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9章 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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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0章 贼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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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建新怒气冲冲地把一封信扔在桌上,没好气地道:“这些贪官,怎不把他们给胀死动辄就要钱,少了还不成,拉帮结派,结党营私,真真可恶至极”他如今算是找到门路,搭上线了,怎奈花费太大,腆着脸求人不算,还要掏家底,于是又有些怨怪起梅宝清来:“没有那个金刚钻就莫揽那个瓷器活儿。投机取巧的,活该他倒霉”
林玉珍听他抱怨许久,少不得安慰他:“要实在不行,随便去哪个地方都好,总归我都跟着你就是了。”
陆建新岂能甘心?他想的是更上一层,朝中多少人,到了七十多岁还舍不得致仕,他还这么年轻,不过五旬左右,算算还有二十多年好混呢,谁能说得清楚这二十多年里,他什么时候就突然交了好运,飞黄腾达?当下烦躁地道:“妇道人家,鼠目寸光,懂得什么?我辛苦半辈子,难道就这样?那些不如我的人,不过是仗着会舔而已。”
他心情烦躁发脾气,林玉珍却也不是个好相与的,当下冷笑道:“我是不懂,你最懂,你倒是拿出个章程来呀。会舔也是本事。”
陆建新瞪了她一眼,终究是不乐意与她扯开声音大吵。
荷姨娘悄悄儿地上来,给他二人各换了一杯热茶汤,轻声道:“今岁想来必是大丰收,卖了新粮也能略略腾开手些。”话音未落,就被林玉珍恶狠狠地瞪了一眼,于是收了茶盘,垂头而立,再不敢多话。
“那点粮食又能赚着多少钱?三房一直在卖粮食,可也没就因此就暴富了。再说等收上来是什么时候的事了?”要说粮食最赚钱的时节是在今年春天,陆建新虽暗里指使朱见福卖粮,却也不敢卖得太多,就恐今年会接着欠收,或是发生点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得留着点压仓底。可三分之二的粮食是真卖了的,但真的也没挣到多少钱——最起码远远达不到他的预期。
真要掏家底去做这件事,倒也不是不能做成,可是他和林玉珍的年纪都大了,后事还没着落,没点钱防身,能成么?陆建新目光沉沉,恶狠狠地盯着那封书信,恨不得把写信给他索贿的人从那信里拖出来打骂一顿才解气。
只听帘下脚步声轻响,有小丫头轻声给人问安:“给二爷、二奶奶、四少爷问安。”又有人禀告:“老爷、太太,二爷、二奶奶、四少爷过来请安了。”
林玉珍的表情一下子活络起来:“快,让他们进来。”帘子掀起,毅郎牵着林谨容的手笑嘻嘻地走进来,先请了安才敢靠到林玉珍怀里去。才糯糯地喊了一声祖母,林玉珍便懒得再管其他事情,只将毅郎抱到怀里,叫人拿各式各样的糖果给他吃。
陆建新看到毅郎,眼睛顿时一亮,上下打量了林谨容一番,又不露痕迹地将目光收了回去,做出一副阴沉沉,郁躁到了极点的模样来。
陆缄一眼就看出来陆建新的心情不好,再看看一旁桌上的那封信,就全都明白了。当下给林谨容使了个眼色,示意她自去忙她的,其他事都有他来说。林谨容便默然无声地寻了方嬷嬷,一起安排收拾晚饭不提。
陆缄先将外头的事情说给陆建新听:“今年必是丰收的,铺子里的生意也在渐渐好转……六弟很快便要进场,我打算后日出发去太明府,也好叫他心安,若是能考取功名,日后家里便又多了一个助力。”
陆建新慢吞吞地啜了一口茶,叮嘱道:“你三叔父病着,六郎的事情正该是你这个做兄长的关心的。要去就早点收拾了去,该教的要教,该走动的要走动,别忘了去你姑祖母家里拜谢人家。礼不可薄。”
陆缄应了,正要借机说出梅宝清的事情来,就听陆建新淡淡地道:“听说最近有人偷地里的粮食?”
陆缄垂了眼道:“是有这么一回事。但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几个小毛孩子饿狠了,不懂事,已然交给他家大人严加管教,再不会犯,所以儿子不敢拿来烦父亲。”
陆建新冷笑一声:“我知道你和你媳妇儿一样都是好心,但偷就是偷抢就是抢谁都有苦衷,谁都不懂事,还拿律法来做什么知道为什么会乱?就是因为有你们这种烂好人看看俞宗盛做的,现在谁还敢乱”
陆缄低声道:“回父亲的话,按着从前家里的习惯,遇到有人偷地里的庄稼,不过是让管事严加巡防,把人吓走就是了。”用陆老太爷的话来说,不必为了几粒粮食就和人结死仇,就算是真想赚钱,也要人能活下去才能赚钱不是?
这话在陆建新听来,却是陆缄眼里无他,拿死去的陆老太爷来压他,不由大怒:“你觉着我苛刻人了?”
自从他要抱走毅郎,二人对上之后,他对陆缄便是这样一副态度,没事儿总想挑点毛病出来。陆缄心里也明白,想着自己马上要去太明府,既不想在这个时候招惹他,也不想劝他,只道:“父亲息怒,您想多了。”
陆建新冷哼一声,重重地将茶盏往桌上一放,道:“刚才你还有什么事要说?”
陆缄把梅宝清的事情说了,为照顾他的情绪,特意把话说得好听些:“算是尘埃落定,父亲不必再担心会牵连家里了。”
“他怎么没死”陆缄不提这个还好,提了这个陆建新的心情更是糟糕,当下指着那封信道:“你看看我这些日子正谋我父子二人的起复,结果就得到这样的东西这都是些什么人贪赃枉法,蝇营狗苟,真不要脸”
陆缄拿信细看了一遍,心里就有了数,沉默地将信封放回去,低声?b45溃骸案盖祝?涫刀?诱饫锩皇裁矗?氐骄┲校?蘼廴绾嗡?亲芤?哺鑫恢酶??拥摹6?幽昵幔?芰艟┮讶皇嵌鞯洌?⒉恢竿?磐蝗痪偷昧烁鍪裁春梦蛔印K?愿盖啄????拥P牧耍?脖鸷退?巧???恢档谩!?br/>
陆建新怏怏地看了他一眼,想说什么,终究是没能说出来,便只低着头不停地喝茶。
林谨容在一旁听着不由暗自好笑,她确定陆缄是在装傻。当年陆建新便是以这样的理由,堂而皇之地取走了她的嫁妆,他自己不直接出面索取,而是让家里的女眷们轮番上阵,包括宋氏都开了口,仿佛她不给,便是大不孝,便是自私自利,便是冷血无情。结果证明,冷血无情的不是她,而是他们,他们榨干了她的最后一丝利用价值,便扔了她在那里让她自生自灭。
那时候,陆缄不要说留在家里打理庶务,陪在她身边替她排忧解难,就连影子都不见。她何曾奢望过会有如今这情形想到这里,林谨容的眼眶忍不住一酸,悄悄看向陆缄,正好遇到陆缄朝她看过来,给了她一个不要担心的眼神。林谨容便又收回了目光,安安静静地做事。
陆建新的目光几番从林谨容身上扫过去,又落到毅郎身上,从毅郎身上收回来,又落到陆缄身上。终究是没有再提此事,安安静静地吃了饭,罕见地对毅郎露出了一个温和宠溺的笑脸:“毅郎,想不想同祖父一起去院子里玩?”
毅郎吃了一惊,稍后毫不犹豫地摇头:“不去。”一边说,一边往林玉珍怀里挤。他聪明得紧,根据长时间的观察,晓得这个时候能与陆建新直接对吼对抗的人是林玉珍,而非是他的父母。
陆建新却也不恼,笑眯眯地道:“祖母也去的。我们一起去你曾祖母那里探望她老人家。这是尽孝,不能不去。”
毅郎低着头不说话。陆缄便道:“毅郎,祖父同你说话,不能这样没规矩。”随即要去牵毅郎:“既如此,我们一起过去吧。”
陆建新摆了摆手:“你不是要去太明府么?和你媳妇一起去看看你三叔父并三婶娘罢,看看他们都有什么话要交代你的,想必他们也挂念你六弟得紧。”
眼看着他是铁了心要与毅郎表示亲热,林谨容便同豆儿和潘氏使了个眼色,沉声吩咐:“好生伺候着。”不要她多说,豆儿与潘氏便都明白了她的意思,打起十二分精神,紧紧跟了上去不提。林谨容这才与陆缄一同去探望陆建立并涂氏。
相比陆建新与林玉珍房里的热闹,陆建立与涂氏房里凄清得多,四处迷茫着浓郁的药味。陆建立形销骨立,有一口没一口地吃着饭,涂氏一脸忧色,不停地往他碗里夹菜,陆建立一言不发,只管把她夹进去的菜又夹出来。涂氏有些火大:“你干什么?”
陆建立眯着那双眼神极度不好的眼睛淡淡地看她一眼,涂氏便没了脾气,好声好气地道:“你想吃什么?我让人给你做。”又抱怨,“你明明病成这个样子,守的什么孝?好歹也让人吃点养人的东西。”一面说,一面擦起了泪,“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叫我和六郎怎么办?”
陆缄立在门前把一切尽数看在眼里,脚步沉重得再不能踏进一步。林谨容忙命樱桃把带来的药材递给涂氏的丫头拿下去,笑道:“三婶娘可不兴说这个丧气话。”(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450章贼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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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1章 渐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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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1章渐进
涂氏和陆建立听到林谨容说话,立时抬起头来,眼里都带了几分光彩,可目光一扫,没见毅郎,那光彩便又暗了几分。涂氏直截了当地道:“毅郎呢?我许久不曾见着那孩子了。”
陆缄与林谨容还未开口,陆建立就道:“他自有他的祖父母,岂能随时往这边跑”言罢将碗筷一放,命人收拾下去,示意陆缄和林谨容坐。
“三叔父您好些了么?”陆缄明知陆建立不好,却也只得干巴巴地继续问,“药要吃好,再不然,另外换个大夫罢。”
陆建立摇头:“就是这个样子了,且慢慢将养着罢。”说着笑了起来:“但愿你六弟能够高中,我也如当初你祖父一般的,听着你中了进士便好了起来”
陆缄有些心酸,道:“一定会的。”不想再与陆建立说这个话题,转而道:“我打算后日就去太明府,特意过来问问叔父和婶娘有什么要带给六弟和交代六弟的话。”
涂氏立时道:“你等等。我给他做了几件衣服,做了些吃的。”本是要叫丫头去取,又不放心,便亲自起身去取。
陆建立想了许久,终是轻轻摇头:“你和他说,放宽心去考,他还小,日子还长着呢,不要急。”
涂氏已然到了门边,想想又站住了,叫林谨容:“阿容,你来帮我忙。”
林谨容晓得她大抵是要趁机同自己讲那茶肆的事情,便也不推辞,微笑着跟了她去。涂氏指着厢房里的十几个包裹:“这些都是给六郎带去的,这是药材,这是衣服,这是……”林谨容看得一个头两个大,忍不住道:“用不着这么多东西吧?”
涂氏淡淡地看了她一眼,道:“是马车拉着,船托着,又不要人提,又不要人背。”
林谨容便闭紧了嘴。管他的呢,只要陆缄愿意,与她何干?都到了这个地步,何必再看彼此不顺眼?
涂氏本来就有事要找林谨容,见她不说话,便又带了几分隐晦的亲热之意:“下次人过来就行,带什么东西。”
林谨容笑笑:“这些药材前些日子便托人买的,本就是特意为三叔父准备的。”
涂氏沉默片刻,指指坐墩:“坐吧。”
林谨容依言坐了,涂氏忍了忍,轻声道:“听说你的茶肆不打算开了,怎么不开了?不是生意挺好的么?多可惜。”
林谨容便用早前打发林世全的话说给她听:“平洲的财力有限,在这里也挣不来多少钱,且看孝期满后二郎去哪里,让人把茶肆开到那边去”
涂氏就道:“可有人要接手?”
林谨容摇头:“没有。”
涂氏便鼓足勇气:“不如转给我吧。你算算要多少钱。”
林谨容道:“三婶娘怎会突然想开茶肆?您有空么?您手下有合适的管事么?那茶肆可不是买了茶扔里头就可以的,事事都要倾力安排,精细无比才能留得住客人。”
涂氏不高兴地道:“我自会找人。你就说你肯不肯吧。”
林谨容不直接回答她的话,只站起身来:“若您是要自己经营,我不会转给您,因为您注定要赔钱,您手底下没有这样能干可信的管事。若您是帮人问的,让她自己来找我。”
涂氏不防她拒绝得如此干净利落,气得嘴唇发抖:“你怎能如此待我?你不做了的都不给我,我们不好对你又有何好处?好歹我也是……”
林谨容轻声道:“正因为您是,所以我才如此待您。您若是不高兴,可以同二郎说。”
涂氏气得起身就走,林谨容不紧不慢地跟在她身后,眼看着她怒气冲冲地将帘子掀起来又摔下去,便立在廊下听着。但听涂氏道:“二郎,我就问你一句话,是不是你们夫妻同心,就连不做了的茶肆也不肯给我做?”
陆缄默了片刻,平静地道:“若您有那个本事,自是要给您做,但您没有,还是好生照料叔父的好。我已然与诸先生说过了,此番六弟无论能中与否都让他回来入先生的书院读书,也好帮管着家里,您的心思还该放在他身上,把家里照顾好才是真正帮了他的大忙,而不是忙着开什么茶肆。”
涂氏的声音里便带了哭腔:“你……”又喊陆建立:“你看看……”
陆建立淡淡地道:“你听二郎的就是了。没有错。”此外再无一言。
涂氏便压低了声音,呜呜咽咽地抱怨了许多话。樱桃虽听不清她在说什么,却也想得着大抵是在指责林谨容,便问林谨容:“奶奶您要进去么?”进得屋里去,且看涂氏怎么还有脸继续背后说人坏话。
林谨容轻轻摇头:“不必了,我就在这外头站站。”这时候进去,不过是让大家都尴尬。若是从前,她也就进去了,哪里管得涂氏或是陆建立、陆缄尴尬不尴尬。现在想法却有些变了,觉得留点余地的好。涂氏不招人喜欢,陆建立却不是个坏人,也好晓得好歹,陆缄么,就更不用说了。
果然听得陆缄低声说了一句什么,接着帘子掀起,人就走了出来。林谨容立在廊下望着他微笑,陆缄脸上的怒气便淡了下去,轻声道:“我们回去吧。”
林谨容吩咐涂氏的丫头:“把三太太要带给六爷的包裹抱上送到我的院子里去。”一路上,林谨容不曾与陆缄提涂氏如何,只当这件事不存在,陆缄心里却是极有数的,只认真交代她:“她再不会和你提起这件事了。”想了想,又道:“若是大嫂来问你茶肆的事,只管狠狠地敲她。”
林谨容不由笑出声音来,斜睨着陆缄道:“月色如此美好,夫君你我二人难得摆脱那个小魔王,不如一起去园子里散散步如何?”
陆缄看了她片刻,轻轻一笑,持定了她的手,吩咐一旁低眉垂眼不敢乱看的樱桃:“先回去吧。”
夫妻二人手牵着手沿着花间小道,就着溶溶月色,慢悠悠地在园子里闲逛了一圈,尽说些知心话家常话。陆缄最爱说的还是日后的生活,林谨容只含着笑静听他细说,偶尔凑趣应和一句,一直到月上中天,算着毅郎该睡觉了,方才一同回去。
过得两日,陆缄启程自去了太明府,林谨容带着毅郎,安安心心地等着陆建新发招,等着吕氏来寻她做生意。要说吕氏也真沉得住气,自涂氏被拒后,与林谨容相遇过好几遭都不曾开得口。林谨容也不急,是狐狸总会露尾巴,她等着就是了。
转眼过了半月有余,秋高气爽之际,陶舜钦与林谨音一家子收拾妥当,坐着马车大包小裹地从清州经由平洲,前往江南去寻陶凤棠。陶舜钦好几年不曾来平洲,此番来了少不得四下拜访一番故交友人,本担心他支撑不住,谁想他一番忙乱下来,反倒精神了几分。
林世全从武义码头赶回来,把船的事情交代给林谨容听:“你要的船我卖好了,行船的是你在江神庙助嫁的那个锦姑的男人,姓熊,人称水熊,水性在当地是有名的,人品也可信。我付了锦姑钱帛,言明日后就专请他家替你看船行船了。记得每个月让人去瞧瞧,好付人家工钱,同时也看着些,莫让他把船给放荒废了,或是跑私活。”
林谨容自是感激不尽。过得七日,她与陶氏一道将留儿、林慎之,并陶舜钦、林谨音一家子给送上了马车。林慎之和留儿只知兴奋,陶氏却是伤心得直流泪,林世全再三保证一定会将他们平安送到陶凤棠那里,有机会便使人带信回来,明年一定将留儿带回家,陶氏这才勉强止住了哭,催促他们走人。
林三老爷则只有一句话交代林慎之:“如果胆敢学坏,,抓回家来就打死了。”还重点强调,“这是你祖父的原话,不但要打死你,最先打死的就是你身边的人,再把一家老小都发卖了。”吓得林慎之的几个长随小厮都胆战心惊,连连保证一定会看好林慎之。
林谨容瞧着那几个人的可怜样,第一次觉得林三老爷也有点作用,最起码不怕身边人诱了林慎之去学坏。
目送着林慎之、林世全等人的身影转过街角,再也看不到之后,林谨容一直紧绷着的那根弦突然松了下来,进而便觉着整个人都没了什么精神头,只想好好躺在床上休息些日子。于是在回了家后,便称病躲在房里,开始细细谋算下一步要做的事情。
恰在这个时候,吕氏终于找上门来:“听说二弟妹最近手里有些紧,想把铺子转出去,筹钱给大伯父并二叔谋缺起复。”
不得不说,吕氏找的这个借口是十分漂亮的,但同时也向林谨容传达了某种信息,陆建新果然暗里生事了。当下她也不客气,欢欢喜喜地接待了吕氏:“的确有这回事。不知大嫂要帮我介绍个什么样的人?倘使能成,少不得要谢大嫂。”
吕氏掩口而笑:“不是我说你,二弟妹,你也忒傻了。有钱拿去便宜外人,倒让自家人都没钱用,还要把铺子给转了。”
林谨容好脾气地听着:“我有时候是容易犯傻的。”
吕氏听她这样说,倒不好再接着往下挖苦她,只道:“你要我替你介绍什么人?早前三婶娘不是有这个意思,你怎地不肯与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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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哼,照旧有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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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1章渐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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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2章 名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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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2章名利
送上第二更——
林谨容照实回答:“她没那个本事。若是经营不善赔了钱,日后只怕不好再见面了。”
吕氏笑笑:“我说的这个人,是我娘家一个亲戚,早前曾去过你的茶肆,觉着还不错。恰好他手里有点闲钱,所以请托我来问问,你那些东西要多少钱。”仔细看着林谨容的神色:“先探探你的口风,若是价钱太高,他就不开口了。”
这是怕自己勒索她呢,林谨容心知肚明,仍是给了个高价。吕氏悻悻地道:“那怕是不成了,他哪里有那么多钱?”
林谨容淡淡地道:“若是真心,价钱可以商量,但若是抱着想捡漏的心来,肯定是不成的。不怕大嫂笑话,有的是人想要。我前些日子办理义庄杂事时,就有好几个人问。什么都是现成的,拿过去就赚钱,其他哪有这么方便的?”
吕氏沉默半晌,道:“自是真心实意的,你说个实价吧。”
林谨容朝她伸出一根手指:“一百万钱,里头的古玩字画不少,名品花草也不少,茶具都是精选的,真是没算高价。不信可以去看。”
“这个数差不多了。”吕氏伸出五根手指。
林谨容笑得一笑,只是摇头,吕氏不高兴地起身告辞自去了。
春芽小声道:“奶奶,大*奶要是嫌贵不要了怎么办?”
林谨容淡然道:“要不要,全在她自己。我的东西就值这个价,少一文也不成。”吕氏那般害她,她真是怎么收拾吕氏都不会内疚。
到得午后,林谨容带着毅郎午睡刚醒,便听芳龄在帘外轻声问樱桃:“不知二***身子如何了?太太使我送点补身子的食材过来。又有几句话要交代。”
林谨容便出声道:“我这便起身了。”
不多时,林谨容收拾完毕,让樱桃请芳龄进来,芳龄笑道:“太太说,二奶奶若是身子好些了,便过去一趟,她有事要商量。”
林谨容含着笑问:“不知太太是为了什么事?”
芳龄犹豫了一下,小声道:“听老爷说,将来也不知会去个什么地方,万一不幸去了苦寒酷热偏远之地,就他和太太两个人,身子又不好,年纪又大了,可怎办?”言罢微笑着告辞,“太太还等着奴婢回话的,奴婢先回去了。”
林谨容道:“姐姐先去,我这就过来。”
樱桃送了芳龄出去,春芽忍不住道:“奶奶,只怕是不妙。二爷不在家,您要不继续拖一拖吧?”陆建新那话听着怎么都不好听,有些危险。要是他进一步发话说,让林谨容带了毅郎陪侍在他二人身边,让陆缄独自去赴任,林谨容可就倒霉了。偏这还是正理,一点挑不出错来,没人能拒绝。
林谨容沉着地道:“不怕。”陆建新无非是变着法子想要钱而已。他不是担心没钱走动,被安排到苦寒酷热偏远的地方去吗?给他钱他一准儿就不怕了。本来陆缄就不信他,看不起他,他越折腾越把陆缄折腾得远,成,她就看他能蹦跶到什么时候,总有一日,他要自食恶果。
“身子好了?”林玉珍将毅郎抱在怀里,眼睛不敢看向林谨容,语气有些低沉:“前两日,你公爹偶然与我提起来,道是若不小心去了个偏远苦寒酷热之地,我与他二人身边也没个小辈照料,身体又不好,可怎么办……”
林谨容沉默地听着,一言不发。
林玉珍的表情就有些讪讪:“我是真舍不得毅郎,可也不忍心你们母子分离。”
这事儿还有谁比林玉珍更合适向她提出来呢?林谨容垂着头道:“公婆要儿女跟随身边照料伺候是孝道。这些年来姑母一直在家伺候祖父母,照料二郎与阿云,煞是辛苦。我虽年少,却也该跟着长辈学。”
林玉珍便有些不好意思:“若是你们有个兄弟姐妹的,我也不至于……”
林谨容心道,若是有个兄弟姐妹的,也就不至于被这样谋算了,却也并不与林玉珍扯这个,抬起头来望着林玉珍笑道:“正好有事要与姑母说。今日大嫂替她娘家亲戚来问我那个茶肆了。您也知道,我的钱基本捐干净了的,如今手里只余那些田庄铺子并首饰衣料,并无什么闲钱。若是那茶肆能转得手,想必我手里也要宽裕些,再凑些首饰锦帛,便可交与公爹帮二郎谋算,这样公爹不必替二郎操心,便可省些钱下来专心谋算他老人家的前途,不至于因此去那苦寒酷热偏远之地。”吕氏给她多少,她就给陆建新多少——她宁愿花这钱讨清净。
林玉珍还知道羞,便道:“总要给毅郎留一点,首饰锦帛什么的,我还有,再不济,同老太太借一些。但你也莫急,将来……等家里宽裕了总要还你,我们百年之后什么都是你们的。你们父亲好了,还愁你们不好?”言下之意便是转卖茶肆的钱她就笑纳了。
林谨容却不想让陆建新认为这是找到了办法,钱一不趁手就打主意朝她伸手,乃笑道:“姑母言重,当此时机总要尽力才是。若不是怕人笑话,让人传了不好听的话去,有损糵f8依锬腥说难彰妫?宜挡坏没挂?袅擞嘞碌奶镒????br/>
话音未落,林玉珍就断然道:“不成人家一旦知道你卖田庄,还以为我们长房真的过不下去了。”
林谨容便顺着她的话道:“姑母说得是,我也是这样想的。我父母亲那个脾气,您也晓得,若是被人把那难听话拿去挑唆,一犯糊涂,只怕不给我留情面,要上门来骂,到时候可怎么办?要丢死人。”顿了顿,叹气道:“说来我们成亲多年只得一个子嗣,真是不孝。”
里屋传来一声轻响,林玉珍的眼皮就跳了跳,轻声道:“好了,就这样吧,你的病才好,先回去歇着罢。若是你公爹谋得好缺,自不必要你随侍,我们哪里又是不体贴人的?”
听得要走,毅郎乖巧地从林玉珍怀里下来,朝林玉珍行了个礼,四处张望找寻:“祖父呢?孙儿给他行礼。”眼看着他就要往里屋去,林玉珍赶紧拉住他:“里头没人,祖父在书房。”
林谨容瞥了颇有些不自在的林玉珍一眼,朝毅郎伸手:“走吧。”牵着毅郎走到院子中间,突然丢了毅郎的手,快步折身回去:“我的帕子掉在太太屋里了。”话音未落,人已然掀了帘子。但见里屋的门帘晃了一晃,似是有人迅速躲进了里屋,林谨容唇边含了些讽刺,笑眯眯地在适才自己坐过的地方捡了帕子,意味深长地看看林玉珍,再次行礼告退。
待得她母子二人的身影真的出了院子,去得远了,林玉珍方带了几分气急败坏道:“人走了”
陆建新板着脸从里屋走出来,阴沉着脸道:“看看,就属她名堂最多”
林谨容那模样分明就是什么都知道,只不和自己明着计较而已,意思也明白得很,再逼她就要和林家人说,才不管谁的脸面。林玉珍涨红了脸道:“我什么脸都丢干净了。下次再有这种事,休要再找我我在娘家人面前丢不起这个脸”
陆建新也有些火大:“我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这个家?她若是孝顺,若是聪明,哪里用得着我腆着老脸张这个口?外人那里流水似的花用,自家人要做正事却沾不得半点光,不晓得你三哥三嫂怎么教养的女儿,主次不分,是非不分。还说她聪慧柔顺,我就没看出半点来”
听他提及自己的哥嫂,林玉珍也怒了,冷笑道:“这些年想必你在你那几个美妾身上没少下本钱,现在该是她们出力的时候了。反正都是为了这个家么?难不成我典卖我的首饰衣裳,她们什么表示都没有?”
陆建新淡淡地道:“不要你操心。我自有分寸,她把钱送来你只管收着就是了。”想了想,自去寻朱见福如此这般吩咐了一通。
过不得两日,便有人传言,有人想高价接手林谨容的茶肆,吕氏稳了些日子,终究忍不住,到底是把茶肆接了过去。付钱那一日,林谨容并不亲自接钱,直接禀了林玉珍,让长房的账房过来点钱收钱,明确公开地向家族中人表示自己已然转卖铺子为陆建新的起复尽了力。
这事儿到底还没瞒住,陶氏知道了,借着上门来探老太太,便问林玉珍若是钱不够使,她再借点过去。林玉珍自来最好脸面,哪里肯借?老太太知道了,自发给了陆建新些钱,陆建新问没问小妾要钱,林谨容不知道,但此次交手,她出了血,陆建新却也没占着什么便宜。一个得利,一个得名。
转眼地里的庄稼熟了,要上秋赋,俞宗盛突发奇想,要将今春开仓赈灾放的粮食全都收回来,填满仓库以防不时之需,同时还要支持朝廷同北漠的战事,竟然想配五年的物品,强令民间缴纳,还言倘使不是这边去岁才遭灾,便是要配十年的物品,这还是体恤民情了。与此同时,太明府那边也传来消息,陆缮到底未曾得中,陆缄马上就要带着他归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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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2章名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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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3章拥抱
陆缮不得中举,陆家众人虽有些失望,但也觉着不奇怪。这功名若是那么好考,二房也不会一个子弟都没混出来,天底下更不会有那许多苦读一辈子,却什么都没捞到的老书生。陆建新与陆建中为此特意去安慰陆建立,陆建立倒也想得开,直言道:“早在意料之中,陆缮起步晚了些,又没二郎有天赋,更无二郎那般刻苦,日子还长便着呢,不急。”
涂氏却是失望得很,她本来一心指望着陆缮此番能中,好叫她也扬眉吐气一回,可得了这么个消息,不沮丧都不行。再听说林谨容把茶肆转给了吕氏,心里更是一大个疙瘩,可林谨容虽则隔三岔五会领人过来照看一下,却是从来不与她多言,更不给她机会,她就算是想表示不满也不过是守着陆建立悄悄抱怨几声罢了。
林玉珍本着自己不好过,其他人也别想好过的原则,借着要替陆建新筹钱跑官,决意要把荷姨娘、阿柔、小星等狠狠折腾一回。荷姨娘却又贤惠,不等她动手,就主动把值钱些的首饰衣料送了过去,且是半点委屈的模样都不见,丝毫不张扬,反而是阿柔与小星,日日强颜欢笑罢了。荷姨娘讨了陆建新的欢心,却让林玉珍越发怀疑她是家底丰厚才能如此淡然,所谓全部拿出来都是假象,肯定还藏有更多的钱财,因此心中对陆建新暗藏怨恨不提。
林谨容此时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突然增重的赋税上头。陆、林、吴三家是官户,自然没什么大的直接的影响,可是下头的佃户和一般的人家却过不下去了。只因这佃户,自己没地没工具没耕牛,不但要交一半的租子付给地主,还要按着人头交纳税赋。更有那许多没有什么倚仗的商户,被逼迫得苦不堪言。
韩根站在帘下,语气沉重地同林谨容汇报外头的情况:“赋税太重,有些佃户已然准备逃到其他地方去,明年春耕必将无人可用。原本除去正常的税外,每交一石粮食还要再交二升为鼠雀耗,加耗之外又要再加一斗。再有义仓税,丁口赋,有逃亡的便又加诸到其他没逃走的人家身上去,一石正苗非三石不可了纳,远远超出了规定的数额。再有徭役,简直让人咂舌。”
林谨容沉重地叹了一口气。却听得韩根继续道:“这还不算,今秋的税赋不在平洲收取,要支移到太明府去,再由太明府统一运往北边。但又不要东西,须得折变成其他钱物,米价每斗只值五十文的,折成一百文,加上二十文的仓耗,若是不肯自己送去太明府,便再加脚钱二十文,如此,便成了一百四十文,已然是原物的近三倍,一年又要征收五年的税赋,谁还敢留下来?马庄头已然嗓子都喊破了,还是留不住人,每每一觉醒来,便又空了几家人。奶奶还得尽早拿出个章程来,不然明年这大片的土地就只有放荒了的。”
“这个章程不好拿。大势所趋,我一个人也没什么法子,有心无力。”林谨容苦笑不已。明年的春天谁还管得着这个?那时候她不明白为什么会乱,为什么会从几十个兵士哗变演变成后来那个样子,为什么那些人冲进城以后,见到富贵人家便如同狼一样的凶狠,刀子砍在人身上眼睛都不会眨一下,现在可算是明白了。
人家不能活下去了,凭什么他们苦死苦活种地,临了却流离失所,连饭都吃不饱,孩子都养不活?可惜她知道了也仅只是知道了而已。经过这些年的努力,她本以为自己懂得了很多事情,结果到现在才发现,她所不知道的东西还太多,这个世界远比她所想象的更加严酷和恐怖。她所做的那些事情和这些比起来,只不过是一片干旱的土地里微弱的一滴水,改变不了什么。
送走韩根,林谨容立即起身去寻陆建新,她那里压抑着情绪激动地把这些事情说给陆建新听了,陆建新也不过是淡淡地回了她一句:“知道了。”
林谨容不由沉默下来。天下乌鸦一般黑,陆建新是做过官,管理过一方的人,他那些钱财是怎么来的不言而喻,他如何会不知道?不知道的,听到以后会觉得惊人吓人的不过是她这个一直藏在深闺里的妇人而已。
陆建新见林谨容沉默不语,明显是另有思量,便用力敲了敲面前的几案:“你不会又想减免租子了罢?”林谨容还未回答,他便疾言厉色地警告她:“二郎媳妇你小心了你可是钱财多得没有地方放了?没有谁家的日子好过,你再带头这样做,是要逼其他人家恨你,恨二郎,恨我,恨陆家你若再自作主张,休怪我无情”
毅郎见他疾言厉色地斥责林谨容,吓得立即哭了起来,上前紧紧抱住林谨容的大腿不放,一迭声地只是喊:“娘娘”喊完了又大声哭喊:“爹爹爹爹”
“你干什么?吓着孩子了有什么不能好好的说?”林玉珍忙在一旁打圆场:“阿容什么时候说过要减租?去年就免了租的,现下家里正是要用钱的时候,若是明年再荒废了地,可拿什么来吃用?对吧,阿容?”
林谨容将毅郎抱起来软声哄着,不愿与陆建新再多说一句话。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说多少都是白搭,不如不说。若是佃户全跑光了,荒废了地,富户们还能剩什么?什么都剩不下。她知道客观来说减免租子容易犯众怒,也知道她减免了也不起任何作用,但她就是不想看到陆建新那副嘴脸。
陆建新见她倔强不语,冷笑道:“传我的话下去,这些日子不许二奶奶出门,更不许传什么减租的话下去,该收的租子一粒粮食也不能少”
就这样吧。林谨容沉默地抱着毅郎走出去。
已是深秋,天气已然黑得早了,不过酉正时分天便暗了下来,太阳早就滑下地平线,天边只余几丝光亮,反倒衬得阴暗处更加的黑。陆缄?a1f崆嵯瓶?弊犹酵方?堇锶デ疲???堇锖谟挠牡模?埔参吹悖?松?蔡?患?氲悖?挥芍辶嗣纪房聪蛄⒃诹毕碌挠L摇?br/>
樱桃赶紧道:“奶奶从太太屋里回来后就是这样的光景,四少爷早前哭得乏了,回屋就睡着,奶奶怕吵着他,所以没传饭,没点灯。也不知二爷今日回来,只当是要明后天才能到家的。”
陆缄便挥手让她下去,自进了屋。房里黑幽幽的一片,只有廊下的灯笼透过窗纸射进一点微光,空气里带着一股女人身上的甜香味和小孩子身上的淡淡奶香,又暖又香。陆缄小心翼翼地按着记忆摸进里屋,立在了床前。
他听见帐子里传来细微的熟悉的呼吸声,忍不住轻轻掀了帐子,伸手往里探去。手先触到的是冰凉的青丝,接着又触到一张温润的脸,“阿容……”陆缄凑近了,将自己有些冰凉的脸紧紧贴上那张脸,小声道:“你受委屈了。”
林谨容的双臂迅速缠住了他的脖子,抱着他的脖子无声地哭了起来,眼泪迅速浸湿了他的衣领。陆缄有些手足无措,只能紧紧抱住她,哄孩子似的轻轻拍着她的背脊,小声道:“莫哭,我回来了。”
林谨容靠在他的胸前,哽咽着道:“二郎,一定会乱非乱不可”
“不怕,有我在。”陆缄适才已然听芳竹、春芽、韩根把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都说了一遍,再加上路上的所见所闻,心里自然是有数的。对于林谨容的担心,他也不是完全没有忧虑,却不肯再说给林谨容听,平白增加她的忧虑,只含了笑道:“先起来洗脸吃饭,我们慢慢地说。看,毅郎都给你吵醒了。别吓着他。”
林谨容回头去瞧,果见毅郎侧着身子趴坐在她身边仰着头看着他夫妻二人,黑暗里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看到一双小眼睛微微闪着光。林谨容不由羞红了脸,“哧”了一声,低声骂道:“这坏家伙,醒了也不吱声。”
陆缄轻笑一声,伸手去把毅郎抱起来,低声道:“他已经够乖了。”毅郎小小软软的身子紧紧贴在他身上,将手牢牢抱紧他的脖子,轻轻喊了一声:“爹爹,你回来了。”
陆缄心里顿时化作了一汪春水,将嘴唇贴在毅郎的头顶上摩裟片刻,轻声道:“是,爹回来了。毅郎乖不乖?”说了才发现自己每次隔短时间见着毅郎,问的都是同一句话。
毅郎不答,只紧紧贴着他,又伸手去拉林谨容,摆出了一副贪心的样子,扯着父母不放手。
林谨容心里一酸,脑子一热,贴着陆缄的耳朵轻声道:“要不,我们设法把毅郎先送走吧。我怕,我舍不得我的毅郎受苦。”原本以为要一个人独立完成的事情,现在却因一个黑暗中的拥抱,让她突然觉得陆缄也许会帮她,于是便带了无数的希望和渴求。
陆缄身子一僵,半晌无言。
林谨容失望之极,慢慢从他身上滑下来,轻轻躺回床上,决意不再指望他。却听陆缄轻声道:“此事当从长计议。先吃饭,我再细细与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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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3章拥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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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4章 天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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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4章天命(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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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缄唤进樱桃等人来把灯点亮,摆上饭菜。先把毅郎交给豆儿和潘氏去吃他自己那份饭菜,打发走跟前伺候的人,接了林谨容递过来的汤,努力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和些:“我在太明府那边时听说潜州又发生了民乱。我和太明府的好友算了一算,这几年间,约有二十多个州相继发生民乱,暴动者少则数十,中则数百,大则上千,处处蜂起,杀死的巡检、县尉约有五六十人。”
林谨容垂着头扒了一口饭:“不知这个世道是怎么了。”
陆缄叹了口气,轻声道:“我从武义码头过来,原来住在山下的人,大半都跑上了山。盗匪横行,行人结伴而行,根本不敢单身行路,就是白天也有人抢人武义附近有一家人,前些日子粮仓给人抢光了,连一粒粮食都没剩还被烧了房子,杀死了人,一家老小哭得好不凄惨。”
林谨容抬起头来看着他:“所以,平洲这边是迟早的事情……必须送走毅郎。家里人也要劝。”她再不用大概,也许之类的词语,而是用了肯定的语气。
陆缄盯着摇曳的烛火低声道:“他们不会信的。我今日已然试探过他们的意思了,就连六弟跟我一路行来,都笑话我是多虑了。”陆建新更是直接斥为妖言惑众,无稽之谈。理由一成不变,守兵可不少,俞宗盛的雷霆手段在这里,这赋税也不是就平洲这一片如此,好多地方都这样,也不见得就乱到哪里去了。
林谨容听他的意思,似是真的与她一个看法,于是更加挺直了身子,道:“那我们……”
陆缄看看远处欢欢喜喜吃饭,不时还同潘氏、豆儿撒撒娇的毅郎,轻轻点了点头:“再仔细商量罢。”
他信了她虽则陆缄能做出这个判断更多来源于他平日的所见所思,也离不开她随时敲边鼓,可是作为一个男人来说,还自诩为有一定见识主意的男人来说,他能生出与陆建新等人完全不同的看法,敏锐地意识到危险,相信她,赞同她,是一件多么不容易的事情那么沉重的担子一直压在她身上,现在终于有人可以和她分担,林谨容又激动又难过,一时之间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只呆怔怔地看着饭碗里的饭粒。
陆缄见她只顾发呆,以为她是被吓着了,便将手轻轻放在她的肩头上,忧虑地道:“阿容?”
林谨容抬起头来看着他笑,眼睛亮得犹如星子,笑脸犹如盛开的茉莉,素白雅致芬芳。
“呃……”陆缄有些奇怪,刚才还那副模样,怎地突然又换了张笑脸?于是忍不住伸手去探林谨容的额头,又摸摸自己的额头,确定她还正常,便严肃认真地道:“情绪起伏太大不利于养生。”
林谨容“扑哧”一声笑出来,替他夹了一块豆腐:“多吃点。”
过不得两日,毅郎便有些不大好,请大夫看了效果不是很好,林谨容便张罗着要给他请神求佛。林玉珍在平济寺求了一道签,请了老和尚解签,道是犯了小人,顶好往南方寻户八字相合的人家寄养方能平安茁壮。林玉珍疑虑重重,虽少不得请了人打听,可也不曾就往江南推想。林谨容一是生恐引起她与陆建新怀疑,二是尚未说动陶氏,并不敢做得太明显,便老老实实留在家里从旁偶尔给句暗示,煽风点火。
与此同时,陆缄频繁往来于各处,又去林家、吴家、诸丈夫那里,目的是想劝他们早作打算,诸丈夫自不必说,已然阖家都在准备搬迁的,林老太爷虽不明确表态反对陆缄的看法,却也不配合他,只不过听着便罢了,陶氏更是不放在心上,觉着反正林慎之、林谨音都在江南没什么可担忧的,吴家则是见过他一次后就婉拒。他做得太突出,成了俞宗盛的眼中钉,肉中刺,便派人上门来请陆建新去新建起来的安抚使府喝茶。陆建新去得一趟回来,勃然大怒,铁青着脸把陆缄喊去打了一顿板子,不许他再出门,更不许他再说要乱的话。
竭尽全力还是这个模样,自己反倒成了疯子,个人的力量太过渺小,陆缄没有其他办法了,和林谨容商量:“现在我和诸丈夫一样被人看作是妖言惑众的疯子了,可我若不劝他们,于心不忍,我若再劝他们,我只怕还等不得那一日就要先给家里招祸。不如你带着毅郎先走吧。”
若是从前,林谨容一定毫不犹豫地抱着毅郎走人,可真到了这个时候,她又觉着不舍了。因为她突然不确定,那一年陆缄最后是否活了下来。陆缄见她沉默不语,却又是另一种思量:“当然,就这样贸然带着孩子走,万一不曾发生匪乱,将来不好回来。就按着原来商定的法子,把你姐夫的八字拿给人算。我把珠子铺交给父亲,再去求求祖母,想来就不会太过为难我们,等过些日子确定无事我自来接你们。”
可到底还没等到他二人付诸行动,平洲这边组队同行的商船便在武义码头附近的江面上被抢,死伤数十人,货物全被抢光,船被烧了大半,受损的商户富户一起到知州府、安抚使府中结队请愿,都是要求要剿灭山匪并江匪的。
俞宗盛表现出十二分的强硬,立时同意了众人的请愿诉求,调动兵马,预备剿匪。当然,国库空虚,驻兵们的兵饷也很少,所以需要富户们支援。因着此番也有陆建中的一船货,陆建中少不得也跟着出了血。
在这种时候,无论是有多么完美的计划都是不适宜出门的。眼看着入了冬,林谨容焦虑得半宿半宿的睡不着觉,即便是做了万般准备,得到了陆缄的支持,她对未来也突然不确定起来。她第一次发现,自己前世掌握的东西实在是少得可怜,她竟然不知道当年俞宗盛是否真的派兵攻打了匪徒,更不知道最后战局如何。唯一可以肯定的是,离那个可怕的日子还有一个月有多,她虔心祈祷着。
发兵那一日,乃是冬月初六,黄历上说是诸事大吉。据言,官兵与众匪徒激战三天三夜,取得了压倒性的胜利。捷报传来的那一天,天上飘着小雪,ff8陆缄和陆建新被得意洋洋的俞宗盛派人“请”去安抚使府分享他胜利的喜悦。
“一切尽在鄙人掌握之中,蚂蚁安能撼动大树?”俞宗盛故意以素酒一杯敬陆缄,当着众人的面问他:“敏行如今是否心安了?”不等陆缄回答,又语重心长地教训他:“年轻人,谨慎是好事,但谨慎过了头便容易畏首畏尾,一事无成。”意思是陆缄胆小如鼠,又接着嘲笑:“诸丈夫年纪大了,大冬天的搬家也真是辛苦。”
陆建新很恼火,连带着恨透了俞宗盛,暗自诅咒俞宗盛不得好死,怎奈在人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勉强忍着气回了家,便对着陆缄大发雷霆,说是后悔当初不该把他送到诸疯子那里去受教,害得自己当众受辱。陆缄一言不发,随便他去说。陆建新再有多大的脾气,对着一截木头也发作不起来,折腾到半夜,也只有无可奈何地放他回去。
陆缄顶着小雪踏进房门,只见林谨容披着件素袍独自坐在灯下做针线,背影单薄,神情专注,可见他进来,便立即给了他一个灿烂的微笑,并且温柔地拥抱了他。她温暖柔软的身子从某种程度上缓解了陆缄沮丧的心情——能够自此解决了匪患自然是最好的,但若是就此证明了他之前做的一切都是笑话,并且这个笑话将伴随他终身,却也让人着实沮丧。
林谨容自是知道陆缄的沮丧从何而来,她温柔地圈着陆缄的腰,小声问他:“二郎,当初你做这件事的时候,想必什么可能都想到了的,明知道可能会这样还去做,那才是真正的勇气。”
陆缄沉默片刻,绽放出一个笑来:“阿容是想告诉我,只求心安吗?”。
林谨容点头:“尽人事知天命。你的目的是想让更多的人避开灾难,那么无论如何,现在你已经做到了。”再也没有任何理由说动旁人,似乎就连陆缄也在动摇了,她好像又回到了从前独立支撑的时候。但也没有其他办法,只能一步一步地来。
然则,变化总是发生在不经意之间,命运的强大之处还在于,你按着记忆知道前面是个大坑,你应该绕开,可你却不知道,在另一个方向,也有一个坑张着森然大口在等着你。
次日,天将明时,雪才把房舍墙头染白,火光就突然染红了半边天空,喊打喊杀声由远及近,仿佛是在梦里并不真切,又仿佛就在耳边,不容半点逃避。林谨容从梦中惊醒过来,第一个反应就是迅速抱起毅郎,不顾他哭闹,麻溜地给他套上了衣服,然后看看日常就备在一旁备用的包裹,确定其无恙,大声指挥被惊动的丫头婆子:“不要乱,先去探探是怎么一回事”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冷静异常,同时也很清楚的知道冷汗浸湿了她的里衣。
贼老天,果然还是不肯轻易放过她,她这里只差最后一步,它竟然招呼都不打,一点提示都不给,就这么在官兵刚打了胜仗的时候提前发动了。林谨容带着一个古怪的笑容,看向匆忙走进来的陆缄,轻声道:“二郎,我猜是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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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4章天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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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5章 细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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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5章细雪(三更求粉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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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缄安抚拍拍林谨容的肩膀:“先别急,待我去看看。也许是上次那种情况也不一定。”他的表情看上去似是很平静,语气动作都很轻松,但他很清楚,同样的事情不可能连续发生两遍,官兵所谓的胜利多半有问题。
此时天不过将明,外头乱成一片,情况不明,自然不能轻易就出门乱窜。林谨容虽则坐立不安,恨不得立即插了翅膀飞出去,却也只得强作镇定地背着众人拿出夹层里缝了金珠的小袄,套在贴身里衣外,又在外面套上了早就准备好的粗布棉衣,穿上厚实不怕水浸方便行路的皮靴,打开妆盒取出黄色的粉末把脸涂得焦黄,用一块青布包紧发髻,临了,又塞了一把锋利的剪子在怀里。
把这一切都做妥之后,她方才叫外头窃窃私语的樱桃豆儿等人进来。众人一看到她这副打扮,便全都傻了眼,潘氏更是吓得面无人色:“奶奶,这是怎么了?要怎么办才好?”
“稍安勿躁,大家别急,先听我细说。”林谨容吩咐春芽给了她们些黄粉、散碎银钱,让她们回去把各自厚实的衣裳鞋袜穿上,然后指派她们去厨下做饭,自己则领着春芽几个抱了毅郎围坐在火笼边静候陆缄打探消息回来。
此时陆家众人已然全数被惊醒过来,四处乱成一团,朱见福领了一众强壮的家丁拿着棍棒牢牢守着各处院门,听到点风吹草动就紧张得气都喘不过来。
陆缄立在角门前,听到角门处传来三长两短的敲门声便迅速拉开院门,长寿喘着粗气从外面一头扎进来,上气不接下气,脸色煞白,断断续续地道:“二爷,不好了,匪兵杀进来了。前边街口处的军巡铺屋里只有一个老兵在,怎么杀进来的都不知道,传说是匪兵伪装成官兵,弄开了城门……也有人说是前几日就有不少匪兵伪装成寻常百姓混进了城的,小的往其他街上扫了一眼,满街都是乱麻麻的……”
官兵根本不是大捷,而是大败,捷报是假的倘使如此,平洲城内正是空虚之际,匪兵很容易就能得了手,平洲城危矣陆缄迅速做出判断,疾言道:“安抚使府和知州府有什么举动?守军呢?”
长寿倚靠在墙上喘气,无力地摇了摇头。
陆缄便不再问。这样短的时间,这样乱的时节,长寿能打听到这点消息已经不错了,哪里还能知道得那么细?当下按了按长寿的肩膀迅速折身往里。
陆建新由荷姨娘扶着从涵月楼上跌跌撞撞地下来,一见着陆缄就一迭声地道:“赶紧命人备车留不得了”
陆缄呆了一呆,暗想此刻外面形势尚不明朗,一家老小与其胡乱跑出去送死不如把大门看牢了,藏在家中更安稳些。正要开口相劝,陆建新已然大声道:“我让你赶紧命人备车听不懂?不要命了?”
荷姨娘这个时候还有闲心劝陆建新:“老爷莫急,急不来。”
“闭嘴”陆建新怒吼一声,对着陆缄怒目而视。陆缄沉默地朝身边的长宁比了个手势,然后不理陆建新,独自上了涵月楼顶楼。
他倒吸了一口凉气。
天空将明未明,呈现出一种黯淡的灰白色,满城狼藉。安抚使府和知州府的方向大火染透了半边天,在离陆府不远的地方,也就是平日的军巡铺屋上方冲起一股浓烟来,明显是着了火。他明白陆建新为什么会这么着急了。如果军巡铺屋着了火,那就说明匪兵杀过来了,就算是侥幸抵挡得一时,也挡不住那火。这一片的房屋本就密集,一家着了下一家也别想逃开,就算是陆家老祖宗有远见,还有院墙花木隔着,可也禁不住人从外头扔火把泼油。
陆缄飞快地从楼上奔下去,他听见自己的脚步声敲击在木质的楼梯上,在空荡荡的涵月楼里显得急促又惊心。他听见寒风卷着雪粒子砸在窗纸上,发出噼啪的微响声,又听见房檐下挂着的铜风铃疯了似地乱响,发出一连串急促清脆的撞击声,最后,他听见自己的心脏激动地在胸腔里跳着,似乎要冲破喉咙口,从里头跳出来。他想起了那天晚上,在祠堂前林谨容和他说的那个乱梦,又想起了自己在驿站里做的噩梦,看看,这天果然是下着雪的。
冬天的花园草木干枯,枝头积满了碎雪,四处呈现出一种死气沉沉的模样,陆缄飞快地从中穿过,他不沿着正常的路走,而是采取了最简便的方式抄近路,树枝上积下的碎雪纷纷落在他的身上,头顶,又化成了雪水,他丝毫没觉得冷,他跑得满头满身的汗。
他在院子门口遇到了陆缮,陆缮的身体单薄高挑,总是习惯性地缩着背,眯着眼睛,手里拿了一根手臂粗细的门闩,孤零零地站在那里四处张望,眼神仓皇,故作镇定。看到兄长过来,眼睛立即睁大了,努力地挺直了腰背,朝他露出一个僵硬的笑:“二哥。”
陆缄顾不上和他说其他话,只用力拍拍他的肩膀,大声道:“赶紧收拾东西准备去老宅。记住了,什么东西都没有命重要”
陆缮的脸顿时惨白,握住门闩的手也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上牙和下牙激烈地交战着,一句话好不容易才勉强成了句子:“二哥,怎么样了?”
陆缄这才注意到不是每个人都像自己那样的,陆缮太嫩。便扶着陆缮的肩膀直视他的眼睛,努力让自己的语气显得温和沉着:“情况不太好,这个时候外人是靠不住的,只能靠自己。三叔父和三婶娘这里要靠你了,你赶紧进去收拾东西,带着他们往正堂里去,捡要紧的收拾,穿厚点,带点吃的在身上。不要怕,也许到不得那个地步。”见陆缮的情绪稍微稳定了点,又鼓励他<>你是男子汉了,一定能做到,万一……记得先往老宅去。”
陆缮困难地咽了一口口水,下意识地抓紧了陆缄的袖子,陆缄温和地看着他,轻声道:“祖母,你嫂子和侄子,大伯父和伯母身边都没有人。”
陆缮沉默地松开手,耷拉着肩膀目送陆缄走远,眼看着陆缄就要走得看不见,他大声喊道:“哥哥你放心”
陆缄回过头来望着他笑了笑,迅速转身继续往前疾奔。中途遇到找过来的长寿,便吩咐长寿:“去牵一匹马,想法子去林家,告诉他们,如果他们要出城,就往我们老宅去,你领路不必再折回来了。”
林谨容以最快的速度带着房里的丫头婆子填饱了肚子,把毅郎也给喂饱了,又将馒头糕点等物弄了一个包裹,低声吩咐众人:“稍后肯定要集中到正堂里去的,倘使要一起走,便跟着,倘使不成,要去找自己的家人我也不拦着,也不会怪你们。若是觉着在城里没问题,便留着,若是觉着不成,就去老宅。总之保命要紧。”
潘氏眨了眨眼,默然流下泪来。林谨容心知肚明,塞了一个装满了碎银铜钱的绣囊给她,轻声道:“你去寻你男人和孩子吧。若是大家都侥幸无事,将来你什么时候回来都行的。”
潘氏留恋地在毅郎额头上亲了一口,转身快步离去。接着又有几个粗使丫头婆子悄无声息地离开。
春芽发急道:“还什么都不知道呢,奶奶怎地就自己乱了阵脚?”话音才落,就见芳竹急匆匆地从外头奔进来道:“奶奶,二爷让您赶紧抱着四少爷一起往正堂里去。是匪兵杀进来了,府衙里火光冲天,就是街角的军巡铺屋也着了火,火只怕很快就会燃到隔壁。此番不比从前,只怕凶多吉少,家里已在备车马了。”
林谨容便将披风把毅郎包了,拿了他最爱的布老虎塞进他手里,笑道:“毅郎乖乖的,咱们出去玩。”毅郎隐约知道有些不太好,却也安安静静地伏在她怀里,牢牢抱着那只布老虎,并不吵闹。豆儿伸手去接毅郎,低声道:“无论如何,奴婢总是要跟着***,奶奶腾手去做其他事罢。”
樱桃则贴在林谨容耳边轻声道:“奶奶,您先去,奴婢先把值钱的东西都掩埋了再过来。”
林谨容叹道:“那些东西哪里有命宝贵?都走。”
樱桃犹豫了一下,垂眼应了。此时天上的细雪仍在不紧不慢地下着,风却一阵紧似一阵,林谨容立在廊下侧耳细听,依稀听得外头嘈杂成一片。
陆建新气喘吁吁地指挥着方嬷嬷、素心等人:“把这个埋到花坛里去。这个带上,怎么笨手笨脚的?”看看门口,又发脾气:“陆缄怎地还不过来?”
荷姨娘一身素白,轻手轻脚地从外头掩进来,低声道:“老爷,太太,二爷往荣景居去了,请你们先收拾了往正堂里去呢。说是一家子都先在那里汇齐了再商量着该怎么走。”
陆建新出了一口气,装模作样地道:“他既然去接老太太了,我就不过去了,我去安排其他事情。你们把屋里收拾好赶紧过来。”言罢从桌上提起一个沉甸甸的包裹来,示意林玉珍跟上:“走,我们先过去。”(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455章细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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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6章 破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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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6章破车
荷姨娘眼看着陆建新头也不回地走远了,低低喊了一声:“老爷……”
陆建新这才恍然惊醒过来,回头一瞧,但见荷姨娘双目含泪,泫然欲泣地看着自己,便微微皱了眉头道:“还不赶紧收拾?赶紧收拾好了去正堂”
荷姨娘和小星、阿柔对视一眼,确定他不是要把她们给抛下不管,这才露出几分笑容,迅速奔去收拾东西不提。
陆建新与林玉珍快步往前走着,两个人都胖,平日又是养尊处优惯了的,很快就走得气喘吁吁,陆建新阴沉沉地看了方嬷嬷与芳龄一眼,皱着眉头道:“要不,你先往正堂里去,我去把这包东西收拾好就来。”包裹里全是金条,日后还要靠着这东西翻身的。
林玉珍扶着一株树木喘了口气,道:“你小心些。”
陆建新点点头,提着包裹自去了。
林玉珍把手伸给方嬷嬷和芳龄,示意她二人扶着她往前走,心烦意乱地抱怨道:“要是早点听二爷的话,也不至于如此。”
方嬷嬷心烦意乱:“太太,这时候说这些又有什么用?”
的确没用。林玉珍叹了口气:“二奶奶和毅郎呢?怎么不见她们?”
芳龄小声道:“多半是先往正堂里去了罢。”
林玉珍道:“那我们也快些。”才刚要到正堂前,就听得外头山呼海啸般的一阵巨响,仿似是有什么东西猛烈撞击。林玉珍吓得脸色煞白,紧紧攥住芳龄的手颤声道:“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只见一个婆子哭号着从外面奔进来,喊道:“不好了,贼兵在撞门,往里扔火把呢大太太不要去正堂了,直接去后面角门那里”
林玉珍怔了怔,颤着声音道:“那其他人呢?”话音才落,就见一大群人从正堂里涌了出来,匆匆忙忙地朝着后头挤去,依稀只看到前面打头的是陆建中和宋氏,当下也不及细看里头都有些什么人,急匆匆便跟着一起往后头走。
行到半路,又看到沙嬷嬷、素心带着几个人用软轿抬了陆老太太,步履匆匆地朝着正堂方向而去,陆建中喊了一声,便又折身加入了队伍。林玉珍糊里糊涂跟着走了一歇,才突然想起陆建新不知道要往后头去,忙推了一把芳龄:“赶紧去寻大老爷,让他往后走。”芳龄的眼皮跳了跳,惶恐不安地应了一声,飞速往后头奔去了。
林玉珍左右张望一回,不见林谨容母子,忙一把扯住身边人:“阿容他们呢?”她扯住的却是康氏,康氏忙道:“适才还看见的。兴许是有什么事耽搁了,马上就会赶上来的。”
林玉珍有些不安,又问:“二郎呢?”再一看,也不见三房,由不得就多想了几分,莫非是陆缄去寻三房了?
却听康氏和和气气地道:“大伯母莫急,因着刚才大门被人围了,不能走,二伯适才叫了三郎一道,往后头安排去了。”
林玉珍这才出了口气。紧接着又见陆缮与涂氏一道扶着陆建立急匆匆地走过来,身边果然不见陆缄,便又开始担心林谨容,骂道:“平时她不是最机灵的么?怎地这个时候却不见?”随手指了康氏身边一个小丫头:“你去看看二奶奶。”
谁想去送死?那小丫头不想去,只管往康氏身后缩。
林玉珍眉毛一挑便要发作,却听康氏道:“来了,来了”回头一看,果然看见林谨容与豆儿、双全抱着毅郎步履匆匆地追上来,立时骂道:“干什么去了?也不看看是什么时候”
林谨容道:“毅郎适才要小解。天寒地冻的,总不能让他拉裤子里。”林玉珍也就没甚可说的,甚至没注意到林谨容的装扮,只顾着焦虑地朝着来路看去,心想陆建新怎还不见来。
林谨容也在回头看,豆儿小声道:“奶奶,别看了,樱桃这个小蹄子简直不分轻重。都和她说不要管了,她还背着您折回去……”适才林谨容把芳竹与春芽都打发回去看她们自己的孩子,转过头来就不见了樱桃和双喜,想想也是跑回去了,只愿人家不会为难她两个小丫头。
林谨容正要开口,就听涂氏一声尖叫:“什么?马车不够?那怎么办?这么多的人,这么多的东西,三老爷还病着呢”
陆建中也在喊:“不管怎么说,总得先保证老太太的马车吧?还有孩子们……”
只听得陆缄耐心地沙哑着嗓子道:“这不是正门,马车过不来,已然想尽法子了,只能是挤挤啦。”
林谨容听到陆缄的声音,忙抬头朝他看过去,正好陆缄也朝她看过来,二人的目光不过堪堪对上,就听涂氏哭道:“二郎,不管怎么样,总不能丢下我们你三叔父正发热呢。”
陆缄好声好气地道:“放心。”目光一?000ǎ?患?浇ㄐ拢?阌治剩骸案盖啄兀俊?br/>
林玉珍正不好回答,就见陆建新气喘吁吁地赶了过来,荷姨娘紧紧扶着他的胳膊提着个小包裹陪在一旁,阿柔与小星两个则互相扶持着走在后头。
陆建新才一到就看到一家子吵得乱纷纷的,不由怒喝道:“外面大门就要破了,不忙着逃命还吵什么?吃多了?”
陆建中与一旁沉默不语的陆经对了个眼神,阴阳怪气地道:“大哥,这么多人只有五张马车怎么办?”
“有马车给你坐你还嫌不好?”陆建新冷笑:“逃命要紧,塞也塞进去了先扶老太太上最好的车”又把林玉珍猛地一推:“还不去伺候老太太?”目光落在林谨容身上,也不说话,只恶狠狠地使了个眼色,林谨容沉默地抱着毅郎跟上林玉珍。
那边陆建中见状,连忙也推宋氏等人:“还呆站着干什么?快上车”话音刚落,元郎和浩郎就占住了最近的那张车,紧接着宋氏登上了一张马儿看着比较壮实的车,把吕氏、康氏等人也招呼上去,他们人最多,呼啦啦就占了大半的车,大包小裹更是挤得满车都是。
“你们倒是都有地儿了。我们怎办?”涂氏眼看只剩下两张车,其中一张还是平日买菜用的老马破车,像样的那张则被陆经死死守在车门前,仿佛是把定了一样的。而陆缄则在前面遣散不肯跟去老宅的仆从,叮嘱众家丁和要跟去老宅的仆从出去后要怎么办,吼得声嘶力竭的,根本顾不上这里,想到自家又是最弱的那个,连车都抢不到,由不得伤心地哭了起来。
“这不是还有一张么?哭什么?”陆缮不耐烦地皱起眉头,提着根门闩猛地挤上前去将陆经挤了个趔趄,黑着脸把陆建立安置上了车,又一把拽住涂氏,将她拖了上去。接着大声吼涂氏的心腹丫头:“还不赶紧拿着三老爷的药滚上来?”陆经脸上闪过一丝戾气,却也没说什么,沉默地退到了妻儿的车前,提着把剑翻身上了马。主子们都有地儿了,几个比较有头脸的仆妇丫头便也提着包裹上了那辆破车。
荷姨娘和阿柔、小星见状,也挪动脚步到了老太太的车前,林玉珍把眼睛一瞪:“后头没车了么?这里挤不下了。”荷姨娘美丽的眼睛里顿时流出眼泪来,多的话也没有,就是抓住车辕不停地小声央求:“太太……”
还差一个陆建新没上车,这么多的人马根本跑不起来,才出门只怕就要给人拦住。林谨容看着拥挤的马车,不停咳嗽的老太太,愁眉苦脸、担惊受怕的沙嬷嬷和方嬷嬷,惊慌失措,楚楚可怜,紧紧扶住车厢壁不肯松手的荷姨娘等人,干脆利落地抱着毅郎下了车。林玉珍怒道:“你干什么?”
林谨容道:“三叔父他们那边人不多,我去那里。”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哪怕这车是最好的,这么多人挤一张车也跑不快,她不如与涂氏等人在一起还要合适些。陆缄走过来接过她怀里的毅郎,把她母子二人安置上了陆建立与涂氏的,吩咐陆缮:“要让马车跑得快,稍后你得跟着我骑马。”
陆缮沉默地提着那根门闩接过了小厮递上来的缰绳。这时候陆建新对着荷姨娘等人发话了:“懂不懂规矩?若是不想去的便不要去了。”这话才一说出来,荷姨娘三人便立时飞快往破车奔去。
只听得朱见福在墙头大喊了一声:“了不得了,赶紧走,贼兵发现这边了,马上就要过来的。”于是众人乱成一团,福娘一声哭喊起来,瞬间又被捂住了口。
林谨容担心毅郎受惊,忙低头去看他,却见毅郎紧紧抓住怀里的布老虎,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紧紧抿着唇,小小的脸上满是害怕,见她看过来方小声道:“娘……”
林谨容笑道:“我们要玩一个游戏,看谁的马车最先到。毅郎要乖,不要怕,更不能哭。不然我们就输了。”
毅郎偷笑了一声,看着豆儿小声道:“豆儿你也不许哭。”豆儿只管使劲点头。
前面隐约传来一声闷响,有人欢呼起来,显见是门破了,陆建新赶紧坐上马车,大声喊道:“赶紧走”又对着一旁的众家丁道:“护着马车杀出去,到了老宅重重有赏”
众人应了一声,陆缄又道:“要怎么走,从哪条街走,我都和你们说过的吧?都记得吧?”
众人又应了一声。
林谨容只觉得身子迅速往前一倾,马车便已如离弦的箭般冲了出去。此时,天已然大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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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6章破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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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7章 然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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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天我的天”涂氏嚎啕大哭,紧紧抱着陆建立,不停地喊:“要命了,要命了。”陆建立面如金纸,喘着气轻轻拍她的手:“别怕,别怕。”又非常勉强朝毅郎笑了笑。
毅郎紧紧贴在林谨容怀里,好奇而担忧地看着涂氏和陆建立,又仰头看向林谨容,低声道:“娘……”
“嘘……”林谨容努力抱紧他并保持平衡,马车太过颠簸,她觉得她的肠子都要被抖断了,不,被打成无数个结,又被使劲往两边拽,生疼。豆儿挪过来,一手撑住车壁,一手紧紧帮她托住毅郎,林谨容感激地看着豆儿,豆儿却只是望着她轻轻一笑。
后面这条街不大,平日住的多是陆家已然成家立业的下人,其中有跟着他们一起跑的,也有躲在家里不肯出来的,这个时候就显得格外的冷清,因此众人也就更能分清楚自家的马车和马队发出的声音和身后传来的,那种仿佛敲击在心脏上,让人害怕得要命的纷乱的脚步声和恐怖的咆哮声:“站住”
“快来人”
“这边有人跑了”
“钱财都在车上”
甚至还有人喊:“前面的弟兄们这些人吃你的骨血,穿你们的骨血,还骑在你们头上拉屎,你们真的要帮他们?何不替天行道,均平富?”这便是所谓的策反了。
只听陆缄在外头声嘶力竭地喊了一声:“陆家没有亏待过你们大伙儿不乐意跟着的不勉强,乐意跟着的将来不会忘了你们”
陆建新恶狠狠的威胁声:“从来逆贼都是死路一条不为自己想,也为自己的子孙后代想想”
涂氏发出长长的一声哽咽,把头往陆建立怀里钻,眼泪鼻涕流了满脸,牙齿不停颤抖,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马车仍然疯狂地往前奔行着,林谨容颤抖着手指轻轻挑开车帘,她看到身后一群穿得五花八门的人提着明晃晃的刀枪,有人手里还拿着不曾熄灭的火把,太远,她看不清楚这些人表情,但可以想见的狰狞。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这些人没有马匹。
她才这样想,就见远处有一骑迅速朝着他们这个方向奔来,马上一人,大声吆喝着,如同旋风一样地奔来,他手里高高举着的刀迎着晨光,森寒冷厉。可以想象,倘使给他追上来,一刀砍下去,必然是一条人命。眼前一条身影一晃,是陆缄拍马迎了过去,涂氏看得真切,“啊……”地喊了一声,晕死在陆建立怀里。
陆建立用力掐她的人中,眼睛也不眨地牢牢盯着外面。
林谨容亦是把毅郎面朝怀里紧紧搂着,努力睁大眼睛,死死盯着陆缄。只见陆缄拉开一只弹弓,闪着黄光的弹丸流星似地飞了出去。
马车剧烈地一晃,林谨容坐立不稳,无奈松手,好容易坐稳了,就听见车外传来一阵欢呼。她闭了闭眼睛,在毅郎的头顶轻轻落下一吻。接着她听见陆缄哑着嗓子声嘶力竭地道:“再加把劲儿,他们没有马往东门走,官兵还守在那边的只要出了这条街就好了”
马车继续前行,林谨容再次掀起车帘,看到陆缄吼得脖子都红了,虽然知道他看不到,她还是朝着他微微一笑。
“嗳……”涂氏颤悠悠地醒过来,张口就喊:“我的二郎哦……”
陆建立忙捂住她的口,低声责怪:“二郎好样的,拿弹弓把那人打下马去了。”
林谨容也轻声道:“他们多数没有马,我们只管往东门走就好,二郎说官兵还守在那边的。出了这条街就好了。我们一定能逃出去。”
涂氏慢慢坐直身子,眼角眉梢有了几分活气,仿佛是安慰自己,也是安慰其他人,轻声而肯定地道:“二郎不会弄错的,他读书都那么厉害。他说我们能逃出去就一定能逃出去。”
林谨容轻轻“嗯”了一声,然后低头夸赞毅郎:“毅郎好样儿的,真乖,都没有哭。”
毅郎露出害羞的神色来,将脸贴上她的前胸,低声道:“害怕。”
“不怕,咱们是在玩游戏那。你比三叔祖母还要勇敢。”这么小的人儿,因为答应过她不哭不闹,害怕了也没出声,林谨容热泪盈眶,紧紧将毅郎搂在怀里,发誓一定要照顾好他,哪怕付出她的生命也在所不惜。
涂氏听到她这话,十分不爽,嘴唇动了动,到底也没说什么,默了片刻,费力地挤出一句话来:“毅郎真乖。”
毅郎回头朝涂氏天真一笑,手俏皮地在脸上刮了一刮,随即飞快躲入林谨容怀里。林谨容含着笑,轻拍着他背,低声道:“睡吧,睡吧。”
还没高兴多久,马车突然一个急刹车停了下来,有一条森冷的声音从正前方传过来:“下车,把东西留下,人活。不听,死路一条。”
涂氏激动起来,紧紧攥住陆建立的胳膊,颤抖着声音道:“又怎么了?又怎么了?”
陆建立沉默地示意坐在车帘前的豆儿掀开车帘。众人齐齐倒吸了一口凉气。前方街口处胡乱堆放一堆还在冒烟的木料等物,二十多个穿着官兵服饰,满身血污的男人拿着各式武器堵在那里,当头三人都骑着马,正中那个又黑又瘦,手里却提着个流星锤,一脸凶悍,狼一样地狠狠盯着这边。
涂氏又要晕死过去,却没有人顾得上她了。因为大家都知道,到了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他们这样一大群人,坐着车马,有家丁骑马护卫,目眆f8晏?罅耍?胂氤道锒蓟嵊泻芏嗖莆铩???苑吹共蝗绲背趿纸魅莺屠笾?煸谌巳豪锔?灰?俗⒛俊?br/>
陆家人一片静默。若是失了马车银钱,可以想象会发生什么事,休要说是逃回老宅去,能不能平安出城都是一回事。
片刻后,陆缄哑着嗓子道:“我们不想惹事,车里也没什么财物,都是些老弱妇孺,还望高抬贵手。”
那人怒喝一声:“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我们不想杀人”
除非是能冲得过去,但是一群平日也算是养尊处优的家丁,还要护着满满几车人,能够拼杀过这些杀红了眼的家伙,顺利冲过去么?林谨容并不看好。
她不看好,其他人自然也知道。特别是那群人在迟迟没有得到陆家这边的答复,顺手就拉了一个家丁过去一刀砍翻了,接着又把正在燃烧的火把狠狠朝陆老太太的马车投掷过去之后,陆家人集体慌了神。
陆建新最先喊出来:“不要杀人,有话好说,什么都给你们”接着他笨拙地从车里溜下来,打起车帘,探身去扶白发苍苍的陆老太太,哭得涕泪交流:“我的老母已近八十岁的人了,可怜还要受这样大的罪,儿子不孝,儿子不孝啊。”见他哭了,后头车里的女人孩子顿时哭成一片。
陆缄猛然喊了一声:“不急”
陆建新狡猾地朝他使着眼色,表示他做得很好,口里却道:“休要激怒了这几位军爷。保命要紧,按着他们说的做。”
那些人哈哈大笑起来,也没解释自己不是什么军爷,当头那三人中一个青白脸皮的汉子将手里的刀指定了陆缄:“怎么着?还有什么话要说?”
陆缄的脸上呈现出一种病态的白,眼睛黑得深不见底,声音却带着一种说不出来的沉着冷静:“君子重诺,列位都是伟岸丈夫,我们若是放了车马,交了财物,诸位是否可以真的保证我们安全无虞?”
那几个人对视一眼,使流星锤的那人淡淡一笑:“我保证不伤人命。”
不伤人,可难保女眷们不会受侵犯。陆缄嘶哑着嗓子道:“不伤人命和不伤人是两回事。倘使不能保证我们所有人平安无虞地出城,我们宁愿阖家死在这里算了。”
忽听有人炸雷似地喊了一声:“我们就算是死,也要拉几个垫背的”竟然是陆建中,提着把刀子站在后头那张马车上,激动地道:“倘使女眷们失了清白,不是和要她们的命一样的么?不如一起死了的好。”
那青白脸皮的汉子冷笑:“我说我们能保证,你们就信?”
有人不耐烦地啐了一口:“和这些为富不仁的狗东西说这些作甚?我女人孩子还是活生生饿死的呢。他娘的,杀翻两个就乖了”
陆建新惊慌失措:“嗳,不要啊,有话好好说。”
陆缄固执地问那使流星锤的汉子:“我不知阁下的高姓大名,但阁下既然在这里堵截我们,便该知道我们是什么人。我们陆家在这平洲城中少说也有百年光景了,这多年,是否为富不仁想必都是知道的。减租,施粥,办义庄,我们能做的都在做。列位倘是求财,我们给,现在就只求一个保证,休要伤人不然你们所谓的替天行道就是滥杀无辜”
那汉子沉默许久,猛地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厉声道:“男人尿出去一条线,哭出来两眼血,吐口唾沫是钉子我宋如山说话算数,把财物留下,人过去不要耍花裡9c??蝗蝗?乘懒恕?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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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要睡着才想起来,上一章末尾出了个错,马车迅速前行,人应该往后倒,而不是前倾,已经改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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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7章然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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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8章 壮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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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8章壮士
林谨容垂着头,紧紧把毅郎抱在怀里下了车。豆儿沉默地把一只装满了金银首饰的匣子扔给面前那个身上散发着浓浓血腥味的匪兵。那匪兵犹自不肯走,站在那里凶神恶煞地盯着林谨容看,豆儿怒道:“什么都在这里了,还要怎样?”
那匪兵目光在林谨容和豆儿身上扫了一遍,又落到毅郎身上,冷冷地道:“是自己动手还是让我搜?”他不信她们身上真的没有金银珠玉了。
林谨容抬起头来看着那匪兵,淡淡地道:“没看见我人都穿成这个样子了么?为的是什么,不就是为了逃命?”
那匪兵还要再说什么,陆缄已然斜跨过来拦在他面前,直瞪瞪地看着他,大声道:“宋如山你说话不算数”
宋如山正在那里和陆建新为马车的事情讨价还价,闻言抬起头来,恶狠狠地瞪将过来,瓮声瓮气地喊了一声:“老梗”
那匪兵冷笑了一声,往地上吐了一口浓痰,抱着那只匣子走到涂氏面前,还未开口,涂氏已然痛哭流涕:“都在这里,都在这里,拿去”头上只剩一根绾发的素银簪子,却也不曾幸免得去,只落得披头散发地蜷在陆建立身边哭。
林谨容默默地从头上取下一根乌木簪子,示意豆儿递过去给涂氏。豆儿才拿到手里,就有人看过来,看到是根木头簪子,这才让开了。
陆缄睁大眼睛,拳头握紧又放松。林谨容轻声道:“只要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什么都没命重要。”他们这么一群老弱妇孺,拿什么去和一群亡命之徒拼?别看这么多的家丁,真到了那个时候,有几个乐意白白送命?先前的话不过是给自己壮胆,不过是说着好听,做着好看而已。
突地听得后头一声凄厉的尖叫,众人齐齐吓得出了一身冷汗,回过头去瞧,但见荷姨娘被人从马车上拖下来,发乱钗横,梨花带雨,惊恐地缩着肩头,只管哭喊:“老爷,老爷”几个男人一言不发,团团围着她上下打量。
林谨容看到宋如山的眼里闪过一丝惊艳,随后眼神就再也挪不开,陆建新神色莫测,由不得在心底最深处哀哀地叹息了一声。
宋如山大步走过去,一巴掌推在离荷姨娘最近的那个汉子身上,骂道:“呸看你那个熊样儿走开”一双眼睛死死盯在荷姨娘身上不肯放松,仿佛要烙出两个洞来似的。猛地回头对着陆建新大声道:“这女人不是你陆家明媒正娶的太太奶奶吧?”
陆建新张大嘴巴,“啊?”了一声。
宋如山的眼睛里闪着熊熊火光:“用她换马车”
陆建新的脸突地沉了下去,悲愤地道:“士可杀不可辱,你再说一遍?”
宋如山鄙夷地道:“不过是个姬妾下人罢了,算得什么?也值得你什么可杀不可辱?你刚才不是要尽孝,给你老母讨要马车么?就是她,把她给我,我就给你马车。”
“老爷……”荷姨娘将双手举起来,微微仰着头,摆出一个祈求的动作哀哀地看着陆建新。
陆缄出离愤怒:“你说话不算数”
“怎么不算数?我不会伤她难不成她是你的女人?”宋如山讥讽陆缄两句又看定陆建新:“是要尽孝和你quan家老小还是要美人,随你。我可以派人送你们出城去,保你们平安出城,还可以让你们留下手里的棍棒兵器和干粮。”
“老爷……”荷姨娘站立不稳,摇摇欲坠。陆建新的表情阴晴不定,看看林玉珍,又看看陆老太太,仿佛希望有人替他作出这个决定。
兔死狐悲物伤其类,林谨容把半边脸藏在毅郎的小披风后头,情不自禁地红了眼。
陆老太太垂着眼,喃喃念着**,只管转动手里的佛珠,林玉珍拧着眉毛,面无表情地盯着正前方的一匹马,二人都不肯看陆建新,更不要说给他什么暗示。陆建新又看陆缄,又看陆建中等人,一脸的为难迟疑伤心。
终是陆建中轻声道:“大哥,百善孝为先。”不过是个姬妾玩物而已,算得什么,哪里能和一家子老小比?再说人家若真要抢,问他也不过就是问问,哪里当得真?
陆建新眼里挤下两滴泪来,虽未明确表态,其实表现得很明白。
宋如山指定老太太先前坐的那张车,朗声道:“还是这张吧”想想又指指那张破车:“这个算是搭给你们的”
忽听马蹄声响,有人从远处奔来,大声喊道:“宋三哥,宋三哥,俞宗盛那老狗给汪二哥找到了,一刀砍下人头来”
陆家众人听得这血淋淋的话,全都挨挨挤挤成一团。
宋如山大喜,猛拍了一下大腿,高喊了一声:“好这老狗害死我们多少弟兄,害死多少无辜人,现下也正好将他头挂在墙头风干那狗*日的知州呢?找到没有?”
“你要不要看看他的人头?”有人冷冰冰地应了一声。众人抬头去看时,但见一个青衣汉子拍着一匹马慢吞吞地走过来,马鞍上还吊着两颗血淋淋的人头,走一步,血就往地上滴一滴。
涂氏“呃”了一声,软绵绵地晕倒在陆缮身上。孩子们都被大人面朝里拥在怀里,女人们吓得哭不出声ff8来,男人们无声地挤在前头,把女人孩子掩在身后,只能听见陆老太太念往生咒的声音,颤抖着,却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南无阿弥多婆夜,哆他伽多夜,哆地夜他……”
“人生一梦中,荣华总是喜。浮生能有几,贫富一般穷。”林谨容的眼角由不得潮湿了,毅郎将手抚上她的脸颊,静静地看着她,林谨容含住他的小手,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
却听她前方的陆缄“咦”了一声,同时往前跨了一步。林谨容听他的声音里似是有些不一样的东西,忙抬头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但见那高踞马背上的青衣汉子也正冷漠地看着他们。那汉子头发梳得油光水滑,身上的衣衫穿得一丝不苟,额头上明晃晃一个烙印,眼神冷厉如刀。
是王立春看他好似在这群人里地位不低,说不定说话还能起作用。林谨容的心里由不得生出一丝希望来,指望王立春还记得当初陶舜钦的旧情,陆缄救了他一命的情分,高抬贵手,这一家子人就算过去了。可是王立春不过冷冷淡淡地从他们身上扫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自顾自地与宋如山等人说话,仿佛从来不曾见过他们,也不认识他们的模样。
不要说林谨容,就是陆缄也觉着仿若是一盆冷水兜头淋了下来。王立春仿似是又换了个名字,王立春倘若想帮他,不用他多说,倘若不想帮,求也白搭。更何况,成与不成与匪首相识都不是什么好事儿。陆缄垂了眼,握紧手里的弹弓。
豆儿也认出王立春来了,但看到王立春的态度,林谨容和陆缄的反应,便慎重地垂了头,一言不发。
却见那边王立春猛地将两个人头扔在宋如山的脚下,淡淡地道:“就这样”
宋如山一张黑瘦的脸庞显得越发地黑,死死瞪着王立春。王立春一言不发,挑着下巴斜斜地看着他,一只手牢牢按在腰间的刀柄上,仿佛一言不合就随时可能抽刀砍过去。
“两位哥哥有话好说,休要伤了自家和气”那青白脸皮的汉子微笑着挤到二人中间去,一手推着一个,轻言细语地道:“各让一步,各让一步。二哥重信诺,三哥这个也是人之常情,无伤大雅,无伤大雅。”
王立春淡淡地道:“男人尿出去一条线,哭出来两眼血,吐口唾沫是钉子这话是你适才说的?你宋如山是男人吧?连裤裆里的东西都管不住,还想要弟兄们信你的话?”
宋如山涨红了脸,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使劲踢了那两颗人头一脚,愤恨地走开,翻身上马,扬鞭而去。从始至终,再没看荷姨娘一眼。
“已然答应过的话就要兑现,谁要再动他们,就是和我汪立三过不去”王立春把刀拔出投到地上,看向陆家众人,冷冷地道:“快滚”目光从陆缄脸上飘过,半刻都没有停留。
陆建新长叹了一声,朝王立春抱拳:“多谢这位壮士。”王立春看都不耐烦看他一眼,只沉默地捡起那两颗人头继续挂在马鞍上。
青白脸皮的汉子嗤笑了一声,道:“别得了便宜还卖乖,今日喊了壮士,明日便带了官兵来杀。”
陆建新再不敢发一言,示意下人去拉陆老太太早前坐的那辆马车,青白脸皮的汉子冷笑:“还想要车?滚后头去,赏你们那辆破车”
陆家人垂头丧气地把陆老太太扶上那辆破车,簇拥着破车往前头行去。荷姨娘由小星扶着,跌跌撞撞地跟在后头,行不多远,突然“哈”地一声笑了出来,听得众人毛骨悚然,以为她经过刚才的事情给吓疯了。回头去看,却见荷姨娘狠狠抹了一把脸,没事儿似地埋着头使劲往前走。
雪停,风住,厚重的云层被日光撕开一小条口子,寒凉刺目的日光照在沉默冰冷的平洲城门上,反射回来的光令林谨容的眼睛一阵刺疼。终于到了城门前。往前再行十几丈远,就能出了这个炼狱一样的平洲城。可是,她突然不确定起来,往老宅逃,真的是最稳妥的选择?还有林家人,此刻又是什么样的光景?有没有遇到和他们类似的事情?但唯一让人放心的,就是林家没有荷姨娘这样的大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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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8章壮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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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9章 前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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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9章前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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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洲城外的官道上一片泥泞,到处都是互相扶持着逃难的民众,很多人衣衫不整,发髻散乱,满脸仓皇。而所谓的官兵根本不见影踪,也不知是被杀光了,还是逃走了。
前路茫茫,天地之间唯有铅灰色的云层与枯败的荒草,以及白茫茫的残雪,几只乌鸦停在光秃秃的树梢上梳理着黑得发亮的羽毛,不时扯着嗓子发出一声粗粝难听的喊叫。
陆家人麻木地拖动疲惫的腿脚,跟在那辆破旧的老马破车后头,一步一步往前挪动。马车上坐着陆老太太和病着的陆建立、浩郎、福娘、力郎三个孩子,以及一些被翻得面目全非的包裹。老马出门前没来得及喂草料,每走一步就发出沉重的“呼哧、呼哧”的喘息声,车轱辘每动一下,车厢都要发出一阵让人胆战心惊并牙酸的怪叫声,仿佛那车随时都可能散了架。
脸上涂满了泥灰的荷姨娘盯着林谨容和豆儿的脸和装扮看了一歇,轻声道:“还是二奶奶最聪明。”因着刚才她遇到的事,引得陆家众女眷都胆战心惊的,但凡年轻稍有容色的都把一张脸抹得脏兮兮的。可是抹脏了的脸始终引人注目,不似林谨容那般一脸菜黄病怏怏的模样更自然。
林谨容看了她一眼,并不吱声,荷姨娘也没打算要林谨容回答,蹒跚着继续往前走。她平日里那双缠得比常人更小,更窄窄更翘往往能引得陆家的男人们忍不住要多看两眼的金莲此刻让她吃尽了苦头,才不过行了没多久,就已然步履蹒跚,走不动了,若非是小星扶着她,只怕她早就已经落了伍。
林谨容就算是想让人穿粗布衣裳,抹黄了脸,也要有人信她不是?早前陆缄说了那么多话,一家子都把他当疯子看,背里还嘲笑来着,这会儿倒觉着林谨容聪明了?豆儿听荷姨娘刚才说林谨容那话,再看她望向林谨容的那眼神,心里本来有些不舒服,很想反讽回去,可看到荷姨娘那木噔噔的狼狈模样,想到她刚才险些就落到匪兵的手里,心想她也许是被刺激得失了常性,终究是闭紧了嘴。
林玉珍、涂氏、宋氏等人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一是上了年纪,二是也缠了脚的,三是本来就养尊处优,四是委实受了严重的打击和刺激,故而都走不快。林玉珍和宋氏都是强悍的性子,哪怕是承受不住了,也仍然一滴泪都没有,只麻木地由丫头仆妇扶持着往前挪动,涂氏却是边走边流泪边喘气,让人看着就发急。
陆缮忍不住发急吼道:“有那哭的力气,不如拿来走路”
“你吼我……”涂氏瘪瘪嘴,一脸的委屈,眼泪流得更凶:“你以为我想哭?”
陆缮也没法儿了,只好认命地蹲下去:“我背你。”
涂氏有一瞬的犹豫,可抬眼看看望不到头的路,还是抹抹眼泪道:“再走走再说吧。”
陆缄带了几分欣慰地看着涂氏和陆缮,小心翼翼地挪了挪手臂,让怀里熟睡的毅郎能睡得更舒服些,暗自庆幸幸亏林谨容的脚不小,人也不娇气,不然这个时候怎么办?想到这里,他突然想起新婚之夜那个坐在婚床边,故意向他炫耀一双大脚,满脸挑衅的姑娘,又想到是林谨容的建议让陆缮变成这个样子的。他忍不住轻轻喊了声:“阿容。”
林谨容专心地走着路,那件贴身穿着、缝满了金珠的夹袄,以及她和豆儿手里提着的干粮让她很踏实。她每一步都走得很认真,尽量不让自己的靴子踩着污泥和污水——天知道要穿多久呢,得爱惜着才是。骤然听到陆缄喊她,而且是用那样温柔的语气,不由看向他:“你饿了?”
陆缄一被惊醒就一直里里外外的忙乱,此时已近正午,还不曾进得食水,想想也该饿了,正要掏个馒头给他,却见陆缄一双眼睛黑幽幽的,唇角还带了一丝淡得几乎看不见的温柔笑意,非常小声地道:“我不饿,我就是想,多亏得你当初顽皮,悄悄把脚放了。将来我们有了女儿,也不给她裹什么脚。”
“若有……我愿她永远不要遭逢乱世。”林谨容扯扯唇角,她这是用生命的代价换来的,当然她也不乐意给她的女儿缠什么脚。
陆缄看着前方,坚定地道:“不会的,一定会好起来的。”
行到正午时分,逃难的人渐渐多起来,不时能看到坐着马车,牛车,骑着马或者驴赶上来的人。辛苦走了半日,却被人轻易就超越了,陆家人发酸的同时忍不住都羡慕起来,便都停下来歇气,纷纷猜测这些人为何会有马,为何会有车,是不是城里又发生什么情况了?是不是官兵又抢占了有利形势?
吕氏一双鞋子早被泥水给浸透了,脚疼得厉害,听其他人乱猜一气,便有些后悔,忍不住抱怨道:“早知道这样就该死守着大门再等等才出来的,要不然也不会那么倒霉,刚好遇到那群恶徒。又或者,他们要的只是钱财,把钱财给他们,别的不说,这种鬼天气留在家里总比这样好。”
康氏忍不住鄙夷地看了她一眼,不耐烦和她多说,往前挪了几步,刻意离她远一点。
宋氏烦躁地道:“你出来的时候没听见大门破了?没看见火把都扔进来了?死守,你去守?留家里?亏你想得出来”看那些人行事,陆家明显就是注定要被宰的肥羊,哪能轻易逃得掉?她们今日的遭遇说不清是幸还是不幸,最起码保住了一家老小,多留一日,谁能猜到会出什么可怕的事情?她可不后悔跑出来。
每个人都又饿又怕又累,火气特别大,吕氏心里也有气,丈夫又不在身边,更是委屈害怕,可不敢公然与婆婆顶嘴,只能委屈地扶着元郎的肩头红了眼圈道:“也不知道你爹爹怎样了。”
元郎扶紧她,轻声道:“一定不会有事的。”
只听陆缄使去打听的小厮回来道:“城里的情况更糟了,听说东门也失守了,墙头上挂了几十颗人头,再不许人出来,到处搜找官兵富ff8户,烧杀掳掠,这些骑马和坐车的人都不是住在城里的,而是住城外的,害怕了,所以抛家逃跑。听说还有匪兵骑马出来追的。”
众人齐齐吓了一跳,不用人喊,全都不敢歇气地拼命往前走。林谨容停住脚,往周围的人群里看了一圈,看不见一个熟悉的面孔,眼泪一下子就流了出来。
陆缄吓了一跳,忙轻声道:“你怎么了?这些话只是谣传,当不得真的。”
林谨容使劲抹了一把眼泪,轻轻摇摇头。
林玉珍却是晓得她难过什么的,眼里含了一大滴眼泪,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来:“不要难过,家里人住得比我们离城门更近,兴许等我们到了老宅,他们已经到了。”
林谨容的眼泪又流了下来,只管埋着头拼命往前走。
又走了约有半个时辰,叫苦声响成一片,坐在车上的福娘和力郎冷得嚎啕大哭,陆建立烧得晕乎乎的。陆建新走得满头是汗,满脸的痛苦,眼看着也是撑不住了,由不得带了几分火气问朱见福:“还有多远?”
朱见福不忍心地告诉他:“老爷,从这里到老宅,坐车也要大半日,走路么……”他看了一眼陆家的太太奶奶们,一群裹了脚,娇生惯养的女人们能走多快?便给了一个模糊的回答:“约莫天黑能到了?”
陆建新恼火地将手里扶着的木棒狠狠杵了一下满是稀泥的地面。想发脾气,委实发不出来,接着他听见自己的肚子叽咕叫了一声,他饿了。从清早被惊醒到现在,他粒米未进,滴水未进,早前生死存亡之际不觉得,此时才发现,真是饿了。这个念头一上来,就控制不住地想吃的,然后就越发觉得饿,腿也控制不住地发抖,他四处逡巡:“找个地方歇歇气。”
朱见福看看众人的光景,叹了口气:“前头有个庄子,好歹能避避风,去那里打个尖,再看看附近有没有农户肯卖牛马和车的。”
众人听说有歇处,便又有了几分精神。好容易熬到了那庄子外头,却见墙根下倒是坐满了人,门却是紧紧闭着的。且墙头上站着一排壮汉,个个儿手里都拿着武器严阵以待。
朱见福上前去问,那些人不由得冷笑:“不许进去,要在这外头歇气倒是可以,主人家也给热水,但不许靠近门,更不要想进去歇气。”
这种乱世,谁敢随便让人进自家的大门?朱见福叹了口气,勉勉强强给陆家人寻了个稍微干净点的地方,厚着脸皮去问站在墙头上的人讨要热水。
林谨容把林玉珍扶到一块石头上坐下,给她拿了个软些的馒头和热水,又去照顾才睡醒的毅郎。才带着毅郎解决了大小便问题,喂了一口热水,就见一个穿着灰衣的男子步履蹒跚地走过来道:“这不是陆家的老爷们么?小的是吴家的下人。”
陆建新忙道:“你们家怎么样了?你家主子们呢?”(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手机网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459章前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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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0章 落马
吴家那仆人不听陆建新问还好,才一听见,就哀哀地哭了起来:“我家老太太没了,大爷也被砍了一刀。”
陆建新吓得只是眨眼睛:“怎会就到了这个地步?”
那仆人哽咽着道:“逆贼围了宅子,扔火把,撞门。我家原本也有几个得用的壮丁,大老爷一壁厢派人去找官兵求救,一壁厢仗着墙高门固,砍死砍伤了他们十几个人,勉强顶到天亮。谁知后宅却进了人,一把火燃起来就咕L了。那时节老太爷领了女眷和姑娘少爷们都在一处的,贼子可恶,几只火把扔进去,见人就砍………………后来拼死杀出一条血路,好容易护着一家老小出了门,大爷背着老太太的,被逆贼从后头追上来,小的亲眼瞧见刀劈了下去,大爷和老太太都扑倒在地,老太太当时就没了气,大爷半边背上全是血……”
他口里说的这个大爷,指的是吴襄的长兄吴方。陆老太太听说吴家老太太就这样没了,手里的念珠拿都拿不稳,闭着眼流着泪连声道:“作孽,作孽啊!”
陆撷忍不住追问:“后来呢?吴大哥如何了?其他人可好?”
“人是抢出来了的,但现下不知究竟如何。其他人就还好吧,几位爷们也不过受了点轻伤,不碍事。”那仆人喘了口气道:“小人随着主子们出了街口,迎面又遇到官兵和匪兵厮杀,才晓得安抚使府和知州府都是破了的,指望不上了,主子们便想不如先设法出城去乡下庄子里躲躲再说。可等到半路,遇到一群官兵杀出城去,说是平洲守不住了,他们要去最近的清州或者是代州报信,请兵来援助。又说乡下也到处是暴动的流民,到处抢人放火的,让家里人小心些。主子们便又有些犹豫…不敢去乡下。”
陆建中皱眉道:“那你家主人到底哪里去了?你又怎会独自在这里?”
那人擦了一把眼泪:“小人的浑家和孩儿走散了,小人禀明了主人要回去寻他们。主子们到底去了哪里却是不知道,小人只是特意过来同诸位老爷太太说一声乡下未必去得,也是想问问现在平洲城里究竟如何了。
陆经轻声道:“安抚使和知州都被砍了头…我家也遭了围攻,听说是到处搜找富户和官兵,乱得很。”
那人一筹莫展,最终道:“我只是个当下人的,想必他们不会为难我?”
林谨容道:“你一路行来,可看见林家的人?”照这人描述的来看,这群乱贼进了城后是有目标有分工的…一些人去攻打官府,一些人则是去围攻富户,想必打的主意是就算弄不过也不能空手而归。陆、吴、林三家人里最弱的就是林家,陆家还能仗着奴仆多顶一阵子,吴家也有和乱贼厮杀的力气,林家却是毫无招架之功。由不得她不担心难那人轻轻摇头,见林谨容的眼睛瞬间红了,便又改口宽慰道:“好像是看见的…似是出城了罢。”
虽则知道未必是真,林谨容和林玉珍的心里还是好过了些。送那人离去后,陆家集体陷入沉默中…拿不定主意该怎么办才好。究竟回不回老宅?老宅现在是个什么样的光景?如果不去老宅,又该去哪里林谨容拼命回想着,当初陆缄为什么会送她去江边准备过江,而不是想着去乡下老宅躲避?那么多人为什么会选择去江边?头都想疼了还是想不出原因,当时只是知道跟着他走,跟着人流走,可是她不能不说,便鼓足勇气道:“我看不如过江吧?兴许乱的不止是平洲?也不晓得会不会有援兵?”没有人嘲笑她,却也没有人理睬她,只有陆缄理解地给了她一个安慰的眼神。
“我看这群乱贼的动向…多半还是从前那群反了的兵士领的头,他们深知官府行事的规矩和方法,不好对付的。下头那些贱民穷鬼,更是恨不得吃我们的肉,简直禽兽一般的。”陆建新找了根木棍在地上画起来:“往这里去是清州,往这边去是代州…两边得到消息派兵过来少说都要六七日的功夫,这六七日,便足够乱了,该抢的都抢光了,该杀的也杀光了,什么都不会剩下。清州,我们家自有产业,不用求人,代州也有亲戚,不会见死不救,两者都可以去,但我们没有车马,金钱也仅仅只剩各自贴身藏着的一点点,干粮更是有限,天气不好,路上更不平安,很可能遇到亡命之徒,我们没有办法再挡一次了…………”
林谨容听陆建新这个意思,还是倾向于回老宅的多。果然陆建中接口道:“老的老,小的小,病的病,没有车马没有干粮没有厚衣裳,怎么行远路?指不定路上就出大事儿了!就算平安到达,万一那边也乱了怎么办不是自己撞上门去么?二郎前些日子从太明府回来时不是说潜州也在乱么?可见就没个地儿安生的。行远不如行近,我看不如就直接去老宅,那边都是我们的族人,总不成他们还会帮着乱贼来害我们。要做什么也好一起使力。看看这家人就没逃不是?”
陆建新把手里的木棍用力扔在地上,沉声道:“我就是这个意思!咱们还是回老宅!老宅才整修过,有粮食有井水有柴火,把大门一关,足可守上年余,什么都不怕!我就不信这群贱民还能比当年的大荣骑兵更厉害!”环顾四周,板着脸道:“从现在开始,谁都不许再惹是生非,把那些小心思都收拾起来,互相护持着逃了命再说其他的!”又看向周围还剩的几房家人,许诺道:“你们忠义,陆家的子孙将来不会忘了你们,但凡有我们吃的,就有你们吃的。”
一席话说得众人全都jī动起来,冷的也觉着不太冷了,脚疼的也觉着不太疼了,病的也觉着病好了很多。
陆建新便朝朱见福使了个眼sè,朱见福便趁机道:“趁着天sè还早,你们与我去附近农家问问可有车马一类的,若是能够买了来,女人孩子们换换脚我们也能走快些,越早到老宅就越安全!”
于是就有几个强壮的家人站了出来,陆建新先从袖缝里抠出一块碎银,再看向陆建中:“我们的钱财都被抢光了,二弟那里是否还有?”
陆建中忍了忍,脱了靴子,从袜tuǐ上缝的暗袋里mō出一块金子递给朱见福,叮嘱道:“一定要弄来。哪怕是老牛、安车也好。”
沙嬷嬷过来道:“老太太要方便。”才这样一说,顿时众女眷都觉着自己想方便了,可这荒郊野地的,到处都是人,能往哪里解决去?
陆缄便把毅郎交给林谨容抱着,道:“我去看看。瞧瞧是否能和主人家商量商量,行个方便。”也不知他是去和人家怎么说的,那户人家居然同意让林谨容她们进去方便,但有要求,每次只能进去两个人,不许多。
涂氏就捂着脸惊恐地道:“只许进去两个人?要是他们起了歹意怎么办?”她头发乱七八糟的,只靠林谨容给那只乌木簪子绾着,因还未除服,真上穿的也不是什么好衣料,人的年纪也大了,又满脸泪痕,眼睛红肿,看着实在不好看。
宋氏忍不住笑起来:“三弟妹,你只管放心,没人会对你怎么样的。”
林玉珍只是轻蔑地嗤笑了一声便上前去扶老太太:“我先服shì老太太进去。”
陆缮又羞又恼,恨恨地白了涂氏一眼。涂氏脸红耳赤地把手放下来,低声道:“不是被吓破胆子了么?我是说,万一这家人是想诈我们进去抢钱财怎么办?”
“我们看上去很有钱?”陆缄忍无可忍,冷着脸低斥道:“少说两句省省力气吧!”
须臾,众人解决了问题出来,就见朱见福过来并那几个家人拉着一张破破烂烂的牛车,牵着一头骡子并一匹油光水滑的大马走了过来。先就把老太太车上的那匹老马换成了骡子,道:“骡子力气大,这回可以多坐几个人了,牛车也够太太奶奶们坐的。”
陆建新大喜过望,招呼众人:“赶紧上车!赶紧走!”
女人孩子们全都手忙脚乱地爬上去,争取给自己或者亲近的人寻个好地儿,待得都坐齐了,陆建新作为当家人领头人,顺理成章地爬上了那匹大马,又叫陆建中骑上那匹老马,陆缄、陆经、陆缮几个与朱见福等人一起步行,一家子浩浩dàngdàng地朝着前方走去。
此番果然快了许多,女人孩子们坐在车上揉着脚,互相依靠着取暖,兴奋地说着等到了老宅以后要如何如何。林谨容却是忧虑得很,她总觉着贼老天似乎不会就这样轻松就放过了她。
果然才高兴了没多久,就听得马蹄声从后头传来,震得地上山响。陆家众人齐齐吓得白了脸回过头去瞧,但见几个穿着官兵服饰的人纵马飞奔过来,当头一人扬声喊道:“军情紧急,征马来用。”随即一鞭子朝陆建新抽过去,也不管会不会伤到人,一把扯住马缰就往前头去了。
陆建新惊恐地大叫了一声,仰面从马上摔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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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1章 分歧
收费章节(12点)
第461章分歧(二更)
事发仓促,变故来得太急太快
陆家人看到陆建新落马的时候,那几个官兵已然跑远了,甚至连伤人者的模样都没能看清楚。陆缄将陆建中拉下来,骑了那匹老马追上去大声喊道:“你们是哪里的?”
回答他的只有越来越远的马蹄声。老马“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跑了十几丈远就再也不肯往前挪动一步,只原地转着圈,不耐地撩蹄子打响鼻。陆缄呆了片刻,挫败地折了回去。
陆建新已经被陆经等人放平了躺在地上,刚才那一鞭也不过是把他身上的绵袍给抽得开了花,不曾伤着皮肉,也没见其他地方出血什么的,就是脸色惨白,人事不省。可就是这样完完整整却毫无生气的模样最吓人,陆老太太老泪纵横,荷姨娘等人只管哭喊,林玉珍只管使劲掐他的人中,大声喊道:“老爷,老爷,你醒醒,你哪里不好了?”言罢又要去扶他坐起来。
陆缄断喝一声:“不要乱动”从马上摔下来的人,不伤筋动骨很困难,陆建新没有外伤却人事不省,铁定是有内伤的。若是这一乱动,动着了要紧的筋骨怎么办?
林玉珍吃他这一吼,呆了一呆,正待要吼回去,却见陆缄一脸的严肃认真,正撩起袍子蹲下去摸陆建新的脉门,又顺着骨头小心翼翼地检查下去,就不敢多言了,只含了眼泪轻声道:“总不能让他就这样躺在泥地里……”
林谨容扶定了她,低声道:“不会的,二郎会想法子的。”
“天杀的,天杀的……”没有死在反贼的手里,反倒死在一直抱着极大希望的官兵手里,若是陆建新就这样没了,长房可怎么办?她可怎么办?林玉珍绝望不安到了极点,靠在林谨容肩膀上无声的抽泣,只觉得天地间一片昏暗。一只温热的小手抓住她的手轻轻晃了晃,她有些不耐,正想摔开,就听见毅郎软软糯糯的,极其小声的喊了一声:“祖母。”
林玉珍抬眼去瞧,只见豆儿抱着毅郎站在一旁,毅郎一手牵着她的手,仰着小脸看着她,那双又黑又亮,肖似陆缄的眼睛里满满都是毫不作伪的同情和忧虑。见她朝他看过来,还体贴地伸手拍了拍她的背,学着大人平日哄他那般的模样,轻声道:“祖母乖,不哭……”
这暖人心的小人儿林玉珍的眼泪汹涌而出,将帕子捂住了眼,伏在林谨容的肩上剧烈地颤抖起来。毅郎被吓着,瘪嘴要哭,林谨容忙柔声道:“嘘……祖母担心祖父太伤心了,毅郎再哄哄祖母罢?”
毅郎眼里含着泪,忧虑地看看林玉珍,又看看林谨容,伸手要林谨容抱。林谨容轻声道:“你看,祖母需要人哄,娘腾不开手,需要毅郎帮忙呢。”一边说,一边示意他圈住林玉珍的脖子。
毅郎默了片刻,终是伸手抱住林玉珍的脖子,将小脸贴上去,轻轻喊了一声:“祖母……”
陆老太太被沙嬷嬷扶着颤巍巍地走过来,擦了一把老泪,铿锵有力地道:“大媳妇,还不到你哭的时候”随即问陆缄:“二郎,你父亲伤得如何?”
林玉珍咬着牙擦了泪,疼惜地抱抱毅郎,站直了身子看陆缄怎么说。
他又不是大夫,哪里懂得?不过是摸摸骨头断了没。陆缄叹口气,轻声道:“手臂和腿没摸出什么来,其他不知道。先想法子弄上车,再设法寻大夫来瞧吧。”
众人再度回到垂头丧气的状态,光是拆车厢板把陆建新弄上车就要花不少时间。福娘几个又冷又饿,拿了干粮出来却又没有水,他几个都吃不下去,抱着各自的母亲、祖母只是哭。毅郎也开始缠着林谨容碎哼,豆儿摸出一只橘子,先给了毅郎一份,又万般肉疼地给了力郎和福娘一份。
陆建中和陆经背着人嘀咕一阵后,陆建中上前问老太太的意思:“母亲,眼看着天快要黑了,又这般的冷,孩子们什么都吃不下去,这样拖下去非病不可,三弟也还在发热。不如我们先赶着牛车走前头,让大哥往后头坐骡车慢慢地来。我们一到老宅就寻了大夫来接,您看如何?”
陆建中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平日大家谁吃过这苦头?再说后头也许还会有追兵,可是人多更安全,他们前头去了,只剩了陆建新在后头,不是更危险?但是这么多人和一个不知生死的人相比谁更重要?手心手背都是肉,陆老太太两处为难,想了许久,终是使人把陆缄喊过去:“二郎,你的意思呢?”
陆缄沉默片刻,淡淡地道:“那就你们先走吧。我带着朱见福他们后头慢慢地来。”
陆建中见他面无表情的,由不得就有些心虚:“二郎,这是不得已的事情,我也不想这样。你放心,我一定把毅郎和你媳妇儿、还有你母亲、三叔父、三婶娘他们平平安安带回老宅。一到地头,我就寻了大夫折回来接你们我本来该帮着你安置你父亲,怎奈这一大家子,老的老,小的小,病的病……”
陆缄不待他说完就沉默地点点头,自转身去和朱见福商量怎样才能用最轻巧最稳妥的方式搬动陆建新。
陆建中扬声道:“嗳……我说侄儿,你不是为这个生我的气了吧?你不要这样,我不是不想管,也不是不想帮,这一大家子人呢……”
一直保持沉默的林玉珍突然暴跳起来指着陆建中的鼻子道:“二叔这话说得真好听你要真想管,就该是你留下,或者是让陆经留下来帮二郎的忙才对而不是一门心思就想把你们一家子全都弄走你要逃命不怪你,但别这样装着去堵着旁人的嘴”
林谨容赶紧去拉林玉珍:“这个时候不是吵的时候。”
他装?c5a柯浇ㄐ驴杀人?嶙岸嗔四亍B浇ㄖ械牧痴浅芍砀紊??湫Φ溃骸按笊┎灰?庋?谜庋?淮蠹易永先醪〔心兀?颐歉缸恿└瞿训廊菀椎模坑植皇遣换乩唇哟蟾绾投?闪俗沉?吐獬刀剂舾??橇耍?挂?绾危慷?诱展烁盖滋炀?匾澹?训蓝?刹桓昧粝吕凑展舜蟾绲模俊?br/>
林玉珍寸步不让:“你是想要他们父子死光了,你好连老宅都占了吧?别忘了,你都是去我家避难呢从早上起来到路上都是二郎他们父子拿主意和人交涉,你们父子都做什么了?这会儿倒嫌弃起来了。”
陆建中气得要死,却又找不到什么可说的,便委委屈屈地看着陆老太太道:“娘啊,儿子不活了一片好心当作驴肝肺……”
陆缄走过来,冷冷清清地道:“二叔父不要闹了。你们先走吧。”不等陆建中回答,又转身对着林玉珍深深一揖,平平静静地道:“母亲不要难过了,都是一家人,吵了伤和气。您老陪同着老祖母,带着阿容和毅郎一起先走吧。儿子把毅郎和阿容交给您了,保重”
没有任何推诿和不平,陆缄表现得很平静——自陆建新落马之后,他很快就从焦虑激动变成了这样一副冷静的模样,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十分有章法,半点不曾慌了手脚。林玉珍定定地看着他,轻声道:“那你呢?”
陆缄抬眼看着她道:“这里离老宅太远,去老宅寻大夫不知是什么时候的事情我想先带着父亲折回去向先前打尖那个庄子里的人求救”不等林玉珍回答,就又轻轻拍了拍陆缮的肩头:“我把他们都交给你了。”
陆缮悄悄看了远处一动不动的陆建新一眼,又看看陆缄,欲言又止。
陆缄笑笑,低不可闻地道:“是我应该的。”
陆缮的肩膀就耷拉下去,垂着头低不可闻地应了一声:“你放心。”
陆缄不放心,可是他没有其他法子,他不能丢下陆建新不管。他抬眼看着林谨容,看到林谨容把半张脸躲在毅郎的小披风后头,恨恨地瞪着他,大滴的泪珠在她眼眶里直打转。
陆缄微不可闻地叹息了一声,朝着妻儿走过去,当着所有人的面,先摸摸毅郎的小脸,再将手放在林谨容的肩头上,毫不掩饰他的愧意和心疼:“对不起。毅郎交给你了。”
林谨容的眼泪“唰”地就流了下来,还是要分开吗?即便是不去江边了,还是要分开吗?她不她情不自禁地伸手抓住了陆缄的袖子,不肯放他走。
陆缄的眼睛黑得深不见底,紧紧握住林谨容的手,用只有两个人听得见的声音道:“在驿站那次我很后悔。”当时她说,陆二郎,总有一天你会后悔这样对我的。他真的后悔了,而且非常后悔。
林谨容血红了眼瞪着他,恨不得咬他一口才解气。
陆缄坚定地把她的手拿开,无比认真地道:“放心,我一定能回来”随即大步走到陆建中和陆经面前,一揖到底:“二叔父,我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陆建中笑得很勉强:“二郎在说什么笑话?”
陆缄看着他:“我要二叔父发誓,一定会把祖母、我母亲、阿容、毅郎还有三叔父一家人平平安安带回老宅。真的老天不开眼,我不怪你们,若是你们自私自利,只顾着自己……”他从牙齿缝里挤出几个字:“我死也不饶你们不信等着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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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1章分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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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2章 运气
“无理取闹!”陆建中大怒,使劲一甩袖子道:“你把我巅成什么人了?我是那种自sī自利只顾自己的人?你祖母不是我亲娘?你母亲不是我嫂子?你儿子不是我侄孙?你三叔父不是我亲兄弟?我不发这个誓!你这是在侮辱我!欺人太甚!”他就不发这个誓,陆缄又能把他如何?
陆缄定定地看着他,脸sè越白,眼睛越黑:“二叔父不敢也没关系,我无论如何都会回来的。”言罢转身要走,却听陆老太太大声道:“老二,你跪下!”
陆建中委屈地看着陆老太太:“娘!”
陆老太太板着脸,淡淡地道:“二郎不能要求你发誓,我让你发誓,可以么?”
陆建中即便是心里说了一万个不可以,但当着他儿子儿孙的面,哪里又敢说不可以?当下委委屈屈地跪在陆老太太的跟前,举了手对着灰méngméng的天空发誓:“黄天在上,我陆建中发誓,一定尽力将家人……”
陆缄打断他的话:“将老母、大嫂…………”
陆建中恨他恨得牙痒痒,却也只得磨着牙道:“一定尽力将老母、大嫂、侄儿、侄儿媳fù、侄孙、三弟、三弟媳一起平安带回老宅中,并带人回来接大哥。但有sī心,违背了这誓言,叫我………………”正在犹豫间,对上陆老太太森寒的眼神,不由低了头,微不可闻地道:“叫我不得善终。”
“好了!”陆老太太抬起头来威严地看着陆缄道:“二郎,好孩子,我们先走了!保重!”
林玉珍走过去看看陆建新,望着陆缄轻声道:“小心一点,我们一起等着你回来。”至此时,她方相信陆缄早前说不会丢下他们不管是实话。
陆缄用力点了点头。
林谨容抱着毅郎走过去,让毅郎和他道别,又咬着牙道:“你若不回来,我永远也不原谅你。”
风起云低,夜sè自天边升起,陆缄立在雪泥里眼看着坐在牛车上,紧紧抱着毅郎不错眼地看着他的林谨容离他越来越远,听到毅郎突然大哭起来,声音一向的响彻云霄。
这臭小子,不哭就不哭,一旦发作总是特别难哄,声音还特别大,陆缄苦笑着翘起chún角几度控制不住想拔足追赶上去。
“二爷,差不多了。”朱见福的声音及时让他回了神。
陆缄抹了一把脸,轻声道:“走吧。”
骡车“依依呀呀”地顺着来时的路折了回去,迎面走来一拨又一拨的人,他回头去看,只见陆家众人的身影已然被湮没在人群中,他再看不到林谨容母子。
“二爷,二奶奶她们不会有事儿的还有韩根他们跟着呢。我浑家和小子也还不算笨。”朱见福tǐng佩服陆缄的,他没想到平日看着文文弱弱,沉默寡言还能和陆建新时不时软顶一下、硬顶一下的陆缄在这个关键时刻会做出这样的选择。果然关键时刻见人心,老爷这个嗣子没选错。由来的,对陆缄的态度就有了些微改变,从前他是因身份地位产生的巴结和讨好,现在却是有了由衷的钦佩之意。
陆缄自是不知朱见福是怎么想的,只忧虑地看着一直昏mí不醒的陆建新道:“父亲伤得不轻,也不晓得前头那户姓邱的人家可肯帮这个忙,有没有好大夫。
“二爷,有句话不是说的尽人事知天命么?兴许老爷等会儿就自己醒过来了,什么事儿都没有我们就可以去追老太太他们了呢。”眼看着那庄子临近了,朱见福便吩咐跟着的另外三个家丁:“等下二爷去求主人家,你们切记要做出斯文有礼的模样来。别让人看着就凶神恶煞的不敢放你们进去。”
那几个齐齐应了,陆缄整理了衣衫帽子自上前去与人交涉。此时天sè已然擦黑,庄子外头并不似先前那般有许多的人围着歇气,只剩下零零散散几群人围了火堆烤火说话。陆缄绕开那些人走到后门处求助许久才有人打了火把顺着楼梯爬到墙头往外照,粗着嗓门不耐烦地道:“要热水往前头去,后门不许过来,不然一石头砸死了!”
陆缄知道似这种时刻后门必然一定会有专人把守的,之所以这时候才肯搭理自己,不过是耐不住自己脸皮厚。却也不气,更不觉得被人拒绝了耻辱什么的,只耐着xìng子赔笑道:“这位大哥,我是白日曾求得庄主为家中女眷行方便的人,鄙人姓陆名缄,字敏行。因事想求见邱庄主一面。”
墙头上的火把又多了两把,似是有人借着火光仔细打量他,但先前说话那人的声音却也没因此就变得温和一点,反倒更不耐烦了:“你待要如何?已然给你行了方便的,还不知足?快走,快走!”
陆缄生怕他不肯听自己说话就直接走人,飞快地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深深一揖:“鄙人祖上也算是平洲城中有名有姓的人家,读的圣贤书,也还薄有家产,无需担心我是歹人,会行那不知恩不感恩的恶事,还望府上施得援手,救救我父亲,鄙人感jī不尽,他日必有重谢!”
那人沉默片刻,道:“你们陆家我们是听说过的,晓得是正经人家,你能为了老父折回来也是大孝,可围墙外头不只是你们一家,这个规矩不能破。一旦破了,便再不能拒绝其他人了,我们家底薄,人手少,经受不住的。大夫么,这种乡野地方能有什么好大夫!”
陆缄再三恳求,那人只是不肯,甚至都不肯去报给家主知晓,只推说夜深了,主人已然歇下了。陆缄已然绝望,却听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突地响起来:“是哪个陆家?”
陆缄眼睛一亮,忙把家门清清楚楚地报了一遍。
那年轻男子沉吟片刻,道:“你家有个子弟,早年曾把踏犁、秧马引到平洲城来的,听说这人后来考中了进士………………”
陆缄也顾不得自谦了,忙道:“正是区区不才。
前年我因先祖去世回家守制,怎奈遇着这祸事,但求阁下行个方便。”
只听那人与身边之人低声说了两句话,随即就没了声息…就是墙头上的火把也灭了。
陆缄独自在冷风黑暗里立了一歇,不见有人再搭理他,暗想自己能做的都做了,再耽搁下去也不会有结果…不如前往其他地方去试试运气。拿定主意转身回去,朱见福等人还眼巴巴地等着他,一看他的神情就萎了。
周围几个看热闹的游民袖着手蹲在火堆边你一言我一语的道:“今日有几个军爷去砸门,人家都没理的。死心吧。”
陆缄心里也不好受,问明陆建新还是没动静,人却是还活着的,便道:“我们其他地方碰碰运气去。”
主仆几个有气无力地赶起骡车…冒着冷风又往前行。待得行了约有一炷香时间,就听后头有人匆匆追来,压着嗓子喊:“前面陆家的哥儿略停一停。”
来人却是个十六七岁的青衣小厮,笑道:“陆二爷走得好干脆利落!倒叫小的好追。我家家主请你们回去哩。”
陆缄大喜,颇有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惊喜之感,立刻便叫人把骡车转过方向来,那小厮忙道:“不走这边,走这边。”一边引路…一边絮絮叨叨地道:“本是不能坏了规矩的,外头那么多双眼睛盯着呢………是我家少爷听说是陆二爷本人,晓得府上一向行善…这才特为求了老爷,让小的追出来,不好让其他人瞧见的。”
陆缄早前还暗自嘀咕他们愿意留人也不肯说一声,现在才明白是怎么回事,少不得配合着悄无声息地跟着那小厮绕了另一条路,从个角门把陆建新给送了进去。
迎出来的是个年约二十许的年轻男子,自称姓邱名振,是这庄主的次子,先利落地指挥下人把陆建新抬进厢房里去,又让人安排陆缄等人食宿…抱歉道:“早前就有心相帮,但家父说一不二,又当此乱时,为了一家老小的安危,不得不仔细谨慎,亦不敢sī自做主…只好行着委婉之事,倒叫陆兄笑话了。”
平洲城有名望的人家户陆缄心里也是有数的,唯这邱家,真是不熟悉,陆缄应对了几句,委婉地表示疑问。
那邱振笑道:“家父身体不好,喜静,故而家中子弟忙时耕种,闲时读书,不轻易出门。”把陆建新安置妥当后,须臾引了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头子出来,道:“这是我家三叔公,略通黄岐之术,家父的医药全靠他老人家,若是陆兄不嫌弃…………”
陆缄此刻死马都要当做活马医的,哪里会不肯?何况这人说话多半是自谦,连忙作揖谢了:“多劳老丈。”
那邱老丈客客气气地受了礼,立时洗手闭门替陆建新检查伤势,过后只是摇头叹息。陆缄问得急了,也不过道:“尽人事知天命。我看是摔了腰,后脑勺也肿了一大块,不知道里头怎样,更不知能不能tǐng过来,端看他自己的运气。”又道:“我把丑话说在前头,早前我所见过从马上摔下来的人,缺胳膊断tuǐ的不少,更有从此瘫了的。令尊年纪大了,又肥胖,且没任何防备,摔得极重,只怕是凶多吉少的。万一不成,你可不能怪我。”
陆缄正sè道:“救命之恩尚且未报,哪里敢行如此不义之事?老丈只管下手。”
汤药灌下去,金针刺将下去,天明时分,陆缄正昏昏yù睡之时,陆建新终于幽幽喘过一口气来。
陆缄松了一口气,忙上前问他:“父亲,您哪里不舒服?身上可疼?”
陆建新却只是睁大眼睛看着他,喉咙“赫赫”响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实在抱歉,昨夜太晚,没复稿所以没设定时更新,结果今早一进办公室就被抓去开会到11点,不得不拖到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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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3章 万幸(二更)
牛车没有顶棚,就luǒ着,冻雨下来,直接就落到了人的发顶和身上,冰寒刺骨。陆家的女眷们沉默地挤成一团,互相依偎着取暖,天很黑,只勉强能看到树梢上的残雪反射出的冷光,远远能看见山野里有一盏灯火,却那么的遥不可及。
林玉珍就坐在林谨容对面,但林谨容甚至看不清林玉珍的脸,她只能听到福娘猫叫一般虚弱的哭声和吕氏压抑不耐烦的喝斥声。再就是各式各样,或沉重,或急促的呼吸声和车轱辘在泥地上滚动的碌碌声。
那匹老马早就被套在了牛车上,和牛一样慢吞吞地往前使着劲儿,然则也不能改变什么——这种天气下赶路,只以一张牛车拉着这么多的老弱病残,而且是mō着黑全凭对道路的熟悉而赶路,休要说速度,仅仅也就只是走着不曾停下来而已。
陆建中和陆经、陆缮等人早就跟着家仆徒步而行,林谨容听到陆经感叹:“幸亏这条路早前祖父一直喜欢让人来修整,不然这会儿哪里敢那么行路?指不定前头就有个坑。”
陆建中的脾气很大,冷冷地道:“也就是冬天,昨夜飘的是小雪,这会儿雨也小,不然你且等着,夏天才下过大雨的时候,大牯牛拉的牛车也能陷进去。”
陆缮淡淡地道:“二叔父的意思,是说其实祖父派人修这路不起作用?不该修?”他和陆缄、陆纶一样,越到这后头,越是敬重思念陆老太爷,即便是此刻不愿意得罪陆建中,却也忍不住要问这话。
陆建中默了一默,不高兴地道:“我可没这么说。”
他二人闹了不愉快,其他人也不敢吱声,于是又是一片沉默。
毅鄯睡醒一觉,在林谨容怀里动了动手脚…轻轻喊了一声:“娘。”
林谨容正在回想着当年的情景,猜测着再过几日,即便侥幸到了老宅,她又会遇到个什么样的意外…毅郎该托付给谁………………骤然听到毅郎这一声,立时打起了精神,小声道:“宝宝醒了?”
毅郎没说话,只揪紧她的衣襟无声地将脸贴近她的xiōng脯。林玉珍打起精神,mō索着伸手去探毅郎的脸,柔声道:“好孙儿,要小解么?饿不饿?”
毅郎习惯醒了以后都要发一会儿呆…听到林玉珍问话,懒洋洋地动了动,并不出声。
林玉珍是晓得他习惯的,便轻轻抚了抚他的脸,道:“可要记得说。”
毅郎却慢慢坐直了身子,轻声道:“黑,豆儿点灯。”又听见福娘哭,便抱怨:“怎么又哭了?哭也没橘子了。”
众人听见他孩子气的话…都忍不住有些想发笑,康氏就逗他:“毅郎,豆儿找不到灯…你去帮她。你家的灯放哪里的?”
毅郎果然左右张望,随即道:“找不到。”
林谨容将他往怀里拢了拢,轻声道:“我们不在家,在外头呢,没有灯。你看,咱们坐的牛车……”
毅郎默了片刻,仲手去揪她的衣襟:“爹爹呢?”
一直举着件外衣替陆建立遮挡着头脸的涂氏凑过来道:“你爹给你买好吃的去了。”
毅郎当了真,认真地同哼哼唧唧的福娘道:“别哭了,分你吃。”
却听力郎突然从康氏怀里抬起头来道:“四弟,还有我。”
毅郎爽快地应了…转瞬又问林谨容:“这是哪里?我们要去哪里?”就听见他一个人的声音了。
陆老太太忍不住道:“嗳,这孩子,话么这么多?”
林谨容怕毅郎话说多了伤精神,便低声道:“嘘………………吵着曾祖母和三叔祖父休息了。”
毅郎甜甜地喊了一声:“曾祖母,三叔祖父,我不吵。”得到那二人的回答后便安静下来…可也不过片刻,就又道:“娘,我要尿尿!”
林玉珍立刻让马车停下:“孩子们都去吧,弄脏了衣物可是自个儿受罪。”
陆建中虽然有些嫌烦,倒也没吱声。
林谨容刚把毅郎收拾干净,突然听到韩根压低声音喊道:“有人来了!小心些。”随即前方亮起一片火把来,虽然隔得还远,不闻人声,却看得出火把少说也有十几把,似是很多人的样子。现在的人都是千方百计往前头逃,可就没有折回来的,能这样明火执仗的,会是什么好人?
众人顿时惊得连呼吸都停了。
陆建中语气急促地道:“我记得这附近有片小树林的,先往那里去躲躲!等这群人过去了又再说!”又严肃地交代:“看好各自的孩子,别误了大事!”
等到女人孩子们藏好以后,陆建中只恐牛马发声泄lù行踪,便又吩咐下人:“把牛车拉到另一边去!”
吕氏恐吓福娘:“再哭就把你扔掉…………”
林谨容忙抱着毅郎走的离她远些,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更温和平静:“毅郎,我们要在这里一歇,毅郎困了就靠在娘的怀里睡觉,不要出声,不要说话好不好毅郎道:“为什么?”
林谨容有些头疼:“因为大家都累了,怕吵。”
毅郎却突然道:“那爹爹来了找不到我们怎么办?”
林谨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觉得有热流控制不住地要从眼眶里冲出来。林玉珍把毅郎接过去,冷了声音道:“不会!你爹一准能找着我们,你若不听话我们就告诉他。”
毅郎这才安静下来,林玉珍轻声同林谨容道:“你抱他半日了,歇歇罢。剧怕,他们一定没事儿的,我们也不会有事儿。”
树林里又冷又湿,委实难熬,仿佛是过了一生那样漫长,马蹄声,车轱辘声才近了,林谨容等人隔得远,只能隐约看到路上一片通明,约莫是二三十号人,全是男子,都骑着马,后头还跟着两张犊牛厢车,也不知道牛车里是什么人。
所有人都忍不住想,要是这些马和这两张犊牛厢车是陆家人自己的该有多好?可终归不过是幻想。他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些人走过去,半点声息都不敢发出来。
却见道旁突然蹿出个人去拦在了那群人的面前,大声道:“长寿!”却是韩根的声音。
林谨容“呼”地站了起来,只见韩根已然回头喊道:“老太木!二老爷!是族里的人来接我们了!”
即便是听闻仙乐也不过如此,刹那间,众人全都长出了一口气,心里一直悬着的那块石头也稳稳地落了地,互相扶持着从林子里走出去,喜笑颜开。
毅郎见大人们都在说话,忍不住小声问林谨容:“娘,可以说话了么?”
林谨容mōmō他的头:“想说什么都可以说。”最起码现在她的毅郎再不会挨冻受饿了。
长寿一眼就在人群中找到了林谨容母子并林玉珍,忙忙地过来禀告林家的情形:“老太爷夜里没睡着,闲来无事就登楼看雪,结果最先看到了安抚使府燃起的火光,当下便使了人去查探,才知道反贼已然破了城……”
就是这样一个意外,让原本就靠近东门的林家人有了充足的时间准备逃生,他们家男丁虽多,却没有陆家的精明与吴家的悍气,更没有那么多的家仆可以供他们驱使,甚至为了节省开支养的牲畜都不多,所以林老太爷选择熄灭所有灯火,分散家人,以最简单的方式混杂在第一拨逃难的人里,官兵才一开门放人就出了城。他们甚至没有和反贼对上面,很戏剧,也很幸运。
长寿去了林府,只见大门洞开,人影都不见一个,好容易抓到一个偷东西的仆人才晓得林家人早出了门,便猜多半是出城了,这便追了出去……果然给他在城门外头的官道上追上,林家人却是打算去乡下庄子里避难的,听说陆缄使长寿过来邀约他们去陆家老宅,林老太爷很犹豫,不想去,还是林三老爷又吵又阄又跳又叫的,林大老爷也说陆家老宅更合适,林老太爷别不过才答应去陆家老宅。长寿把他们送进大门就禀明族老们带了族里的壮丁来接陆家人。
林玉珍和林谨容百感交集,连连道:“万幸,万幸。”
长寿老早就注意到陆缄不在,可看着林谨容的模样又不似是出了大事的样子,便先把事情禀告清楚了才敢问:“大老爷和二爷呢?”
林玉珍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亲切地道:“长寿好孩子,你带几个人回去看看二爷和大老爷罢……”简要地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太太和二奶奶放心。”长寿二话不说,立时叫了几个身强力壮的汉子跟上,那些人听说是陆缄的事情,半点推诿都没有,立时就打马跟了上去。
陆家的车队就又继续前行。只这回不同,lù天的老牛破车变成了犊牛厢车,里头垫得暖暖和和的,还有糕点等物,也再不用做贼一样的偷偷mōmō赶路,而是光明正大的由着家丁族人护送着回去,累了可以舒舒服服地睡觉,再不怕冰冷的雪水会落到脸上,陆家人从地狱爬上了天堂。
涂氏依偎着陆建新睡得打鼾,毅郎被放在她身边也睡得手脚朝天,林谨容和林玉珍依偎而坐,明明疲倦到了极点,却半点困意都没有。
我也累到极点了………………撑不住了……所以,如果明早的更新迟了,大家不要怪我,一定会有,如果单更,请谅解…………又病又忙的人桑不起。虽然我很想飞速前行,早点完结,那样大家都轻松,可是力不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