,低笑道;“多亏得不是住在农家。”见林谨容不解,他便微微有些得意地与她解释;“你不知道么,这个文雅点的说法是求富通俗点就叫打灰堆,农家捶的更是粪土堆。若是干的倒也罢了,最多就是尘土飞扬,若是下了雪,雪又化了的时候惨不忍睹。粪泥四溅,臭味远扬。”

    林谨容便撇了撇嘴;“你又知道了。难不成你亲眼看到过的?”

    陆缄笑道;“我读的书多,就算是没有亲眼看到,也是知道的。”边说边拥住了林谨容,一双手不老实地朝着她怀里探去,俯在她耳边吹气;“你的药还有多少没吃完?”

    林谨容斜睨着他;“忍不住了?”

    陆缄又把手往里伸了伸,一本正经地道;“我是关心你。”

    林谨容把他的手抓出来,扔开;“你是关心你自己。”她现在是发现用这样的方式与他相处比憋着忍着更好。只要语气表情拿捏得当,他反倒顺和得多。果然陆缄并不生气也不多话,只含着笑锲而不舍地去扯她的手。

    只听得双福和双全齐声应道;“如愿!如愿!”樱桃脆生生地道;“一定得富!”叮叮当当一阵铜钱敲击的声音,樱桃丢了竹竿,笑道;“去和二爷、奶奶拜年讨封赏!”话音才落,脚步声就已经冲到了门前。

    荔枝低低骂了一声;“大清早就冒冒失失的。”

    樱桃干笑;“过年高兴么。这两个小丫头昨晚就没睡好…一直就在念叨着呢。”

    “时辰不早,等她们拜了年给了封赏还要祭祖家宴,出门拜年的。”林谨容将陆缄的手拿开,把半干的头发绾了起来,出声招呼;“都进来罢。”

    桂嬷嬷和荔枝为首,领着几个丫头鱼贯进来,行礼拜年说喜庆话,说得最多是早生贵子之类的话,陆缄心里喜欢,面上却半点不显,不过lù了个淡淡的笑容,转眼却又在林谨容给过封赏后,又给了一份。

    祭祖,家宴,食素饼,饮屠苏,投麻豆,拜年。除去今年的气氛与往年不一样以外,和从前林谨容在陆家过的每一个年没什么区别,林谨容成日跟着林玉珍出门拜年做客,或是在家接待上门拜年做客的亲眷们,把日得飞快,转眼间,就到了正月十二,陶氏使人过来■她回去,却是离家几年,从不曾归宁的林谨音与陶凤棠一道,抱着獾郎来拜年了。

    林谨容喜不自胜,早早禀过林玉珍,与陆缄一道回了娘家。獾郎已经满地撒欢,见了人也不畏生,弯着一双酷似林谨容的眼睛逢人就笑,不过是在拜见的时候听人介绍了陆缄一回,便记住了,姨父叫得甜糯清楚不说,总围着陆缄打转。

    陆缄喜欢他聪慧讨喜,给了一对玉璧做见面礼,又再三强调;“这孩子生得真好,这双眼睛像极了阿容,xìng子也好。”语气里由来就有几分艳羡。

    “妹夫这是夸我家獾郎呢,还是夸阿容?”林谨音听得明白,含笑戏弄了陆缄两句,轻碰一旁的林谨容,小声道;“看见没有,想要自家孩儿了。”不等林谨容开口,便招手叫獾郎过来;“过来,娘问你。”

    獾郎怀里抱着个金灿灿的大橘子,笑嘻嘻地跑过来,歪着头道;“娘要问什么?”

    林谨音瞟着林谨容和陆缄,笑道;“我问你,你四姨什么时候给你添个小弟弟?”

    都说没换牙的小孩子说话最准,陆缄面上含着笑,装作无所谓,眼睛却是眨也不眨地看着獾郎。

    林谨容也笑;“獾郎,我问你,你娘什么时候给你添个小弟弟?”早前是要替吴氏守孝,待到孝期满了,可怜陶凤棠又被她哄到了江南,林谨音一个人形只影单的,真是可怜。

    陶凤棠便笑嘻嘻地看了林谨音一眼,林谨音微羞,轻轻掐了林谨容一下。林谨容奇道;“咦,就许你问,不许我问?”

    林谨音小声道;“你比我急。”她本意是林谨容此刻比她更需要子嗣傍身,但这话却被陆缄听去了,由不得的微微一笑,看向林谨容的眼神越发温润。

    这样的热闹祥和,陶氏最是喜欢不迂,将帕子扬了扬,笑道;“好獾郎,慢慢地答,先答你娘的问话,又答你四姨的问话。答得好了,外祖母给你好玩的。你说,今年你四姨家里能不能添个小弟弟?”

    林慎之鄙视她;“娘,忖口彩,就是要孩子自己说的才准得,您这样哄他……………

    陶氏一笑,只管去催獾郎。獾郎慧黠地左看看林谨音,右看看林谨容,然后背着手笑道;“我今年会有小弟弟。”

    此言一出,屋里坐着的人不管信不信,心里都很高兴,龚妈妈蹲下去哄他;“獾郎说说,有几个小弟弟啊?”

    獾郎张口就来;“一个,我家的。”

    众人脸上的笑容顿时一滞,陶氏紧张地看看陆缄,笑道;“哎呀,可不是,都是他的弟弟嘛。今年有,明年也有,是不是獾郎?”

    “逗着玩玩也就是了,难不成还当真?”林慎之出言打断陶氏的话,更有些怪林谨音和陶氏多事。獾郎若是顺着大人的意思说林谨容会有子嗣,大家未必当真,但最起码心里一定都很高兴,可这样一说,却是每个人心里都会多少有个疙瘩了,特别是陆缄肯定会不舒服的。说过一次就算啦,还要再追着问,若是獾郎又说没有,今日这聚会也没意思了。

    獾郎聪慧,立刻就看出大人们不高兴了,却不知自己说错了什么,便垂了眼睛,怏怏地靠到陶凤棠怀里去。本是想讨个好彩头,结果弄成这个样子,陶凤棠责怪地看向林谨音,林谨音也不过意,讪讪地道;“难得聚齐,束玩叶子牌吧。”

    林谨容见他夫妻尴尬,连忙将话插了过去,陆缄也提话问起陶凤棠在江南的生意如何,林三老爷因为端架子被晾在一旁许久了,见状立刻插上了话,夸夸其谈,这才把这个小插曲给掩了过去。待到天黑,二人告辞登车,陆缄将林谨容的手握在手里反复揉捏半晌,轻声道;“小孩子的话,当不得真。”

    林谨容的心一缩,乃笑道;“不过是逗着他玩罢了,难不成你还以为我会在意?”

    陆缄抬眸看着她一笑,低声道;“你不在意就更好了。不过我们还是该努力才是,我总是等得的。”

    灯光从车窗外透进来,他的脸半掩在黑暗里,半lù在柔光里,眼睛微微发亮,chún角带着最温厚不迂的笑意,林谨容由不得地咽了一口口水,低声道;“哦。”!。

第288章 求教

    第288章求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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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元夜,花满市,月侵衣。

    平洲城到了最热闹的时节,城门不掩,彻夜欢乐。家家张灯结彩,户户结伴出游。

    林谨容立在街角处,反反复复把角落里的残雪踩踏得不成样子,偶尔听得不远处的人群爆发出笑声来,便抬眼看上一看。看到陆缄高挑瘦削的身影还挤在人群里,就又安心地低了头,继续踩雪。

    “阿容。”陆缄挤开周围的人,高高举着一盏精致小巧的鲤鱼灯过来,笑吟吟地上前牵了林谨容的手,炫耀地在她面前晃动那灯:“看我给你赢的好灯。”

    林谨容伸手接过那灯,认真看了看,赞道:“果然好灯。”

    陆缄见她一脸的认真严肃,忍不住笑起来,替她正了正发髻上插着的闹蛾儿,牵了她的手往前走:“前面有买上灯圆子的,十几年的老摊子了,我小时候吃过,味道不错,我领你去尝尝。”

    二人相携走过热闹的人群,行至街角处一个热闹的小吃摊子前,但见三两张小方桌前早就被人给挤满了,做圆子的夫妇二人正忙得不可开交,女人一边搓圆子,下圆子,一边大声招呼,男人一边收钱,一边端圆子,实在是不讲究。

    陆缄试探地问林谨容:“你吃么?”

    吃吃也无妨,她前世逃难那几日,比这个还不如的也不是没有吃过,林谨容正要应了,见陆缄满眼希望地看着她,分明就是希望她应了,话到口边就又咽了下去,轻轻摇头:“人怪多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等得到。”

    陆缄有些失望,却也没有劝她,执了她的手又往前头去:“时辰还早,我们往那边走走。也放长寿、荔枝他们几个看看热闹。”

    不用在家里守着,林谨容当然不反对,便随了他一同往前面去:“有个晚市的,是在哪里?我小时候跟舅舅出来看过一次灯,他带我去过那里。”

    陆缄来了几分兴致,指着前面一条清净的小街道:“箱子街晚市啊,离这里不远,穿过这里就是。”

    才一走进小街,外面的喧嚣热闹就离得远了。街面铺的青石已经有了年头,被岁月风雨打磨得光滑如玉,配上角落里未化的残雪,在月光下显得格外肃清。林谨容挑着那盏鲤鱼灯,安静跟在陆缄身后,沿着暗青色的墙一直往前走。前面街口处灯火辉煌,身后又是灯市,四处都是热闹,唯独这条小街,安静而沉默,仿佛被世人所忘记。

    月华倾泄而下,洒了二人满身。林谨容看着神态安怡,步履从容,紧紧牵着她手的陆缄,有一瞬间错觉是回到了当年。她由不得的生出一个想法来,倘若当年,她不是那么沉默倔强,他也不是那么沉默寡言,他们样?就算是不能完全躲过二房的算计,最后的结局点?

    陆缄察觉到她的沉默,轻轻将她往身边带了带,也不多言,只将她身上的狐裘紧了紧,摸摸她的后脑,牵着她继续往前走。

    林谨容手里提着的鲤鱼灯软软地垂下去,几乎拖到了地上,陆缄差点一脚踢上去,侧目去看她,却见她垂了眼,一副几乎要昏睡过去的样子,由不得叹气:“你累了么?”

    林谨容打起精神:“我们前头去找好吃的,我请你吧。”

    陆缄含笑看向她:“何故?”

    林谨容挑了挑那盏灯,静静地道:“还你的人情啊。你送我鲤鱼灯,我便请你吃东西。”

    陆缄就笑:“你可带得有钱?莫不要摘了耳环来抵饭钱?”

    林谨容也笑:“那就是我的事了。你只管吃就好。”

    二人相携走过小街,一直朝着前面的灯火辉煌处走去,即将行至街口处,林谨容回过头去看,街面光滑的青石板反射着月光,犹如一条安静流淌的小河,而她与陆缄,就站在河的中央。她轻轻触了触陆缄,示意他回头看。

    陆缄看得喜欢,却也没有诗兴大发,吟出一首酸诗来,只道:“将来我们若是去京城,一定是要坐船过河的。月夜里的江面,可比这个好看得多。”

    这一夜,二人从箱子街晚市的街头逛到街尾,小吃尝了不下十种,一直到长寿寻来方才罢了手。荔枝体贴,早就给林谨容的荷包里塞了钱,她倒也不至于就真的摘了耳环请陆缄吃东西,但因着钱重难拿,本身也带得不多,倒是真的花了个干干净净。

    回到陆家已经是三更时分,众人多数已经歇下。

    “不得了,叫人知晓我们这时候才回来,定然要挨骂。”陆缄牵了林谨容的手一路小跑回房,只剩下提着大包小裹的荔枝落在后头,荔枝忍不住想,人不可貌相,原来陆缄也会有这种样子。

    过了元宵,陆缄便收拾东西回了书院,陆经、陆纶、陆缮三兄弟又往太明府求学而去。陆云的婚事基本已经落下尘埃,再无转圜,剩下的只有媒人来往于两家人中,商量婚聘细节,讨价还价而已。

    元月十七,林谨容请水老丈夫诊脉,水老丈夫给她另外开了一个方子:“寒毒已经去得差不多了,以着这个方子再吃几服也就好了。”

    林谨容谢过:“因为我的缘故,害得老丈夫一直盘桓在此处,过年也不曾与家人相聚。”

    “可和你没关系,我要走也能走。”水老丈夫捋着胡子笑:“我家里人口简单,都在忙,也没什么大规矩,逢年过节也不过就是凑在一起吃顿饭,说说话,说的还多是病症和配药。清州比平洲苦寒,有你祖父陪我下棋游玩,还你母亲照料我饮食起居,没有俗务打扰,我比在家还闲适自在几分,竟让我想出了几个方子来。所以我们是各取所需。”

    林谨容感激道:“丈夫是个好人。”

    水老丈夫一语双关:“我可不是什么好人,不过胜在心胸宽广,看一件事总能多从正面好处去看而已。你……那种药日后可不要再吃了。”

    林谨容轻轻点了点头:“不吃了。”

    正月未出,平洲、清州官府分别设官营织金提花毛褐作坊,按着册子一点,就把陆家毛褐作坊里的能干巧匠提走了一大半。陆建中好说歹说,文县丞总算是给他留了几个老弱残兵,说是做人情照顾他,实则这作坊已算是废了。而这个时候,陆绍与梅家签订的契书却快要到了期限,一千匹精制提花织金毛褐还整整差了三百匹。

    老方走得快,来得也快,头天陆建中还不曾知道他来了,第二天他就出现在了陆家的作坊前,带了车马人手去验货付钱,半点都不肯容情。

    陆建中给弄得焦头烂额,晓得是中了陆缄与林谨容的圈套,却找不到任何证据可以证明,他们预先知道官府会设官营织金提花毛褐作坊,会把这个作坊给放荒废了。想了一想,索性破罐子破摔,委委屈屈地找陆老太爷诉苦,直接提出想让陆缄来与梅家谈,他谈不好了。

    陆老太爷一句话都没有责怪陆建中,只命小厮去书院将陆缄喊回了家。陆缄回到平洲,也不遮遮掩掩的,光明正大地上门去见老方,把织金提花毛褐一件事顺利摆平,顺带把早前陆建中没处理掉的一批毛褐平价处理给了梅家,又与梅家签了契书——此后,陆家把揽收到的毛褐优先供应梅家,梅家优先收购陆家提供的毛褐。陆家人便都知道,要同梅宝清做生意,就要从陆缄这里过,不用陆老太爷替他在众管事面前立威,他便已经有了自己的声望。

    陆缄这一仗从年尾打到次年年头,赢得委实漂亮。旁人不知根由,只当他是年轻能干,陆缄却是深知其中缘故,若非是林谨容,他断然不会赢得如此轻松写意。

    且不论毛褐空局,就论这个毛褐作坊,那时候她让他去寻文县丞,打听精于此道的织匠名册,他一直都以为她是真心想要开办毛褐作坊的,他和林世全也都觉得以后可以开,偏她说以后的话以后再说。待到这批织匠全数给陆绍高价抢去之后,他又以为她是为了做局放的烟雾,将来有一天未必就不能不开了。却是没有想到,短短一段日子里竟会出现这种情况——这批人全被官府强征进了官营毛褐作坊,陆家花了大钱建起的毛褐作坊成了个赔本的空架子。

    虽则是佩服林谨容,但陆缄从来就是个不肯轻易服输的,更有股韧劲,别人教了他的事,他一定要弄清楚首尾,好叫自己再次面临的时候不至于表现得无知。特别是在林谨容的面前,不管从哪方面来说,他就更不肯丢脸。

    可他把这件事反反复复地想了几遍,好多地方仍然罩在云里雾里,委实想不通,少不得厚颜向林谨容求教:“阿容,你那时候怎么会想得到这毛褐织坊开不得?莫不是你听人说了什么消息,一下子就猜到了?”

    林谨容正在查看春耕要用的花费,闻言头也不抬地否认:“你把我想得太神了,我哪里知道什么,又能猜到什么?原来不是和你们商量过的么,毛织坊的事是诱他上套,织金毛褐等着老方来收货时再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叫他们出个大丑。后来作坊这事是天要亡他,而非是我会猜。开毛织坊是真没想过。”一句话推了个干干净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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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分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和鼓励,写书两年半以来,从来没有过这么多的粉红票,心里的踏实喜悦之情不能言表。

    新的一月开始,新的征途开始,继续努力。握拳

    第288章求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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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9章 开匣

    第289章开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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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日,帘前一片青翠。

    微风徐来,把听雪阁前的梅林吹得哗哗作响,林谨容跪坐在廊前,专心致志地将埋了近半年,又被上等木炭煮的滚开的雪水缓缓注入兔毫盏中,点就一枝桃花。陆缄屏声静气地跪坐一旁,嗅着茶香,将那枝桃花从抽芽看到花开。

    林谨容双手奉过茶盏,含笑道:“尝尝。”日子本来也有另一种过法,不谈爱恨情仇,现目前总是要先叫自家过得舒服惬意一点才是正事。

    陆缄含笑双手接过:“多谢。真香、真味。”茶汤入口,四肢百窍皆都通泰,娇妻在侧,温雅可人,这日子倒也过得舒服惬意。

    林谨容正要再点第二盏,陆缄便接了过去,朝她轻施一礼:“我来,技不如丈夫,还请丈夫指教。”林谨容一笑,起身坐开,看他点茶。良久,成了一盏,却是个容字。不过昙花一现,须臾消散,陆缄含笑看着林谨容:“虽不及丈夫,到底是比上次有所进步。”

    林谨容颔首点头,将茶盏持在手中,抬眸看向天边。陆缄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侧了侧身,与她并肩而坐,微风拂过眉梢,天上白云掠影,四周一片静谧安宁。他的心前所未有的宁静安生清凉,只想这样一直到老。

    童儿长宁叉着手轻手轻脚地走过来,立在廊下轻声道:“二爷,大爷有请。”

    陆缄微微皱眉:“他什么时候回来的?”陆绍自元宵节之后,便起身去了老宅那里,整日专心修整宗祠并老宅,整整小半年,只回过两次家,听说差事办得十分的上心尽力。可他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实在是扫兴。

    长宁不过十来岁,乃是林谨容新挑出来在听雪阁伺候的,长得面目清秀,聪慧规矩,口齿伶俐。闻言忙道:“回来不过半个时辰,才从老太爷那里出来,就使人过来传话了。”

    陆缄同林谨容低声道:“不知又想做什么。”

    林谨容见他一脸的不情愿,不由笑道:“总归不过是那几件事而已。再不想见,他非要见,总归是有法子缠得你没招的,去罢。”

    陆缄起身整衣,不忘叮嘱她:“你在这里等我。”

    林谨容微微一笑,懒洋洋地朝他摆了摆手。待得陆缄和长宁的身影隐没在梅林深处,她便又拾起汤瓶,把樱桃、双福、双全叫上来,分茶给她们喝。

    陆缄出了梅林,但见外头候着陆绍的小厮长生,长生恭恭敬敬地给他行礼请安:“小的给二爷请安,大爷在前头水榭里设了一桌酒席,有请二爷赏脸。”

    陆缄抬了抬手,长生前面领路,曲转几回,把陆缄引到了园子北边荷塘旁。荷塘里荷叶田田,十几枝荷花或是半开,或是盛开,迎风招展,陆绍独坐水榭之上,见陆缄缓步行来,便堆了满脸的笑容迎上去:“二弟,许久不见,一切安好?”

    陆绍这些日子大概是事事皆不遂意,又真是下了功夫在修整祠堂并老宅上面,黑瘦了许多,身上穿的不过一件半旧的家常袍子,看上去人又老实,又本分,还有点可怜。陆缄却知道不是这么一回事,微笑着还了他的礼:“哥哥辛苦,一切安好?婶娘安好?”

    “安好安好”陆绍哈哈一笑,作了个请的姿势:“不瞒二弟你,哥哥我在老宅这些日子里,白天忙着整修房子,夜里辗转反侧,就把这些日子的事情拿出来反反复复的想。想来想去,真是惭愧啊。”

    陆缄不动声色地请陆绍上座,自己在他对面坐下来,并不就他的话作任何对答,脸上一直保持一个神情。

    陆绍看到陆缄唇边挂着的那点嘲讽般的淡笑就恨,神色却不变,屏退一旁伺候的人,亲手给陆缄倒了一杯酒,又持了自己的酒杯,高高举起道:“哥哥有愧啊,羞愧欲死,多亏二弟不与我计较。还请二弟满饮此杯,饶了哥哥这一遭。”

    陆缄才不与他客气,也不喝酒,只淡淡地道:“我们虽是兄弟,总有一日也是要分家别居的。计较不计较的,这会儿计较得多,将来却未必计较得上。”

    陆绍默了默,道:“二弟说得是,待到将来分家别居,二弟若是宦途得意,哥哥少不得还要仰仗于你。”

    陆缄虽则认为自己一定能考中,却不是轻浮不知事的,并不露半点骄狂之态,只道:“倘若有那一日,我自当知恩报恩。”

    不谈是否照拂谁,那下一句便是有仇报仇咯?陆绍弯了弯唇角,道:“二弟天资聪慧,又刻苦过人,还有名师指引,不用多言,此番上京赶考,必然是金榜题名,光宗耀祖,将来陆家就要靠你了。”

    陆绍只管把那阿谀奉承的好听话并道歉赔礼,悔过自新的话一一说来,陆缄只不动声色地听着,偶尔答上一两句话,半点不为所动。他就是这样的脾气,一旦认准了什么,想要他轻易改变心意,那是不太容易。比如此刻,他知道了二房不怀好意,知道陆绍是个披着羊皮的狼,饶陆绍再吹得天花乱坠,再扮得可怜兮兮,他也是不信陆绍会突然改好了的。等陆绍说够了,他方淡淡地道:“哥哥有话只管说来,小弟再过几月便要上京赴考,还要温书呢。”

    他越是巍然不动,不放在心上,不当回事,陆绍越是恼恨,只觉得自己就像是那台子上表演杂耍的小丑,所有丑态尽数给他看了个精光,不由又是愤恨,又是屈辱,只拼命忍住了,含着笑从桌下取出一只匣子来推到陆缄跟前。

    陆缄不明其意,也不接,也不打开:“哥哥这是要做什么?”

    陆绍唇角含了笑:“你看了就知道了。”

    居心不良。陆缄给陆绍瞬间就下了这样一个定义,他拒绝打开这个匣子:“自家兄弟,还这么客气?”一手按在匣子上就将匣子往陆绍跟前推过去了。

    陆绍不曾想他竟会这样反应,忙接住匣子,道:“你真不看?”

    陆缄摇头:“哥哥若是没有其他事情,小弟就告辞了。”

    陆绍见他急着要走,不由笑了,舒服地往椅子上一靠,笑道:“二弟你慌什么?你怕什么?里面又不是毒蛇,开了就会蹿出来咬你一口。”一边说,一边把匣子打开,“不过是一包药渣并几个老大夫查看之后写的方子罢了。”

    陆缄听他如此说,心里已是好奇万分,却由衷地觉得不能看,便淡淡地道:“我非是不敢看,而是不想看。”

    陆绍却已把匣子亮在了他的面前:“我是可怜二弟呢。你和弟妹成亲一年半,恩爱有余,却始终不见一男半女。家中长辈几次插手,你都挡了回去,如今你内闱清净,夫妻情深,哥哥虽为你高兴,却也十分担忧。需知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陆缄冷冷地打断他:“小弟的家事不劳大哥操心,大哥还是先管好自家才是。”言罢拂袖要走。

    陆绍朗声笑道:“你怕什么?我是想,你若是知道这服药是什么药,也许对二弟妹的病也就能对症下药了。这可是好心呢,真真正正的好心。不然你们总没有子嗣,家里长辈少不得要往你房里塞人,一年两年,一次两次你都挡得过去,三年五载,十次八次,你能挡得过?就算是你固辞,这家里又如何能容得下弟妹退一万步讲,她便是肯容得人,庶子又如何能比得上嫡子?”

    陆缄便站住了,虽则背对着陆绍,陆绍看不清他的神色,却晓得已经成功地拿住了他的软肋。便又放软了声音:“我这是好意,只求二弟你解决了此事之后,忘了从前的不愉快,替哥哥在祖父面前美言两句,多少给哥哥一条活路,将来拔拉一二就感激不尽了。”

    陆缄回过头来看着陆绍,神色复杂,他是不信陆绍有这么好心的,但那个匣子,却像是有非凡的魔力,吸引着他,让他动弹不得。

    陆绍的声音越发低沉:“二弟,你也不要先把我想得这么坏嘛,从前的事情我虽多有不是,但有时候也不过是赌一口气,不忿祖父偏心而已。你先拿去看看,请信得过的大夫看了之后又再说,对你可没什么坏处不是?”

    陆缄犹豫不决,陆绍索性起身:“我不能在家久留,这两日正是要紧的时候,再不抓紧,只怕是要下雨了,这雨一旦连绵起来,那才是要命。”言罢果然独自先去了。

    陆缄盯着那只匣子看了半晌,探手将那张折叠起来的药方打开来看。一看之后,由不得一怔,这不正是水老丈夫当初开给林谨容吃的方子么?只不过里头又多了几味药。

    陆绍行到水榭外,回头看过去,只见陆缄立在那里尚且一动不动,不由满意的一笑,竟叫他无意中捡了这么大一个便宜,这就叫做,有心栽花花不发,无心插柳柳成荫,也不枉他拿了这药渣,辗转反侧寻了那许多名医探询。他就不信,陆缄这回还有心思应考,这夫妻二人还是铁板一块,陆家人还要护着林谨容,就等他们自己闹起来罢。

    他很为自己的专心专意并体察入微满意,可高兴没多会儿,却又想起去年冬天那个打击,又是一阵锥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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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89章开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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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0章 炎夏

    三伏天,人总是特别容易疲软,这日午后,林谨容与林玉珍一同把家事处理清爽,又帮着替陆云挑了些做嫁妆的衣料·觉着瞌睡上来,便向林玉珍告辞;“我先回房去歇息。”

    林玉珍抬起眼来打量了她一番,道;“还是不见动静?”

    林谨容垂着眸子,一言不发。

    林玉珍沉默半晌,叹道;“罢了,我也不和你说那许多的话了,总归是耳旁风,阳奉yīn违。我再多说两句,你母亲又要说我苛刻你,不顾念自家骨肉亲情······”

    林谨容只是听着,并不答话。

    林玉珍心中烦躁起束,挥手让她下去;“你去罢·总归是各有各的命。再过些日子,只怕是我也顾不得你,要老太太亲自开口。”

    林谨容沉默地行礼退出,荔枝轻声道;“奶奶,刚才为何不柱二爷身上推?”

    林谨容淡淡地道;“推得干净么?总归都是我的错罢了。何必浪费口水。”

    自三月以来,陆老太太婉转地提过两次·林玉珍也直截了当地建议她安排桂圆做通房,她是她们说什么就应什么,随便陆缄怎么办。可陆缄却是在房里的时候都不许桂圆往前头来伺候,甚至于是格外小心,连樱桃等人也不能近身。

    本来事情不曾发生,陶氏也无从得知此事,偏她就是知道了,少不得急吼吼地冲上门束,不顾脸面地扯着林玉珍一顿好哭,口口声声说的都是林玉珍当年如何,现在如何,哪有这样做姑母的,逼得林玉珍也没仟么好说的。但这之后·旁人再说什么话,林谨容就不愿再往陆缄身上推了,宁愿沉默以对。总之就是这么一回事,她又何必承他这个情?

    林谨容的这一觉却是不太好睡,恍惚中总是觉得有人影在跟前晃动,一会儿觉着是陶氏·一会儿却又觉着是陆缄走了进来,又去了。她感觉自己是能清晰地看到他们进进出出,却无法动弹,更不能出声招呼他们。

    她这是被梦魇住了。林谨容心里明白过来,使劲挣扎,好容易动了一根手指,喘息着醒来,才发现早已汗湿衣衫。她沉重地吐了一口气,缓缓坐了起来·一心就只想喝一口清水。因见屋里光线已然昏暗,时辰已经不早,就有些怨怪荔枝几个,见她睡了这么久,也不知道叫她一声。

    刚掀开帐子·就听有人道;“你醒了?”却是本该在书院的陆缄独在桌旁背光而坐。

    林谨容披衣下chuáng;“什么时候回来的?怎地也不叫我?”

    “突然想你,就回来了。见你睡得香甜,知你劳累,不忍喊你。”陆缄倒了一杯温水递过去;“喝吧。”

    林谨容一口气喝完,在他身边坐下束;“我刚才梦魇了。你若是叫我起身,反倒是让我解脱了呢。”

    陆缄低声道;“怎会被梦魇了呢?,,林谨容只觉得全身疲软,这一觉还不如不睡的好,长长出了一口气·叹道;“我又怎会知道呢?若是知道·就不梦魇了。”边说边叫人进来打水给她清洗,“出了一身的汗·真是不舒服。要是饭菜已经送来了,敏行你就先吃吧,吃了饭你还要用功呢。”

    陆缄应了一声,却并不动弹。

    林谨容也不管他,径自去了后头清洗,带着茉莉芬芳的热水从头淋到脚,擦干之后,再换上轻薄的罗衣,只觉得整个人都轻了几斤,刚才的滞涩体重之感一扫而光。她带了几分轻快出来,却见陆缄犹自坐在桌旁,垂眸拿着她刚才用过的那只杯子在桌上滚来滚去。

    “怎么还和个小孩子一样的玩杯子。”林谨容吩咐抬水出去的樱桃;“摆饭。二爷想是早就饿了的。”

    “是,奶奶。”樱桃脆生生地应了一声,珠帘在她身后落下,发出一阵珠子撞击的清脆声。

    林谨容走到窗前,把窗子全数打开,夜风卷着一股浅淡的茉莉花香扑了进来,把碧纱帐子吹得飞了起来,满屋的湿气闷气一扫而空。她立在窗前,持了梳子把长长的头发梳通,尽数高高挽起来,问陆缄;“你怎么了?”

    陆缄把杯子放好,抬眼看着她一笑;“没怎么。就是这些日子读书有点累了,所以不想多说话。你这会儿舒服点了么?”

    “舒服多了。”林谨容回眸打量着陆缄,暮光下,他眉眼间倦意仿似很深,便道;“你晚上也早点睡。yù速则不达,身子若是拖垮了,反而不美。”

    “知道了。”陆缄走过去将她拥入怀里;“阿容?”

    “嗯?”二人肌肤甫.一相接,就生出胜.燥意来,林谨容的背心立时冒出一层细毛汗,便伸推他;“好热的。才刚洗干净呢,别让我又出汗。”

    以往她只要喊热,陆缄总是就放开了她,此刻他却不放,反倒更紧了几分;“我想你了。”

    林谨容一笑;“又不是多久没见,不过是十来天而已。”

    “怎么我却觉得很久了呢?”陆缄沉默片刻,道;“听说三姐有喜了?”

    林谨容点头;次陶凤棠在家留了几个月,等到人走了后,林谨音就诊出了身孕,把胎一坐稳了,就使人回娘家报喜。陶氏既喜且忧,喜的是林谨音又有了孩儿,忧的是獾郎说话真准,林谨容可怎么办。

    缄抱着她静静地站了一会儿,低声道;“我听人说,洪县那边有位老大夫,医术也是极高明的。要不要去试试?”

    林谨容淡然一笑;“行。先前姑母又问你了罢?我看不如··…··”不如一了百了。

    “不是。”陆缄打断她的话,轻声道;“我是听人言,这大夫与病人也讲究缘分,水老先生的药你吃了不少,却也··…··兴许换一个就好了。”

    林谨容道;“若是这个也不成呢?”

    陆缄将头埋在她的颈窝里;“我还听说了好几个,名声都不错,但也不知是不是真的好,我们且慢慢地试。”

    林谨容抿了抿chún;“随你安排就好。我是担心,你把太多精力放在这上头,反倒影响你读书。”

    “都是一辈子的事情,什么都放松不得,我有数的。”陆缄见她眉眼里透出几分淡意来,便不再多说,松开了她;“吃饭罢。”

    天气炎热,晚饭以清淡为主。二人很快用完,协同去林玉珍请了安,从林玉珍房里出束,林谨容照例安排陆缄去听雪阁读书;“你先过去,稍后我便使人给你送茶果过来。”

    陆缄看了看她;“许久不曾见你,想与你一同走走,不如你这会儿就与我一同过去如何?让樱桃回去取东西也就是了。”

    林谨容见他虽是商量的口气,表情却是不容拒绝,心中觉得他此番归来情绪与以往有些不同,便不与他对着来,应了;“好。”

    二人一前一后慢慢走在园中,身后也没有下人相随。陆缄一路上也不多话,并不再提看大夫的事情,只与她说说林慎之在书院里的一些琐事,林谨容听着,偶尔也和他说说家里的琐事。

    到了听雪阁,陆缄往楼上窗前坐了读书,林谨容替他把灯烛点亮,上了热茶,便寻了本书,持了扇子坐在一旁对着那书发怔。

    陆缄回头看了她几回,见她百无聊赖,几次想开口让她回去,话到口边却又收了回来,努力把心思放在

    林谨容见他好似看得入了mí,便起身往窗边去,俯身往楼下看,樱桃和双全坐在楼下歇凉,就着灯笼翻线玩,玩得花样百出。正看得津津有味,忽听得身后“啪”地一声脆响,接着一阵乱响,好似什么东西滚到了地上。匆忙回头,却是烛台滚到了地上,陆缄手里持着书,呆呆地站在桌前。

    “呀,怎么弄的?”林谨容怕那烛火燎着地衣,赶紧上前将烛台拾了起来,在一旁的灯烛上点燃了,重新放在书桌上,问道;“怎会把烛台弄到地上去陆缄垂下眼来;“有一只飞蛾,转得人厌烦。

    林谨容凝眸细看,果见他手里的书卷上粘着一只被拍得稀烂的飞蛾,忍不住一阵恶心,皱眉道;“脏死了。快弄干净。”

    陆缄道;“怎么弄?弄不干净了。”

    “先拿纸擦一擦。再拿湿布擦。”林谨容寻了张纸递过去,陆缄伸手去接,二人指尖相触,林谨容觉着他的指尖冰凉,微微有些颤抖,不由奇道;“你怎么了?可是不舒服?”

    “我很好。”陆缄轻轻摇头,接了她递过去的纸细细擦拭那书,良久,那书总算是弄干净了,他方抬起头来;“阿容,你的小日子是哪一天?”

    林谨容一怔,笑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陆缄道;“就问问,我们是夫妻,有什么不能说的?”

    一年多的夫妻,他又如何不知?偏束问这个。林谨容的心擂鼓一样的响;“就是前几天的事。”

    “如果我没记错,当是初六那日罢?”陆缄看着她,眼睛也不眨,语气温柔;“我听人言,子嗣与行房的日期有关,今日十六,正是时候。”!。

第291章 将雨

    他听人言。林谨容注意到陆缄今日与她说的好几句话都是以他听人言开头的,就不知他是谁言。虽则他对这事儿上心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但平日里他多是安抚她,并不主动提及此事,今日却是为何频频提及?

    林谨容笑了笑,缓缓道:“敏行这次回家,听人说的事情可真够多的。”

    陆缄的睫毛颤了颤,轻轻弯了弯chún角,好一歇方道:“这段日子以来家里总在催,你也受了不少委屈。我闲来无事,就打听了一下,若是……………,能起作用,也是好的。

    林谨容不动声sè地看着他:“你真体贴。”

    “你是我妻子。”陆缄中垂着眼,慢吞吞地收拾着桌上的书纸笔墨。

    林谨容不知该怎么回答他这句话,索xìng不答。屋里一时安静之极。

    “回去罢。”陆缄站起身来,一口吹灭了灯烛。屋里顿时黑暗下来,伸手不见五指。林谨容站着不敢动,静候眼睛适应光线,怪道:“好歹也留一盏灯照照路。”

    话音未落,就被陆缄紧紧搂入怀中,他箍得她生疼,几乎要把她肺里面的空气都给挤出来。他的动作jī烈,却是半点声息都没有,林谨容惊慌失措,只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在黑暗里疯狂地响“敏行”

    她的声音被他吞没在chún舌间。她就像一个溺水的人,不能呼吸,只能死死拽着他的肩膀,几要昏厥,推了两次推不开,便狠狠一口咬在他的chún上,一股铁腥味儿在chún舌间弥漫开来,陆缄却是丝毫不理,只将她越搂越紧,她使劲地咬铁腥味儿越来越浓。

    林谨容索xìng不动由得他去,陆缄却放开了她。

    窗外灯笼晃动,透进一点微光,照得屋里影影绰绰,林谨容缓过气来,抬眼去看陆缄,陆缄面对着她站在那里,半垂着头,一动不动。

    她直觉出了什么事,却不想再问他了只扶着一旁的椅子坐了下去,就这样吧,是怎样就怎样,一刀给个痛快,反正前生那种日子她过够了,现在也够累的。

    陆缄在那里站了很久,仿佛打算这样一直站下去,林谨容清了清嗓子,整整衣服往外走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显得自然些:“我要走了,如果你还要看书就把灯点起来吧。这样站着做什么?”

    陆缄一把扯住她的手腕:“我有话要同你说。”他的声音沙哑,还带着些不易察觉的颤抖:“你让我有鼻要问你,要同你明说,不要藏在心里。”

    谨容看不清陆缄的神sè,但她感受得出他在拼命控制情绪,他很愤怒她忍不住就往后面退了两步,觉着陆缄攥得她的手腕火辣辣的疼,心里死死揪成一团,竟然仿佛是有些害怕。

    “前些日子,陆绍给了我一个匣子。里面是一份药渣和一张方子…他告诉我说凭着这些,能够找出你的病根,免了长辈相逼之苦。”陆缄一字一顿“我本不想看,奈何我不想你终日被逼,也想和你有个自己的孩半。我忍不住所以我看了。”

    林谨容不停地咽口水,顾不得去想那药渣药方怎会落到陆绍手里,她脑子里只想着此时她该反戈一击,彻底否认把所有的事情全推到陆绍身上去,又再问陆缄,一堆药渣,一张方子能说明什么?他是傻了吧?可是那些话堵在喉咙里,就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当初水老先生给你看病,开了方子,那方子我记得纯熟,而这张方子与那方子几乎一样,只比那方子多了几味药。”陆缄吸了一口气,好半天才又接着道:“我以为其中有蹊跷,又以为,大概这方子比水老先生给的更好,对你更有作用,毕竟你吃了水老先生那么多药也没有起作用。我不信他,却也不想放过这个机会。我拿了这方子和药渣去寻人相看,多数人看不出来,却有好几个比较有名的都问我,家里是否有人服用丹药,要解?…”林谨容沉默不语。

    陆缄笑了起来,声音却是抖得不行:“我就说,真是奇怪了,你明明是身体不好,需要调养,陆绍怎会给我这样一张方子呢,他没有安好心啊。你说,是不是,阿容?”

    林谨容费了很大的力气,才从鼻腔里挤出一个微不可闻的“嗯”

    来。

    陆缄长长出了一口气,声音提高了些,也要稍微正常了一点:“你想不想看那药责和药渣?看他又想干什么坏事?”

    他虽然没有把后面的事详细说给她听,但从事情发生到现在,已经过了将近二十天,他既敢这样和她说,敢这样问她,那必然是早就把经过事由都mō得差不多了的,说不定就连清州都跑了一趟。他先时只怕也是想忍的,就是之前他与她说那些话,谈什么行房日期的时候,他只怕都还想忍过去,可现在,他约莫是再忍不下去了。

    这样也好,林谨容死死咬着chún,她疯狂地想问陆缄,她想看又如何?不想看又如何?看了如何,不看又如何?他就是什么都知道了又如何?她就是恨他,就是恨他,就是不想和他过下去,她就是不想和他生孩子,她就是不想要他的孩子,又如何?

    “阿容,你在抖。”陆缄拿起她的手来放在他的脸上,他的脸冰凉“你不要气,我们不上当。”

    他说林谨容在抖,林谨容分明也感觉到他在抖。他的声音语气与其说是在商量询问,不如说是在欺哄害怕掩盖,还带着愤怒伤心。

    林谨容想说的话就没说出来,喉咙仿佛被突然堵住了,嘴chún和舌头越发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那些萦绕在她脑子里,一直幻想有朝一日能痛痛快快对着他说出来的话,此刻竟一句都说不出来。她忍不住地想,就算是这个孩子生下来,侥幸没有天折,那么等到她死的那一天呢?她能不能活着躲过去?如果她能活着,这个孩子也还好,如若她死了,这个孩子怎么办才好?所以,她是对的。这个孩子不能生的。

    她的眼睛又酸又涩,还没来得及反应,一滴大大的泪珠就顺着脸颊淌了下来,泪水顺着chún角流进口腔里,又咸又涩。她想说点什么,

    总归只是沉默。

    陆缄沉重地喘了一口气,把她的手从他的脸上拿开,松开她的手,转身走到窗边,背对她而立。

    林谨容坐回到椅子上,好中天才收了眼泪,让情绪平静下来。她就着窗外那一点点光影,走到桌边,mō索着去寻火石,准备点灯。

    陆缄听见声响,回过头来看着她,涩声道:“不要点了,阿容,这件事你怎么看?”

    林谨容停在桌前,她知道他在等她一句话,等她告诉他,她没有服用什么丹药之类的东西,或者不想说,不想解释也行,和他说句让他安心的话。他在给她机会,他在等她开口。

    可是,凭什么她的人生一直都要掌控在他们这些人的手里?前生她活着就似死了,今生她想过好日子却也还得仰仗着他,一直都是他给,或者不给她机会,凭什么?!人是理智的动物,但更多时候,人是情绪动物。林谨容被一种竭斯底里的情绪所控制着,她不能发泄出来,却也不肯软下来。她便只是冷笑:“真是防不胜防。狼窝虎xué也不过如此。”

    陆缄一怔,再不说话,只沉默地看着她。

    一阵狂风从窗口吹进来,外面的梅林沙沙作响,空气里多了几分湿意。听雪阁里不但没有因此凉爽下来,反而更加的沉滞闷热。

    林谨容以为,她会和陆缄一直这样站下去,互不相让地僵持到深夜,甚至于是天亮。她不让步,他也不让步。

    这个时候,樱桃在楼下喊了一声:“奶奶,约莫要下雨了,要走了么?”又嘀咕了一声:“灯怎么灭了?”

    林谨容没有说话,陆缄却出了声:“要走了,打灯笼上来。”

    “嗳!”楼梯上响起“咚咚”的脚步声,灯光从楼梯口传来,越来越亮。林谨容紧张地抽出帕子,使劲在脸上擦了两下,又理了理衣裾裙角。

    陆缄看了她一眼,转身先走了下去。

    林谨容听到他在楼梯上与樱桃低声说话,不想下去让樱桃看出自己的异样,便又站了片刻才提步往前,才走了两步,就见陆缄独自提了灯笼上来,也不说话,就在楼梯口等着。

    林谨容垂着眼从他面前走过去,缓缓下了楼梯,她下了好几级楼梯,方才听得背后脚步声响。

    樱桃和双全却已经不在楼下了,林谨容猜着约莫是给陆缄打发走了,却也不想与他一同回去。她此刻最不想面对的人就是他。她提起裙子,大步走下如意垛,才刚走了没两步,就被陆缄从后面一把扯住了袖子。

    又是一阵风起,吹得林谨容满脸沙土,她将袖子举起来盖住脸,嘶声道:“你其实想怎样?”!。

第292章 倾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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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缄把手里的灯笼扔到地上,扯住林谨容掩在脸上的袖子,咬着牙道;“是你究竟想怎样?”

    林谨容拼命挣扎,不叫他看她的脸,陆缄却是死命地扯,仿佛和那袖子有深仇大恨;“你心虚,不敢看我是不是?”

    即便力量悬殊太大,林谨容还是坚决不肯让步。那袖子不过是轻罗织就,怎禁得住这栉的撕扯,不过三两下…就“刺啦”一声裂了一截下来。两个人都怔了一怔,陆缄抓着手里的一截袖子有些茫然,林谨容最先反应过束,转身就要跑,陆缄拦腰抱住她,把她往听雪阁里拖。

    一道闪电从空中划过,大滴的雨点砸了下来,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重的土腥味儿。林谨容的脸上湿湿的,不知到底是雨还是泪,她疯了似的使劲抠陆缄的手,用力踢他,陆缄也不说话…喘着气把她箍得死死的。

    一声惊雷炸了开来,那雨犹如瓢泼一般,顷刻间稀里哗啦砸了下来,天地间一片苍茫。风卷着雨雾,吹得两人衣衫尽湿,林谨容终究敌不过陆缄,被他拖回了听雪阁。

    陆缄整个人都扑在门上,顾不得擦去脸上的雨水…哑着声音道;“我们今日就说个明白!”

    林谨容半截胳膊lù在外头,湿了的衣服贴在身上,只觉得全身又冷又酸,控制不住地抖成一团,上牙磕着下牙,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听雪阁里不过点了一盏夜灯,光线昏黄冷清,却足够把人给看清楚。陆缄靠在门上,疲惫地看着林谨容。她紧紧蹙着眉头脸白得像纸,眼睛死死盯着脚尖,两只手交替着掩在xiōng前,腰和背却tǐng得笔直,就连双tuǐ也是绷得笔直。头发早已经半散,垂了几绺下来湿哒哒地贴在她的脸上和脖子上,衣服还在往下滴水。又可怜,又可恨,又可恶。

    陆缄只觉得整个心xiōng都被愤恨酸楚给占满了,只想不顾一切地发泄出来,大声质问她,她凭什么这样对待他?凭什么这样践踏他的一片真心?她让他有话都要和她说,她又是怎么对待他的?想到这些日子以来的担忧和紧张,他越发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笑话。他拼命地瞪着林谨容不错眼地瞪,一直瞪到眼珠发酸,眼皮抽筋,也固执地不肯眨一下眼。

    林谨容的脑子里乱糟糟的一团,她知道陆缄在死死地瞪着她但她除了还能保持以坚定的姿态站得笔直以外,再想不到其他,更不知该怎么应对,便沉默地等着他开口。

    一扇窗子没关严实,被风吹开,发出“啪”地一声响,惊得林谨容一跳,风吹灭了那盏昏黄的灯她jī灵灵地打了个冷战控制不住打了个喷嚏。

    陆缄轻轻吐了一口气,动了动酸痛的眼珠子;“为何?”

    林谨容被冷风吹过渐渐冷静下来。理由有很多,但叫她怎么回答?告诉他,她曾经失去了雄一的孩子,并且可能会再失去一次?她曾经孤独无路地溺死在冰冷的江里?告诉他,曾经在她最需要他的时候,从束看不到他?告诉他,她有朝一日可能死于非命?

    再告诉他,从她重生以来,整整半年多,每天梦里都在生死中挣扎徘徊?每次想起他来都仿佛被尖刀在心里搅?无数次的自我否定,无数次的重塑信心,却在新生活即将开始的时候,被家族一把推入了泥淖?人生最悲哀的事情莫过于如此…明明知道结局,明明用尽了全力挣扎,却还是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寸寸陷落。

    拼尽全力,暂时争得一份与前生不同的生活,但她从来不敢忘了前生这一生她都在利用前生的所知所晓来避免今生的灾祸与痛苦,如果她不努力,就是前生的凄凉结局。水老先生让她凡事多往好的方面去想,她也想,对着其他事,其他人的时候还好,但对着他,那个槛她就是迂不去。

    她本想与他平平淡淡过满这五年,到时候是死是活两不相干,但事情照旧不按着她所想的来。还是要决裂的,古埙换成荷包,宁儿的死换成了丹药,反正不是这事,就是那事,提前或者推后,那个关口总要过去,总归是躲不开。

    “为什么不说话?”陆缄步步紧逼,既然她连敷衍都不肯,今日他非得要一个答复。

    林谨容轻轻咳了一声,低声道;“因为找不到可以说的。除非你想听假话。”窗外风声雨声响成一片,她没听到陆缄出声,便继续道;“绵延子嗣,是身为人妻该尽的责任,我没有尽到,你可以休了我,我绝不会有怨言。”到了这一步,她反倒觉得轻松了许多。

    死一般的寂静。仿佛连风声雨声都瞬间消失不见,就连陆缄的呼吸声都轻到听不见。

    许久,陆缄方低声道;“为什么?我做错了什么?”

    他做错了什么?林谨容觉得自己眩得厉害,许久才道;“不为什么。”

    陆缄却突然爆发了,他凭着直觉,准确无误地在黑暗中找到了林谨容′死扣住她的肩头,压着声音,磨着牙道;“是你和我′有事不要藏在心里的,我做到了,你为什么做不到?你给我说清楚!说清楚!你凭什么这样对我?凭什么?我什么地方对不起你?我对你不够好?你要什么?你想干仟么?”

    林谨容不说话。到了这一步,她仍然说不出恶毒的话。

    陆缄扣在她肩头上的手越来越紧,他的声音仿佛被砂纸磨过般的粗粝难听,带着某种疯狂;“你不想说,我就替你说,你心里从来就没有我。你嫁得不甘不愿………………”

    “是!”接下来他是不是又要往她头上扣屎盆子了?林谨容被他逼得无路可退,那点心虚不忍全数不见,索xìng大声吼了出来;“我就是嫁得不甘不愿!你看看我嫁进来过的什么日子?你们这一家子,就没有一个好东西!除了会算计人,欺负人,贪财霸道…自sī自利,还懂得仟么?你凭什么要我无怨无悔地给你们一家子当老妈子?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你家人对我有多好?你倒是说给我听听啊?生,就算是生了,这样如狼似虎,凶狠恶毒,你能保得住?还有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一直猜疑我和吴襄!就是这会儿,你也还在猜忌是不是?别不承认!是男人就别否认,你敢否认,我鄙视你!”

    她的话犹如一把尖刀猛地插入陆缄的xiōng膛里,把他藏在最深处的,最见不得人的心思给一把扯了出来。

    陆缄深吸了一口气,手上的力道也轻了下来,林谨容一巴掌将他的手挥开;“自己不如人,不想着努力去超过人…一天到晚就只会躲着嫉妒猜忌人。别和我说你没做什么,你光明正大,你的心思就龌龊!”

    见陆缄没声息了,林谨容整了整衣衫,准备往外走…他乐意在这里站着就站着,她才不奉陪!才一打开门,雨雾就被风卷着侵袭而来,吹得她差点没喘过气来。过了最初勇气横生的时候,她这会儿倒没勇气冲入雨中去淋雨了…便又退了回去,四处去找火石点灯。无奈不是她的地头,找半天也没找到…反而被椅子撞了小tuǐ骨…疼得她龇牙咧嘴,越发火大…一脚踢在那椅子上。

    陆缄冷眼相看,并不出声。

    林谨容气急,抓了那把椅子坐下来。

    雨稍微小了点,外面传束荔枝的喊叫声;“奶奶?二爷?你们还在里面么?奴婢给你们送伞和油衣来。”

    “荔枝,我还在这里。”林谨容犹如见了救兵…忙站起身来整了整头发,打算往外头,走了两步,又觉着右臂空dàngdàng,凉幽幽的有些异样,便问陆缄;“我的柚子呢?”

    陆缄不理她。

    林谨容憋了一憋,又道;“我问你把我的袖子扯到哪里去了?”

    灯光越来越亮,荔枝的脚步声也越来越近,陆缄冷哼道;“那种自残的事情你都敢做出来,又要我休你了,你还要袖子做什么?你怕什么?你正该这样出去,才好叫人知道你是什么都不怕,什么都敢做的。我既要休你,又如何管你狼狈不狼狈?”

    林谨容一时语塞,恨不得掐死他。

    “奶奶?”荔枝轻轻敲了敲门,陆缄站着不动,林谨容板着脸开了门。门口站着的却是荔枝和豆儿,二人看到她狼狈的样子,吓得一声惊呼含在了口里,猛地梧住嘴,胆战心惊地看着陆缄,满是猜疑并惊恐。

    陆缄yīn沉着脸,上前接了豆儿手里的油衣,也不等她主亻卜,更不要灯笼,大步走进雨里去了。

    荔枝不待他走远就抓住了林谨容的手,急急问道;“奶奶…这是怎么了?”

    “三言两语说不清。”林谨容捋了捋头发,上面有两根发钗不见了,“拿灯笼到外面找找,怕是掉了。”

    荔枝给豆儿使了个眼sè,示意豆儿拿了灯笼往外面去,自己轻轻扶了林谨容手臂,含了泪小心翼翼地道;“奶奶,是不是二爷打你了?”

    林谨容轻轻摇头;“没有。你随我在这里找找看,别落在了旁人手里。”

    —"废话—

    4月|#

    我对林谨容这个角sè的理解是,在别人看来,前生和后世是完全不同的两回事,在她,是亲身经历过的,刻骨铭心。但她从来没有因为恨就泯灭人xìng,疯狂报复,也没有就因此自暴自弃,而是一直都在努力,我觉得能做到这点已经很不容易。

    至于其他,是需要累积租过程的,知道和做起来是两回事,人最大的敌人往往是自己,是人就会犯错,因为xìng格和眼界不同,所犯的错也不同,爱与恨不过是一念之差,她和陆缄都需要成长的空间和契机,需要彼此更多的理解和包容。

    要她突然就忘了从前,全部放下,全身心的投入,我写不出来,也觉得不符合人xìng。

    我想让这个弯转得更自然一点,她需要时间,需要扩宽眼界。

    谢谢大家看我废话,用包容的心看世婚。谢谢(未完待续。!。

第293章 袖子

    第293章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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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倾盆的大雨变成了淅淅沥沥的小雨,林谨容找回了簪子,却仍没找到那半截袖子。主仆三人里里外外搜寻了许久,也不曾找到。荔枝小声道:“莫不是在二爷那里?”

    林谨容不确定,陆缄那时候刚撕下来拿在手里,接着就又去扯她抱她拖她,大概也顾不得把那半截袖子收起来罢?但到底是找不到的,她总不能在听雪阁这里呆到天明。林谨容轻轻叹了口气,疲惫地道:“走罢。先回去又再说。”

    荔枝和豆儿便一左一右地陪着她,两人都不是话多的性子,只是灯笼打得很好,伞也打得特别好而已。看到道路湿滑的地方就恰到好处地伸手扶林谨容一把,但这样的体贴反而让林谨容觉得更贴心,更感动。她现在不想说话,全身都是懒怠酸痛的,动一动都觉得累,更不要说应付她们的追问。

    待回到自家院门前,林谨容的绣鞋早已经湿透。张婆子应声来开门,满脸的好奇讶异藏都藏不住,讪笑道:“奶奶,这雨可真大,鞋子都湿透了吧?少字”

    林谨容不善地瞪了张婆子一眼,情不自禁地看向陆缄的小书房,里面亮着灯,显见他是在里面。那么张婆子讶异的神情就能理解了,这是在奇怪,两个人一起出去的,怎么陆缄一个人摸着黑先跑回来了,她倒落在后头?

    这么杀气腾腾的,先前二爷回来的时候也是这般,张婆子的心一颤,忙讪笑着转身去关门。

    桂嬷嬷与樱桃闻声打起帘子迎出来,桂嬷嬷皱着眉头打量了林谨容一番,上前去给她脱油衣,一语双关:“这天变得可真快。”

    “累了一天,妈妈下去歇罢,让荔枝和豆儿伺候我就行了。”林谨容紧紧抓着油衣不放,油衣贴在身上,湿哒哒的,半点不透气,让人格外不舒服,她却不能脱下来让其余人等看到她少了半截袖子。

    桂嬷嬷见林谨容防备的样子,失望地叹了口气,强笑道:“那奶奶歇着,老奴先下去了。”自三月以来,桂圆的身份就十分尴尬,除非是林谨容喊,平常并不敢随时在屋里呆着,特别是陆缄回来的时候更要避嫌躲得远远的,她也就更尴尬。总想与林谨容多亲近亲近,改善一下关系,却又怕别人觉得她是别有用心。

    “樱桃也去罢。”荔枝见了桂嬷嬷沮丧难过的样子,有些于心不忍,却又无能为力。母女二人一同伺候林谨容,又遇到这种尴尬事,的确是不好自处的。除非是桂圆自请放出去,又或是桂嬷嬷告老,否则,算是扯不清了。

    待到樱桃和桂嬷嬷都退了出去,荔枝便飞快地伺候林谨容脱了油衣并那件残缺的罗衣,豆儿将件披袍拿过来给她披上,伺候她换洗不提。

    林谨容在香喷喷的热水里泡了好一歇,才觉着身上的寒气渐渐去了,从里到外暖和起来。便半闭了眼,仰头靠在浴桶壁上,把今日发生的事情都细细捋了一遍,细思接下来该怎么办。

    荔枝见她闭目不动,晓得她是想泡一会儿,便招呼了豆儿,轻手轻脚地走了出去。行至外头,见樱桃蹲在廊下熬姜汤,便低声道:“二爷回来有没有换衣服?”

    樱桃轻轻摇头:“回来就往书房去了,谁也不理。桂嬷嬷与他说话,他看都不看。”

    荔枝叹了口气,道:“姜汤快熬好了么?”

    “好了,先前二爷才回来,桂嬷嬷便熬上了的。”樱桃忙把小火炉上的砂罐取下来,倒了两碗滚热的姜汤,小声道:“姐姐,是这会儿就送去么?二爷那里我不敢去。他先前的样子好吓人,要吃人似的。”

    本来由林谨容去给陆缄送姜汤是最好的,但看林谨容那副样子,是根本不可能的了。可又总不能就由着他们这样下去,荔枝想了想,把一只碗递给樱桃:“你端进去给奶奶,让她趁热喝了。”

    樱桃应声去了,荔枝小心翼翼地端了那碗姜汤,走到陆缄的书房前轻轻敲门:“二爷,奶奶让奴婢给您送姜汤来。”

    里面没声音,只听到纸张翻得哗哗哗的声音。

    荔枝提心吊胆地又重复了一遍:“二爷,奶奶让奴婢给您送姜汤来,您淋了雨,小心受凉。”

    里面连翻书的声音都没有了,安静无比。

    荔枝也不敢走,就静静地站在门口,又等了片刻,才听得陆缄道:“进来。”语气里还含着火气,但到底是还愿意开口。

    荔枝大大地松了一口气,轻轻推门进去,只见陆缄在书桌后肃然而坐,前面铺着纸,字帖,并一枝蘸了墨汁的笔,手里却又拿着一本好像是翻了一半的书。就有些不明白他是在临帖还是在看书。

    陆缄沉着脸看向她,荔枝忙堆了一个小心翼翼的笑,把姜汤奉上:“二爷趁热喝罢?”她真怕陆缄做气说不耐烦喝,那她还真不好在中间转圜了。

    陆缄盯着那碗姜汤看了好半天,看样子是不想喝的,可最后还是抬起来喝了。

    荔枝忙趁热打铁:“二爷,奶奶让奴婢来问您,您要沐浴么?”

    “她?”陆缄冷笑了一声,把手里的书往桌上一丢,一脸的讥讽。

    荔枝忙垂了眼,束手而立,情真意切地道:“奶奶只是抹不下脸来罢了。虽没有明说,却让奴婢们准备热水,那不是给您准备的么?”想了想,又小声道:“奴婢说句逾矩的话,无论如何,这日子总不能就不过了罢?难道说,还真要让亲者痛仇者快?奶奶即便有不是的地方,但也有很多做得好的地方,还请二爷多往她好的地方看。再不然,也可以请舅太太教导她,她还年轻呢,难免不懂事。”

    陆缄沉默地打量着荔枝,荔枝被他看得心里发憷,面上却一点不显,越发诚恳。

    陆缄收回目光,淡淡地道:“你对她倒是忠心耿耿,不惜厚着脸皮撒谎卖乖替她周圆。”却是有些逮谁咬谁撒气的意思了。

    被他毫不留情地戳穿,荔枝脸上一热,不管不顾地道:“那是因为奶奶对奴婢极好。虽则是主仆,但奴婢也敢说是,将心换心。”她重重地咬了将心换心四个字。

    当然好了,比对他还好呢。陆缄心头又是一阵烦躁愤恨不甘,但也不是没听出荔枝的话外之音来。若不是真的要休妻,若不是真的不过了,总要有人服软。况且,他是真不甘心,他就不信了,他难道就真的比不过吴襄?难道真的就要让二房如愿以偿?说起来也真奇怪,他这会儿最恨的人不是林谨容,反倒是陆绍,恨得牙痒痒,恨不得、戳两个透明窟窿才解气。

    荔枝见他不说话,也不走,厚着脸皮道:“二爷要过去沐浴么?奴婢好与奶奶说。”

    陆缄好一歇方不耐烦地道:“把水和衣服给我送到这里来。”明明是她错,难道还要他将就她不成?

    荔枝无奈地叹了口气,屈膝行礼,收了碗退出去。暗道好歹是留在这里,而不是又跑去听雪阁住宿,那要不然,半日之内就谣言满天飞了。

    待到荔枝出去,陆缄盯着桌上的字帖看了半晌,从怀里掏出半截衣袖来,愤恨地撕扯了两把,觉着不过瘾,又觉着自己很无聊,便又起身在屋里转了一圈,把那袖子高高抛到了帐顶上。

    荔枝安排人送了热水,回到卧房,见林谨容已经洗浴完毕,正躺在榻上晾发,两只眼睛睁得大大的,带着几分茫然,正望着承尘发呆。便上前道:“奶奶可喝了姜汤?”

    林谨容却是没听见,豆儿在一旁拿着扇子给林谨容搧头发,见状朝荔枝使了个眼色,表示林谨容这样子好一歇了。

    荔枝便接了豆儿手里的扇子,坐到一旁给林谨容搧着:“奶奶,您可喝了姜汤?”

    林谨容恍然回神:“喝了。”一副不想说话的样子。

    荔枝锲而不舍,故意道:“奶奶,二爷回来没有换洗,裹着湿衣服就往书房里去了,刚才要了热水,命奴婢过来问您要他的换洗衣服呢。”

    林谨容一怔,随即半点不信。陆缄那个脾气,没有摔门一去不见面就算是好的了,还会主动问她要换洗衣服?分明是这丫头撒谎,便道:“何必问我,这屋里的东西你有什么是不知道的?你自去找了与他不就是了。”

    荔枝笑:“可是奴婢们哪里知道二爷想穿什么?他的衣裳可都是您收拾的。”

    林谨容垂着眼沉默片刻,道:“你随便给他寻一身过去,他要是不满意,就把他的衣箱给他抬过去,随便他去挑。”

    荔枝无奈之极:“奶奶是不想与他过日子了么?太太不会答应的。若是他对不起您,便有长辈教训他,若是您做错了事……”她顿了顿,小心翼翼地看向林谨容,见林谨容脸上没露出其他神色来,便又大着胆子道:“还该您服软才是,不然这日子怎么过?您就算是堵着一口气,也替心疼您的人想想。要不然,还得问问二爷那截袖子哪里去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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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是短耳猫咪的生日,推荐短耳猫咪的《珠光宝鉴》——异能鉴宝,璀璨人生。

    第293章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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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4章 对手

    一夜风雨,到天将明的时候才停住了。

    林谨容一夜辗转,一夜怅然。将近天亮,雨声停歇,她才算是拿定了主意,闭上眼养神。

    “奶奶?”荔枝立在帐外轻声道;“您醒了么?时辰不早啦。”

    林谨容全身的骨头肌肉都是酸的,脑子却异常的清酷;“什么时辰了?”

    荔枝看着她眼下的青影,轻声道;“将近辰时了。”

    隔壁传来一声门响,林谨容神sè不变,正在结衣带的手却停了停。荔枝看得分明,低声道;“奶奶,早饭已经送过来了…要先摆早饭么?”

    林谨容平静地道;“摆吧。”

    荔枝忙快步走出去,在廊下拦住了陆缄;“二爷,早饭已经摆好啦。”

    陆缄顿住脚步,立在那里看着院子里一滩水渍并不言语o荔枝有些紧张,生恐他不肯,负气离去,正要再劝,陆缄却转身进了屋。

    林谨容衣饰整洁,安静地坐在饭桌前,她的对面端端正正地摆着一碗饭,一双筷子。陆缄瞥了她一眼,沉默地坐下,拿了筷子吃饭。

    荔枝见状,忙把窗开了,晨风伴随着霞光从窗口投进来,空气清新甘冽,让人的心情都要松快了几分,正是互相解开心结的好时机,荔枝满意地退了出去,留他二人说话。

    陆缄和林谨容都感受不到这样美好的清晨,只顾埋着头吃饭。林谨容半点胃口都没有,不过吃了两口就放了碗。见她这么快就放了碗,陆缄微微皱起眉头,却也没管她,连吃了三碗方停下来。

    见他停了筷子,林谨容道;“我想迂了,你没有错。子嗣的事情一直以来都瞒着你,是我不对。”她决意不再恨他,也不想再折磨自己了。今生到目前为止他是没有错的。而前生他们都有错,中间更有无数人为的诶会和隔阂,本就不该走在一起的,她虽忘不了那些伤痛,但也该学着放开,总不能一辈子都记着那些事日夜折磨自己。

    听她如此说,陆缄立刻抬眼看着林谨容,却见她的神sè完全不是他所以为的,或者说是他所希望看到的。她并没有看他,只是平平静静地看着窗外,全没了昨日的蛮横和jī动,语气里甚至还带了几分柔和。可是他突然害怕起来了,究竟怕什么,他也不知道他就是觉得某个地方即将要空了。

    “所以你现在怎么想,怎么生气都是应该的。”林谨容顿了顿,继续道;“但我昨日与你说的话都是真话,我没有三头六臂圆转自如,我只是一个想过普通小日子的平凡女子哪怕就是穷一点,默默无闻也不错。而你才貌双全………………”

    陆缄不想听她继续往下说,飞快地打断她;“但我们已经是夫妻了,是要一辈子都在一起的。”

    林谨容回眸看着他;“可………………”

    陆缄紧紧盯着她;“我只问你,你是不是恨我?是不是怪我?”她小时候就不喜欢他,更不愿嫁他,却被逼着嫁了进来,进来之后几乎就没过过一天安生日子一直都在刀尖上行走冷刀冷箭无数,她生怨生恨也是情有可原的。

    林谨容直视着陆缄,缓缓摇头;“不,我不恨你。也不怪你。”这句话,她费了很大的力气才说出来,但终究是说出来了。如果不是林陆两家非得结亲不可,如果不是陆缄成了林玉珍的嗣子,就凭她那样对他,他也是不可能一厢情愿地娶她的。他和她一样,都是捏在别人手里的可怜虫。

    不恨他就好。陆缄突然笃定了,情绪也平缓下来;“我也不恨你。但我怪你。”

    林谨容安静地等他继续往下说。似这样的平心静气的说出彼此的心里话,其实比狂乱不堪的互相乱咬乱刺好得多。但是,如果不经过昨日的事情,她大概也不能有现在的想法。

    陆缄看着桌面低声道;“我在刚知道的时候,我是恨你的,恨不得把你生生咬死,那些天里,白天黑夜,都是想生生咬死你。可是想到你死了,那也不能解恨。”他自嘲的一笑;“你该当知道,我自来最会忍,当然也不可能真来咬死你。忍着忍着,我就发现我不恨你了,只是怪你,我还是想和你继续过日子。”他有些说不下去。

    林谨容无言以对,眉尖紧紧蹙在一起。

    陆缄站起身来,以前所未有的坚决强横的语气道;“你不愿嫁,但你终究是嫁了。我如果可以选择,当初也不想勉强你,但我终究是娶了。林陆两家的约定不会轻易毁掉,你我的自由也不全在你我手里,你我不只是你我,你我的身后站着林、陆两家。不是你想怎样就怎样的,所以,你认命吧。”

    林谨容猛地抬起头来看着陆缄。

    “你无需多言,现在你心里想的,担忧的,我都知道了,也知道该怎么办。”陆缄静静地看着她,表情笃定沉稳,眉眼里多了几分坚毅果敢,全不见先前的慌乱,他tǐng直腰背,把手伸到她面前,语气很坚定;“该给长辈们请安了。”

    林谨容没见过这样的陆缄。她蹙着眉头,将他从上看到下。

    陆缄认真地又重复了一遍;“该给长辈们请安了,再晚就要有人说闲话了。”

    林谨容道;“我………………”

    “我知道。”陆缄淡淡地打断她;“有多少夫妻,互相憎恨厌恶却还过了一辈子,死后还埋在一个墓xué里。既然你不恨我,我也不恨你,这日子就更能过得下去。家里不会同意我休你,我也不会休你,你就还得在这里住下去,还得继续过日子,如果你不想某些人得意如意,你最好按我说的做。”

    一缕阳光照在陆缄伸出的手上,那只手修长洁净,指腹上还有长期写字留下来的薄茧,甚至于中指和食指关节处微微有些变形。

    林谨容盯着那只手,迟迟不肯放上去。

    陆缄垂眼看着她,固执而安静。

    林谨容轻轻把手放上去。

    陆缄慢慢把她的手包在掌心里,她的手冰凉,他的手却滚烫。他从未如此清晰地明白自己想要什么,想要做什么。她说他只会躲在暗里嫉妒人猜忌人,那他就让她看看…他究竟还能做什么。一直以来都是她占着上风,这次不该她再占着上风了。

    从里屋到廊下,不过几十步的距离,林谨容却觉得走了许久。丫头婆子们看着他们交握在一起的手,满脸的惊喜。陆缄走得很稳很慢,林谨容却有些脚步虚浮。

    出了院门,她就试探着把手从他手里挣出来,陆缄看着路上来来往往的丫头婆子们,放开了她的手,仰着头往前走,沉声道;“同样的事情,不许再有第二次。不然我就告诉你母亲,或者慎之已经长大了,也懂得明辨是非。

    林谨容没有吭气,安静地碎步跟在他身后。

    林玉珍正给陆云忙活定亲的事情,心情很好,见他二人一同进来,忙招手叫他二人过去看她面前堆着的金银之物;“过来看看这些东西怎么样?”

    林谨容的心思尚且不能全数收回来,陆缄却是稳稳当当地走过去,平心静气地给林玉珍提了几个意见;“只是回礼,不必太过豪奢。比着他们家送来的礼回就好了,何必现在就想压着他们一头,反倒给他们心里添了不快?妆奁丰厚实惠才是最要紧的。”

    林玉珍先前尚且不悦,可听到他后面的话就又收了不悦,只不过自大惯了,心中以为然,却不肯lù出来,只淡淡地道;“我自己有数。”

    陆缄便不再多言,略坐了片刻,平静地吩咐林谨容;“我今日要到铺子里去巡查,晚上不回来吃饭了。你让人把听雪阁收拾一下,我晚上回来就往那边去读书。”

    林谨容应了,陆缄便与林玉珍行了礼,行到门边,遇到陆云,陆云兴高采烈地与他打招呼;“哥哥,你这便要走啦?多坐一会儿罢。”

    陆缄淡淡一笑;“我九月要进京,手里还有许多事要做个安排。”点了点头,自去了。

    陆云目送他走远,回头看看林谨容道;“嫂嫂,我好似觉着哥哥今日与往日不一样呢,你觉着呢?”

    林谨容垂着眼道;“还好吧。”

    陆缄从聚贤阁走出束,在竹林口遇到了陆绍。陆绍很高兴;“二弟,真巧,这是要出门么?”

    陆缄站定了,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真巧,大哥是才回来么?”

    陆绍对着他棺材板似的神sè,有些笑不下去,只好道;“不知上次哥哥给你的药方和药渣你看迂了么?”

    陆缄的chún边lù出一个冷笑来;“看迂了,不过是废纸一张,渣滓一堆,也难为哥哥竟能从什么旮旯犄角里mō索出来o哥哥若是想要重得祖父的欢心,还当把心思放得正一点,不要成日弄这些歪门邪道的东西,需知天理昭昭疏而不漏。”

    陆绍脸上的笑容顿时凝固了;“你迂分了,二弟。”

    陆缄一字一句地道;“迂分的是你。再有下次,别怪我不客气。”

    4月1#

    第二更,⊙—⊙b汗,这两天说不出的忙,所以又晚了………!。

第295章 问诺

    第295章问诺

    自此事起,陆缄在书院里留的时间更长,在家时则除了打理一些必须他出面的家务生意之外,多数时候都在听雪阁里苦读,每夜总是要读到三更时分的。用功到就连林玉珍都有些担忧他支撑不住,会累趴下,但不管谁劝,他总是一笑而过,照旧我行我素。

    林谨容心知这是为何,明白劝不了,便也不劝,只把该做的事情一一做来,让桂嬷嬷给他准备宵夜补汤,也送送衣服,问问冷暖,再多的,却是做不到了。陆缄也还进她的房,照旧与她一同吃饭说话商量家事,夜里却是井水不犯河水,话已经说到那个地步,他不需要她虚伪地应付,她也再不想虚伪地应付。

    转眼间,陆云正式定亲,林谨容也紧跟着把荔枝的婚事也定了下来。

    八月初,陆绍终于把宗祠和老宅修整完毕,本该回家另外安排差事,陆缄与陆老太爷关在聚贤阁里说了半日的话后,陆老太爷一句话就把陆绍送到了太明府去开香药铺子,就连八月十五也没留他在家里过。惹得吕氏哭了一场,却也无可奈何,只能夹着尾巴做人。陆建中更是忍了,装模作样地教训陆绍,要陆绍在太明府好好干活,好好做人。

    林谨容并不过问陆缄在中间做了什么,她只是冷静地分析,这个香药铺子大概就是日后陆老太爷打算给二房的了。把陆绍送得远远的,应该也是陆缄担心他上京赶考,二房又趁隙兴风作浪的所做的准备。她在变,他也在变。

    八月十五这一天,林谨容的心情很不好。这一年过节,照旧如同那年一样的,陆府阖家都在园子西边的涵月楼上赏月饮酒吃月饼。赏月的人自然没有那一年多,大多数人都缺席,例如宋氏、例如陆绍、陆经、陆纶、陆缮,还有一个宁儿。

    林谨容虽自知往事不可复,仍然心情激荡。多饮了几杯东阳酒后酒意上头,见陆老太爷那边说得高兴,林玉珍、涂氏、陆云几个也在吹捧陆老太太,吕氏则搂着元郎和浩郎在一旁说悄悄话,便与荔枝说了一声,独自扶着楼梯悄悄下了楼。

    涵月楼,是陆家建得最高的楼,基座就高起地面将近八尺,上面又再建了三层,四周用的全是可以取掉的隔扇窗。取了隔扇窗后,坐在楼里轻易就可以把园子里的风景一览无余,赏月乘凉更是最佳去处。林谨容却是从来不愿来这里的,就是去年,她也是称病避开了,只因那一年,宁儿就是夭亡在这里。

    当时也是这么个热闹的场景,但那时陆家全家人都在,远比现在热闹得多,元郎、浩郎高呼着跑进跑出,宁儿年纪还小,却也总想跟着他们玩,少不得大声喊哥哥,那两个却是嫌他小,不肯陪他玩,往往总是趁他不注意,就舍了他独自跑了,惹得宁儿哭了好几回。她心里不忍,便领着宁儿下了楼,哄他说带他去捉蛐蛐儿玩,实际上,她哪里又能捉什么蛐蛐儿,不过是舍不得他伤心而已。

    林谨容立在涵月楼底的石台边沿上,看向下面那座月光下影影绰绰的英石小山。这假山不过两、三尺许,平日看着极是雅致,那时却成了杀人的利器。

    当时她领着宁儿走到此处,林玉珍在楼上喊她,问她一件事,她便站在那里与林玉珍说了几句话。宁儿等得不耐烦,扯着她闹,她便让乳母文娘领他到一旁等等。可不过眨眼的功夫,她回答林玉珍的话音都还未落,就听得林玉珍在楼上撕心裂肺地喊了一声。

    她仓惶回头,宁儿已经不见了,只剩文娘呆呆地站在石台的边沿上,颤抖着嘴唇道:“他乱跑,奴婢没拉住……”后面的话她听不见,她发了疯似地往下面冲。宁儿已经是满头满脸的血——他从石台上掉下来就撞在了这座英石假山上。不过苦捱了两日,他小小的身子终究是冷在了她怀里。

    文娘自缢而死,她永失所爱,并与陆缄彻底决裂。即便是过了那么多年,林谨容仍然不能忘记当时的那种刻骨铭心的痛楚,生不如死,锥心蚀骨,无数个日夜,她都在悔痛中度过。她一直都在自责,假如当时她不是把宁儿交给文娘,假如当时她把宁儿一直带在身边,抱在怀里,又或者,与林玉珍说话的时候多看宁儿两眼,宁儿是不是就不会出意外?

    林谨容抚了抚被夜风吹得冰凉的脸颊,下了石台,走到英石假山边,轻轻扶上石头。石头入手冰凉,她却仿佛摸到了那个小小的身子,仿佛闻到他身上散发出的**,听到他在她耳边软软糯糯地喊娘。

    彼时这英石小山上沾满了宁儿的血,后来被陆缄持了大锤砸得粉碎,基座尽毁。而此时,这英石小山还完整无缺地矗立在这里,今夜也不会有人想要持了锤子把它砸得粉碎。也许,它终将一直这样安静地矗立下去。

    前生与今生,既分不清,界限却又如此分明。她的宁儿永远不会回来,她也不可能再回到从前。即便是一切重现,心情也再不复当年。林谨容把手从石头收回来,轻轻擦了擦眼角的泪,转身走开。她想,这大概是她最后一次来这里了,往事已矣,宁儿藏在她心里就好,不用再拿出来时时咀嚼自伤了。

    “你怎么了?”陆缄站在不远处静静地看着她,他越发瘦了,袍子显得有些空荡荡的。

    “没什么。就是酒意上头,想下来走走。”林谨容站在那里回望着他,万千感慨,他永远也不会知道有这样一个孩子的存在,更不会知道曾经他和她走到了那个地步。她悲痛欲绝,他也悲痛欲绝,她曾经怨恨他对着她说出那样锥心的话,但现在回过头去想,不过都是可怜人而已,自伤又伤人。

    陆缄沉默地看着林谨容,她哭或者是没有哭过,他还分得清楚。但她既然不想和他说,他也不勉强,他相信总有一日她会主动和他说,他低声道:“我打算二十一那日上路。”

    “行李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林谨容的情绪平复下来:“我娘和姑母商量过了,明日我们一起去平济寺为你求平安。如果你愿意去,也可以抽空去烧一炷香。”

    “也不在这一日的功夫,我有空。”陆缄把手伸给她:“如果你不舒服,我先送你回去。长辈那里我会同他们说。”

    林谨容轻轻摇头:“不必,我就在这下面歇歇。”她笑了一笑,走到一旁的石凳旁坐下来,“去年我就病了没来,今年再中途退席,怕是长辈们都要说,中秋是不是与我犯冲?那可就不好啦。”

    陆缄配合地扯了扯嘴角,与她并肩坐在石凳上,轻声道:“阿容,如果我此番能中,把你接走,以后就是我们俩一起过日子,你……能吗?”。

    月华似水,夜风轻扬,桂花的甜香若有若无,四周一片安静,只有不知名的小虫子在草丛里鸣唱。

    林谨容沉默地看着天边闪烁的星星,许久方道:“你是一定能考上的,无非是考得好一点或者不好一点。”那一年他虽然考中,却考得不是那么好。现在想来,如果当时他不是恰逢丧子之痛,大约会考得更好一点罢?

    陆缄听她避而不答,十分失望,默了片刻,笑道:“借你吉言。我也是觉得,我能考得上的。”

    “一定能。”林谨容弯腰从脚边拔了几根灯芯草,就着月光编了起来。

    “你编什么?”陆缄的注意力被她灵巧的手指所吸引,由不得好奇地凑过去看。

    林谨容微微一笑:“编小草鞋。那年在庄子里苗丫教我的。”

    “苗丫现在已经嫁人了吧?”陆缄见她手里的灯芯草即将用尽,忙递了一根过去。

    “是,嫁得不错,我娘许了她自由。”

    陆缄唇角含了笑,慢悠悠地与她闲话:“那时你在庄子里,怎么就那么野呢?简直就是胆大包天,为所欲为。我就没见过你这样的女儿家,舅母把你宠得无法无天,半点不懂得温静贤淑为何物。”

    林谨容不客气地回答:“那时你就像个老学究,板着脸老气横秋的教训人,我就没见过你这样死板讨厌,专会扫兴的人,读书读得没有一点生气,又小气巴拉的,一点不招人喜欢。哪里像个十五六岁的少年?”

    陆缄笑了笑:“那我们是半斤八两了。谁也好不到哪里去。”

    林谨容抿唇一笑,埋头编鞋,草鞋编到大半,荔枝从涵月楼上下来招呼她:“奶奶,老太太寻您呢。”

    林谨容便放了那半只草鞋,起身抚了抚裙子,问陆缄:“敏行要上去了么?”

    陆缄笑笑:“我刚才喝得不少,也是有些醉了,在此歇歇。你先去罢。”

    “那我先去了。”林谨容起身行了几步,忽听得陆缄在她身后低声道:“阿容,我先前说的话你不要忘记。”

    林谨容默然立了片刻,继续往前走,行到石台之上回头去看,陆缄还坐在那里,月光满身。

    ——×——×——×——

    啊啊啊,我实在太忙啦,已经尽力了,表怪我啊。

    今天还是有加更的,只是大概还是会推迟。请谅解啊。

    看在我这么忙还一直努力加更的份上,给张粉红鼓励鼓励吧。谢谢大家的粉红、打赏、正版订阅、推荐啊。

    第295章问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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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6章 明白

    第296章明白

    清晨的凤翅山,霞光与秋光山色交相掩映,万千枫叶层层浸染,色彩斑斓,光华璀璨。一阵山风吹过,枫叶林犹如潮水一般哗哗响个不停,一只白色的飞鸟从树林深处飞起来,仰头向着朝阳冲去。

    陆缄扶着观景石台的围栏,专心致志地追看着那只飞鸟,山风将他的袍子吹得哔哔作响,仿佛一不小心就要飞起去了似的。

    林谨容独自沿着石阶拾级而上,上了石台,走到他身边停下。

    “你来了?”陆缄的语气温和平静,仿佛闲话家常。

    “山里早上风凉,你不要吹得太久。现下正是要紧关头,可不能生病。”林谨容走到他身边,眯了眼睛朝远处看去,轻叹了一声:“真美。”

    天边那只飞鸟成了一个小小的黑点,再看不见,陆缄收回目光,微微一笑:“是很美。前几年来这里上香,我不曾想过,有朝一日,我能与你在这观景台上俯瞰秋色。”

    林谨容想起陆云向吴家提亲遭拒的那一年来,不由也跟着笑了:“只能说是世事无常。”

    世事无常。陆缄深有体会,含了笑道:“当时我曾夜里独坐在此处,看着你们住的院子,思考我的终身大事。你也别瞧不起我,自懂事开始,我就知道自己必是要娶林家女儿的,只不知会是谁。你那时在做什么?”

    “不告诉你。”林谨容那时正抱着陶氏的膝盖嚎啕大哭,哭着喊着不嫁他呢。结果是人算不如天算。

    太阳渐高,日光越来越强,陆缄微眯了眼看向远方:“不告诉我也就算了,我告诉你。娶妻娶贤,林家女儿中,才貌品行最好的当属是你,不管长辈们怎么想,我那时想娶的就是你,虽然晓得你不待见我。你大抵是不知道的,自你我定亲之后,听人夸赞你好的时候我心里有多欢喜,总觉得上天待我还不算太薄,没给我个无盐嫫母或是品行不端之辈。”

    林谨容不知该怎么接上他的话,便只是立在一旁垂眸不语。

    “我知你对这桩亲事不满意,但我想,有一辈子呢,天长日久你总会知道我的好。一年半的耳鬓厮磨,共同进退,正当情浓不舍之际突然就走到这个地步,实在出乎我的意料。可不是世事无常么?”陆缄将放在石栏上的手收回来,转身看着林谨容,认真道:“阿容,你对我就真的全是虚情假意?我想了很多,你事事为我筹谋打算,帮了我那么多的忙,给我做的衣服饮食就没有一样不合我的心意,这是随便敷衍能成的?你在我的领子上发现胭脂而生气恼怒,你和我翻脸吵架不肯让我收房里人,难道就是为了骗我才做的?你真的半点都没对我动过心?要让我死心,办法多的是,可你为何不做?”

    林谨容张口欲言,他又不想听她说了:“好了,不说了。我自觉这一年多以来长进了许多,不似从前那般爱钻牛角尖了,遇事总能多往宽处想,前后反复地想,觉着果然是大有裨益的。可我想明白了,你却还不曾想明白,我不在家之时你可慢慢地想。”

    林谨容看着他一脸的固执倔强,微微蹙起了眉头。他是又往另一个方向钻牛角尖了。

    从平济寺回来,转眼间就到了八月二十夜。

    阖家吃过专为陆缄准备的送行饭,陆老太爷略微叮嘱了陆缄几句,反复问林谨容:“东西都收拾好了么?”

    林谨容笑道:“都收拾好了的。”

    陆老太爷却是不放心,又问林玉珍:“安排了跟他一同去的人都得当吧?钱带够没有?”

    林玉珍正色道:“这是大事,媳妇自是万般小心谨慎的。”

    陆老太太嗔怪道:“前几日不是才问过?现在又来问。”

    陆老太爷捋着胡子笑:“近来二郎越来越有出息,所以我可以糊涂些了。”

    陆缄有些羞涩地一笑:“都是祖父教得好。”

    陆老太爷扫了他和林谨容一眼,大方地挥挥手:“你们先回去罢。”

    二人便与众人行礼告辞,一起出了荣景居。当夜无月,天气不冷不热,陆缄便吩咐荔枝和樱桃:“你们先回去,我和奶奶在园子里走走。”

    荔枝忙把灯笼递过去,陆缄不接:“就这样走走,不用。”

    荔枝就鬼鬼祟祟地朝林谨容笑了笑,扯着樱桃往前面快步去了。四下无人,陆缄试探着去拉林谨容的手,林谨容的手指刚动了动,他就一把握住了,一本正经地道:“我不在家,你多加小心。”

    林谨容也低声道:“你出门在外,多加小心。入秋天寒,记得添衣,更要注意安全。”

    “我与吴襄他们一起,一行有十多个人呢,都是认识的,互相有照应,不会如何。”陆缄递了一样东西过来:“给你。”

    林谨容摸着只觉得是块布料,但夜色昏暗,并看不清是什么,便道:“什么?”

    陆缄默了片刻,道:“你的袖子。”

    林谨容好气又好笑:“一截袖子也值得藏这么久?”

    陆缄听她语气里带了笑意,心情也跟着松快起来:“本来不想给你的,让你急个够。一直就等你再开口同我要,你却一直不开口,也真熬得住。”

    “二郎二郎”身后传来涂氏气喘吁吁的呼喊声,紧接着人就由惠嬷嬷扶着小步跑到了跟前。

    林谨容见她手里提着个包裹,一脸殷切地看着陆缄,晓得是有东西要给陆缄,还要说体己话,虽然看不上她这样偷偷摸摸的样子,却也不想在这种时候招惹她,便从陆缄手里抽出手来,笑道:“我先回去了。”言罢同涂氏点了点头,自去了。

    待回到房里,荔枝正指挥几个小丫头收拾屋子,备洗澡水,床上也铺了崭新的被褥,香炉里焚上了百合甜香,怎么看都是一副轻扫牙床,静候君归的模样。

    见林谨容独自进来,荔枝奇怪道:“奶奶,二爷呢?”

    林谨容也不扫她的兴,笑道:“三太太找他说话呢。”

    荔枝就有些嫌涂氏烦,就连陆老太爷都知道要让陆缄和林谨容小两口多说几句悄悄话,偏她早不找晚不找,偏偏挑着这个时候找陆缄,这不是故意的么?却也没说什么,只把林谨容拖到后头,拿香汤替她细细洗浴了一番,换了轻罗衣裳,将她按在照台前,梳了个慵懒迷人的坠马髻,又想拿胭脂来给她抹上,林谨容按住荔枝的手:“不用这个。”

    荔枝抿了抿唇,又要拿当初陆缄送林谨容的珠钗替她簪上,林谨容哭笑不得,又给拔了:“这都该卸妆睡觉了,你却在这时候来给我上妆?”

    荔枝不由大急,旁人不知,她却是知道的,林谨容与陆缄这些日子来真是相敬如宾。这就是最好的打破僵局的机会,不然陆缄这样的才貌,去了京中,若是一举中了,给人捉了去,那可怎么办?于是又拿了要给林谨容簪上:“奶奶就听奴婢这一回罢。”

    林谨容轻声道:“荔枝,不在这上面。”

    陆缄提着个包袱走进来,见状明明心里有数,又期待又雀跃,偏还装了不知的样子,斜睨着林谨容笑道:“你们在做什么?”

    荔枝的脸顿时红了,行礼退下:“奴婢去给二爷备热水。”

    林谨容拢了拢衣领,起身道:“她和我闹着玩呢。”

    陆缄的眼神一黯,淡淡一笑,示意她过去看涂氏给的包裹:“给我做了两套衣裳,两双鞋。”

    林谨容就喊豆儿:“去把这两套衣裳和鞋子归进二爷的行李里去。”

    陆缄忙道:“罢了,已经打好包的,再拆开也麻烦,放在家里我回来穿也是一样。”

    林谨容道:“到底也是她的心意,你就穿着去考试罢,不然她该伤心了。”

    “阿容……”陆缄突然伸手抚上她的脸,似是想说什么,却又飞快地收回了手,快步走到屏风后盥洗去了。

    林谨容坐在桌前,看着突突跳动的烛火发呆。

    陆缄洗浴完毕,从屏风后走出来,看着她低声道:“今晚我若是再去隔壁睡,不太好吧?会说闲话的。”

    林谨容就起身去放了帐子,陆缄吹灭了灯,两个人小心谨慎地躺上了床。黑暗里,陆缄轻轻伸过来一只手,拥住林谨容,只静静地抱着她,也没有其他动作,只轻声道:“阿容,我会在京城等着你。”

    “祝你高中,一帆风顺。”林谨容嗅着他身上熟悉的墨香,眼睛突如其来地有些湿润。

    第二日清早,林谨容在晨光里送走了陆缄。

    九月初,陆经成亲,陆绍、陆纶、陆缮兄弟几个浩浩荡荡地从太明府赶回了平洲,宋氏也从乡下老宅赶了回来。陆府张灯结彩,一片喜庆。唯有陆纶,变了个人似的,不再如同从前那般跳脱飞扬,上蹿下跳,坐在哪里就坐在哪里,阴沉着一张脸一言不发,好似谁欠了他米还他糠一般。

    陆建中追着骂了几回,他也还是那副样子,懒洋洋的不理不睬。

    林谨容却是知道,那一年,陆纶就是这个时候从家里逃走的,再回来之日,就是送命之时。她不许这种情况再次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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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96章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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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7章 忧心

    新fù康氏,年方十六,是平洲属下杨县的人,娘家杨县虽不是头面人家,却是诗书传家,家风严谨。康氏为人厚道可亲,女红针黹十分精通,虽容貌只是一般,不甚出彩,却十分大气端庄。

    林谨容觉着,这样的女子配陆经,实在是暴殄天物。那一年,陆纶突然暴毙,她伤心至极,却不知缘由,只当陆纶运气不好犯了恶疾,还是康氏言语里漏了几分给她听,并与她一起出资给陆纶做了水陆道场。这个时候见着康氏,虽然康氏并不认识她,对她也十分生疏客套,林谨容却对康氏颇有两分好感。

    陆老太爷见林谨容肯与康氏亲近,十分高兴满意。康氏是他谨慎万分,挑了又挑的媳fù人选,其他都不求,主要就求一个“正”字。娶媳fù虽有相看的风俗,除去世交彼此知根知底,也只能是大致看一眼容貌举止,并不能把人家的xìng情内心探透,多少有点撞大运的意思在里面。康氏进门这几日,他瞅着还不错,遂把那颗心放了一半,只盼着林谨容与康氏能够和谐相处,康氏能够把陆经管起来,扭一下二房的歪风邪气。

    林玉珍是不满的,少不得告诫林谨容;“她到底也是那边的人,与我们不是一起的,少和她接近。不然有你哭的时候。”

    陆云在一旁看着,暗道林玉珍这是白操心了,哪会有林谨容哭的时候,只怕是别人哭的多,心里如此想,却也少不得跟着一起劝林谨容一定要小心。

    林谨容只是一笑,该怎么着还怎么着。

    她虽有几分看得起康氏为人的意思,还更多了几分额外的心思在里面。前生她自卑内向,不愿与人多来往,与康氏自然也只是淡淡之交。此时她却是还打了另一个主意在里面的,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倘若她不能改变陆纶前期的命运走向,那到了要命关头的时候,少不得就要仰仗康氏了。如若康氏能及时给她递消息,怎么也比她一个人瞎抓瞎忙的好。有了种种因由在里面,她待康氏自是不同的。

    康氏不是傻子,几次过后就看出了端倪却也不因林谨容在家里威风就故意讨好迁就她,接近她,一来一往皆有定数,不偏不倚,不卑不亢,对宋氏和吕氏也是一样的亲近厚道,谨守本分。

    陆缄在半路上写了信回来报平安,林谨容回他的信…说起康氏少不得称赞几句,说陆经娶了这栉一个妻子,真是前世修来的福分。

    九月中旬,陆老太爷不知是否想要杀鸡儆猴,警告新fù要守规矩正当二房欢庆团圆之际,让人同宋氏说了几句话,第二日宋氏就再次称病,主动请求回老宅静养。他的这个态度对于二房来说,打击是十分沉重的,包括陆建中在内,所有人都再装不出笑脸,全躲在屋里不肯出来。

    宋氏一走林谨容就松懈下来便禀过林玉珍后,叫樱桃;“你去问问五爷是否得闲劳他送我去铺子里看看。”

    其实今年以来她出门方便的多,隔三差五去铺子里走走看看,只要把跟车的护卫婆子带齐,早些归家,林玉珍也不阻拦说道她。只是今日她却是要找陆纶说话的,不得不寻了这样一个借口。

    少倾,樱桃回来道;“奶奶,五爷说他有空,他在二门外等着您。”

    林谨容便问荔枝;“你是要与我一同去,还是要留在家里绣嫁妆?”荔枝与卯仲的婚期就定在腊月十二,算来也是快了。

    荔枝飞红了脸,带了几分恼羞道;“奴婢是***人,自是奶奶怎么吩咐,奴婢就怎么做。”

    豆儿就羞她;“荔枝姐姬其实是巴不得奶奶说,荔枝,你随我一同出门罢,嫁妆慢慢地绣,要是做不及啊,让其他人帮着你一起绣。”

    林谨容就笑;“既然如此,那我就成全荔枝,荔枝,你与我一同去铺子里罢。”

    荔枝的脸红得滴血,只不能冲着林谨容撒痴,便追得豆儿满屋跑。屋里一片欢声笑语,好不热闹。

    桂圆在一旁听见,由不得地停了手里的针线活,看她们打闹说笑。众人只顾着自己玩笑,竟是无人多看她一眼,她有些黯然地垂了眸子,安安静静地继续替荔枝绣鞋面。

    林谨容出得二门,见陆纶叼着一根草茎斜斜靠在门框上,仰头看着天边,正在发呆,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就连她来了也不知道,不由暗暗叹了一口气,作了欢快的样子与他开玩笑;“五弟你在吃什么?吃得这般香甜?”

    陆纶这才惊醒了,站直了身子,把叶茎取下来,淡淡一笑;“可不是吃草么?我是个不懂人事的小畜生,所以只能吃草。”

    林谨容不意他会如此说不由皱了眉头看向他;“说什么呢?”

    陆纶自嘲一笑,示意她上车;“和你开玩笑的呢,二嫂上车罢,今日是想去哪里?”

    林谨容盯了他两眼,道;“去庆阳街。我三哥刚盘了两间铺子,我去看看。”

    陆纶不肯与她对视,只转过头吩咐车把式;“走稳点。”

    马车驶出陆府,林谨容从车窗里看出去,之间陆纶骑在马上,心不在焉地板着一张黑脸,照旧是半死不活的样子,由不得的忧心忡忡。

    林世全刚把旁边的两间铺子盘了下束,让把铺子装修一新,打算将左边那间开成珠子铺,右边那间开成茶叶铺,正是最忙的时候。卯仲忙里忙外,一个抵几个用,老远就听得到他骂伙计,招呼客人的声音。

    林谨容坐在马车里张望了半晌,轻声与荔枝道;“看看,我替你挑选的这个人怎么样?”

    荔枝红着脸,竭力保持了大方的样子道;“三爷挑过,奶奶看过,二爷也说好,那自然就是好的。”

    林谨容一笑;“我们都说好那不算,关键是你自己。”

    荔枝笑而不语。林谨容由来一叹;“光是人好也不够的,还得看你怎么与他相处了,不然再好的人合不来也是白的。”

    荔枝心里一动,小声道;“奴婢懂得***意思,可是,您和二爷是合不来么?奴婢看着你们也是兴趣相投的,还能互相体贴,这样也说不好,那要什么才好?”

    林谨容不yù与她就此事多说,忙笑道;“你看,卯仲过来接我们了。

    荔枝往窗外一瞅,果见卯仲枣红sè的脸膛红得发亮,笑得见牙不见眼的,腆着脸屁颠屁颠的朝着这边小跑着过来。心里又羞又喜,暗啐了一口,替林谨容戴了面幕,摆出一副端庄样…扶着林谨容下了车。

    陆纶果然是尽职尽责,陪着林谨容里里外外地走动。林世全与他开玩笑打招呼,他却也不似从前那般活跃,不过是淡淡一笑,林世全大为讶异,少不得抽空悄悄问林谨容;“这是怎么了?”

    林谨容也无法回答这个问题;“要不,三哥你替我问问他?怕是小伙子长大了,有仟么不好对人言明的心事?敏行不在家,有些话我这个做嫂嫂的也不好问呢。”

    林世全想了一想,道;“你去雅室里坐着,我去去就来。”边说边上前抱住了陆纶的肩头,笑道;“兄弟,咱们哥俩许久不见,你马上又要去太明府的,哥哥我过了年又要去江南,下一次见面不知是什么时候,走,咱们说几句话去。我新近得了几件好东西,正好拿给你看看。”陆纶便回头看着林谨容,林谨容面前堆了一堆账簿,含着笑朝他摆手;“去罢,我还要看帐呢。”

    陆纶便一笑,与林世全行礼;“如此,有劳三哥了。”

    见他二人勾肩搭背地去了,林谨容叹了口气,自低头看账不提。

    约莫过了小半个时辰的功夫,林世全独自进来;“问不出来,但是心里有事是肯定的。我到底是外人,他有事也不好与我说,你问他罢。”

    林谨容便命荔枝收了账簿,请陆纶进来吃茶。

    “我刚才被林三哥灌了一肚子的茶呢,可不想吃什么茶。”陆纶掀起帘子进来,见屋里只林谨容一个人坐着,神情还十分严肃,就有些愣神,立在门口讪笑道;“二嫂这是要做什么?好似要审犯人一般的。”

    林谨容指指椅子;“五哥请坐。我今日不是你嫂嫂,还是你的四妹妹,有几句话,想与你细说。”

    陆纶一怔,收了嬉皮笑脸,走到她对面坐下,正sè道;“你说罢。”

    林谨容晓得他的xìng子直爽,最讨厌弯弯绕绕,便直来直去;“五哥,我观你这些日子以来心事重重,变了个人似的…很是替你忧心。不知你是为了什么?是为了家事?还是为了自己的事?你若记着我们打小一起长大的情分,还当我是你嫂嫂,就与我直说,我看我能不能帮你?”

    陆纶沉默许久方抬眼看着她道;“我只是不明白,明明是至亲骨肉,是世上最亲最近的人,为何眼里只能看得到钱财利益,冷血无情?而街上随便认识的友人,一杯酒一碗肉…意气相投,就可以xìng命相交。这是为何?”

    林谨容心惊肉跳,面上不变;“五哥认识了什么人,一杯酒一碗肉就可以xìng命相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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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8章 叔嫂

    第298章叔嫂

    “别装着这样子。”陆纶含笑看着林谨容,道:“你别以为是什么坏人,以为我被坏人哄骗了去,或者是误交匪类。”

    被他看透了心思,林谨容倒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按捺住焦急微微一笑:“那有什么,固然你说的这种情况世上不是没有,但更多的是戏里面说的,其实真正的又有多少?可遇不可求。你的性子自来是侠义的,又心软,难免被人骗,我便这样想想,那也没错。”

    当初陆纶就是与不该交往的人交往,导致回家给陆老太爷奔丧的时候送了命。她是不想再让他与那些人来往的,她本以为,把他送到太明府去读书,就可以避免遇到那些人。可听他这话的意思,似是照旧的遇到并被蛊惑了。叫她如何不急?

    “我比你大呢,阿容,你其实才是最容易被骗的那个。”陆纶笑笑,像个大哥哥似的抬起手来想揉林谨容的头,举起来又失笑,放了下去,坦然道:“如今大家都长大了,男女有别,你又是我嫂嫂,我怎地突然会想起像小时候似的捉弄你来?”

    林谨容最喜欢的就是陆纶这种坦然大方,便瞪着他控诉道:“你敢说,你小时候经常欺负我,不是踩我的裙子就是揪我的头发,要不然就是躲在树上,等我从树下过的时候扔虫在我头上。我那时候老实,若非荔枝护着我,不知要吃你多少亏。”

    陆纶有些羞赧地摸了摸头:“可我也经常帮你忙的来着,你忘了?林五和双胞胎欺负你,我不是也往她们的糕点里放过虫,也骂过她们,推过她们,为此挨了揍么?”

    林谨容心里暖暖的:“是,你一直待我都是极好的。”所以她越发舍不得他出事,希望他一生平安顺遂。

    陆纶有些感叹,沉默许久,低声道:“可惜,你12岁之后就不像从前了。林五、林六、林七虽然总与我吵闹,但还经常来家里,有时候说得高兴,也是比较亲近的。你却是从来不来,偶尔来一次,我在路旁特意等你,只为见你一面,和你说两句话,你也是多话都没一句。好没意思。”

    “我那个时候有些忙,性情也古怪,不想和她们经常在一起,也怕惹事生事的意思。”林谨容有些内疚,那时候她忙着改善生计,一心只想避开陆家诸人,所以轻易从不肯到陆家,也不和他们混到一处,所以有段日子,与陆纶是疏远了。没想到他还记在心上。

    陆纶默然看了她一眼,咧嘴一笑,露出两排白牙:“我知道,你不想嫁我二哥么,所以连我都躲着。”

    林谨容眨眨眼,也不否认。

    陆纶随手抓起一个石榴,慢慢地剥:“其实你是对的。”

    林谨容不明白他是指什么,便伸手去接他手里的石榴,拿出帕子来包着剥:“你这样剥是不成的,手会被染黑,好多天都洗不干净。”

    白里透红,水晶一般的石榴籽顺着林谨容白皙纤长的手指叽里咕噜滚落到瓷盘中,煞是好看。陆纶眼睛也不眨地看了半晌,片刻后方轻轻吁了一口气,把目光转开,低声道:“我是说,我二哥是个好人,只是我们这种人家,委屈你了。”

    这家里看着最粗最野的陆纶,从来是最清醒,最细致的那个人,林谨容不由十分感慨:“不过是命而已。”能争的时候要争,不能争,别不过的时候就要忍,尽力让自己变得舒服一点,不然能怎样?

    陆纶痛苦地皱起眉头,低声道:“我不好过。我在这家里每留一日,就觉着气都喘不过来,仿佛是要死了。”

    林谨容同情地看着他,陆纶看似洒脱,其实太过较真,看他的模样是已尽数知道了二房的所作所为,在无力阻止和改变的时候,他便是这家里最痛苦的那一个。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可偏偏那些人却是他的至亲骨肉。

    那边往这边丢一把刀,他看不过眼,她和陆缄往那边回丢一把刀,他又心疼难忍,正是左右为难,深不得浅不得。若是个想得开的,见了这种事情,能帮的帮,能管的管,不能帮不能管就看着,避开就是了,总不会自己把自己给逼死了。也只有他这种敦厚天真之人,才会自己把自己逼到这个地步。

    林谨容由不得地想起那一年,他要走的时候,竟来问她,肯不肯与他一起走,不再留在这家里受尽苦累冷落。当时把她吓个半死,回头才明白,他是好心,可怜她,不忍她那般受煎熬,可她怎敢做出那种惊世骇俗的事情?她不会天真到,别人会相信他们的清白,会相信陆纶是可怜她日子难过,想要帮她跳出火坑。在旁人的眼里,他们只会是伤风败俗的一对私奔的狗男女,林家将因她蒙羞,陆纶也会前程尽毁,再也回不了头。所以她拒绝了。

    这个时候想起往事,林谨容就越发感慨陆纶对她的好,她不信陆纶不知道其中的厉害,不知道中间的麻烦。她在泥潭深处无法自拔之际,只有他对她伸出手,想拉她一把,而他冤死之后,她甚至不能替他报仇,只能为他做道场求乞往生,在逢年过节和他忌日的时候为他烧香烧纸,拜祭一番,她是十分内疚并自责的。

    若不是今生许多事情已经改变,她不再是那个必须依靠人才能活的弱女子,只怕此刻陆纶也是要这般打算的罢?思及往事,林谨容心里更是多了十二分的柔软,把剥好的一小碟子石榴推到陆纶面前,劝道:“五哥,那些事情和你没有任何关系,你和他们是不同的。去年冬天时,我曾与你说过,不拘如何,你都是我的好兄长,好兄弟。我和你二哥都不放在心上,你又何必放在心上?”

    “你们没有做错事情,当然不必放在心上,于我,感受却是不同的。”陆纶粗壮笨拙的手指轻轻拈起一粒晶莹剔透的石榴籽来,放在眼前细细看了半晌,喂入口中,眉毛皱在一起作痛苦状:“酸死了。”

    他的表情太过夸张,林谨容忙拈了一颗喂入口中,分明就很甜,由不得道:“顽劣不改。”

    陆纶含笑看着她,起身道:“不要再想和我打听什么了,也别想着宽我的心,我没什么,过了这个关口自然就好了。”

    她精心准备这许久,又是让他出来,又是请林世全帮忙,却是什么都没能问出来,反而被他牵着鼻子走,专回忆小时候的事情去了,看上去,他的态度怎么都有点道别的意思在里面。林谨容索性直说:“陆纶,这世上的人,虽说好人很多,但坏人也很多,还有不少人行走在亦正亦邪之间,你可不能被所谓的侠义所蒙蔽住,交了不该交的人,误了一生”

    陆纶站住脚,正色看着她:“二嫂,我知道你是关心我,但有些事情你不知道,我……自己的事情自己有数。”

    林谨容见他神色坚定,再不似从前的小孩子气,竟然也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模样了,晓得再劝不动,便索性顺着他的意笑道:“我是才想起,你不是一心想去考武举的么?从前祖父不许,那是心疼你舍不得你。现在你已经大了,他指不定会改变主意也不一定。要不然,我去劝劝他老人家?”

    陆纶微微一笑:“也行,你且去试试。”口气却是漫不经心的,仿佛敷衍一般。

    林谨容由不得皱起眉头来:“听你的意思,是不成?”

    陆纶朝她眨眨眼:“你难道不知道,此番他们都要回太明府,我却是不许跟了去,要留在家里与范大总管一道学理生意的么?”

    林谨容惊讶道:“我是真没听说。”陆老太爷在走三步棋,一是把陆绍赶走,二是替陆经娶康氏,三却是想要培养陆纶。毕竟将来若陆缄考中授了官职,就再不能留在家里打理这些事情,总需要一个踏实可靠的人在后方打理。陆纶读书没有任何天赋,偏偏性子最是敦厚,自是最合适的人选。这种做法,也算是在大房和二房之间达成某种平衡,相信二房也是乐见其成的,可是陆纶的愿望却是再没有人会顾及了。

    陆纶见她一脸的惊讶,淡淡一笑:“你当然不会听说,此刻这家里,只有老太爷与我二人知晓呢。我才从太明府回来,去拜见他,他就告诉我了。”言罢转身往外:“二嫂你先看账簿罢,看完了叫我,我去铺子里看看。”

    他的声音很平静,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难过。

    林谨容坐回去,撑着下巴想了许久,暗暗拿定了主意,哪怕陆纶就是被关在家里做不喜欢的事情,也比不明不白死了的好。

    “阿容,给你看看这个。”林世全打起帘子进来,把一叠文书递给她看,“这是我们在信州丰县置的产。这是你的,这是我的。”又兴致勃勃地道:“今年的收成不错,又可以过一个肥年。我听人言,秀州华亭县那边近来番商船舶往来住泊频繁,宝货生意很好做,简直就是厚利,做是不做?”

    林谨容眼皮一跳,秀州华亭县,那不是和当年陆家败家有关么?当下点头:“做,当然要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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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98章叔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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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婚介绍:
世代为婚,不问情爱,只合二姓之好。
春花般凋谢,又得重生。
一样的际遇,迥异的人生,她知道过程,却猜不到结局。
重生,并不只是为了报复。
重生,并不只是给了她一人机会。
重生,原是为了避免悲剧,让更多的人得到更多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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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主: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女主:嗯,这话好听。不过夫君,金银田产都交给我管理吧?
ps:坑品有保证,但是跳坑需谨慎,男主简介里说得很清楚,不喜莫入!
世婚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世婚,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世婚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