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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意千重     世婚txt下载     世婚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79章 老宅

    第179章老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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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月初二日,上巳头一日,刚过晌午,陆家的男女老少主子们就纷纷登车骑马,浩浩荡荡地前往乡下老宅过节。

    陆家的老宅,说是在乡下,实则是在离平洲城六十里远的一个名叫赤水的小镇上。小镇不大,不过一百多户人家,多半还是姓陆,零零散散地散落在几条一眼就可以看通头的小街两旁。街面是土夯成的,一到下雨下雪的时候就污水横流,泥泞不堪,惨不忍睹。

    但此时,正当傍晚,暖风习习,春光明媚,天边飘着各色各样的纸鸢,遍植道旁的柳树在春风里轻轻飘扬着柳枝,枝头饱满的绿芽闪着莹润的微光,树下卖茶的婆婆敲着响盏,挑着担子的货郎摇着货郎鼓,小孩子们嬉笑着,在街头的行人,小贩,躺在地上晒太阳的狗之间来回穿梭,互相追赶。见着了好吃的就停下来淌淌口水,看到了好看的就停下来傻傻的看一回,开心了就大笑,不高兴了就大哭,哪里管得你是什么地方,遍地打滚,哭得一脸的泥和泪也是常有的事情。正是一副热闹闹,活泼泼的春日美景。

    陆家的马车才一出现在街头,就有眼尖的小儿嘻嘻哈哈地笑闹着你推我,我推你地拽长了脖子,踮着脚站在街边看热闹,狗儿也跟着凑热闹,兴奋地追着马车吠个不休。大人们听见了动静,少不得走出来看。

    陆老太爷并不拿架子,命人停了车,走下去从范褒的手里接了早就备好的糖,亲手递到离他最近的几个孩子手里,亲切地问他们是哪家的,孩子们当然是胆怯的,接了糖就一哄而散,他却也不气,笑眯眯地和街边相熟的人打招呼。

    他下了车,陆二老爷、陆三老爷等男丁自然不好再留在马上或是车上,纷纷下了车马,恭恭敬敬地跟在他身后,脸上堆满了笑容,和族人、邻居亲切交谈,半点架子都没有。有意无意的,陆老太爷把陆缄带在身边,郑重和人介绍他这个最得意的孙子。

    众人对认字儿,有功名的人充满了一种莫名的敬畏,特别是经由陆老太爷隆重推出的陆缄这个举子,于是格外热情。热情到陆缄有些招架不住,几番窘迫地向陆老太爷以目求助,陆老太爷却只是呵呵的笑着,装作不懂他的意思。

    林谨容透过淡青色的纱窗往外看去,在一群人里面,陆缄的瘦高个儿格外显眼,他在勉力地维持着风度和冷静,耳朵根却红透了,笑容也有些僵硬。

    陆云低声笑道:“二哥不好意思了。”

    林玉珍淡淡地道:“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多少人想要这样还得不到呢。”带了几分讥讽地看着陆缄身边的陆绍,“看看你大哥,他就想要极了,只可惜,他也就是那个命。”

    陆云看了林谨容一眼,林谨容已经收回了目光,安安静静地坐着,仿佛没有听到刚才林玉珍说的话一般。陆云忍不住想,林谨容自从进门以来,就从来没有在她们面前说过任何人一句坏话,听到她们说谁,基本上都装作不曾听见,偶尔发言,也不过淡淡一句劝,劝不住,也就不劝。

    若是林谨容从始至终都是一个老实人也就罢了,可是林谨容偏偏不是,不过是故作的清高,其实漂亮无害的皮囊下暗藏着一颗坏心。思及此,陆云有种非常不舒服的感觉,便含了笑道:“嫂嫂,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这地方很不错,不知道老宅是个什么样子的。”林谨容抬眸望着陆云淡淡一笑。

    她讨厌这个地方。当年她并不是刚进门的那一年就得以回到老宅的,而是在生了宁儿之后,也就是她十七岁这一年,陆老太爷方安排全家回了一趟老宅。彼时陆老太爷郑重其事地抱着还在襁褓里的宁儿去了陆家祠堂,拜祭祖宗之后,亲自将宁儿的名字写在了族谱之上。从那之后,她就只回过老宅两次,一次是宁儿死后的第二年,陆缄考中,全家回来祭祖,另一次就是陆老太爷去世落葬。

    但不管哪一次,她都从未见过这样热闹轻松的景象,也不曾见过这样害羞和不自在的陆缄。她所看到的都是,暗里和吴襄彼此互不相让,无论什么事总想比别人强,拼命想证明自己不比别人差,沉默寡言,清清淡淡,举止自如的陆缄。

    林谨容抬头再度往外看去,前方喧闹的人群终于散去,陆缄正朝她这个方向看过来,他仿佛知道她在看他,朝她微不可见地轻轻一笑,笑容还未收起,就被陆绍扶着肩头拥走。

    马车再度往前驶去,停在小镇最大的一条街的尽头。被漆得亮锃锃的大门口站着一群男人,有老有少,有些人身上穿着带了褶皱的长袍,有人甚至穿着短衣芒鞋。陆老太爷再次命人停了车,领着男丁们迎了上去,一同进了大门,直往中堂而去,开宴大谈。

    女人孩子们的车驾井然有序地从侧门里驶入,静悄悄地进了二门。下了车后,统一去花厅吃饭,一群人忙里忙外,把陆老太太安排妥当了,方才散去,被仆妇们引着去了各自的房间院落歇息。

    老宅有些年头了,长期不住人,总带着一股潮湿的霉味儿。厚厚的石墙又高又冷,上面长满了青苔,院落很狭窄,一天之中,日光只有在正午时分才能照进来,更多时候都是冷浸浸的,哪怕就是在三伏天里,在这房里都穿不起单衣。

    虽然只来过几次,但林谨容从来都不喜欢这个地方,更不喜欢屡次都分给她的这个院落。院子里一棵树都没有,更不到花,地上满是泛着冷光的青石板,站在院子的正中央,抬起头去看天空,只能看到非常狭小的一小块,压迫得人气都喘不过来。

    屋里就更让人不舒服,外间只摆得下两个柜子和一张坐榻,一张条桌,几个凳子,里间只摆得下一张床和一个照台。狭窄是次要的,最关键的一点是光线非常昏暗,外间的窗子很狭小,里间则完全没有窗子,不透光,不通风,就连白日也需要掌灯才能看得清楚。

    林谨容三次到此,第一次风光无限,第二次悲惨凄切,第三次麻木不仁。没有宁儿,那么这次就将是三次里的第一次,风光无限。林谨容站在廊下,仰头看着头顶巴掌大小,渐渐变暗变浓的天空,发自内心地讨厌这个地方。

    荔枝领着豆儿在房里铺陈林谨容和陆缄的用具,不时疑虑地抬头看一眼站在门外一动不动的林谨容。看了几回,实在忍不住,吩咐豆儿收拾着,她自己出去,站在林谨容身边道:“奶奶在看什么?”

    林谨容回眸看着她,眼神冷清清的:“没看什么。”

    荔枝没敢多问,只笑道:“坐了这许久的车,奶奶不累么?里屋已经收拾好了的,奶奶不妨先去洗洗躺下歇歇。想必二爷今夜必然是要喝酒的,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到时您就不好睡了,明日一大早就要起身的。听说有一截路车马过不去,得走过去,您可得歇好了才有精神。”

    林谨容垂下眼,拖着步子往里走。盥洗完毕之后,又在榻上坐了许久,方进了里屋,嗅着满鼻子的霉味儿睁着眼看帐顶。

    灯芯“啪”地炸了一下,外间传来荔枝低低的说话声:“奶奶等了您好久呢,撑不住了才进去睡的。二爷可要醒酒汤?”

    “不妨事,我没醉。二爷我岂是那么容易醉的?”陆缄的声音里带着些欢快,“打水来我洗。”

    林谨容闭上了眼睛。

    没过多少时候,门被轻轻推开,陆缄卷着一股淡淡的酒味儿进来,走到床边坐下,褪了鞋子外袍,将手去掰林谨容的肩头,不由分说就在她的脸颊上亲了一下,低声笑道:“阿容,莫要装睡了,我知道你一直等着我的。”

    林谨容无语,睁开眼看着他:“散得这么早?”

    “祖父说明日要去上坟,大家都早点睡,所以就散了。”陆缄抬起身一口气把灯给灭了,贴着她躺下来,将她紧紧搂在怀里,有些犹豫地道:“阿容,你好了吧?少字”

    林谨容沉默片刻,道:“好了。但明日不是要早起祭祖么?”

    陆缄将额头轻轻抵在她的背上:“阿容?”

    “嗯?”林谨容觉得他今夜与平时有些不同,但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这样。

    陆缄静默着将她翻过来面对着他。虽然屋里很黑很暗,但林谨容知道他在看着她。他离她越来越近,她能感受到他渐渐急促的呼吸声吹在她的脸上,令得她全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一颗心紧紧揪着,不知该往哪里放。

    “阿容,从这里回去,我就要去诸丈夫那里了。你想不想在这里多呆些时日?祖父说,我们俩如果不想跟他们一起回去,可以在这里住到初十再回去。我觉得不错。”他的手轻轻滑进她的衣衫里,含住了她的耳垂。

    “……”林谨容想说什么,却没能说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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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79章老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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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0章 上巳

    第180章上巳

    老宅里总是比平洲城的新宅安静得多,夜里除了耗子在梁上打架的声音外,基本听不到任何声响。

    四更天,林谨容睁开眼,轻轻将自己散落的头发理顺到一边,侧着耳朵倾听动静。身边的陆缄睡得很熟,呼吸声又轻又浅,轻到让她几乎听不见。四处都安静得太过分,静到让她觉得连耳膜都仿佛蒙上了一层,朦朦胧胧的,不清爽。

    她不喜欢这种感觉,算着是睡不着了的,索性坐起身来,轻手轻脚地从陆缄身上跨过去,披了外袍,推开门走了出去。

    三月的夜,还带着一丝冰凉的气息,吸进肺里去有点刺刺的。天上无月,满是星星。廊下的灯不知什么时候灭了,越发衬得那点星光清清冷冷。一只猫敏捷地在墙头跑过,停在离林谨容不远的地方,侧着头安静地盯着她,猫眼在星光下闪着幽幽的光。

    林谨容靠着柱子站定了,沉默地看着那只猫。老宅里平时不住人,粮食却藏得不少,最多的就是老鼠,故而养了许多猫。这些猫神出鬼没,总是在意想不到的地方出现,那时候她不喜欢这个地方的原因之一,就是这些猫和老鼠。

    她的胆子从来都不大,经常会被这些猫和老鼠给吓得胆战心惊。她总觉着,这老宅子成年累月下来,死的人不少,突然出现的除了猫和老鼠以外,兴许还会有别的什么东西。所以在宁儿刚出生的那一年,她来到这里,被惊吓过几次之后,天一黑,她就抱了宁儿坐在屋里,再不肯出门。陆缄知道她害怕,总是推了陆绍和陆经他们的邀请,坐在一旁一边读书一边陪着她和宁儿。

    第二次来的时候,她和他就是分室而居。她基本见不着他,他或者就在陆绍那里,或者就在陆纶那里,或者就是独自躲在这老宅的某一个地方。而她那个时候,已经不再害怕这些神出鬼没的猫和老鼠了,每次听到异动,她就会忍不住想,如果真的有鬼神,不如把她带走,一了百了。又或者,宁儿可以入她的梦,她可以抱抱他,向他表达她的歉意和伤心。可是她又想,她的小宁儿,不应该滞留这世间,应该去投个更好的胎,顺顺利利的长大才是。

    林谨容轻轻按了按有些湿润的眼角。几乎是恶狠狠地瞪着那只猫,她是一个死过一次的人,她对神佛敬畏着,但对这些可是真的不再害怕了。

    那只猫仿佛感受到她的敌意,转过头,悄无声息地走了。林谨容咬着唇蹲下去,想哭,却又哭不出来。她扶着柱子慢慢地站起来,仰望着天边最亮的那颗太白星,一直看到眼睛发酸。

    “阿容?”陆缄站在门口,外衣也不曾穿,微微皱了眉头,有些责怪地看着她,“你在做什么?”

    林谨容回头看着他,轻轻浅浅地笑:“我在看猫。”

    陆缄仿佛松了一口气,快步朝她走过来,扶着她的肩头责怪道:“半夜三更你看什么猫?”他低下头,把脸贴着她的脸颊:“冻病了可怎么好?”

    他的脸颊滚烫,怀抱里还带着刚起床的温暖,林谨容靠着他站定了,低声道:“你说这世上有神鬼么?”

    陆缄的身子僵了僵,随即低声道:“阿容,子不语乱力怪神。但我想,对神鬼要心怀尊敬之意,不可亵渎。”他不信道,不信佛。

    林谨容极低极低,却又十分坚定地道:“是有的。”

    陆缄沉默了一下,推她往里:“好了,不说这个,先进屋去,脸和手都是冰的。”

    丫头们住的门轻轻响了响,林谨容猜着是荔枝听到动静起来看,便安静地跟着陆缄进了屋。

    陆缄摸索着把灯点亮,在衣架上取了外衣披上,走到林谨容身边坐下来,探究地看着她:“阿容,你夜里不好睡?”

    林谨容此时方觉有些疲倦,低声道:“我听见有老鼠在梁上打架,这屋里太黑太冷了。”

    陆缄有些亲昵地笑了:“所以你就跑到外面去看猫?听见老鼠打架,为什么不叫我?”

    林谨容微微一笑:“看你睡得香甜。”

    陆缄看了她半晌,拉起她的手握在掌心:“阿容,你不喜欢这里是不是?”

    林谨容犹豫了一下,点头:“我不喜欢这房子。”

    “这房子是太老了一点,也很窄,有点黑,很多不方便,可是……”陆缄笑了笑,“这附近有个地方很不错,我可以带你去划船玩。”等到陆家其他人都走了,只剩下他们两个的时候,就是他们的天下。

    林谨容歪在榻上,睁着眼等天亮。这家里,说了算的是陆老太爷,而陆缄其实已经下定决心要留在这里了,并不是真的要征求她的意见。

    陆缄推了推她,示意她往里让让,硬挤着在她身边躺下,将薄被拉起盖在二人身上:“现下还早,还有一个多时辰才到五更天,要不进去再睡一会儿,如果不想睡,我们下下棋?”

    林谨容淡淡一笑:“算了吧,总之都是我输。”下赢了他,他不依,要一直下,下输了那就更不必说。

    陆缄有些尴尬的一笑:“那我们说说话?阿容,你第一次见到我,是在什么时候?你还记得么?”他终究是对林谨容当初为何那样讨厌他,一直挂怀着,想探究根由的。

    林谨容闭着眼道:“记不太清了,也许是在很久很久以前?”

    陆缄笑道:“能有多久呢?你也不过才十七岁而已。”

    林谨容抬起手来盖着眼睛:“困了。”

    陆缄便不再说话,探身在一旁的书柜上取了一本书,就着灯光看起来。一直到外面门响,荔枝她们起床了,方才把林谨容唤醒。

    陆老太爷早有吩咐,这日要在老宅办席,招待宗亲。故而这一日来的人实在不少,不过辰时,许多老老少少就进了陆家的老宅,按着男女分别在外院和内宅入席吃早饭。

    虽然是提前很多天就开始准备的,宋氏和吕氏仍然忙得不可开交。家里的其他女眷都指望不上,林玉珍不管家,自然也不管事儿,专门只陪着陆老太太和本家的老太太们亲热说笑话,显摆充门面;陆云是未出阁未定亲的姑娘,林玉珍舍不得她去跟着受罪,也是打扮得漂漂亮亮地留在陆老太太身边,安然享受亲戚们的赞扬和打量,为说亲做准备;涂氏是病秧子,很多天不曾见着陆缮,好容易有了这个机会,这会儿一门心思的就想多往陆缮身边靠靠,说点嘘寒问暖的话。

    至于林谨容,是未满月的新妇,此番回老宅就是为了她,谁敢叫她做事情?自然也是留在陆老太太的跟前,被陆老太太隆重介绍给族里的女眷们。因此,一家子人都在享福,就只有二房的婆媳俩里里外外的忙。

    老宅这边的下人很多都是老仆,家生子,彼此之间盘根错节的,远比新宅里的更难收拾,何况里头还有许多是家境不好的族人,听说要办席,特意来打短工补贴家用的,一不小心就会落下一个嫌贫爱富,欺负族人的名声。故而,宋氏拿着实在是太难办,嗓子都说哑了,带去的精干的仆妇们把脚板都跳翻,才算是把这早席给办妥了。

    待到即将散席,宋氏和吕氏方有机会坐下来吃饭,还得吃快一点,因为去上坟的马车已经套好了,马上就要出发。

    林玉珍冷眼旁观,觉得格外解气,少不得假惺惺地道:“阿容,快过来给你二婶娘和大嫂嫂行礼道谢。今日若没有她们帮忙,忙的就该是你了。”

    吕氏的脸色顿时难看起来,捧着碗就有些食不下咽,宋氏笑容照旧灿烂:“说什么呢,道什么谢?帮什么忙?都是一家人,为的自家事,客气什么?”

    林谨容忙起身笑道:“我来给二婶娘和大嫂添饭布菜。”她若是应了林玉珍的安排去和宋氏、吕氏道谢,等于就是直截了当,傻乎乎地和二房对上了,陆老太太一定不会喜欢;但若是不道谢,她坐享其成还没有任何表示,的确也是不该的,落在外人眼里就是不知好歹,不懂得规矩和分寸。不如什么都不说,以实际行动表示。

    宋氏自然不遗余力地夸赞林谨容:“二侄儿媳妇真是懂事,又温和又懂礼,人才品行都是百里挑一的。”安安然然地享受了林谨容添饭和布菜。

    林玉珍不屑地撇了撇唇角,陆云垂下眼,轻轻拨弄了几下扇穗。

    陆老太太在一旁静观林谨容行事,十分满意地放下心来,转过头笑吟吟地同身边的几个年纪相仿,辈分相仿的老太太继续说闲话。

    这个小插曲并不影响林玉珍的心情,外面一传来出发的消息,她就欢欢喜喜地领着林谨容出去,趁着登车的空隙,把林谨容介绍给族里几个有头脸的宗亲。陆老太爷也不催,任由她将林谨容在众人面前走完一圈之后,方才下令登车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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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80章上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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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1章 陆绩

    第181章陆绩

    世人丧葬都很讲究风水,陆氏也不例外,陆氏的祖坟选址极佳,依山傍水,风景极佳。上完坟后,照例要踏青游玩,女眷们纷纷去寻野菜花,互相替彼此簪在发髻上,又去摘荠花,预备放在灶头、或是灯檠上,以厌虫蚁。

    荔枝和豆儿都是爱玩的年纪,得了林谨容的允许,便笑嘻嘻地跟着丫头们一道去采摘野花。林谨容是新妇,再没有当初在家时的轻松惬意,只能跟定了林玉珍,立在一旁安安静静看热闹,只恐行止不当,被人笑话挑剔。

    陆云与族里几个姐妹">摘了野菜花回来,趁隙拉了她往一旁去,亲手将几朵菜花亲热地给她簪上:“来,嫂嫂簪上这枝花,一年到头眼睛都亮。”因见陆缄缓步朝她二人走过来,便与陆缄打招呼:“哥哥,你看我嫂嫂可美?”

    陆缄看着林谨容笑而不答。

    陆云不依不饶,笑得娇俏可爱:“哥哥,你说嘛,到底怎样?”

    陆缄只是抿唇淡笑,陆云正待要再逗逗他,忽见陆经、陆纶兄弟俩扯着一个人过来,笑道:“二哥,你还记得他么?”

    这人不过十**岁,中等身材,着一件竹叶青的细麻襦衫,青色结带巾,青布鞋,长脸高鼻,肤色微黑,脸上堆满了谦恭的笑容,对着陆缄深深一揖:“二哥,想必你是记不得小弟我了。”

    林谨容见了这人,顿时说不出的滋味儿。这正是当初在江神庙时,告诉她,陆缄已然丢下她,带着涂氏等人从另一条路走了的陆绩。

    陆缄并认不得陆绩,匆忙还礼道:“对不住,我经常不在家中,和族兄弟们多有疏远怠慢,得罪了。”

    陆绩并不生气,笑道:“小弟是陆绩。二哥刚回来那一年回乡祭祖时曾经见过的。”

    陆缄忙道:“多有怠慢,还望贤弟莫和我计较。”

    陆经拍着陆绩的肩头笑道:“你莫怪二哥记不得你,他常年在外读书,心里眼里都只有书。”

    陆绩爽朗地笑道:“怎会?只是二哥以后定要记住小弟了,否则若在街上相遇,小弟欢欢喜喜地跑去和你打招呼,你却问小弟是谁,小弟可怎么办才好?”

    这话说得大大方方,又带了几分风趣,引得众人齐齐笑起来,对他的好感都加了几分。陆绩却又看向林谨容和陆云,恭恭敬敬地行礼,带了几分殷勤:“不知是姐姐还是妹妹?”

    陆纶闻言,不客气地拍了他一巴掌:“还姐姐呢?谁不知道我家就只有一个妹妹。喏,这是二嫂,这是阿云。”

    林谨容和陆云忙上前见礼,陆绩的目光从林谨容身上飞快扫过,敛了神色认真道:“早就听说二嫂才貌双全,今日有幸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陆纶不客气地道:“那是自然。”

    陆缄带了些微得意轻轻一笑,回头低声吩咐林谨容:“你和阿云先过去找母亲她们罢。”

    林谨容行了十多步,忍不住回头去看陆绩,陆绩已经和陆纶等人打成了一片,言笑晏晏,大大方方,表情轻松又自在,便问陆云:“怎地这位族弟和陆经他们这般熟识,你哥哥却不认识他?”

    陆云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淡淡地道:“这人家境贫寒,并不住在赤水,而是住在平洲城里,得了祖父的资助才得以上学,听说很会看脸色,巧舌如簧,最得大哥的喜欢。哥哥又不和他们一处,专心读的书,不认识他才是正理。你看,他又不是不认得我,偏偏要假装不认识,故意逗人发笑。”言语里充满了对陆绩的不屑。

    这日众人一直玩到傍晚时分方才归家,吃过晚饭,宋氏请询陆老太太:“今日客多,把备下的菜肴吃用得差不多了,也不知公爹打算在此居留多久?媳妇好派人去采买。”

    陆老太太道:“这地方我住着不是那么方便,冷浸浸的,激得老毛病又犯了。我和老太爷说过了,明日休整一日,后日吃了午饭归家。你们可去叫人收拾行李。”

    众人都十分欢喜,竟是没人喜欢在这里久留。陆老太太却又看了林谨容一眼,慢条斯理地道:“阿容,你们的行李就不必收拾了。二郎如今成了亲,再不能和从前那般连族里的人都认不清。老太爷吩咐了,让他在这里待到初十再回去。省得将来族人上门,谁是谁都分不清,那就闹大笑话了。阿容,你一定要照顾好他的起居。”

    一言激起千层浪。宋氏和吕氏飞速对视了一眼,神色复杂地垂下头去,林玉珍先前还高兴,转瞬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就有些难看,板着脸一言不发。涂氏却是先前不太高兴,过后不知想到了什么,便喜笑颜开。陆云看看老太太,又看看林谨容,微微蹙起了眉头。林谨容只是垂了眼,低声道:“是,请祖母放心。”

    陆老太太将手轻轻一扬:“都散了吧。我累了,要歇了。”

    众人依次退出去,宋氏笑嘻嘻地道:“阿容,离这里不远有个湖,如今正是最好玩的时候,难得有机会,你可以让二郎领了你去划船,非常不错。”

    林谨容笑道:“多谢二婶娘提醒。”话音未落,就听林玉珍板着脸道:“阿容你跟我来。”

    宋氏的笑容越发灿烂:“大嫂真是慈爱,不过分别这短短几日,都要叫了二侄儿媳妇去仔细叮嘱。你放心啦,阿容贤惠能干,一定会把二郎照顾得好好的。”

    “你说得对极了,我就是担心他们俩在这里吃不好,住不好。”林玉珍扔了这句话,转身就走,才刚进门,就厉声道:“方嬷嬷,把门关上!”

    方嬷嬷战兢兢地看了陆云一眼,陆云垂着眼一言不发,方嬷嬷无奈,只好亲自去把院门闩上了,也不敢进去,就站在门口守着。

    林玉珍往榻上坐了,并不接芳龄递过来的茶,冷冷地看着林谨容道:“阿容,你有没有什么想和我说的?”

    “母亲有什么想叮嘱儿媳的,儿媳听着。”林谨容自然知晓林玉珍为何不满意。林玉珍恨不得随时把她和陆缄死死攥在手里,凡是事前没有说过,没有经过允许的,或者出乎预料之外的突发事件,林玉珍首先就会认为是她和陆缄处心积虑,谋算来的结果。前世如此,今生亦然。

    就比如刚才这事儿,陆家两老摆明了是想让陆缄轻松一点,不受两个娘的夹心气,回去以后就安安心心地去诸丈夫那里读书,陆老太太找的借口也十分妥当——陆缄的确是认不得很多族人,对于一个要传承家业的男子来说,这是十分不妥当的。但林玉珍偏偏就能从中看出许多小心思和阴谋诡计来,显而易见的,就是怀疑她和陆缄想单独留在这里玩。这样重的疑心病和操控欲,对此林谨容还真没什么好说的,只能是洗耳恭听林玉珍有什么教诲。

    “今日这事儿,是谁的主意?”林玉珍盯了林谨容半晌,见她平平静静地站着,丝毫没有心虚,或者是后悔的表情,由不得的就来气。

    林谨容叹了口气:“姑母,您觉着会是谁的主意?我和二爷,谁能对着祖父母开得这个口?我们都不是贪玩不知轻重的人。”

    陆云在一旁观察林谨容许久,适时插话:“嫂嫂,你误会母亲了。母亲不是生气你和哥哥留在这里住,而是觉得难过。毕竟我们才是最亲的人,如果你想和哥哥单独留在这里住些日子,和母亲说了,母亲断然不会不许,可如今却是祖母说出来,母亲什么都不知道,你也看到了,二婶娘那样子,不气才怪。”

    林玉珍不会不懂得陆云递给她的梯子,阴沉着脸不说话。

    林谨容看向陆云:“阿云,你二哥今日认不出族人,你也是看到的。正因为我们是最亲的人,所以我觉得,我们彼此间更应该多一分信任。你觉得,我会刻意让姑母不高兴,故意和姑母作对么?对我有什么好处?”

    陆云忙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觉得,有些事情我们应该多商量一下,三个人拿主意,总比一个人的好。”

    林谨容听到这里,突然有些明白了,便似笑非笑地看着陆云,坦然道:“阿云你说得对,但这件事我和你哥哥还真做不得主。长辈怎么安排,我就怎么做。”有本事就去和老太爷对上。

    眼看着转弯抹角是达不到目的了,陆云抿了抿唇,索性直接道:“嫂嫂,我今天听人说,你回去以后就要和二婶娘一道管家了?”

    这才是重点。林谨容既不承认也不否认:“上次去给祖父送梅花,祖父只说二婶娘太累了,让我不能偷懒。其他还真没听说。我也不敢轻狂,到处乱说。”

    陆云露出一个笑容来:“和我们说说,又怎是轻狂呢?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我们还懂得。祖父一向言出必行,必是动了意的。那么,嫂嫂你有什么打算呢?”

    林谨容斟酌着道:“我没管过家,自然是要多听听二婶娘的意思,就算不立功,也不能有错。”

    林玉珍道:“她会让你立功?她只会让你有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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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81章陆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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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2章 春雨

    林玉珍话音未落,陆云就紧接着跟上,充满了担忧和善意地道!

    “四姐,我不想说谁的不是。但事实果然如此,想必你这些日子也看到了,是有人巴不得我们不好的。祖父看重你,这是一个很好,很难得的机会。你刚进门,又没管过家,这中间有很多事,很多人你都不知道,如果有人不怀好意,你以后再想翻身就难了。”不叫嫂嫂,而是称姐姐,显得更是亲密无间。

    林谨容少不得带了几分担忧道:“那可怎么办才好?”当年她也曾帮着宋氏理过家的,的确是做得不太好,林玉珍和陆云也一直在背后指挥她做事情,当然,她们谣她做的事都是从她们的利益点出发,她的利益是其次。这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滋味,虽然会质疑,会生气,但她对怎么做好一件事并没有十足的信心,久而久之就成了一种惯xìng的怯懦和忍退。

    然而,到了现在,即便是对很多事已经有了自己的想法,也有了信心,林谨容也仍然不能就此拒绝陆云的建议。她需要盟友,哪怕这个盟友会趁着她不注意猛然咬她一口,哪怕这个盟友不是真心诚意,而是另有目的,哪怕这个盟友并不把她当做盟友,而是当作工具。她也需要,取其所需,互相利用。

    林玉珍见她终于lù出怯容了,心里好歹舒服了些,淡淡地道:“你怕什么,还有我们在。你虽不把我当姑母看,我还要把你当侄女看。”林谨容垂了眼眸,一言不发。陆云忙笑道:“嫂嫂你放心,事关我们大家,我们怎么也不会看着旁人欺负你的。

    家里的人事我们比你熟,你只管拿来说我和娘自然会替你安排,必然不叫人家小瞧了你去。”林谨容便盈盈一礼:“多谢姑母和阿云。”

    陆云笑吟吟地道:“客气什么?你是我亲表姐,又是我嫂嫂啊,

    你好我才能好。”

    林玉珍瞥着林谨容:“多的话我不多说了,你这几日跟着二郎在这里住,可莫要yòu他去游什么湖,玩什么山水读书,和族人打好交道,才是最紧要的。”林谨容应下告退不提。

    待到林谨容出了门,陆云上前去给林玉珍捏tuǐ:“娘今日累了吧?”林玉珍mōmō她的头发:“还是自个儿的亲闺女心疼人。你嫂嫂就只会给我添堵。这才几天呢就什么事都瞒着我,一肚子的主意,算盘拨?丁当响真是不省心。”还有一句话她不能和陆云说,才多久呢,把个陆缄勾得那般向着她。

    陆云侧着头笑道:“嫂嫂是有很多做得不当的地方但母亲也要自个儿想开才是。这事不论是不是她在背后撺掇的究根到底也是祖父母心疼哥哥,器重哥哥。二婶娘摆明了是眼红、挑拨,您心里再不高兴也要忍着,否则又给人落下话柄了,说您不满意祖父母的安排。

    多说上几次只怕祖父也要不高兴。”失了老太爷的欢心,那可不是一般的事故。

    林玉珍叹道:“我知道所以我当时才什么都没说,而是回来关起门再说。她才进门我就已经压不住了,日后怎么办?我总不能看她的脸sè过日子。故而,无论如何总要压她一压的。你看看她那样子,口里答应得爽快,但管家这事儿必然也是要随心所yù,不把我放在眼里的。”陆云思索良久,认真道:“娘,她现在正是水涨船高,春风得意的时候,祖父器重她,祖母喜欢她,哥哥也说她好。但是不要紧,人有失足马有失蹄,她若是不信我们的话,非要一意孤行,总有她倒霉的时候。您和我看着,到时候再出手拉她一把,慢慢儿的她就知道厉害了,日子长着呢。”

    林玉珍叹了口气:“你为同不是个男子?你若是,我就不会午这么难了。”陆云眼里的亮光黯淡下来,垂下头沉默着,一下,一下地捶着林玉珍的tuǐ。

    方嬷嬷忙笑道:“好太太,姑娘虽不是男子,但可比许多男子孝顺体贴多了。这样的才貌,将来说门好亲,寻常男子哪里极得半分?”

    林玉珍这才反应过来,笑道:“说起来,今日你叔祖母和我说,她家有门亲戚是在京中做官的,礼部员外郎,家里最小的一个孩子长得一表人才,读书也很好,和你哥哥一般后年下场,现在还不曾说亲,我已经请托她写信去问问了……,………”陆云涨红了脸,打断她的话:“娘啊,人家在京中,什么贵女不见?非得跑这么远?”林玉珍不悦地道:“说什么呢,你父亲也是知州,我们两家门当户对,你才貌出众那里又比谁差?”

    陆云起身道:“我舍不得离您那么远。”

    林玉珍沉默片刻,怜惜地道:“阿云,忘了吧,不值得。”这几年里也看了不少人家,总是高不成低不就,她的心绪已经发生了变化。

    从最先开始认定了非要给陆云寻个更好的压过吴家去,再到现在,竟是有些心虚和担忧了。陆云实在不小了。林五转眼就要出嫁,双胞胎也是各自定了亲,也快要出嫁,只剩下陆云,越留到后头就越艰难。

    陆云勃然变sè,起身快步往外,门在她身后发出凄惨的一声shēn吟,险些砸上了埋着头追上去的简儿。

    林玉珍喊不住她,只好叹口气,闷闷地收拾睡觉。

    一缕刺眼的光亮撕破天际,沉闷的雷声由远及近滚滚而来,一阵凉风吹过,空气里多了一股沉甸甸的饱含湿气的味道。

    林谨容匆忙放下手里的书,起身去把窗子关上,低声道:“今晚怕是要下雨。”

    陆缄将手里的书翻过一页,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

    林谨容走过去,替他把茶盏里的茶汤注满,剔亮了灯,重新拿回自己先前看的书,安安静静地继续看书。

    陆缄抬起头来看过去,灯光在林谨容的脸上投下一层淡淡的光影,显得她的脸颊格外柔润,下巴上还带了点点婴儿肥,睫毛又长又翘,嘴chún微微嘟着,红润而可爱。他特别喜欢这个时候的林谨容,安宁柔美,全身散发着这个年龄的女子所没有的宁静娴然。

    她发现他在看他,不自在地微微侧了脸,笑道:“你要什么?”陆缄便朝她身后的书柜指了指:“蝴蝶装的那本。”

    林谨容便起了身,小心抽出一本《春秋经传集解》递过去:“是这个么?”

    陆缄摩裟着书页,忍不住微微一笑。他并未说书名,书柜里蝴蝶装的书也有好几本,她却准确无误地找出了他要的。他看向林谨容,林谨容却已经跑到窗边去了,与此同时,雨声刷刷地响起来,房里一片静谧,仿佛天地之间只剩下他们两个。

    陆缄有一瞬间的恍惚,想了想,放下书走到林谨容身后,替她把窗子开得更大了一些,低声道:“阿容,你想不想雨中泛舟?”

    林谨容道:“母亲说不许我引着你去游山玩水与族人交往,才是最紧要的。”

    陆缄只当没听见:“你试过没有?清晨的时候,湖面上的雨雾还未散开,烟柳如云,泛舟湖上,好似水墨山水,心情会很好。我在江南的时候,每次都会很欢喜。等他们一走,我就去安排船。还可以试试钓鱼。”

    林谨容扯了扯chún角:“说不定这雨就是这一头呢?”

    陆缄轻轻拥住她:“停了也不怕,傍晚时分,在夕阳下泛舟吹笛也是极不错的。沿着湖一直往前走,行半日船,有个很深的洞,扔石头下去从来听不到声响。刮风的时候,可以听见里面野兽嘶鸣,特别吓人。我领你去看,你可爬得上去?”大红灯笼轻巧调皮地随风旋转着,被灯光衬着的雨丝méng上了一层鼻莹剔透的红,陆缄的声音又温柔又清亮,身上散发着淡淡的墨香味,林谨容有些恍然地道:“我自然是爬得上去的,可是你怎么知道?”陆缄轻笑起来:“我小时候,也和陆纶一样,大哥、我、陆经、

    陆纶我们四个曾经偷偷跑出去玩过。没和家里人说,回来跪了一天祠堂,挨了祖父的打。

    我娘哭得”说到这里,他骤然停住了,有些怅惘地道:“三婶娘哭得晕死过去,伺候的小厮被打个半死,从那以后,我再也不敢乱跑了。”既然还能到处乱跑,就应该是他很小时候,没有被过继之前的事情了。林谨容沉默片刻,低声道:“你真的不敢乱跑了么?我这个不怎么出门的人都好几次遇到你在外面乱跑。长寿跟着你只怕也没少挨骂吧?”陆缄把脸埋在她的肩窝处低声笑起来:“我不是乱跑,我去哪里家里人都是知道的。长寿么,他是祖父给我的,母亲多少得留点余地,并不会太过为难他。阿容”他把她转过来面对着他,眼睛亮亮的“我不在家,别和人吵架。家里的事情可以多问问祖母,她是最公允的。”

    林谨容点了点头。@。

第183章 杏花

    清晨的赤水湖,烟bō飘渺,朝阳照在其上,四处碎金跳动。岸边的杨柳还未全数展开叶芽,nèn绿得招人疼爱。

    一艘乌蓬小船慢悠悠地离开小小的码头,朝着湖心驶去。渔公是个健壮的中年汉子,一边撑船,一边问陆缄:“陆二少爷,今日是要顺着河道往下游么?”

    陆缄笑道:“是,出了湖就顺着河道往下,我们想去看看那个大洞。”又回头同林谨容道:“阿容,取了面幕吧,这湖上也没什么人,不碍事。”

    渔婆坐在一旁拣荠菜,笑道:“如今正是农忙之时,又是大橡早的,这湖上没什么闲人,奶奶尽可以舒坦一些的。若是看见有人来了,再避到篷子里头去也不迟。”

    林谨容便把面幕取下来递给身后的荔枝。荔枝忙把手里稳着的食盒等物尽数交给长寿,自己去收拾东西,才刚站起,就晃了一晃,差点没摔一跤。长寿眼疾手快扶住了,嘟囔道:“姑奶奶,您是没坐过船吧?”荔枝涨红了脸,羞窘万分。忽听林谨容道:“我也是平生第一次坐船。怎样,长寿,你跟着二爷大江南北地去,坐了不少船吧?”长寿眉飞sè舞地道:“那可不是?我们当年顺着渚江往南边去,就整整坐了三天两夜的船。”说到这里,忍不住叹了口气:“那可不比坐这小船。二爷晕船,真受罪哦。后来坐的船多了,才渐渐习惯了。”陆缄扫了他一眼,淡淡地道:“坐过船有什么了不起?也值得你这样显摆?”长寿这才明白过来,对着荔枝一揖:“姐姐,得罪了。”

    荔枝大大方方地还了他一礼,mō索着往后头坐了,以便林谨容和陆缄好说话。长寿也赶紧跟着往后挪,低声道:“跟着奶奶就是享福哈,就这么一句话,奶奶也护着你。二爷就只会管束我。从前对着苗丫是这样,对你也是这样。”

    荔枝白了他一眼,低声道:“那就是你的同题了。二爷最是公道不过。”长寿笑了笑,1小声道:“我是盼着他们一直这样好的,那我们也有好日子过。日日沾光游游山水,吃点好吃的,还不会挨骂,多好呀。”荔枝没吱声。她自然也是盼着他们好的,但她总觉着林谨容有点不对劲,具体的她也说不出来,也许是刚嫁了人还不习惯吧,希望能慢慢好起来。

    船头上,陆缄借着袖子遮掩,悄悄把林谨容的手握住了,指点给她看:“你看,赤水湖其实不大,主要就是水清,你瞧,底下的水草和鱼儿都能看得清清楚楚的不是?”

    林谨容一笑,看着不远处的一株杏huā道:“那huā儿开得不错。”那杏huā开得粉白绚烂,在bō光晨雾里犹如当湖照影的仙女儿似的,陆缄笑道:“我们让他们把船划过去,给你摘两朵插鬓如何?”

    林谨容忙道:“不必了,不是去你说的那个落水洞,还有半日的路程么?来回差不多天都黑尽了,就不要耽搁啦。”

    陆缄笑道:“你不必管。”果然命渔公往那边驶,渔公笑吟吟地依言而行。

    林谨容见劝不住,索xìng随他去,安安心心看景。船并行不到那杏huā树下,水太浅,船过不去。“只能到这里啦。”渔夫停稳了船,正待要脱鞋下船,陆缄就道:“我来,我来。”于是脱了鞋袜并外袍,高高绾起kù脚。

    林谨容忙道:寿也道:“二爷,要做什么让小的去就是了。”

    陆缄光着脚下了水:“都别管。难不成我这么点小事都做不好?”

    渔公、渔婆都笑起来:“奶奶好福气。

    林谨容沉默地看着陆缄的背影。

    水不算浅,来回拍打着,很快就将他的kù脚给浸湿了,他却一直回头朝她笑。

    荔枝有些担忧:“奶奶,这水可还凉,若是二爷病了可怎么好?”

    林谨容大声道:“二爷,我不戴huā儿了,长在树上更好看。你快回来吧。”

    陆缄只是不理,行至那杏huā树下后并不先摘huā,而是弯下腰,在水里mō索了一阵,提出一只鱼篓来,然后回头朝林谨容一笑,方又挑选再三,折了一枝杏huā回来。到了船边,并不先上船,而是先把杏huā递给林谨容,又双手举着那鱼篓给她看:“你看。”

    鱼篓里青灰sè的小虾在乱爬,银白sè的娜鱼在跳动,溅起细碎的带着微腥味儿的水星子,荔枝和长寿啧啧称奇,林谨容僵着嗓子道:“你快上来吧,小心着凉。”

    陆缄这才就着长寿的手上了船,脸上浸了一层淡淡的集红,眼睛黑得发亮:“阿容,好不好玩?这湖里的特产是聊鱼和小虾,此时正是聊鱼最好吃的时候,你尝尝是你家的油sū桃huā鱼好吃,还是我家的鲫鱼荠菜汤好吃。”

    林谨容干巴巴地一笑:“真好玩。、,垂着眼递了帕子过去给他擦tuǐ脚上的水,又命荔枝将备用的衣物取出来,小声道:“快去里面换了吧,当心受凉。我让他们生一下火,你烤烤。长寿去伺候二爷换衣。”陆缄转身进了船篷:“你来帮我。”

    渔婆早就体贴地把两边的帘子放了下来,船篷里的光线极暗,林谨容垂着头帮陆缄把衣服理整齐了,低声道:“你这又是何必?生病怎么办?祖父母会担心生气的。”

    陆缄拉住她的手,低声道:“你不担心么?”林谨容抬起头来看着他,昏暗中,他的眼睛熠熠生辉,她移开目光,极小声地道:“担心。”陆缄看了她一会儿,松开她的手掀起帘子走出去:“你别怕,我不会病,我是书生,但不是风一吹就倒的病秧子。”

    渔婆正在收拾鱼篓子里的东西,见他二人出来,乃笑道:“奶奶也不问问二爷为何知道那杏树附近有鱼篓子?”林谨容接了荔枝递过来的杏huā,自往鬓边插了,微微笑道:“这有什么难猜的?他昨日来寻你们租船,定是早就和你们商量过的,鱼篓子也是你们下的。不然他怎会非得去摘huā儿?”陆缄闻言,回头看了她一眼,淡淡一笑。

    渔婆就笑道:“奶奶好精细人儿,到底和我们不一样呢。我呀,

    就只会傻傻的问,不会去想的。”

    渔公粗声粗气地笑:“憨婆娘,所以你做不了少奶奶。”

    渔婆白了他一眼:“晚上不许吃酒。”渔公憨憨地一笑,也不言语,抓起船橹沉稳地摇动,大声道:“二爷奶奶坐稳,走咯。”

    陆缄坐在船头,平视前方,林谨容安静地坐在他身边,一直看着bō光绿柳杏huā白云都从他们身后慢慢掠过。

    水面越来越窄,日光越来越强烈,陆缄有些受不住了,侧脸去看林谨容,林谨容还坐着一动不动,似是根本不觉得这太阳晒。她比他还固执,明明是她不解风情,该生气的人是他,可她倒像比他还生气。

    陆缄无奈地叹了口气:“进篷子里去坐罢。”谨容正要起身,陆缄就把手递到了她面前,她扶住了,跟着陆缄摇摇摆摆地走到篷子里坐下,接了荔枝递过来的水喝了,低声道:“我从没坐过船。”当年,他也请庙祝帮忙定了一艘船,怎奈她到死都没见着那船的影子。

    陆缄看向她,她的表情很淡,眼神是恍惚的,不由就笑起来了:“你晕船?把手给我。”

    林谨容递过去,陆缄将手指按在她左手脉门:“有点酸疼,但按按就不晕了。”

    荔枝瞧见,忙递了一块湿帕子去,抱怨道:“奶奶晕了也不说,

    还坐在外头晒。”陆缄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道:“不怨你们奶奶,怨我非得下船去摘huā得罪了她。”

    临近中午时分,一道低矮绵延的山峰出现在河道左侧,山下几畦金黄的菜huā鲜亮无比,几间茅屋上炊烟袅袅,渔公把船靠了岸,笑道:“到地头了。”

    渔婆忙拾了一张小桌子出来:“饭也好,吃饭罢。”

    午饭很简单,就是一个荠菜聊鱼汤,一个油sū小虾,一个炒豆腐。渔婆的手艺虽比不上铁槐家的,但食材新鲜,她也收拾得干净,

    众人都还吃得满意。

    吃罢,渔婆看船,渔公领路,林谨容戴上面幕,跟着陆缄上了岸,顺着田埂往山上走去。

    这山不比清凉山,看着低矮绵延,实则崎岖难行。陆缄也顾不得被人看见嬉笑,只牢牢将林谨容的手给牵住了,每行一步都格外小

    心。林谨容却也争气,走得又稳又快,并不喊苦喊累。

    渔公无心赞道:“奶奶真好脚力。真不像是jiāo生惯养的。”

    荔枝心虚地看了陆缄一眼,陆缄垂着眼笑,暗暗捏了林谨容的手一把,低声道:“只要你走得动,以后我带你去更多的地方。”

    林谨容应了一声,指定前头:“是不是这里?”

    一股凉风迎面而来,一个极大的洞豁然出现在众人面前。洞旁草木丛生,幽然冷清。林谨容刚探了个头,就被陆缄给拉住了:“当心,下面可深。”

    渔公抱了个石头扔下去,笑道:“奶奶您听着。”

    那石头滚落下去,果然半天不闻回声。

    陆缄笑道:“深吧?可惜这会儿不刮风,你听不到那兽鸣声。”@。

第184章 前序

    老实说,林谨容没觉货得这个洞有什么稀罕的。又不能进去看,只能在外面瞟瞟,扔块石头进去,还听不到声响的,无非就是满足有些人出门一游的愿望而已。

    那渔公大概也是觉着富家少爷奶奶们吃饱了闲得没事儿干,才会这么远的来看一个什么都没有的山洞,只是雇主最大,扔了石头以后就抱着手臂在一旁笑。荔枝很捧场地凑上去问了几个很无聊的问题,长寿在一旁捡了几块石头递过去给林谨容:“奶奶要不要扔一块试试?”

    林谨容笑了笑,扔了一块又扔一块。

    陆缄抿了抿chún,抬眼看了看天空,有些无精打采地道:“好晒,回去吧。”

    夕阳西下,乌篷船在bō光里缓缓前行,陆缄取了竹笛吹奏,林谨容坐在船头,沉默地看着渔婆做饭。

    老宅里没有多少事可做,没有什么长辈需要伺候,加上陆缄也有意识地减少了读书的时间,经常出门去走动,每天总有一顿饭是不在家里吃的。林谨容养精蓄锐之后闲得发慌,便领了荔枝和豆儿一道,沿着那些又高又冰冷的院墙,把凡是能进去的院子都走了一遍。

    陆老太爷是个善经营的,家里的粮食从来不会少,但都是当年的新粮,每年新粮入仓之时,就是陈粮出仓之时,不会有浪费,同时也很饱足。水井有五六口,全都是上了年头的,井口的石头都被岁月打磨得溜光水滑,触之冰凉。

    看守老宅的余婆子已然六十多岁了,精神还很矍锋,见林谨容对这老宅好似很感兴趣的样子,少不得在一旁介绍:“奶奶,家里的主子们都不太喜欢老宅,嫌老宅窄冷旧,可是当年啊,家里的老老太爷那一辈,就是靠着这高墙厚壁躲过兵灾的。“怎么说?”林谨容心里一动,命荔枝给余婆子搬了个杌子,倒了茶汤递过去,主仆一起坐在院子里晒着太阳听余婆子讲古。

    余婆子平日里难得和主子们接触,见新奶奶赏脸,自然很高兴,手持了茶盏,把自己所知道的一一讲来:“老奴还是个小姑娘的时候,曾听家里的老人们说过,当年大荣和咱们可不是这么亲近的,那时节,稍不顺意,大荣的兵马就杀过来了,烧杀抢掠,怎么坏怎么来事儿。

    有一年春天,从清州过来,杀到平洲,又蹿到了这里,家里的那位老太爷,就是凭着这高墙厚壁躲过兵灾的。”

    林谨容皱眉道:“只怕那些兵退得快吧?人也不多?”她觉着,就连清州、平洲的城墙都经受不住,一个小小的陆家老宅又怎可能经受得住?多半是一小股散兵才对。

    余婆子尴尬地笑了笑:“那大概吧,老奴生在后头没亲眼瞧见,反正知道有这么一回事。楗氏的族人好些都躲在这院子里头的。奶奶不信,随便找个上了年纪的,都可以问到。”

    林谨容笑道:“那不必问了。”转头叫荔枝给了余婆子一碟子糕点并几十个钱。

    余婆子欢喜得:“奶奶还想知道些啥,只管问老奴。这老宅子里,老奴最是熟悉不过的。”

    林谨容微微一笑:“今日就到这里了,待有要问的又再请嬷嬷过来说话。”

    待到余婆子去了,林谨容扶着院墙仔细看了一回,又找借口去瞅了瞅厚实沉重的大门,忍不住想,真的抵挡得住吗?当年乱兵刚闹事的时候,惶惶不安中,也曾有人说不如回老宅,可是被人嗤之以鼻,平洲城的城墙都挡不住,一个小小的院子能挡得住?之后,那股乱兵很快遁入山林,也就再没有人把它当回事。待到匪兵突然杀进平洲城去时,却是什么都晚了,故而,也没人试过当真管用不管用。

    但实际上,管用不管用,她都不会知道,因为在最后关头,她根本不会在这里出现。而赤水的陆氏族人,想来前几辈有那经验,到时候也必然会照旧进来躲藏的。林谨容晃了晃头,把这事儿压入心中。

    晚上陆缄归家,见林谨容正领着荔枝等人收拾东西,忙道:“今日不是才初八么?怎么就收拾东西了?”

    林谨容道:“昨日就要和你商量的,后来忘了。祖父虽说是让我们初十才回去,但不能真住到那时候才回去的。提前两日回去更好。”这样会显得他们做小辈的挂念家里的长辈,大家的脸上都好看。

    陆缄静默片刻,道:“这些事情,你安排了算。”

    林谨容看出他有几分不喜,猜着是还不想回去,也不管他,自顾自地收拾东西。从明日起,她就要以与之前不同的样貌站在陆家众人的面前,宋氏、吕氏、林玉珍、陆云,谁都不能阻止她的脚步。

    第二日中午,林谨容的马车才驶到陆家大门前,就受到了不一样的待遇。门子把门槛下得飞快,恭恭敬敬地上前来行礼问安,固然,之前每次都是如此,但当人的心理发生变化的时候,所传递给人的感觉是完全不一样的。

    这种变化不单是骑马跟在外头的陆缄察觉了,就是坐在马车里的林谨容也感受到了。她听见陆缄淡淡地吩咐长寿拿钱去赏门子买酒吃,

    门子说了许多好听话。

    再到了二门,马车才停住,看二门的婆子就飞奔上来,取了条凳,打起帘子去扶林谨容下车,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表情和语气:“真是二奶奶,快去禀告,二爷和二奶奶回来了。”

    到了这时候,林谨容不会再端着架子,笑吟吟地就着那婆子的手下了车,吩咐荔枝:“妈妈辛苦了,拿些钱给妈妈打酒喝。”

    那婆子笑嘻嘻地接了,又说了若干吉利话,竟然是有滔滔不绝之势。直到陆缄皱了眉头,方才住了。,讪笑着命人把马车收拾了。

    夫妻二人顾不得去梳洗,先去的聚贤阁和陆老太爷请安。陆老太爷非常高兴,和蔼可亲地道:“怎不多留几日?我不是让你们住到初十再回来的么?”

    陆缄一笑,看向林谨容:“阿容说,祖父给体面,咱们得更珍惜才是。”

    林谨容跟着道:“祖父垂怜,就没听说谁家的新fù有我这般有福气的。福气得爱惜着用才是。”

    这话极大地取悦了陆老太爷,老头子笑得两条浓密的眉毛耸动起来:“好丫头,惜福就好。福气不是乱生的。”

    林谨容的掌心里浸出了一层薄汗,神sè越发恭顺小心。

    陆老太爷扫了她一眼,又问陆缄:“再见着族里的人,你都能认识了罢?”

    陆缄垂手答道:“这几日孙子挨着走了一遍,十岁以上的都认得清了。”

    “好!”陆老太爷赞许地拍了拍他的肩头,语重心长:“书要读好,但不能读死书。今晚全家都在荣景居吃晚饭,我会安排阿容跟着你们二婶娘一起管家。阿容,你怕么?“林谨容一笑:“不怕。”怕又有什么用?已然走到这一步,那就只许成功不许失败。否则,她若是连进出这个家门都要受限制,还怎么做她想做的事情?

    陆老太爷心情极好地示意他们跟他到隔壁去见陆缮。

    陆纶照旧的愁眉苦脸,两只眉毛皱成了八字眉,一副生不如死的样子,陆缮倒是安安鼻静地坐在那里写字,脸sè稍微红润了一点,也有了几两肉,看着不似之前那般难看了。

    陆老太爷咳嗽了一声,陆纶倒也罢了,陆缮立刻就起身束手而立,规规矩矩地给陆老太爷请安问好,转过来对着陆缄和林谨容,嘴chún动了动,极小声地喊了一声:“二哥,二嫂。”

    陆缄很严肃地应了一声:“好好吃饭,好好锻炼,好好读书。”

    陆缮垂着眼没吱声。

    陆老太爷威严地“嗯?”了一声,陆缮立刻不情不愿地道:是从始至终也不愿意抬头看陆缄和林谨容一眼。

    陆缄脸上隐隐lù出几分意兴阑珊之意来,也没心思再留下去。陆老太爷看得明白,挥手放他和林谨容回去。

    陆老太太是早就知道这安排的,少不得勉励了林谨容一番,体贴的让他们早点去休息。

    夫妻二人才从荣景居出来,就遇到了前来“给陆老太太请安”的涂氏,涂氏今日与之前病歪歪的形象截然相反,穿了件枣红sè的柑子,头上簪了枝金步摇,还用了点脂粉,亲切地握住林谨容的手,慢声细气地道:“恭喜你了。都知道了吧。以后若是有什么为难的,用得上我的,只管来说。但凡我能做到的,都会尽力去做。”

    “多谢三婶娘关心。”林谨容才笑了笑,涂氏又松了她的手,直扑重点目标:“二郎,你安安心心的去读书,家里都有我,我会替你照顾好阿容的。”

    陆缄默了默,低声道:“三婶娘还是安安心心地把自个儿的身子将养好吧。其他事情,能不操心的就别操心了。六弟还小,现在看着刚有点起sè,您若是有空,不妨做点他爱吃的送过去,祖父也辛苦。”

    林谨容跟着笑道:“是,三婶娘就不要替**心了。好好将养着。”

    涂氏看了看陆缄,又看了看林谨容,轻轻点头:“只要你们都好好的,我就放心了。”@。

第185章 开幕

    第185章开幕

    是夜,几十只蜡烛把荣景居照得亮亮堂堂,一道八联的山水屏风将大堂隔成两半,里头是以陆老太太为首的女眷和孩子们,外头是陆老太爷为首的男人们。

    说是全家团聚,然则,这顿饭却吃得非常安静。所有的人都各怀心思,只有陆绍的两个儿子,元郎和浩郎还小,由乳娘陪着坐在一旁,一会儿要吃这个,一会儿要吃那个,稍不如意就要瘪嘴。

    吕氏心中烦躁之极,哄了几句不见效果,少不得骂元郎:“这么大了,还半点不懂规矩,叫我怎么指望你?再闹就别吃了,关回房里去!”

    元郎不过六七岁的年纪,平日里受尽了宠爱,此时见了这阵势,自然不依,嘴一瘪,两颗金豆子就掉了下来。

    宋氏板着脸警告吕氏:“小孩子嘴馋最是平常不过。好生生的,你骂他作甚?和你说过多少次了,吃饭时别招惹孩子。你这是要搅得大伙儿都吃不下去?”

    吕氏委屈地垂下眼:“婆婆教训得是。都是媳妇的错。”

    陆云给林谨容使了个眼色,林谨容眼观鼻,鼻观心,专心专意地添饭布菜,她自是知道这婆媳俩做的什么。一个心里不忿,沉不住气,想借题发挥,一个老奸巨猾,眼看要坏事,就抢在旁人开口以前就把该说的话都说了,接着,就该陆老太太来打圆场了。

    果不其然,陆老太太含着笑,慈爱地朝元郎伸手:“来,乖孙,到曾祖母这里来。哎呦,我的小乖乖,咱不哭啊,想吃什么?和曾祖母说,都给你夹。”

    元郎破涕为笑,就此在陆老太太怀里站定了,指着桌上的菜道:“要吃冻石首,还要白炸春鹅。”自有素心丫头在一旁替他布菜,柔声安慰照顾。

    见元郎不闹,吕氏收风了,陆老太太便道:“大郎媳妇和二郎媳妇都坐下来吃罢,让丫头们来伺候。今日没有外人,都是家里人,不必守这规矩,难得聚在一处,图的就是一个热闹和气。坐下,坐下。”

    吕氏和林谨容行礼谢过,在下手坐了,陆老太太又命林玉珍、宋氏分别给各自的儿媳夹菜,于是气氛再度和谐起来。

    少倾,饭毕。丫头婆子们收拾了碗筷桌椅,撤去屏风,端上茶果,一家子闲坐饮茶说话。茶过一巡,陆老太爷轻咳一声,全家都整齐划一地安静下来,静听他说话。

    陆老太爷一双眼睛逐个在儿子儿孙,儿媳孙媳的头脸上缓缓扫过:“今日让大家聚在一起,是有两个意思,一呢,是二郎和阿容成亲马上就满月了,二郎即将前往诸先生那里继续读书,这算是替他饯行;二呢,这些年以来,二媳妇一直都很辛苦,非常辛苦。”

    陆老太爷加重了语气,看着宋氏和陆建中声情并茂地道:“这些年你们母亲身体一直不好,大媳妇去了江南照顾老大,都是二媳妇照顾家里的老老小小,操持家务,管束奴仆,起早贪黑,任劳任怨,做得非常非常好。咱家有如今这场景,二媳妇是功臣。”

    宋氏满脸的感动和不好意思:“公爹夸杀儿媳了,都是一家人,这是儿媳分内该做的事情,又怎敢居功?”

    真做作。林玉珍满脸不屑地撇了撇嘴,低下头把玩手上的鸽血红宝石戒指。涂氏看看她,又看看宋氏,再看看林谨容,一脸的兴味。

    陆老太爷朝宋氏摆摆手:“不必自谦,是你的功劳就是你功劳,我不会平白责骂人,也不会平白夸赞人。我早就不忍让你如此辛劳,怎奈没有他法。多亏有了大郎媳妇儿帮把手,我才觉着踏实了一些。”

    吕氏闻言,眼睛一亮,抬起头来希翼地看着陆老太爷,陆老太爷看着她温和地一笑:“大郎媳妇儿也是个贤惠能干的,真不错。”不等吕氏起身自谦,他话锋一转,朗声道:“可是,这次回去我也看到了,一家子都闲着,就你婆媳二人在忙碌,实在不像话。”眼睛看向林谨容:“二郎媳妇!”

    林谨容一直就在等他转过话头来,闻言立刻站起身来,恭恭敬敬地道:“是,祖父。”

    陆老太爷的眼睛在眉毛下一闪一闪的:“你这两日好生准备一下,从初十开始,你就跟着你二婶娘、大嫂学管家理事。要努力,不许偷懒,尽早理顺上手,明白么?”

    林谨容自是应了不提,表决心什么的,她决定就不做了。虽然陆老太爷很爱说,很会说,但在他面前,没有什么话,比实际行动更有说服力。

    陆老太爷又看向宋氏和吕氏:“不许你们惯着她,该让她做的事情就要让她去做,也不许藏私,该教的要教,该提醒的要提醒。”打了个哈哈:“老二晓得的,我有个脾气,下面的人做错了事,不单是他一个人的错,也要找管事的,为什么呢?因为管事没尽到职责,不管事。就像大郎做错了事,就是老二没教好,老二做错了事,就是我没教好。”

    这意思太明白不过。陆绍“唰”地一下就站起来了,满脸的谦恭,陆建中白白胖胖的脸上满是笑容:“是,是,爹爹说得有理。”

    宋氏的眼皮子控制不住地抽搐了一下,脸上缓缓绽放出一个温和大度到了极致的笑容:“公爹放心,儿媳一定会像待大郎媳妇似的待阿容。不会惯着,也不会不教不管。”

    吕氏也站起身来,垂着眼干巴巴地道:“祖父放心,孙媳定会待阿容和亲姐妹'>一样的。”

    林谨容就上前去,对着宋氏和吕氏认认真真行礼下去:“要给婶娘和嫂嫂添麻烦了。”

    宋氏笑着将她扶起来,亲亲热热地道:“阿容说客气话了,你是来减轻我负担的呢。何来的添麻烦一说?我巴不得你赶紧理顺手,我好和你婆婆一样的去享清福。”

    林谨容笑看了吕氏一眼,柔声道:“二婶娘如今不就是在享大嫂嫂的福么?我可没有大嫂有本事。”

    吕氏笑了一声,半真半假,半酸半羡地道:“我哪有弟妹有本事?”能得老太爷如此力挺,如此庇护,不是本事是什么?

    林玉珍精神抖擞地道:“阿容,你二婶娘管家很有一套功夫,你可要把你二婶娘的本事全学会了才行。”

    陆老太爷摆了摆手:“好了,该说的都说完了,散了吧。二媳妇回去好好想想,先让阿容从什么地方着手。”

    宋氏应了,亲亲热热地拉着林谨容的手,说个不休:“你闲了过来,我们再好好商量商量。”

    谨容也同她一般笑得弯了眉眼。抬眼碰到陆缄的眼神,却见他眼里并无笑意,见她看来便垂下了眼。

    林谨容不解。正待要再去探究,陆纶笑嘻嘻地过来装模作样地朝她深深一揖:“二嫂,这回你可偷不到懒了。”起身后却背着众人鼓励地朝她握了握拳头。

    待出了荣景居,陆缄不紧不慢地走在前头,林谨容也不紧不慢地跟在他身后,他不说话,她也不说话。路行一半,陆缄方回头问她:“二婶娘必会问你,想从哪方面入手学管家,你,想先做什么?”

    林谨容道:“我还没想好。祖父虽则摆明了态度,但不可能事事去管,事事管到细。有他掌着,大事儿上不会出错,但小事儿也够磨人。”

    陆缄扯了扯唇角:“我看你是早就胸有成竹的样子。”

    “怎么会?”林谨容自是不承认的,“我这里正担忧呢。幸好,还有两日,我可以慢慢地想。”

    陆缄等了等,不见她有就此事深谈的意思,便又转身往前走。待回了房,方道:“我明日就要收心读书了。你把我的行李收拾一下,再给诸先生和师母好生备一份礼。不必贵重,但一定要精致。”

    林谨容替他脱去外衫,随口就来:“送两令久藏的生宣,再加一坛子酒腌虾,另送两斤银鱼干,十斤野味腊,两坛荔枝酒。你看如何?”

    “不错。”陆缄诧异地回头看着她:“都是先生爱的。”诸先生,爱风雅书画,也好美食。林谨容送的这几样东西,不是很贵重,难得的是送到心里去,定会得诸先生喜欢。

    林谨容一笑:“那就好。诸先生值得尊敬,也一定要尊敬好。”

    初十,不过四更时分,陆缄就已经睁开了眼睛。他侧头看着身边安静熟睡的林谨容,试探着把手伸进她的被子里,放在她的腰上。

    林谨容悚然一惊,很快清醒过来,低声道:“怎么了?”

    陆缄不说话,只将她搂紧了,一下子翻转覆在他身上,将她的头紧紧按在他的胸前。林谨容顺从地闭上眼睛,轻轻搂住他的肩膀。陆缄的气息瞬时急促起来,动作越发狂野。

    林谨容忍不住低声劝道:“轻一点,你还要起早赶路呢。”

    陆缄不语,一双手差点没把她的腰给掐断。林谨容咬住嘴唇,任由长发散落盖住了脸庞。

    当第一缕阳光落在墙头的时候,林谨容终于送走了陆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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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85章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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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6章 大方

    第186章大方

    宋氏的院子里照旧的人来人往,热闹得出奇。

    吕氏欢快地逗弄着浩郎:“把枣糕给娘咬一口……浩郎乖啊……小坏蛋,怎么就这样吝啬?”眼睛瞟向林谨容,吩咐丫头素锦:“给二奶奶换杯热茶。”然后又告罪:“对不住啊,二弟妹,你看,这人多得……一天到晚总也不停。再等会子吧,应该快停了。”

    林谨容无所谓地道:“说到底是我来迟了,二婶娘有事要忙,总不能专坐着等我。只是让嫂嫂闲下来陪我,真是不好意思。”

    吕氏笑道:“也不能怨你,今日二弟要出门么,你要照顾他,还要送他出门,能来这么早已经让我想不到了。”顿了顿,补上一句:“多亏得你,不然我也偷不得这懒。”

    “机会难得,我们妯娌俩就闲叨闲叨。嫂嫂和我说说这家里的管事妈妈们罢?”林谨容温温和和的一笑,就是在这坐着等,也比和林玉珍、陆云一言不合就翻脸的好。

    吕氏只好把浩郎交给乳娘,滔滔不绝地讲起来。人家介绍人事,都是从最上头说起,再说到下面,唯独她,从最下面的婆子说起,不分巨细,热热闹闹地说了许久也不见说到重点,更无条理。

    荔枝听得头大,本来还有点数都给她搅得没数了,由不得的就有些生气。林谨容却是含着笑,听得津津有味。只是吕氏一停下来,她就发问,吕氏只好又回答。

    今日的情形是在林谨容的意料之外又是意料之中。

    说是意料之外,是因为宋氏婆媳对她的策略态度发生了极大的改变。当年,也许是她们根本没有把她放在眼里,对她的态度是以拉拢亲和为主,她一来,就让她在一边旁听跟学,宋氏表现得格外体贴和大度,吕氏也没有像现在这样小心眼,喜怒形色。当然,她这一听就听了很久,管的也是一些无关紧要,但是很难缠的琐事。

    说是意料之中,是因为根据她这些日子以来的观察,宋氏和吕氏都十分防备她,再加上陆老太爷的态度,她料定今日定然不会轻松。似这种机会恰当,理由充分,看似无伤大雅,很拙劣,实际最容易激怒人的为难,她要是认真,她就输了。她本来就年轻,又刚进门,怎能轻易就被人扣上一顶心浮气躁的帽子呢?

    如此,转眼间就过了三盏茶的功夫,林谨容还端坐如松,不急不躁,吕氏却说得口干舌燥,有些坐不住了。于是给丫头素锦使了个眼色,让去隔壁问问宋氏的意思。

    素锦会意,慢慢蹴将出去,行至隔壁,朝宋氏的心腹肖嬷嬷招了招手。肖嬷嬷忙走出去,低声道:“坐不住了?”

    素锦摇头:“坐得稳稳的,不气不恼,一直笑着呢,是大奶奶让我来问太太的意思。”

    “还真沉得住气。”肖嬷嬷微微一皱眉头:“眼看就要吃午饭,是差不多了。”言罢掀起帘子往里去寻宋氏。

    宋氏不急不缓地打发走回话的婆子,捧起茶盏,唇边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来:“怎么,她急了?”

    肖嬷嬷笑道:“不是,稳着呢,是大奶奶急了。”

    宋氏垂下眼帘,静默片刻,低声道:“白白比人家多活了这几岁。急什么?有什么可急的?”

    肖嬷嬷道:“大奶奶怎能和她比?她是从什么地方杀出来的?老奴瞅着也差不多了,既然没有用,就不必再浪费功夫。”她今年四十五岁,是跟着宋氏嫁过来的,深得信赖,堪称左膀右臂,自有一套行事方式,日常说话做事也大胆。

    宋氏抽出帕子拭了拭嘴角,起身道:“走吧,你去安排一下,留她吃午饭。”行至门前,并不立即进去,站着听了片刻,只听林谨容和吕氏谈笑风生,果然是不焦不躁的样子,微微一沉吟,迈步入内,笑道:“两只小老鼠,我在那里忙,你们倒在这里吃喝玩乐,叽叽喳喳说个不休,好不自在。”

    林谨容站起来与她见礼,大大方方地打趣道:“二婶娘说这话我可不依,我们是小老鼠,您是什么?”

    宋氏一噎,随即又笑了,伸手去捏林谨容的脸颊:“看看这嘴利索得。谁再和我说林四姑娘不多话,是个闷葫芦,我就和他急!”

    林谨容巧妙地一让,躲开了袭击,将手亲亲热热地搂住宋氏的胳膊,笑颜如花:“二婶娘,别捏,疼呢。”

    宋氏就笑:“你这丫头,还没碰着你就叫疼?等急了吧?少字你运气不好,没想着今日事儿会这么多。你要是昨儿提前过来和我商量妥当,今日你就可以跟着一起处理事情了。”

    彼此心知肚明怎么回事儿,偏来要在这些小事情上绕弯子,林谨容也不戳穿她,直截了当地道:“那不是怕有人说我迫不及待么?我是想帮婶娘分忧,但也怕人家说我呢,我刚进门,脸皮薄,禁不住的。”

    宋氏给她恶心得,干笑了两声,道:“时辰差不多了,在这里吃午饭罢,咱们商量商量分工。”

    林谨容从善如流:“叨扰二婶娘了。”

    宋氏道:“你是贵客,难得请到,何来的叨扰?”命人摆了饭上来,却是精致整齐得很,四个炒菜,两个汤,两个蒸菜,四个凉碟,四盘干果,还有荔枝酒一壶。地上跑的,水里游的,天上飞的,最时新的菜蔬,样样都有,不过数量少了一点,精致程度和样数,竟是比陆老太太那里还要过些。

    荔枝惊讶不已,猜不着宋氏这是要干嘛。林谨容脸色不变,仿似她平日里吃的就是这样,举止从容地说了一句:“二婶娘疼我,弄这么多好吃的,我以后得日日在这里蹭饭吃。”

    宋氏“呵呵”笑了两声,也不解释,就命吕氏来给林谨容添饭布菜,苦劝林谨容一定要多吃一些。

    少倾饭毕,命人送了茶水果子上来,宋氏方道:“阿容,我先和你说说家里的情况,再叫管事的妈妈们过来和你见见面。”她不比吕氏那般粘糊,一来就把家里几个大的方面给林谨容点明,从采买,月钱,厨房,针线这些家常的开始说,再到外面的人亲来往,有几个庄子,铺子,等等都一应介绍了一回:“咱们家呢,说起来人不多,但事情着实不少,老太爷交游广阔,来来往往的朋友很多,四时八节要备的礼就要把人给折腾够,族里那边也时不时地要周济,下面的人生老病死,迎娶丧葬,都少不得要管,要过问……”

    林谨容并不打岔,安安静静地听她说。这一说,就说到了下午时分,宋氏抿了口茶,喘了口气,试探着道:“阿容,你想从哪方面开始入手?”

    林谨容道:“二婶娘觉着我该从哪方面开始学?当初大嫂是从哪里开始入手的?”

    吕氏看了宋氏一眼,道:“我跟在婆婆身边学了两年多,需要做什么就搭把手,后来,元郎大了点之后,婆婆方才让我管了厨房。”

    厨房是个妙地,不但是个肥缺,还是了解、熟悉各房各院情况的最佳途径——人必须得吃饭,谁爱吃什么,吃多吃少,什么时候点什么菜,身体状况,回来吃或是不来吃,请客与否,客人的身份和主人的亲密程度,厨房都是最先知道的。还连着各房各院的财务状况,都能看出一二来(公中所出,大家的伙食标准都一样,但保不齐谁嘴馋了,想额外吃点好吃的稀罕的,那就要另外花钱,有钱人和没钱人自然一目了然。)

    可是吕氏既然已经管了,林谨容就不可能去和她争。且不论先来后到,就说人吕氏跟着宋氏学了两年多,又生了长子之后才能管上的,她就好似没资格和人家争(厨房重地,岂是一个刚进门的新妇能管好的?)林谨容索性拉明了问宋氏:“婶娘安排吧,看看什么适当我就做什么,反正也是您主事,我襄助。”

    宋氏假意想了很久,才道:“阿容,不如这样,你来管采买。”

    这话一说出来,吕氏的眼睛就瞪大了。采买,这银钱手中过,管家管家,主要管的就是这些,如果采买这一块都交给林谨容去做了,还有什么意思?这也太大方了些。

    好大一个肥饵!可这块骨头又哪是这么好啃的?负责采买的管事就是宋氏的人,背着她胡天胡地一气,得利的是旁人,背黑锅的却是她,稍不小心就会臭了名声,就会被质疑,惹上一身的腥臊。林谨容毫不犹豫地推辞:“多谢婶娘好意,我年纪太轻,经验不足,镇不住,不合适。”

    宋氏道:“你怕什么?你聪明能干,有我帮着,再不济,还有你婆婆。老太爷也说了,还有他!谁要是敢不听你的话,我唯他是问!你要熟悉家里的情况,就是从这里开始做最好。”

    林谨容微微一笑:“婶娘,您是疼我不假,您大方没有私心也不假,但我有多大的能力,我就做多大的事。好大喜功,贪心,都是要不得的。您就别害我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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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这几天工作很忙……更新不稳定,请勿见怪。

    第186章大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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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7章 退进

    第187章退进

    宋氏似笑非笑地道:“你这丫头,我害你?这话你也说得出来?”

    林谨容嬉笑着道:“婶娘硬要我管这个,那就是害我。”

    她如此直接,宋氏倒没话可讲,便道:“那便先让管事的婆子们进来见见面又再说罢。”

    客随主便,林谨容自然没意见。

    几个婆子含着笑进来,宋氏一一介绍过来,重点指了一个婆子给林谨容认识:“这是孟家的,专管库房和东西。咱们缺了什么,都得和她要,换季的时候换家私摆设,也得找她。我每个月都要和她对一次帐,年纪大了,眼睛花啦,也挺累人的,听说阿容你在家就管账的,做这种事情正是驾轻就熟,要不,你来替我做这件事?很简单,很容易的。你总不能再说我害你了吧?少字”

    又是一个好似又简单,又光鲜的活儿。林谨容还未开口,就听肖嬷嬷在外笑道:“大太太,今儿您怎么有空过来了?”

    林玉珍的声音:“我来看看阿容,这孩子从早上过来到现在,也没个音信,我来瞧瞧她。”

    这是来抢肉吃呢,吕氏飞快扫了林谨容一眼,迅速垂下眼睑。宋氏却是半点不讶异,立刻就站了起来,笑吟吟地迎了出去:“大嫂,今日刮的什么风,把你给刮过来了?”

    林玉珍今日是精心装扮过的,戴着白玉牡丹冠,穿绛紫色的褙子,金泥牡丹纹领抹,配黄色百褶裙,显得精神头十足,进门就先打量了林谨容一番,然后皮笑肉不笑地与宋氏打招呼:“我家阿容大清早的就过来,你也不放她去歇歇。”

    宋氏掩口而笑:“看把大嫂心疼得,到底是姑侄。我留她吃饭,给她做好吃的呢。我们在商量分工呢,正好的,大嫂你替阿容拿一下主意。我说让她来管采买,这样很快就能把家里上上下下的事儿和人都给摸清楚了,又练本事和眼力,可她不肯。”

    林玉珍顿时怦然心动:“为何不肯?”这话是问林谨容的。她回到家里这些年,不是不想把长媳的派头拿出来,重新把家掌起来,奈何陆老太爷始终不发话,二房也防得紧,她也不愿意掉份去求谁,索性把宋氏婆媳当作干活的丫头婆子看。可是此刻,一旦听说可以把权力重新握在手里,她就舍不得了。

    宋氏眼里的笑意越发浓厚:“看吧,阿容,就连你姑母都问你为何不肯?”

    林谨容笑道:“我年轻,没经过事,压不住,不敢应允。”

    林玉珍皱了眉头道:“什么压不住?谁是一开始就会的?不都是学的?”林谨容掌着,就相当于是她掌着,又怎会压不住?谁敢不听话,她就统统给撤了,看谁还敢叫板?

    如此的迫不及待,那就拿去罢,保证会毕生难忘。宋氏正要开口,林谨容就抢在她前头铿锵有力地道:“我是绝对不敢受的。姑母不是不知我有几斤几两重,要是闹出笑话来,那岂不是要叫祖父失望透顶?我还是从头慢慢学起的好。”

    真没出息!林玉珍急抓火燎的,终是晓得林谨容的脾气,知道自己要是硬替她把事情定下来,她就能把事儿给闹黄了,白白给人看笑话。又恨又恼,却又无计可施的时候,只听林谨容又道:“二婶娘还有另一个主意,让我管库房和东西呢。”听了这个,林玉珍方又看到了一丝希望:“这也不错。”还是肥缺,她看不惯这孟家的很久了,这孟家的,就是宋氏的一条狗,给她机会,必然第一个就把这条狗给除了。

    宋氏就笑道:“既然都觉着好,那就定了罢。”就要叫孟家的过来叮嘱。

    “慢着。”林谨容含笑起身,指着一个又白又瘦,眯缝着眼睛,基本不怎么说话的婆子道:“我记得,这位徐嬷嬷是管针线房的吧?少字”

    那婆子道:“是。”

    林谨容就回头望着宋氏道:“我不才,其他大事儿我也做不了,就先让我来管这个吧。”徐嬷嬷是陆家的家生子,早年一直伺候老太太,做得一手好针线活,老太太只爱穿她做的里衣和鞋子,老太爷也只穿她做的鞋。就算是这么多年过去,无论是在林玉珍手里,还是在宋氏手里,这沉默寡言的徐嬷嬷始终屹立不倒。三朝元老,这本就是个人才了。

    此言一出,众人都极其惊讶。就算是徐嬷嬷,也惊讶得很。针线房这边真是清闲很多,凡事都有她料理,主子们说是管,也不过就是逢年过节,换季时节,过问一下全家上下要做多少套衣服,有多少帐幔铺垫等物要换,算出要多少钱,把所需的材料买齐,做好以后,再检查一下是否合适得当,有没有浪费。一切都有定例,也不用谁来求,和宋氏提出的那两个位置相比较而言,实在是天和地。

    真是出乎意料,宋氏怔了片刻,试探地看着林玉珍:“大嫂,您看这?”

    林玉珍气得没话说,强忍着怒气道:“你倒会偷懒,就不怕你祖父失望?”

    林谨容道:“祖父只是让我帮二婶娘的忙,我这就是在帮。”宋氏能安的什么好心?把持家务这么多年,又怎会轻易就把手里最紧要的权力放出来?事出反常必有妖,在她手里没有可以用的人之前,不过是把她放在火上烤而已。贪功冒进,却又没有能力,会死得很难看,怎如一步一个脚印,踏踏实实的走更让人心安?

    吕氏轻轻松了一口气,宋氏收了刚才的嬉笑神色,认真问林谨容:“你真的决定了?”她此刻的感觉就是,一拳打到了棉花堆里,实在是出乎意料和没趣极了。

    林谨容笑:“真的决定了。二婶娘要是觉得我太闲,尽可以让我去办其他的小事儿。大主意您拿,我出力就是。”

    宋氏笑笑,亲热地拉着林谨容的手道:“那你经常过来,我是不会和你客气的。”

    林谨容意味深长地道:“那是一定的。”

    天色渐晚,最后一缕阳光滑下墙头,林玉珍的怒气也绷不住到了爆发点:“你是傻的啊?事前和你怎么说的?多好的机会,你为何要放掉?”

    林谨容从容地递上一杯茶:“姑母润润嗓子。”

    “我不喝!”林玉珍看到她就来气,数落道:“早就说过你是窝里横,烂泥糊不上墙,你还不认……”

    陆云忙起身去劝:“娘,先听嫂嫂怎么说,她定有她自己的打算。”然后朝林玉珍使眼色,示意她木已成舟,不如先把芳竹的事儿说了又再说。

    忽听方嬷嬷在门口小声道:“太太,老太太那边的素心过来,说是老太爷让二奶奶去荣景居问话。”

    林玉珍便阴沉了脸,交代道:“你去和老太爷说,你要管库房,其他的事情不用你操心,都有我来管,记住了么?”

    林谨容不语,施了一礼,自出了门。行到门口,只见廊下站着一个年轻女子,穿着淡绿的半臂,月白色的裙子,脂粉不施,低眉垂眼地站在那里,看见她出来,便给她行了一礼:“奶奶万福。”

    该来的又来了。林谨容顿住脚,认真打量了她一番,微微翘起唇角,露出一个几不可见的冷笑来,也不说什么,自扶了荔枝的手而去。

    陆云紧跟着从里头出来,朝那女子招招手:“芳竹姐姐,你进来,我娘有话要交代你。”

    荣景居里,非常难得的,陆老太爷正和陆老太太在下棋。林谨容便安安静静地在一旁站定了,不时递点水和帕子什么的,不多时陆老太太喊累,陆老太爷便收了手,使了无关人等出去,指了指前方的如意纹六面开光凳子:“坐。”

    林谨容小心翼翼地坐了:“祖父唤孙媳来,可是有什么吩咐?”

    陆老太爷道:“听说今日你二婶娘为难你了?”

    林谨容一笑:“没有的事情。是二婶娘太忙啦。”

    陆老太爷对她这个回答并不惊讶,算是在意料之中的,便又道:“为何要选针线房?掌管库房倒也罢了,我觉得采买很适合你做。前期也许有点难,但只要上了手,很快就能把里里外外的人事摸索清楚。”

    林谨容认真道:“您说过的,根基不牢,就要想法子把根基扎紧。孙媳现在正是在扎根基,还没学会走就跑,必然会摔得很重。”自她重生以来,有些事情的发展其实已经偏离了原来的路,就算是大事件不变,这重生的光也只能沾到她死前的那个时段为止。倘若她能侥幸活下来,她就会用到这些踏踏实实学来的本领。

    稳打稳扎,很不错。陆老太爷捋着胡子道:“针线房冷清得发慌,怎够你扎根基?”

    林谨容静静地道:“衣食住行,针线房排第一,那里并不亚于厨房。”一家子人的穿着,房里用的帐幔铺垫等物,都要靠针线房。也许陆老太爷不知道,她却是知道的,很多下人,特别是粗使丫头婆子们,最爱去针线房讨要一些用剩的布头和针线。这些粗使丫头婆子们,平时就是悄无声息的存在,然则,她们的足迹和耳朵却遍布了整个陆府。最要紧的一点是,她不用担心徐嬷嬷会在她后头来事儿,暂时也不用怕宋氏婆媳来坏招。她现目前很需要一个相对安宁的环境,让她去理她的妆奁,那才是最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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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87章退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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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8章 五年

    林谨容才从荣景居出来就又被叫去了林玉珍的院子。

    林玉珍直截了当地把话挑明:“你要管事,可你院子里的人就没几个顶事的,桂嬷嬷进门这么久还没混出那个院子,樱桃太小,豆儿太憨厚,桂圆是个闷货,就荔枝得用一点,但你总不能事事都靠着她。

    我思来想去,打算让芳竹去帮你。你可能还不知道芳竹,她打小就跟着我,从前二郎在江南时就一直是她在照顾,做得很好,很能干,还煲得一手好汤。她男人也在外院,你要传递个什么,打听点什么的也方便。你觉得怎样?”

    林谨容看着站在一荆氐眉垂眼的芳竹,淡淡一笑:“长辈赐,不敢辞。姑母这是心疼我,我又怎会不识抬举?”

    林玉珍非常满意,当场就叫芳竹给林谨容磕头认主,当着林谨容的面好生训诫了芳竹一回,让芳竹退下后才道:“你和老太爷说了你要管库房的事情没有?”

    林谨容眼睛都不眨地道:“正要和您说这事儿,我才一去,老太爷就夸了我。”眼看着林玉珍吃惊的样子,她心里有种暗藏的惬意:“他说,我懂得进退,踏实稳重,他没有看错我。”

    荔枝在后头听着,忍不住眨了眨眼,当时陆老太爷不过说了一句,既然决定了,那去做就是了。怎地现在就变成了这种明确的褒奖?林谨容说这话竟是半点犹豫和心虚都没有,她也不怕这话传到老太爷耳朵里去?

    林玉珍怎么也不会想到林谨容敢瞎编,当时就灰败了脸sè,引发无限猜想。懂得进退?如果林谨容听她的,真的选了那两件事,岂不是就成了不知进退?老太爷是什么意思?难道是借机警告自己?到底还是顾惜二房呢。

    “姑母您还有什么要吩咐的?”林谨容小心地观察着林玉珍的神sè,见她从惊讶到失望,从失望到恍然,从恍然到沉思就晓得自己的话起了作用短时间内,林玉珍母女都将不会再有多的动作。

    林玉珍抬起头来,有些不耐地朝她摆了摆手:“下去吧。记着,不要专门只顾着针线房,闲来无事,就经常去你二婶娘那里坐坐跟着她学学本事。就算是现在用不上,将来有一天也会用得上,你总会有自己管家的一日。”

    “是。那您早些安歇。”林谨容觉着这是自己进门以来,林玉珍说的最正确的一句话。

    林谨容前脚才出了门,陆云后脚就从屏风后头走了出来。林玉珍道:“阿云,你说你祖父是什么意思?我还以为,他让你嫂嫂跟着管家,就是想逐步分薄二房,把你二哥和二嫂技起来的意思。”

    陆云也有些茫然,想了片刻低声道:“我觉着,祖父既然开了。,就不会只舍得一个针线房,兴鼻是还要再看看她的其他表现才放心也不一定。她绝对不会只满足于一个针线房的,先看看再说吧。”

    也只能暂时如此了。说实话,现在陆缄和林谨容还真不够和二房顶着来的,林玉珍无奈地想了一回,恨不得陆缄赶紧考中进士,恨不得林谨容赶紧生个胖儿子,自己手里握的筹码更大更重一点才好。

    天刚五更林谨容照常起了身,荔枝劝道:“奶奶,二爷不在家,您大可以多睡一会儿。左右太太也要辰正才起身的。”这算是给林玉、

    珍做儿媳唯一的好处了。陆老太太早上不喜人去打扰,林玉珍又不管事,自然而然就起得比较晚用不着黑天黑地就赶往她那里去伺候。

    林谨容正sè道:“今日要做的事可多。”

    才刚梳洗完毕,就听得豆儿诧异地道:“这位嫂子,您这是?”

    一条细细柔柔的声音道:“你是豆儿吧?奶奶起身没有?”

    荔枝诧异地道:“她倒来得早人还认得够全的。

    ”压低了声音道:“奶奶,要不要嗯?”这个人,摆明了就是安插进来的钉子,虽然不能推辞,但要为难也不是做不到。

    林径容笑道:“何必呢?别做无聊事。让她进来,再把大家都叫进来见见。”她一定要让芳竹感受到春天般的温暖和全然的信任。

    “你们一定要和睦相处,别让人看了笑话。”听林谨容介绍完芳竹的来历,豆儿和樱桃倒也罢了,桂嬷嬷的心里却是不安之极,这样的年纪,这样的身份,不正是一个管事妈妈的样子么?桂圆亦是咬着chún,担忧不已,有心要提醒林谨容,怎奈如今自己身份地位大不如从前,根本不敢往前凑,只好盘算着说动荔枝建言。

    林谨容把她母女的不自在和担忧俱数看在眼里,并不安抚,只命芳竹和荔枝陪她前去寻宋式。宋氏此番比之昨日热情了许多,没再刻意刁难她,爽爽快快地同她去了针线房,把徐嬷嬷手下的人挨着见了一面。走过场训完话后,宋氏又极力邀请林谨容去旁听家务,林谨容并不推辞,只听不说,见识了一番宋氏高超的管家手腕,听到中午时分,见宋氏不停打呵欠,晓得下午是人家的sī密时光,便极有眼sè地告退,前往林玉珍的房里伺候陪同林玉珍吃午饭。

    林玉珍见她进出都把芳竹带着,便只随口问了几句就作了罢。林谨容瞅了机会说自己想见林世全一面,盘盘妆奁。

    林玉珍对她管理自己的妆奁倒是没什么意见,况且见的也是族兄,并不是什么外男,便大方地应了。

    林谨容不客气地指使芳竹做事:“不管用什么方法,你尽快把消息给我送到,越快越好。”随后安然去睡了午觉,待到一觉醒来,林世全已经进了门,坐在huā厅里头等着她了。

    荔枝笑道:“这可真是快。若是让其他人去送信,怎么也得再过一两个时辰罢?”

    杯谨容挑了挑眉:“不然我拿她何用?”每个人都自有用处,并不是只有坏处。芳竹的长处不就是在内外院传递东西和消息么?自然要充分利用。

    林世全今日穿得簇新,青灰sè的圆领窄袖衫子虽朴素无华,用料做工却都很讲究,腰间挂着的玉佩质地也极好,身形tǐng拔,举止从容,半点不亚于林、陆两家的子弟。林谨容才见了就忍不住笑了:“三哥真是一表人才。”“第一次进你家的门我总不能给你丢脸。”林世全上下打量了林谨容一番,见她眉眼间已经褪去了青涩,神sè看着似还不错,却始终不放心:“你还好么?他待你如何?”林谨容之前不肯嫁陆缄,是众所周知的秘密。

    林谨容垂头一笑:“还好吧。反正就是过日子。”不yù多说,迅速转入正题:“上次我们说过的茶肆,不知这段日子三哥准备得如何了?”林世全忙把自己这段时间做的准备工作说给她听:“现下主要是铺面的问题。是租还是吴?我觉着,买下比租下划算,毕竟要做的改动太大,投入会很多,若是日后东家不肯再租,损失就大了。

    江南那边的茶肆和平洲这边最大的区别,就在于一个雅致。一间上等的茶肆,也有当街卖茶之地,但入内却是幽雅的庭院,沿着长廊一路进去,隔作无数间宽敝明亮的雅室,名huā名草,山水字画,幽香音乐,缺一不可。客人可请茶师作分茶表演,亦可亲自动手,可以享受,也可以邀上一群人比试。这样的茶肆,和一般的铺子是完全不同的,租下一间铺子后前期所作的改动会很大,从长远考虑来看,自然是买比租划算。所以林世全的考虑不无道理。

    林谨容却是早就有打算的:“那如果我不打算把这生意做太长久呢,只打算做五年,那是租划算还是买划算?”

    林世全一怔:“那自是租的划算。可为何只做五年?我有信心把这铺子的生意做好。”

    林谨容笑道:“不是不相信三哥。你这些年可不比从前,给你一个钱,你也有法子很快把它变成两个,是吧?”

    林世全有些不好意思地一笑:“都是四妹你……”“咱们不说这个,没意思,三哥觉着我好,我其实也离不得三哥。”林谨容从来不认为林世全的成功全都是靠着她帮忙,她给了林世全机会不假,但也和林世全自身的努力和刻苦聪明有很大的关系,他们之间是平衡的,互惠互利。只她的真正打算还不能和林世全明说,少不得借了陆缄的事情说道:“我只是觉着,也许将来咱们不一定会死守在这平洲。敏行读书还不错。”

    林世全眼睛发亮:“是啊,将来敏行必然会考中的。平洲这地儿太小太偏远了,就算是生意再好,也不能好到哪里去。若是其他繁华地方,那可就不一样了。”在平洲这地儿,一个铜钱砸下去,要绞尽脑汁才能变成三个,若是在江南富庶之地,轻松就可以变成三个。

    林谨容微微一笑:“正是这个意思。所以我们要多存点钱,不能浪费一丝一毫。写契书的时候,三哥千万记着要写五年,别给他反悔抬价的机会。”五年之后,且不论这铺子会不会在匪乱中被烧毁,她也不能平白留给陆家人的。@。

第189章 打算

    论到租铺子,开铺子寂结事情林世全如今可谓是驾轻就熟。当下就和林谨容商量:“我之前看定了两个地方,一个是城南粱家的新宅,这间宅子修好以后主人只住过一年,里头的结构不错,不需要作太大的改变,租金少,但是相对来说比较偏远,开张以后估计得huā点精神和时日才能慢慢起来:另一个是城中朱家的铺子,这个有些老旧狭窄,翻新改装很要huā点钱,租金也高,但是地势好,人气足。四妹你瞧哪一个比较合适?”

    林谨容道:“我改个日子去看一眼再说。”从前是没有办法,如今却不同,她可以出门,那就不能再躲在背后,事事都依靠林世全。

    须知再好再能干的人也有靠不住的时候,只有自己才能靠一辈子。这茶肆,说到底,真正的用处乃是她练手脚的途径。

    于是二人商量好后日一同去看铺子,林世全又说起盐碱地放淤,请佃户的事情:“如果情况好,今年就可以种上庄稼,但平洲、清州突然增加这么多的地,家家都要请佃客,在这附近怕是没有这么多人,得去附近的州县请人才行,到时候少不了要谈条件,要抢人,必须早作打算,你可有什么计划?”这片地,找什么人种,怎么种都十分有讲究,如果不能娄算好,就等于白买了。这还好林、陆两家都是官户,不然光这些地就要白上多少赋税。便宜买入大片的土地是眼光,但要经营得当能赚钱那才是能力。

    林世全并不认为林谨容这个只在庄子里住过半年的闺阁女子有本事做好这个盘算也许她在生意上颇具眼光和魄力,但这可是种庄稼。

    于是善意地提醒她:“要吸引人来种田,最主要还是租金的多寡。如今的行情是,一般情况下都是对分,即交五成的租子:没牛的小客就交六成租子:如果连农具也无,那便要交七成了。四妹你最主要的还是要先把租子定下来,我才好去招人。”

    林谨容皱眉道:“这租子也太高了些。有牛有农具的倒也罢了,

    那起什么都没有的本来就穷,辛辛苦苦种一年的地,却只能得三成,那怎能吃得饱?”林世全不由笑道:“若干年来世人都是这个例。这还是在我们这里,若是在京城附近,便是四六、三七均分倘若又借耕牛和农具,那便是二八。”转念一想,林谨容不可能不知道这些惯例,不由挑了挑眉:“四妹,你说说你的想法?”

    从买下盐碱地到现在也有好几年了,林谨容不可能没有一个详细的规划,便笑道:“其实我的想法很简单。既然若干年来大家都是这样,我也不能做那破坏规矩的出头鸟。还是五成的租子,借耕牛和农具的各加半成。种子可以先借,收成后再还。三弄你觉着这样如何?”

    不要小看这中成租子和免费借种子对于那种赤贫的人来说,简直是难得的好事。他见过许多人,越是有钱越是吝啬,林谨容一天到晚想赚钱不假,但是她从来都有度。林世全眼里闪过一抹温柔的光,声音不知不觉越发柔和下来:“如此甚好。可知道今年该先种什么?该准备种子啦。

    他必然是早就提前打听过的但林谨容也不想让他太小瞧了她,便笑道:“三哥休要瞧不起我。要不信,我们沾了茶水写在桌上,看是否种的一样?”

    林世全被她引得起了玩心,便叫荔枝作证二人背转身各沾了茶水在矮几上写了,再回头去瞧,不由都笑了,写的都是先种高粱,再种水稻。

    原来盐碱地经过放於之后,并不是一劳永逸如果种植不当还会返盐,从而影响收成。本来水稻最好,能起到边利用边改良土质的作用然而第一年的时候,土地尚未淤好人手尚未请足,要提前育秧难度不小,故而只能先种旱地。然则,放淤一般都是在四月之后,待到水褪去后,再修整一番土地,也只能种点耐盐的高粱了。

    林世全很高兴:“你怎会知晓?我这个下过地,干过活儿的也是因着和梅大老爷走南闯北,又特意问过其他地方的人才知道,你是如何知晓的?”

    林谨容只是笑:“你是打听来的,我就不能打听了?”这可不是沾重生的光,现在的她和从前已经不一样了,她会有计划有步骤地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既然买了这地,自然就要让它发挥最大的作用。

    二人笑了一回,林世全要起身告辞了,忽地又想起一件事来:“差点忘了这件事。半个多月以前吴二少去了香药铺,让我转告你,你送去江南的信和东西,他都送出去了,保证会平安送达。要问你,等回信到了以后,是直接给你送过来,还是送去三婶娘那里?”

    从前她也曾请托吴家送过很多东西和信件给杨茉,可从来没有哪一次会似这番,

    吴襄还亲自跑去知会一声,说东西送出去了的,既不让人去林家送信,也不让人直接来陆家说。联想到那封信的内容,林谨容由来就有些不安,少不得和林世全刨根问底:“他是特意去的?”

    林世全想了想,道:“好像是吧。、,

    林谨容又问:“他和你说了什么?”

    林世全摇头:“没说什么。就问我,我家是否还有亲人留在江南,我将来是否还想回去。”林谨容只觉得脑仁一抽一抽地疼:“那你怎么回答他的?”

    杯世全笑道:“我和他说,暂时还说不清楚。他就没再问,坐了片刻,饭也不吃,就自去了。”

    林谨容垂了眼眸,槽手里的茶盏转了一圈又一圈,低声道:“三哥如今积存下的本钱不少了罢?”

    林世全不知她为何如此问,却还是坦然道:“是不少了。”

    “下次倘若吴襄再问,你就和他说,等到留儿长大些要回去的。”林谨容道:“我觉着,你应该在南边置产了。不能在此处置产那是情非得已,可若是在远处,只要你不说,就不会有人知晓。我不能靠你一辈子,你也不能一辈子就这样替我做事,你该替自己打算一下了。”从她第一次给林世全分红到现在,已经是过了好几年,中间赚大钱的生意做了好几笔,分红也是有很多次,虽然林世全手里到底有多少钱她不知详细,但大概也是有个数的。如今的林世全已经是个财主,如果他愿意,早就可以自立门户了。但他从来没有提过,也不提去接留儿的事,照旧专心专意,尽职尽责地替她做事儿。

    林世全愣了片刻,慢慢变了颜sè:“四妹你究竟想说什么?直说罢,不必试探于我。”

    林谨容暗叹了一声,低声道:“三哥你何必生气?你明知我不是那个意思。

    就算你现在要走,我也还离不得你呢。我只是觉着你可以先置产,总不能真等到族怕百年之后才翻身。况且天下无不散的宴席,你一个有本事的大男人,不能总这样。我是真心的。”

    林世全默了默,淡淡地道:“既然我是一个有本事的大男人,这种事情我自然有数,四妹妹你还是好生操心你自己的事情罢。该走的时候,我自然会走,你现在不要和我说这个,不然我会认为你是在赶我走。若没有其他事情,我就先走了。”果然站起身来,朝林谨容拱了拱手,转身就走,脸sè还是很难看。

    “三哥,你这又是何必?”林谨容无奈苦笑,快步追了上去:“后日我是去铺子里找你,还是你上门来接我?”在她心目中,林世全这个远房族兄比林亦之这个亲兄重要亲近得多,她希望林世全将来能避开这场灾祸,也希望他能在她的计划中充当那个最主要的角sè,只可惜根本不敢说出来,还恰恰戳中了林世全最介意的地方。今日不成,那就只好另外寻个时候再劝他了。

    林世全缓了一口气,脸sè稍微好看了点:“自然是我上门来接你。”林谨容便讪笑着道:“那我送你到二门?”话音未落,就听一个婆子在门口谄媚地笑道:“总算是赶上了,二奶奶,老太爷让奴婢来传话,林三爷第一次上门,他要请林三爷吃顿便饭。您看?”

    老头子这是要做什么?她的什么都想管么?林谨容下意识地就产生了几分危机感,然而这可是给她和林世全面子,根本拒绝不得,只好堆满了笑容,表现得十分高兴:“三哥,我陪你过去?”

    林世全先前还有几分惊讶,这会儿却是完全平静下来了,十分沉稳地道:“不必了,你去做你的事情。原也该我去拜访一下长辈的,是我失礼了。”他正好去见见这位厉害的陆老太爷。

    那婆子就笑道:“二奶奶您忙您的,老太爷事前有吩咐,让奴婢领着林三爷过去即可。”

    这意思,就是让她别去瞎掺和。林谨容不会为了这么件小事就非得拗着来,却又长了个心眼,生怕是旁人假传圣旨设圈套”丁嘱让荔枝跟着跑这一趟。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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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伞天三更。可以理直气壮地求粉红鸟,求……粉……红……表装作没看见……

    这一章里的租子分配方式有据可查,不是凭空捏造滴。关于盐碱地的栽培退盐方式,也经过认真的查资料,但毕竟不是专业的,如果有不尽不详之处,请原谅。@。

第190章 跨步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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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荣景居里,陆老太太转动着一串小叶紫檀精雕细琢而成的佛珠,半合着眼,听一旁的林谨容诵读经书。林谨容的声音圆润柔和,表情认真肃穆,就连那只爱炸尾巴的大尾巴松鼠也停止了吃松子,安安静静地蹲着。沙嬷嬷和素心更是悄无声息地站在一旁,仿佛入了定。

    一阵带着些暖意的微风从窗口吹进来,先把藕荷sè的素纱帐幔吹得dàng起一阵bō浪般的涟漪,再把帐下的耀州青瓷刻huāhuā草纹香炉上方盘旋着的香烟吹散,然后又把林谨容额前的碎发吹得飘了起来。

    也不知外头林世全和陆老太爷怎么样了?林谨容口里还圆熟自如地诵着经书,眼神却随着这阵暖风飘散开去,落在了门边。陆老太太liáo了liáo眼皮,顺着她的眼神看了过去。门边什么都没有,只有黄梨木架子那只胆瓶里供了枝盛开的紫玉兰。

    陆老太太不动声sè地收回目光,继续转动着念珠,无声地跟着林谨容诵经。待到诵完一段,见林谨容要翻书页了,便温和地道:“今日就到这里罢,你累了一整日,还要来陪我这个老婆子,难为你了。”往日里总是要读完的,今日被提前打断,约莫是发现自己走神子,林谨容微微有些尴尬:“不妨事。”敛了心神继续诵读,读到后头,原本有些焦躁不安的情绪也跟着平缓下来。有什么可焦虑的?焦虑又有什么作用?陆老太爷总不能把林世全给吃了。

    听到她的声音越来越平和,甚至有了一种韵律之美,陆老太太满意地暗里点了点头。待到她诵完经书,将手里的念珠交给她道:“二郎不在家,你一个人辛苦了。这串珠子跟了我十几年,给你了。去吧。”林谨容手持着那串念珠,有些哭笑不得。她还那么年轻呢,这是要叫她在陆缄不在家的日子里,修身养xìng,闲了就多诵点佛经么?虽是如此想,还是将那串珠子戴在了手腕上,恭恭敬敬地退了出去。

    到了掌灯时分,芳竹才进来送信:“奶奶,林三爷和老太爷一直喝酒到现在,两个人都有些醉了,适才老太爷才让人安排了车子,送了林三爷回去。”

    既然两个人都有些醉了,那就说明陆老太爷最少不讨厌林世全,日后林世全进出陆家将会方便很多。林谨容放下了心,打算等后日见着林世全时,再问他今日他们都谈了些什么。

    芳竹低眉垂眼地束手立在一旁,安静不闻呼吸之声。林谨容突然想试探试探,假如自己忘了让她退下,她会怎样?想当年,自己待她可是一直恭恭敬敬的,就没试过这个。于是便装了想事情的样子,半垂着头一眼不发。

    转眼一盏茶的功夫就过去了,她还坐着不动,芳竹也站着不动。

    荔枝在一旁看得莫名其妙,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却也不来打扰她,安安静静地在一旁陪站。

    又过了约一盏茶的功夫,桂嬷嬷打起帘子进来,笑道:“奶奶,老奴给您盹了银耳红枣羹,趁热吃罢?”一时瞧见了这情形,mō不透因由,就把声音压了下去,左看看,右看看。

    林谨容不好再装下去,方作了刚想起来的样子,有些不好意思地道:“瞧我,竟然想事情入了mí,让芳竹在这里等了这么久。”又怪荔枝:“你也不提醒我,若不是桂嬷嬷送汤进来,岂不是还要一直发呆?让人一直站下去?”

    荔枝委屈道:“奴婢不是怕打断奶奶想事情么?”做得好,再是长辈赏的人,再有体面,到底也是奴仆,总不能因着这个就总偏让着芳竹,天长日久,再好再小心的人也难免会生了骄慢之心。

    芳竹笑笑,屈膝行礼,声音里半点火气都没有:“不当事,奶奶太客气,奴婢惶恐不安。”桂嬷嬷这才缓了口气,将银耳红枣羹送上了,笑道:“奶奶想什么事这样入mí?”

    林谨容捧定了碗,笑吟吟地道:“其实这事儿和芳竹还有点关系,我只想着要请你帮忙了,就没让你走,结果一想就想深了,给忘了。

    芳竹表情不变:“奶奶有什么事要吩咐奴婢做的?”

    林谨容道:“实际上也不是什么大事。

    你看,今日我族兄来了,和我商量了一下妆奁的事情。这个太太是知道的。”竹侧耳细听,人是她送信去请来的,来龙去脉她当然清楚。只是林谨容不信任她,到了huā厅后就找了借口把她使开了。所以林谨容要她去做什么,她并不知道,只直觉不会是什么好事。

    林谨容又道:“我后日必须出一趟门。祖父和祖母都是应许了的,但还没来得及和太太说,我这会儿若是去和她说,总担忧她会认为我先斩后奏,不把她放在眼里,从而生了我的气芳竹,你长期跟在太太身边,太太直夸你聪明能干,你可有法子,既让太太准我出门,又不生我的气?”出门和让人来家里过问生意完全不一样,林玉珍必然不会轻易允许,但她势必要出这趟门不可。这种为难huā力气的事情,就交给能干的芳竹去做了。

    芳竹的脸上就lù出一丝为难来。

    这差事不好办。林玉珍的脾气,果然是林谨容说的这样。如果林谨容不事先取得老太爷和老太太的允许,林玉珍完全有可能不许林谨容出门,也许是因为心情不好,也许是觉得要摆摆婆婆的威风。而如果林谨容先得了两老的同意,再去知会林玉珍,那么林玉珍无论如何都会不高兴,觉得林谨容没把自己放在眼里,定会百般刁难。

    但这差事必须办。她刚进林谨容的门,林谨容让她办差,她若是办不好,定会被看轻,日后又怎得林谨容的信任?可若是去办这差事,就意味着林玉珍的所有怒火都要她来抗。

    林谨容打量着芳竹的神sè,失望地叹了口气:“你也没法子?我还以为你一定有呢。这可怎么办才好?昨日母亲把你给我的时候,我真高兴呢。还想着,今后不管对内对外,都有帮手了。唉”

    听了这话,芳竹迅速下定了决心:“奶奶若是放心,就让奴婢先去试试罢。”成与不成,都要去试试,不能推脱。

    林谨容饶有兴致地看着她:“你打算怎么做?”

    芳竹轻言细语地道:“奴婢没有其他本事,就是老实忠心太太最知道。不过是一桩小事情,太太向来体贴人,不会计较。”

    林谨容便含笑道:“辛苦你了,我等你好消息。”

    芳竹一丝不芶地行了礼,稳稳当当地退下,脚步声都听不见半点。算着她约莫已经出了门,桂嬷嬷方道:“奶奶,您信她?”林谨容一笑:“不信她信谁?还有比她更适合同太太打交道的人选么?”桂嬷嬷道:“她是太太给的,又怎会帮着您?还不是太太怎么说,她就怎么做。集真想出门又不想惹太太生气,还不如去找大姑娘,请大姑娘帮忙和太太说说呢。”

    “那就看她是真聪明还是假聪明了。我管她怎么做,我只要看结果就好。”林谨容脸上的笑容越发浅淡:“嬷嬷一直都觉得大姑娘很好?”

    桂嬷嬷虽不知她和陆云到底是怎么回事,但到底陪shì她了多年,晓得她有些不高兴了,忙道:“这家里论起来,就是她和太太和咱们最亲近了。

    林谨容道:“你说得没错。那么嬷嬷觉得,对于你来说,最可靠最亲近的人是谁?”可以是桂圆排在最前头,但不能是林玉珍和陆云排在她前头。

    桂嬷嬷脸sè微变,有些慌乱地道:“奶奶,对老奴来说,当然是您最可靠,您是老奴一辈子的依靠。”她这话是真心实意的,却不明白为何她只是一个好心的建议,就引得林谨容问这样的话。虽然陆云爱赏赐她,但都是光明正大的,没有刻意瞒着谁,她也没有过收了东西就起二心这种事。

    林谨容没有心思和她绕圈子,直截了当地道:“嬷嬷记得这个就好。你们都记着,除了我,这家里的主子们,再也不会有人待你们这样好。现在她们待你们再好,也只是因为我。笨不可怕,怕的是笨了还要装聪明,你们下去后自己好生想想。”桂嬷嬷脸白如纸,羞了老脸,有些踉跄地退了出去。荔枝担忧地道:“奶奶,这样不好罢?桂嬷嬷会伤心的,她是个好人,也一心一意为了您。”林谨容垂着眼把碗里的银耳羹吃了,轻声道:“我有数。心再好,不会办事也会害死人的。我若是不能先把自己房里管好了,又怎么去管外头?不要笑死人了。我能管她们,正是因为心里还有她们,若是心里已经没了她们,就不会再管她们了。”

    荔枝叹了口气,找到躲在房里抹眼泪的桂嬷嬷,将林谨容后头这话同桂嬷嬷说了,桂嬷嬷默然坐了片刻,抹干了眼泪,不哭了,只让荔枝帮忙,把陆云赏的东西收集在了一个箱子里,放在一旁上了锁。

    不知芳竹是怎么同林玉珍说的,翌日清晨,林谨容去给林玉珍请安的时候,提了此事,林玉珍虽然不太高兴,却也没有发作,淡淡地应了。林谨容才不管她高兴不高兴,只知道万事开头难,独自出门这件事,她总算是跨出了第一步。@。

第191章 人情

    第191章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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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处于平洲城正中的庆阳街,是平洲城最繁华,最宽长的街道。林谨容的香药铺子就在这条街上,地点不是很好,甚至有些偏远,铺面也不算大,但是十分清爽。

    黑底金字的招牌,漆得锃亮的柜台,商货摆放整齐,一目了然,四处无尘,窗下桌上恰到好处地点缀了鲜花盆景,就连招呼买卖的管事和伙计都穿得十分干净整齐,笑容也是恰到好处。

    林谨容戴着紫罗面幕,站在铺子里默然观察了一回,满意地跟着林世全入了后院喝茶。她这是第三次来这铺子,前两次都是跟着陶氏来,只是蜻蜓点水一般匆匆看看就离去,并不曾进过后院。今日既然来了,少不得要把林世全盘踞的这地儿给看仔细了。

    后院不大,又是林世全日常起居的地方,又是提供整个铺子运转的地方,十分拥挤。可即便如此,也照旧保持了和外间一样的风格,窗明几净,花红叶绿,清爽宜人。

    林世全在一旁瞧着,见林谨容眼里露出满意的神色来,不由也有几分欢喜轻松,便引她去日常招待客人歇息谈生意喝茶的雅室:“中人马上就来,先去里头喝杯茶,吃点果子。”

    林谨容就笑:“你请我,难得得你请客。”

    林世全不由笑道:“说得我好像很小气似的,明明是没有机会。”

    入了座,林谨容少不得问他:“前日老太爷见了三哥,都和三哥说了些什么?”

    林世全苦笑道:“盘根问底地问了许多问题,除了香药铺子,又问茶肆和於地的事情,还问我将来有什么打算。你和他提过茶肆的事情么?”

    林谨容笑道:“当然提过,不然你以为我怎会坐在这里?”

    林世全认真道:“老太爷为人不错,至少是真心希望你们好,你莫要惹他生气。”

    林谨容低声道:“我知道。”她现在最不能得罪的人就是陆老太爷了。

    林世全沉默片刻,小声道:“四妹妹,你那天的那个提议,我后来想过了,觉得你是对的。”早置晚置都是一样的,既然林谨容坦荡,他又何必拘泥于这些?

    林谨容见他总算是想开了,由不得松了口气:“那三哥是打算在吉州置产么?”

    林世全道:“不去吉州,那边没什么好留恋的。我想,不如搬去升洲好了。”他是土生土长的吉州人,生母娘家也还在那里,可是也还有几家亲戚住在那边,人多嘴杂,实是不愿意回去。升洲却是陶凤翔开店置产的地方,若是他在那里置产,还有个照应。

    林谨容垂眸想了片刻,低声道:“这样也不错。上次吴襄不是问你我的回信来了以后送哪里么?三哥替我回答他,让他送这里,再由三哥转交我就是了。”她是没有机会,倘若有机会,她一定会拉着吴襄问个清楚明白,他到底干了什么好事。也只有他这种人,干了坏事还不藏着。

    林世全见她如此小心,不由皱起眉头来,心想难道她在陆家就过得如此艰难,连让人送封信上门去都是不放心的么?本想问她几句,可话到了口边,却又忍住了。

    林谨容却似知他所想,主动解释道:“吴襄和杨茉一直不得姑母喜爱,他们之间有点小过节。若是陆缄在家,倒是不怕。现在他不在家,我自然不能多惹事。”

    这倒是对的。林世全遂不再把此事放在心上,一心一意地和林谨容说起生意上的事情和留儿的一些趣事来。

    说了一回闲话,喝了两巡茶,中人赶来,先引着二人去瞧了朱家的铺子,又引二人去瞧梁家的宅子。林谨容才一见了梁家的宅子,就明白林世全为何会考虑用一间普通的民宅来该做茶肆了。

    梁家的房子当街,门口的街道宽阔幽静,全然不用担心马车进不去,停不下。进去之后,青石小径曲曲折折,道旁花木扶疏,青砖灰瓦,粉墙洁净,拙朴安静。明明是普通的花木,房屋建筑也不曾如何精心雕琢彩绘,却偏生露出一种与众不同的古朴清幽之美来。

    林谨容赞赏地道:“好地方。”心里就有些肯了,就这地方合适,文人士子们不就是贪图一个清雅么?就算是林三老爷这样的渣渣,招呼狐朋狗友出去吃喝玩乐的时候,也喜欢找个清静雅致的地方。这里不当街又算得什么?经营得当,茶价还可以更高。

    那中人虽然不能见她容貌,却从她声音中听出点意味来,忙笑道:“奶奶是个雅人。后头还有更好的,小的领你去瞅瞅,保准你喜欢。”

    后头其实不过是个安静的小花园,种了好几株品种不一的玉兰树,此时白色的玉兰即将凋谢,紫玉兰正开得如火如荼,黄色的玉兰则是含苞待放。树下绿草茵茵,一汪不大的清池映着蓝天白云。和前面一样的风格,不精巧,不名贵,但是赏心悦目。

    林谨容便给林世全使了个眼色,表示自己喜欢这里。林世全脸上并不露出任何神色来,反倒开始挑剔这宅子:“我还以为有什么好的呢,不过就是一些寻常的花木而已,这样的园子,四处都可以见到。也好意思要这么多的钱?”

    “这可是新宅子呢,是正因为是寻常的花木,所以要价才低。住着这样的宅子才安心啊,又好看,又不怕损坏了被索赔。”挑货是买主,那中人经验丰富,不但不气,反而越加兴奋。

    林谨容领了荔枝和樱桃,在玉兰树下的石桌上坐了,听他二人一个漫天要价,一个就地还钱,斗智斗勇,耍嘴皮子,讨要人情,一会儿这个叫着价太低让人活不下去了,一会儿那个又说细水长流,听得双目含笑,神清气爽。

    待到谈妥,那中人飞快跑去准备契书,林世全过来笑道:“四妹你难得出来,不如趁这个机会,我详细和你说说江南那边的茶肆是怎样的,咱们好生商量一下该怎么布置这里。”

    林谨容正有此想法,便与他折回去,从门口开始,每行几尺远就停下来商量一回,待到商量妥当,又与那中人把手续完备了,天色已经不早。

    林谨容本来有心顺道回一趟娘家的,见天色晚了也不敢在外久留,急匆匆和林世全交代了几句,转身就走。才刚上了马车,林世全又追了上来,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四妹妹,这件事你和二郎说过么?”虽然是林谨容自己的妆奁,陆老太爷也是知道的,但最该和陆缄说一声才是。

    林谨容一怔,笑了笑:“我会和他说的。谢谢三哥提醒。”马车行到半途,想起林玉珍早几日曾念叨过五丈楼的素面,又直奔五丈楼去买素面和素粥,赶在晚饭前回了陆家,才换了衣服就直奔荣景居。

    这个点儿,陆家的女眷们不出意外都凑在荣景居。每次这种时候,都是二房最风光最踏实的时候,元郎和浩郎在陆老太太膝前撒娇卖乖,宋氏和吕氏幸福骄傲地笑着,林玉珍唇角含了几分讽刺的笑意,坐在一旁不时和沙嬷嬷、陆云说两句话,涂氏则是带了几分落寞,坐在角落里一言不发。

    林谨容的出现总算是给了落寞心酸的大房和三房几分慰藉。接过林谨容捧上的五丈楼的素面,林玉珍心里带了几分欢喜,故意不以为然地道:“阿容你出去是办正事儿,怎地还有空闲去买这些?”

    林谨容笑道:“难得出门,现在天儿越来越燥,吃点素面素粥舒服。”

    宋氏含笑道:“早知道阿容要出门,我也该和你一道的。听说你母亲的那家铺子新近进了一批衣料,正好去瞅瞅。该做夏衣了。”

    林谨容不知她要作甚,便笑道:“我今日倒是没去别处,就是去了自家的香药铺子一趟。二婶娘若是看得上云锦记的衣料,明日我就使人回去说,让他们照着好的别致的挑些送过来给你们选。”

    忽听吕氏笑道:“正好家里不是都该做夏装了么?不如叫他们连着下头人做夏衣的衣料一并送过来罢?”不等林谨容开口,就好心地和宋氏道:“婆婆,我替阿容讨这个人情了,自家亲戚就开了铺子的,何必便宜了其他人?”

    宋氏笑道:“瞧你,难道我会不答应?和谁买不是买?自家亲戚还更放心呢。是吧,婆婆?”

    陆老太太还未开口,林谨容就含笑道:“多谢大嫂好意,但你们也是知道的,我母亲的那个铺子太小,卖的衣料全是我娘家表哥精挑细选从江南那边弄来的,并不多,一样也不过几匹,若是长辈们想做几身新鲜衣服穿倒是可以,全家上下的夏装呢,那就做不成啦。”

    宋氏和吕氏自己也有铺子,凡是陆家所需之物,能从她们铺子里过的就不会放过,只要价格合理,东西好,陆老太爷和陆老太太并不过问。她们婆媳这是商量好了来送她人情,但林谨容和她们不同,许她再多的利益,她也不会让陆家的家事沾染上陶氏和她的铺子。这个是必须分清的。

    吕氏还要再劝,林玉珍也觉着不赚白不赚,陶氏再不得她喜欢,也是娘家嫂嫂。陆老太太淡淡地道:“既然铺子小,那就算了。”一锤定音,众人便都沉默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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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91章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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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2章 分工

    第192章分工

    林谨容回了房,便命荔枝备了文房四宝,提笔给陆缄写信。荔枝眼看着信写完了,就又出主意:“奶奶,您不亲手给二爷做两身夏衣?明日左右都要叫人送衣料来的,把衣料一起挑了罢。”进门这么久,就没见林谨容动过针线,给陆缄做点什么贴身的衣物、绣囊、鞋子之类的东西,真是懒得可以。

    “多挑些,连着七少爷的一起做了。”林谨容也没拒绝:“你去看看芳竹走了没,让她进来。”

    “天还早,她那里就舍得回去了?”见她肯做,荔枝心里欢喜,忙快步去寻芳竹。少倾,领了芳竹进来,林谨容已经将信封了口。

    林谨容把信交给芳竹:“明日就让人送去给二爷,带了回信回来。我想给太太做一身里衣,你记得去问问太太的尺寸,再帮我选些太太平日里喜欢穿用的布料。”

    芳竹双手接了信,正要告退,林谨容却不放她走,将宋氏和吕氏向自己示好,却被自己拒绝的事说了出来,问道:“这件事你有什么看法?”

    芳竹很吃惊林谨容竟会问自己这样的事情,想了片刻,苦笑道:“奶奶倒是不贪图那点私利,想要站得直行得稳,不让人说道。可您此番算是得罪二太太和大奶奶了。”此前就宋氏婆媳二人,行动一致,又有老太爷的默许,自不用担心有人说什么,心安理得的一起发财。现在突然来了林谨容不跟着她们一道发财,还不是一伙儿的,又怎能叫她们心安?但这话芳竹却是不敢和林谨容明说的。

    谁知林谨容却顺着她的话锋点头道:“所以我们要小心了。你经常在外院行走,着意些,小心些,听到什么,记得赶紧来和我说。可不能因为我,拖累了太太和大姑娘。”

    竹又吃了一惊,原来二奶奶不是不懂。表了几句忠心,告退出去。

    荔枝端了茶给林谨容:“奶奶为何与她说这个?她不可信。”至少目前是不可信的。

    林谨容一笑:“我不是说给她听的,也不是信任她,是信任大太太和大姑娘。”这种时候,她和林玉珍、陆云就是一伙儿的,信任芳竹,就是信任她们。多几双眼睛和几双耳朵,不是更好?

    荔枝皱着眉头想了一回,微笑起来,手脚利索地去给林谨容添水。林谨容含笑看着她:“想通了?”

    荔枝使劲点头:“想通了。”

    “我们也得小心起来。”林谨容低声吩咐:“从明日开始,我打算让樱桃和桂圆跟着我一起在外行走,你和豆儿留在家里,该怎么做,你明白?”樱桃的表现一直都还不错,就是年龄稍微小了点,但也该历练了。至于桂圆,压制了这许久,是时候该让她发挥才干了。

    看家统筹安排杂事,应对上门的客人,这从前都是桂嬷嬷的事情,突然换做自己架空了桂嬷嬷,只怕桂嬷嬷和桂圆都会有想法。荔枝有些犹豫:“那桂嬷嬷那里?”

    林谨容站起身来道:“不怕,我这里亲自去和她说。豆儿那里你多上点心,以后她会是你的好帮手。”老实人分很多种,未必老实就好用,桂嬷嬷这样的身份和这样的脾性已经不适合给她看好后院了。豆儿也是个老实孩子,可那是真老实,每次谁给多少赏赐,每天谁进出这院子,留了多久,说了什么,都会一五一十地告诉林谨容,绝不会刻意隐瞒或是带了好恶去说谁,影响她的判断。

    林谨容房里的几个人,除去桂嬷嬷身份不同,独自占了间厢房外,四个丫头都是两个人一间房。桂圆本是和荔枝住一处的,也住了很多年,但自她去了陶氏那里再回来后,感觉就不一样了。荔枝就像是她头上的一座山,随时随地都在提醒她的岌岌可危和不受宠。因此她并不喜欢留在房里,也不喜欢去寻挤占了她位子的樱桃,或是原本就比她低了一等的豆儿,而是一有空闲就往桂嬷嬷房里钻,闷着头做针线活儿。

    桂嬷嬷近来也很有些失落,那种失落的感觉难以言表,虽然还是到处忙碌,但回到房里时仍然免不掉的伤心寂寞,于是也爱悄悄和桂圆倒倒苦水,感叹一回,母女二人倒是比从前更亲密了许多。

    林谨容去的时候,她母女二人正在灯下做针线活儿,见她独自进去,没有带荔枝,不由又惊喜又激动。桂圆飞速收拾干净桌子,桂嬷嬷飞速去端了茶来:“奶奶今日怎会有空过来?”

    林谨容笑道:“都坐下。我有话要和你们说。”

    桂嬷嬷坐了,桂圆不敢坐,林谨容也不勉强她,道:“这里的情况和家里的不同,我仔细想过啦,咱们院子里的分工要改一下。虽说是奴随主便,但你们一个是我的乳娘,一个跟着我一起长大,情分不同,我想先和你们透个底。”说完就停了下来,含笑看着她母女二人。

    桂圆立即睁大了眼睛,带了几分希翼,桂嬷嬷却要哭似的,脸色白了几分,低低地道:“奶奶,您怎么安排,奴婢就怎么听。”她早就已经有预感了,很早以前,她就在林谨容面前说不上话了的。原本还想着,到了陆家,能努力一把,重新得回信任和倚重,如今看来还是不成了。

    林谨容含笑道:“从明日开始,荔枝不再跟我出去,留在家里应对,有什么事,嬷嬷可以和她多商量一下,不能处理的,留着我回来再处理。”

    这是客气的说法,其实就是让她以后要听荔枝的,这院子里要以荔枝为主。虽然有心理准备,桂嬷嬷还是难过到了极点,眼泪差点夺眶而出。林谨容看得分明,含笑握了她的手温和地道:“嬷嬷年纪大了,总不能让你日夜辛劳。以后就专门给我做吃食,照顾我吧?少字还是你做的东西味道最好,我最放心。”

    桂嬷嬷擦了擦眼角,哽咽道:能怎样?林谨容已经亲自来寻她,单独和她说这些了,若是再不顺着往下,便是不识抬举。

    林谨容这才看向一旁焦躁不安的桂圆:“你从明日开始,跟着樱桃一道,随我外出。”

    “啊?”桂圆怎么也没想到会有这样的好事,也就是说,她取代了荔枝从前的差事,随侍在林谨容身边,各房各院地去,又露脸又体面。这可真是做梦也想不到的事情。

    林谨容含笑道:“怎么?你不愿意?”

    桂圆又怎会不愿意,立即就跪下给林谨容磕了两个响头,激动地道:“奶奶,上刀山下火海,但凭您一句话。”

    林谨容亲手扶起她:“不要你上刀山下火海,只要你规规矩矩办事,忠心耿耿,妥妥帖帖,我绝对不会亏待你。我瞅着你的衣服也有些少,明日就跟着挑点衣料,多做两身合适的罢。”

    见桂圆重新得了重用,桂嬷嬷脸上的悲色顿时冲淡了不少,心里那点不平和不安也淡了几分,更多了几分踏实。当下领了桂圆一道,认认真真表了态:“奶奶您放心,老奴一定会和荔枝多商量,把家看好的。”

    林谨容笑道:“我当然放心,嬷嬷绝不是那种刁钻古怪,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人。从明日开始,嬷嬷的月钱除了家里给的以外,我再多给你一贯,你手里也宽裕些。”

    桂嬷嬷要推辞,林谨容止住她:“我给你的,你就安安心心拿着,安安心心的用。”

    从这日夜里开始,林谨容房里的丫头婆子除了按着陆家的惯例领用月钱外,又得了林谨容私底下添补的一份月钱。桂嬷嬷一贯,芳竹、桂圆、荔枝每人六百钱,樱桃和豆儿每人四百钱,就连看门的张婆子也得了两百钱。这是固定的,林谨容又许诺每人每季多添两套衣物,逢年过节另有赏赐,一时皆大欢喜,人人都卯足了劲儿想把她吩咐下来的活儿做好。

    自此,樱桃多了一项任务,每天总是揣着两个大荷包,一个装满了散钱,一个装满了糖果子。每逢林谨容在针线房、或是与宋氏、吕氏一道商议处理事务的时候,她就脸上堆满了笑,去找其他院子里的丫头们说话吃零嘴,慢慢儿的,年龄和她差不多的小丫头们都给她混熟了。

    桂圆尽职尽责地跟在林谨容身边,端茶递水,又不怕吃苦又不怕受累,表现得十分妥帖。林谨容慢慢儿地,就分派她独立去做一些小事,或是配合荔枝去做一些相对紧要的事情。

    而芳竹,则是照旧地跟在林谨容的身边,跑进跑出,多得倚重。林玉珍和陆云对这种情形十分满意。林谨容也十分满意,她的生活十分有规律,早起先去林玉珍那里问安,然后去宋氏的院子里旁听家务;中午陪林玉珍吃饭,睡个午觉后去针线房坐坐,和徐嬷嬷闲叨几句,请针线房的人吃点好吃的;回来带着针线活去陆老太太那里,陪着陆老太太或是说说话,或是诵读一下经书,伺奉陆老太太吃晚饭;晚上回到房里,看看账簿和书,写写字,又和林世全通通信,说说生意上的事情,日子过得充实又自在。

    转眼过了月余,陆缄却除了那日回了她一封信以外,不曾归过家。林玉珍坐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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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92章分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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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3章 衣服

    第193章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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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已进四月,马上就要立夏,天气一日比一日热。林谨容将几枝半开的新鲜月季插了瓶,放在黄梨木架子上左右打量,小心翼翼地用剪子剪去多余的枝叶。

    林玉珍在一旁捧了茶吃,看着她不紧不慢,闲心满满的样子,由来就有些生气:“眼瞅着就要立夏,你的夏衣赶制出来没有?”自家男人一去那么多天,只回了一封信,就从没回来过,又不是有多远,她怎么就半点不着急呢?真是没出息。

    林谨容笑道:“母亲不是穿上了么?可还好穿?”

    林玉珍身上穿的正是林谨容亲手剪裁亲手缝制的里衣,说实话,还真好穿。拿人的手短,吃人的嘴软,她的语气由不得的就好了些:“我问你的是二郎的。你不是给他做衣服了么?马上就要立夏,你赶紧做出来,让人送去,问他回不回来迎夏。”

    林谨容就道:“还差一点。我最先做的是您的。”

    “抓紧了,快给他赶出来送过去,针线房里的活计都出来了,你还没做好。”林玉珍心里又舒服了些,认真地教导了一番。她的心理很矛盾,又怕林谨容和陆缄走得太近,合起伙儿来忘了自己,又怕林谨容被陆缄嫌弃,生不下儿子。孙子,她迫切地需要一个孙子。于是她盯着林谨容的小腹:“你的月事还正常?”

    林谨容微微一笑:“正常。”

    林玉珍便指了指身边的凳子:“过来,我和你说。”

    林谨容放了剪子,过去坐下:“母亲只管吩咐。”

    林玉珍皱起眉头来:“上一次,桂嬷嬷不是给你熬药调理身子么?怎地这个月就不熬了?你还要继续调理才是。”

    林谨容垂了眼眸:“姑母,其实我很好。”

    林玉珍不能告诉她自己很急,只好道:“等二郎回来,我会让他经常回家。又不是有多远,多跑两趟会怎样?你也要下点功夫,早日开枝散叶才是。”

    林谨容微微红了脸:“这不是才两个月都不到么,不急。”

    林玉珍气急,用力戳了她的额头一下:“别怪我没提醒你,你二婶娘和大嫂为何那么嚣张?就是因为她们有儿子。”

    谨容应了,顺手拿了扇子给她搧着:“听说这几日二叔父和大哥都在外面招佃户,好几日没回家了。二婶娘和大嫂这几日心情都不太好。”

    林玉珍眯了眼道:“她们又为难你了?”

    有了芳竹,其实这些琐事林玉珍和陆云都知道,林谨容心里清楚得很,也不戳破林玉珍,只笑道:“那倒没有,我只是听说做夏装这批布料,都是从王家铺子进的,并没有从二婶娘的铺子里过,心里一直就有些担忧。”宋氏和吕氏自她那日拒绝了她们示好之后,安静了很久,仿佛撇清似的,进衣料的时候也是从旁人那里进。

    “你这是挡了她们的财路了。”林玉珍就冷笑:“从前这布一直就是她婆媳二人做手脚进的,你别看下人的衣服是隔年做,这么多的人长年累月下来也是不少的一笔。若非你,此番她们就有得赚。这还只是个开头,往后你管的越多,越能干,她们越恨你。她的脾气我知道,你别看她笑得这么好看,等你不防备的时候,她就会突然来刺你一下,叫你防不胜防。”一边说,眼睛瞟向林谨容,观察她的神色。

    林谨容微微一笑:“我即便不成,不是还有您坐镇么?”

    两个人这段日子没什么冲突,林玉珍也很满意林谨容对芳竹的态度,听了她这话,虽不以为然,却也没做其他怪声。只被这一打岔,就光想着要去找找二房的破绽,就没闲心再去管林谨容:“我这里不要你伺候了,回去给二郎做衣服。”

    等林谨容才出了门,林玉珍便吩咐芳竹去将陆云叫过来说话。陆云近来有些懒怠,越来越不喜欢出门了,她多少知道点原因,任由是谁,这个年纪了还不曾定亲,总是或多或少都不愿意露面的。她少不得要找点事陆云做,省得陆云闲了就胡思乱想。

    林谨容回了房,荔枝正在细细缝制陆缄的袍子下摆,见她回来,忙放了手里的活计,服侍她净了手,递过针线:“奶奶,不能再拖了,适才樱桃听说,三太太前十日就偷偷命人给二爷送了两套夏衣鞋袜过去。都是她亲手做的。”

    林谨容一笑,低头给陆缄缝制里衣:“二爷不会怪我的。我哪有三太太闲?她指不定早就开工了的。”

    荔枝愤愤不平地道:“三太太也是,她若是要送东西给二爷,也该过来问一声,问问我们是否有要一起带去的。您的衣服没赶出来的,那鞋袜不是赶出来了的?她这样,好似故意显着您没她牵挂二爷似的。”她心里还有几分不平,陆缄去了这么久,也不知回家一趟,这是故意晾着林谨容么?

    林谨容笑道:“你管她怎么做?咱们又不是要和她比,也比不来。有这生气的闲工夫,不如早点把这衣服做出来。”

    荔枝本来还想宽慰她两句,但见她果然真是平平静静的,并不放在心上,心情自然而然也就跟着平和下来,专心缝制衣服。

    这一做就做到了傍晚时分,把最后一针缝完,荔枝轻松地提起衣服来给林谨容看:“奶奶,您瞧怎样?也不知道二爷穿起来合身不合身?”话音未落,就见陆缄站在门口,静静地看着这里,惊得赶紧将衣服放下去,结结巴巴地道:“二爷?”这人真是说不得,她是怎么也没想到,才刚说到陆缄,陆缄就悄无声息地回来了。少不得怨怪看门的张婆子,竟然都不吱一声,想着非得把这张婆子好生敲打一回才是。

    林谨容默了一瞬,将手里的针线放下,起身转了过去。

    陆缄背着光站在门口,一双眼睛黑幽幽的,静静地看着她,脸上并看不出什么特别的神色,见她看过来,也不说话。

    林谨容绽开一个灿烂的笑脸,迎上前去:“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也不提前让人来说一声?”

    “临时起意,才进门不久。”陆缄应景似地翘了翘唇角,缓步走进去,目光落在桌上两个针线箩,一件鸭卵青的外袍已经完工,正是适才荔枝提起来的那件;另一件白色的罗制里衣,针还戳在上头,还没做完,正是林谨容适才在做的活计。

    荔枝连忙给林谨容使了个眼色,快步出去安排晚饭和热水,顺带把人交到角落里狠狠责骂了一顿。张婆子委屈得要死:“那不是刚开了口,就瞪了我一眼,不许我发声么?看着就是一肚子的气,我哪儿敢往上凑?”

    林谨容见陆缄的目光落在桌上,再看看他身上那件艾绿色的罗袍,记得自己替他收拾的衣物中,不曾有过这样一件,立刻就晓得这多半是涂氏做的,便不动声色地提了那件完工了的袍子笑道:“给你做的衣服,太仓促,忙不过来。裁是我裁的,缝是荔枝缝的,你试试能不能穿?”

    陆缄没说话,倒是配合地站在那里没有动。林谨容提了袍子给他穿上,接了那件涂氏做的罗袍在手里,假意道:“咦,你这件袍子好似我不曾见过呢。”

    陆缄扫了她一眼,淡淡地道:“是三婶娘做的。半个月前就送过去了。”

    “要知道她会送衣服过去,我该请托她顺带将新做的鞋袜先带去给你的。”林谨容漫不经意地说了这话,将那袍子搭在衣架上,回身给他整理身上那件袍子:“你动动手臂?”

    陆缄果然动了动,却不表示是否合适。

    林谨容觉得他就是回来给她找气受的,耐着性子好声好气地道:“合适么?”

    “一般。”陆缄慢悠悠地将袍子脱下来,指着袖口道:“袖口小一点,不方便写字。”

    “嗯,我这就改了。”鸡蛋里挑骨头,她裁的衣服还会有错?林谨容比划了涂氏那件袍子一下,故意问他:“这件要不要一并改了?”

    陆缄斜过眼看了她一回,淡淡地道:“不必。”然后就在桌前坐了下来,看着那件做了一半的里衣不说话。

    林谨容吐出一口浊气,倒了一杯茶递过去:“我手脚慢,这里衣还没做好,要不你先试试?什么地方不妥,我也好改。第一次给你做衣衫,有些拿不准。”要挑剔就挑剔个够罢。

    陆缄收回目光,啜了一口茶,站起身来张开手臂给她比划:“你这些日子很忙?”

    谨容又怎会不知他的里衣该怎么做,一边在他身上比划,一边也学着他的样子淡淡地道:“二爷也很忙吧?少字我都不敢打扰你读书。先前姑母还说要使人去请你回来迎夏呢。”

    陆缄正想说话,突然觉得手臂处一阵刺痛,由不得就缩了一下。

    林谨容惊慌失措地道:“哎呀,对不住,这针怎生戳伤了你?戳到哪里了?疼不疼?我看看?”

    陆缄抿紧了唇,将袖子挽起递过去给她看,林谨容盯了片刻,舒了口气:“还好,没戳出血。”

    陆缄一双眼睛死死盯着她:“阿容你是故意的吧?少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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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93章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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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婚介绍:
世代为婚,不问情爱,只合二姓之好。
春花般凋谢,又得重生。
一样的际遇,迥异的人生,她知道过程,却猜不到结局。
重生,并不只是为了报复。
重生,并不只是给了她一人机会。
重生,原是为了避免悲剧,让更多的人得到更多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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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主: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女主:嗯,这话好听。不过夫君,金银田产都交给我管理吧?
ps:坑品有保证,但是跳坑需谨慎,男主简介里说得很清楚,不喜莫入!
世婚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世婚,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世婚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