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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意千重     世婚txt下载     世婚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94章 疙瘩

    林谨容惊讶地道!”好端端的我戳你做甚?你又没招惹我。,

    陆缄的眉头微微蹙起,看着她不挪眼:“你别以为我不知道。”林谨容亦眼睛都不眨地看着他:“真不是故意的,你要是不信不解气,也戳我一针好了。”边说边递上了针,将自己的手臂递上去。

    陆缄垂下眼眸:“称以为谁都和你一样?你戳我一针,我再还你一针,也亏你想得出来。”

    林谨容翘了翘chún角,不再说话,将针线放好,把那件新做好的袍子铺平了,寻了尺子和画粉,刷刷两下画好,拿起剪子就剪。恰好荔枝进来,不由吓白了脸,三步并作两步飞快往前拦住林谨容:“奶奶您要作甚?好端端的,做了那么久,为何要剪了?”

    林谨容淡淡一笑:“二爷嫌不好。,…嫌不好就干脆别穿了,她也是有脾气的。

    荔枝停下手看向陆缄,陆缄沉默片刻,道:“我不是嫌不好,只是觉着稍微大了点,要是麻烦就算了吧。我穿着出去会客也很不错。”话还未说完“咔擦”一声响,林谨容的剪子已然剪了下去,三两下就把该剪的地方都剪了。

    屋里一阵安静,林谨容坦然自若地翻整着衣服:“这般大小应该合适了。”陆缄的脸sè又难看了几分。荔枝眨了眨眼,打岔道:“热水送来了,二爷是想要现在就盥洗么?”

    陆缄好半天才道:“是。”

    林谨容自往屏风后去给化准备盥洗用具,荔枝蹑手蹑脚地跟进去,1小声道:“奶奶,二爷说他要洗澡,骑马回来的,全身的汗和尘土。”林谨容便停了手,出去问陆缄:“敏行,你回来以后给长辈们请过安了么?”

    陆缄正垂着眼不知想些什么,听见她问,方抬起眼来看着她,眼神有些mí茫。似是不明白她为何突然又和颜悦sè了。

    读书读傻了吧,还是一路吃灰吃多了憨了?吃饱了没事儿做,坐着发什么呆,不如不回来还好些。林谨容一边腹诽一边道:“若是还不曾,不如先洗把脸,去请安问好回来以后再洗,省得又要等头发干,耽搁太久不好。”

    陆缄起身往屏风后去:“祖父那里已经去过了,祖母和母亲那里先洗了再去,你帮我找找换洗衣服。晚饭也回来吃。”

    荔枝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把门关上,交代了樱桃和桂圆几句,自去找长寿打听到底是谁招惹陆缄了,怎地一回来就不yīn不阳的。

    林谨容将陆缄的换洗衣服收拾妥当,走到屏风后将衣服搭在衣架上,道:“要我鼻忙么?”陆缄背对着她“嗯”了一声。

    林谨容走到他背后替他把头发打散:“先洗头吧。”

    陆缄没吭声,只背脊有些僵硬。

    林谨容默不作声地替他把头发洗好,擦干水,随意将一根簪子绾定了,正准备出去,又听陆缄道:“阿容,再帮我擦擦背。”林谨容只好又捞起澡盆里泡着的丝瓜瓤,用力给他搓背,才搓两下陆缄的背就红透了,他也不吭声,半闭着眼任由她搓。林谨容又使劲搓了几下,不见他有反应,也就觉得无趣,手也酸了,动作就渐渐轻了下来。

    忽听陆缄道:“你那些盐碱地的佃户都找好了么?我听人说,许多人跑到附近的州县去招人,有些跑了老远也找不到。我和先生说好了,这次会在家多留几日,我去看看吧。”

    林谨容道:“不用担心,你专心念书就是。事情我已经处理好了,人已经招齐,种子也都买好,只待放淤之后就可以开工。过完夏至你还是回去吧,念书才是大事。”

    陆缄就不再说话,林谨容也不说话,屋子里只有水声。林谨容算着差不多了,便将丝瓜瓤一扔:“剩下的你自己洗吧。”才刚转身,就被陆缄扯住了手,林谨容回头,但见他眼睛盯着屏风:“阿容,你这些天可还好?”

    林谨容一笑:“很好,你呢?”“我很好。

    ”陆缄停顿片刻,道:“阿容,你可想要我回家?”

    林谨容由不得的笑得更灿烂了:“想啊,只是不敢扰你。要识大体嘛,读书最紧要。”墟缄握住她的手紧了紧,慢慢又松开:“你去吧。”

    不多时,陆缄披了衣服出来,林谨容便去将门开了,让人进来收拾。少倾,收拾完毕,荔枝看向林谨容,朝她使眼sè:“奶奶,今晚的晚饭是回来吃么?”“二爷说回来吃。”林谨容心知有异,便跟了她出去。到得外间,荔枝小声道:“刚问了长寿,说是上次收到您写的信还很高兴,看完以后不知怎地就有些不太高兴了,然后又感了风寒,病了几日,让人带过信来的。这个月,三太太往那边送了三次东西,您一次都没有送过,也没让人去问过。”

    长寿说的。别家的娘子,隔三差五就往那边送东西,嘘寒问暖的,新奶奶竟然好像是忘了有二爷这么个人似的,就连病了,特意托人带信来说也没反应。说到这个,长寿还有些愤愤不平,幸亏只是小病呢,若是大病,那岂不是害死人了?

    “他使谁来说的?家里就没人知道,我又如何得知?”除去此事,林谨容还想不明白她那封信怎么就得罪陆缄了。她说得并不多,把开茶肆的事情说清楚就没再提其他事,末尾处也记得叮嘱他吃饱穿好,不要担心家里的事情,以读书为主的。既然想不透,就不想了,天天猜着他的心意过日子,这日子没法儿过了。

    荔枝眼里浮起一丝恼意来:“听长寿的意思,是专托人来和您说的,家里的长辈未必知晓。必是有人搞鬼。奶奶您得和二爷说清楚才行。”“我知道。你先下去。”林谨容见陆缄已经穿戴完毕出来了,便让荔枝退下,暂且按下此事,先与陆缄一道去给陆老太太和林玉珍请安不提。

    待到回来,房里已经摆好了酒菜,林谨容便给陆缄倒了一杯酒,又给他夹了一块炙鸡,举杯道:“我这些日子以来一直都不得闲,家务刚上手,又要打理妆奁,难免有错漏不周到的地方,若是哪里不小心得罪了夫君,先给你赔礼。”

    陆缄看了她一眼,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然后闷不作声地看着林谨容喝完杯子里的酒,给她倒了一杯,看着她道:“我若是有得罪娘子的地方,给你赔礼。”又是一饮而尽。

    林谨容笑笑,亦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陆缄给她夹了一块鱼。林谨容吃掉,又给他夹了一块炙鸡,发现她先前给他夹的那一块他还没吃,便道:“怎么不吃?我瞧着你竟然是又瘦了,多吃点。”

    陆缄瞟瞟她,槽两块炙鸡都吃了,吃完以后,不喝酒了,把碗递过去:“帮我盛碗汤。”林谨容从善如流,舀了汤递过去,提起酒壶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听说你前不久病了?”

    陆缄头也不抬:“已经好了。”林谨容道:“若不是听长寿说起,我还不知你病了。你怎地也不使人回来说一声?我只当你是好的。”

    陆缄停住筷子,抬眼看着林谨容。林谨容不避不让,神情坦然地和他对视:“若是知道你病了,怎么也会去照顾你的。”

    陆缄默了片刻,道:“不过是小病面已。”

    既然他是请托人回来说过的,他自己心里就有数,该去找谁,问谁,怎么办,那都是他自己的事情。林谨容就不再迫他,专心专意吃饭。陆缄也不说话,一直不停地往她碗里夹菜。

    少倾饭毕,陆缄起身道:“我出去一趟,你先睡吧,不必等我。

    林谨容送了他出门,回头叫了荔枝去说话。

    荔枝恨恨地道:“奶奶,怪不得一直都没动静呢,原来是在后头yīn您来了。

    您应该把这事儿告诉太太,把那背后使绊脚的yīn险小人给挖出来!”林谨容抚了抚额头,道:“正是要和你说这事儿。这事儿嚷嚷出去没意思,等二爷自己去处理即可。”她毫不怀疑陆缄是否真的托人来说过,也不会怀疑长寿是否会阳奉yīn违。看似是涂氏一个人在中间跳,实则二房跑不掉。但也正因为中间掺杂了涂氏,所以不能闹给林玉珍知道,二房跟着也就安全了。何况真要闹起来,也不过是件小

    事,人家定会把这事儿推到传信的人身上去,无头无尾的冤枉帐,有什么意思?

    荔枝发了一会儿怔,由不得的低低叹了口气:“奶奶,您太难了。

    若非长寿说了,您又问起,只怕二爷也不会提起来的。心里一直就有这个疙瘩,还怎么过日子?、,林谨容笑道:“你要相信,以后一定会有好日子过的。”

    荔枝也就跟着她笑起来:“那是一定的。”于是将陆缄那件被剪开了袖子的衣服抱起,笑道:“既然已经做了,还是做完罢。想来下次二爷不敢随便挑剔了。”林谨容道:“慢慢儿的做,既然已经剪了,也不急在这一时。你让人注意着些,看看二爷这几日都做些什么,都找了谁。”

    娄枝正sè道:“知道了。”看来还应该让樱桃多加一把劲儿才是。@。

第195章 误会

    亥时,樱桃来找林谨容回话:“二爷出去后先找了长寿,接着去了三房那边,在三太太房里呆了约有大半个时辰,又去了前头去寻范大管事。这会儿正和范大管事喝酒呢,伴同的还有几个外院行走的管事。”林谨容略微一沉吟,道:“拿了钱,让厨房备一桌好菜,再提两坛子好酒送去。”

    樱桃小声道:“奶奶,这不是告诉厨房那边了么?”范褒请陆缄吃饭喝酒,那自然会有其他法子,不见得就会通过大厨房。现在林谨容让厨房做菜,等于是告诉二房陆缄在和外院的管事们一起吃喝拉关系呢,那不是拿针戳二房的眼么?就算是现在这般退让,二房也是不消停,若是上了明面,岂不是更恨了?

    林谨容不由笑着拍了拍她的头:“好孩子,也会想事儿了。可你想想,你能打听到的事情,别人会不知道?既然二爷在和管事们吃饭,我们这边当然也要表示,可不能装作不知道,咱们就是知道的,也不想掩藏,光明正大的呢,掩掩藏藏的反倒像是做贼似的。

    ”陆缄既然有行动,她当然要高调配合。心里怎么想是一回事,该怎么做又是一回事。

    樱桃有些不好意思:“奶奶,是奴婢犯蠢了,奴婢这就去。”于是和豆儿一道,从荔枝那里拿了钱自往厨房去了。

    林谨容便不再等陆缄,自行收拾妥当,上了chuáng,mímí糊糊间听得珠帘声响,有人轻轻走了进来,停在帐前不动。以为是樱桃来回话,便闭着眼睛道:“是樱桃么?酒菜都送过去了?”

    那人过了一会儿才回道:“送过去了。”却是陆缄的声音。

    紧接着一股淡淡的酒味儿夹杂着热气迎面而来,林谨容立时清醒过来,才睁开眼就对上陆缄的脸。陆缄撑着两臂俯在她上方看着她,目若点漆,脸颊微红,chún角微翘,艳如桃huā。

    林谨容忙往旁边让了让:“你怎么就回来了?我还以为得下半夜呢。”陆缄收回手臂,蹬了鞋子挨着她半躺下来:“适可而止。他们不能和我比,明早还要当值的,喝多了误事不好。”林谨容侧着头试探地道:“有几个人陪你吃酒?是趁着二叔父不在家吧?”

    “人也不多,就三四个。”陆缄皱着眉头道:“这家里还是祖父说了算,只要祖父活着就没人动得了范褒。至于将来”说到这里,他又不说了。

    正常情况下,林谨容也没指望他会滔滔不绝地说个不休,便准备起身:“我给你备水。”陆缄轻轻按住她的肩头:“不必了,我自己来。”于是起身往外,让人送了热水进来自往屏风后头去盥洗不提。

    林谨容睁眼看着帐顶,听到屏风后头的水声,由来一阵烦闷。

    陆缄出来,见林谨容已经合上了眼,便把灯灭了轻轻在她身边躺下。良久,他试探着将手伸进她的被子里去寻她的手,林谨容这次不打算配合他,才刚挨着就甩开了。

    陆缄也不吱声,停了片刻,便又去找她的手握住了就不放开,紧紧拽着往他被子里拉。林谨容没好气地道:“你现在高兴了?可我不高兴。”陆缄索xìng掀开她的被子往里钻。林谨容看不清他的神sè,只将被子拉下裹紧了道:“别以为我给你敬了酒,又喝了你的酒就算完了。”陆缄停下动作,沉默许久方道:“你只给我写过一封信。”

    林谨容淡淡地道:“你还只回过我信呢。再说,就算是写了也只怕随时就掉了罢?”一句话刺得陆缄立时安静下来。林谨容等了片刻,不见他有动静,便不去管他,闭上眼睡觉。已经快要睡着了,忽然听得他又闷闷地道:“你不是已经把衣服剪了么?”

    林谨容懒得理睬他,舒舒服服地睡过去。他自己的亲娘干的好事蠢事,要为难要纠结也是他自己的事情,反正她全无负担。

    陆缄等了片刻,不见她回答,探身去瞧,人早就睡着了,只好又轻轻躺回去,睁着眼睛辗转到半夜时分方才沉沉睡去。

    天sè微明,窗外传来几声清脆的鸟鸣,林谨容准时醒过来,刚动了动,陆缄就跟着睁开了眼。二人目光相对,陆缄下意识地就对她绽开一个笑脸,低声道:“醒了?”

    “醒了。”林谨容也回了他一个笑,眼角瞟到他的身形动了动,似有迹象朝她靠过来,便大声道:“荔枝,热水送来没有?”

    尽职尽责的荔枝立即就在外间道:“奶奶,送来了,您这就要起身了么“起了。”林谨容跟着坐起来,轻快地穿衣下chuáng:“二爷是要再睡一会儿,还是要起身?对了,忘了和你说件事,母亲把芳竹给我了,她特别勤快能干,每天很早就来。”陆缄怏怏地坐起来,漫不经心地顺着她的话头道:“昨日我怎不见她?”林谨容将灯点亮,回头一笑:“我让她去看着我的茶肆呢。我那个茶肆这几日正是最忙的时候,三哥忙不过来,我便让她偶尔去看看,另外给她加工钱。母亲说得没错啊,果然是真能干,又细心,里里外外都能扛下来。”

    林玉珍给的仆fù,不在内院守着她,倒给她支使得团团转,还真得重用。陆缄看着林谨容欢快的眉眼,拿不准她是真的觉得芳竹好,还是口是心非:“芳竹是tǐng能干的。什么时候我去看看你那茶肆?”林谨容道:“我正有此意。

    开张之前,少不得要你出面请你的同窗好友过去玩耍,挑挑毛病,如果大家都说好,那便好了如果不好,就听听他们是怎么说的。”说完了才又问:“不知你可有空?”陆缄毫不犹豫地点头:“好。你到时候提前说,娄写了帖子去请人。我下午就先去替你看看吧。”

    “对,你当年在江南住了那么久,想来也没少去这种茶肆。记得看仔细一点,细致一点别让我的钱打了水漂。”现成的劳动力林谨容自然不会拒绝,于是欢欢喜喜地拧了帕子递给他,帮他梳了头,仿佛全然忘了昨夜的事情。

    陆缄默然打量了她一回,低声道:“知道了。”

    待到陆缄去了听雪阁读书,荔枝方小声问林谨容:“奶奶,二爷没和你说昨晚的事儿?”比如说事情的经过是怎样的,查出来没有,以后会怎样等等。

    林谨容笑:“他亲娘做的好事,他有脸说?”就算是不说她也大概能猜着应是长寿托了人来传信,口信是送到了,但是被二房截了,然后有意识地告诉涂氏,甚至都不用怎么说,涂氏就自动上前干好事儿去了。陆缄怎会和她承认涂氏如此聪明?陆缄后来的举止已经说明了一切。

    林谨容在去宋氏院子的半途中遇到了涂氏和惠嬷嬷。涂氏脸sè寡白两只眼睛又红又肿,精神萎靡不振,看见她过来,就站住了不动,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她。

    桂圆左右一打量四周无人,便有些胆怯,由不得小声道:“奶奶,三太太这是怎么了?”林谨容不吱声,只看了樱桃一眼。樱桃会意,点了点头自往一旁去了。

    林谨容这才笑着迎了上去给涂氏见礼:“三婶娘,您起这么早?”

    涂氏并不说话,只直勾勾地看着她林谨容隔近了才看清楚,涂氏不单眼泡是肿的眼睛里也满是血丝,嘴chún发干,看着一副可怜相。

    “三婶娘,您这是怎么了?可是身子不舒坦?”林谨容便往后头退了一步,笑看着惠嬷嬷道:“嬷嬷,三婶娘若是不舒服,还是不要站在这里吹冷风了,回去请大夫罢?病得药治,拖着可不好。”

    惠嬷嬷有些紧张地紧紧拽着涂氏的袖子,赔笑道:“是,二奶奶,三太太有些不舒服,昨夜一夜没睡好呢。”

    “我还有事,就先去了。”林谨容便点点头,越过涂氏往里走。

    “二奶奶!”涂氏在她即将错身而过的时候,压低声音喊了一声。

    林谨容走了好几步才停下来,与涂氏保持一定的距离,笑吟吟地道:“婶娘有什么吩咐?”

    涂氏的眼泪倾泻而出:“我们中间是否有什么误会?”

    林谨容有些想发笑,做了疑huò的样子道:“没有啊,三婶娘何故说这个话?”

    涂氏捂着脸哭得伤心:“你可是和二郎说了什么?二郎一回家就冲我发火,叫我以后再也不要给他送东西,不要再管他。我这心里真是难受,对他好也是错,下次我要送东西的时候,一定会和你先说过的………”

    可劲儿地折腾罢,林谨容冷下脸来:“三婶娘,您有什么可以让我和二爷说的?我也很冤枉呢,二爷也是一回家就冲着我发火。我都还想去找人问问,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是否也是三婶娘和二爷说了我什么呀?”涂氏还未开口,惠嬷嬷就忙道:“奶奶误会了,三太太怎会和二爷说您什么?”

    林谨容冷冷一笑:“是呢,婶娘没必要和二爷说我什么,我也必要和二爷说您什么。归根究底,假的真不了,真的假不了,闹来闹去不过是让人看笑话而已,我是无所谓,为难的是二爷。”也不管涂氏怎么说,自领了桂圆快步离去。@。

第196章 欺负

    涂氏眼看着林谨容头也不回地扬长而去,忍不住靠在惠*的肩头失声痛哭:“二郎这个没良心的,娶的更是个铁石心肠,凶神恶煞的。

    你看看她那样子,哪里有半点对长辈的尊敬?”

    对林玉珍都不见得有多顺从,更何况你呢?惠嬷嬷轻轻叹了口气,安慰道:“太太,别哭了,这不是给人看笑话么?回去罢。”

    涂氏不语,就是站在那里哭,一副被林谨容欺负得够惨的模样。

    不远处的小道旁探出几个脑袋来,看了一回,又迅速缩了回去,各自四散开去。

    林谨容又往前行了一段路,樱桃气喘吁吁地赶过来,贴着她的耳朵道:“奶奶,今儿一大早范大管事就把大门上的顺子给打发走了。听说还挨了十板子,扣了两个月工钱。”

    范褒手脚这么快,想来也是得了老太爷的示下。涂氏既然这么早就赶上来闹腾,那这事儿只怕也不能似之前她所打算的那样息事宁人。

    若是再等,再忍,接下来就会很被动。林谨容回头看着正冥思苦想,想问又不敢问的芳竹微微一笑:“你昨儿不在家,不知道有件事。今早起来当着二爷的面,我也不好和你说,趁着这会儿,我和你说说。

    刚才你也看到了三太太的样子,是吧?”

    芳竹小心翼翼地道:解释:“奶奶,适才奴婢怕你们有什么话要说,所以特意走远了些。”这也是她聪明的地方,想要在林谨容身边待得长久,自然不能像只蚂蝗一样地紧紧吸着惹人厌烦,

    该有眼sè的时候必须有眼sè,该使力的时候也要使力。

    林谨容和颜悦sè地道:“我知道,你自到我这边来一向办得好差事,我很喜欢,对你也多有倚重。昨儿二爷和我说起你来也说你很好。

    所以这事儿我不瞒你,还要你帮忙。”于是把陆缄生病,托人送了。信回来,她却没收到信的事情说了,只把涂氏刻意隐瞒一节隐过,只道:“有人在中间捣鬼,三太太也受了挑唆méng蔽,认为我和她过不去。

    想来接下来,就会有人去挑唆太太。这种时候闹起来,伤的是太太和二爷之间的感情,捡便宜的是旁人,倒霉的是下头的人。”

    芳竹认真想了片刻,道:“奶奶,您说得是,绝对不能闹。”

    林谨容点点头:“所以,你赶紧替我去和大姑娘说一声,让她防着些,要是有小人去作祟,让她一定把太太劝好,别上了当。你能做得好么?做好了,我和二爷都记你的情。”

    芳竹认认真真地道:是回头飞速往陆云的院子赶去。

    林谨容站在原地想了想,板着脸快步进了宋氏的院子。

    肖嬷嬷正站在廊下,丁嘱丫头们做事儿,见状忙含了笑迎上前来:“二奶奶早。”

    林谨容淡淡地看了她一眼,翘了翘chún角,仰着头往里去了。这还是第一次看到二奶奶这种表情,肖嬷嬷怔了一怔,忙快步跟了进去。

    宋氏正和吕氏低声说笑,见林谨容板着脸走进来,肖嬷嬷站在后面拼命和她使眼sè,立时就明白是怎么回事。面上半点异sè不lù1只含笑朝林谨容招手:“好孩子,快过来坐。难为你这么勤劳,二郎难得回家,你就偶尔偷一天懒,婶娘也不会说你的。婶娘也是过来人,只会心疼你体贴你。”

    吕氏就捂着嘴巴笑:“二弟妹,大清早的怎么板着个脸?难道二叔待你不好?”

    林谨容在自己往常坐惯了的位置上坐下来,接了桂圆递上的茶,

    皮笑肉不笑地道:“可不是么,昨儿进门就给我脸sè看。我一气之下把给他做的衣裳给剪了。”

    别人只会把这种事藏着掖着,只恐被人知道了说闲话,却不期她会如此直接。

    宋氏和吕氏对视了一眼,心想也好,省得她们还要自己动手把这事儿给捅出来。于是吕氏满脸的诧异:“怎会这样?阿容你别是哄我们的吧?小别胜新婚,正是mì里调油的时候,二郎待你好,中意你,大家都知道,他许久不回家,难得来一趟,怎舍得给你脸sè看?”

    宋氏也十分关心地道:“好孩子,这是怎么回事儿?好生生的,剪什么衣服?有什么不能好好说?这多伤感情?二郎也真是的,难得回一趟家,不心疼你也就罢了,还招惹你。“喜氏道:“不管怎样,阿容你都不该剪衣裳。”

    林谨容道:“你们是不知道。说起来真是气死人了,他说他病了,使人回来说,我却不理睬,全没把他放在心上眼里。可是我真冤枉,压根儿就不知道这事儿。但想来,二爷不会没的都说有,也不知是哪里出了错。”

    宋氏含笑道:“消消气,大清早的生什么气?你等我替你查一查,看看是谁干的好事。正好的,这家里也该正正风了,严惩一回,看谁以后还敢办差不用心?”遂叫肖嬷嬷上来:“你去查查,这事儿到底是谁做的。不查个水落石出,替二奶奶出这口气,我唯你是问。

    这一查,不就是正中下怀么?查来查去只会查到涂氏头上去,且看她怎么收场?大房和三房又要闹得不可开交了,很久没看到林玉珍把涂氏给骂哭了呢。还有好几个人最近跳得欢,正好趁着这个机会给收拾了。肖嬷嬷带了几分得意道:“是。二奶奶您放心,老奴一准儿把这人给找出来。”

    林谨容一挥手:“算了,他若不是故意的,那没必要查。若是故意的,老天爷自会替我收拾他,他会遭报应的。”

    吕氏的眼皮跳了跳,劝道:“二弟妹,这种人怎能轻易放过呢?

    今儿他害得你和二叔失和,明儿不知又要误了什么大事。必须得查个水落石出才行!你等着,他们欺负你新fù脸皮薄,二叔平日又和善不说话,待我们来替你出这口气。嬷嬷,你快去早点办好早点来说。”

    林谨容带了些微焦虑,匆忙阻挡:“婶娘,大嫂,谢你们的好意我心领了。但你们若真这样做,可不是真疼我,是害我。”

    又来这套!宋氏收了笑看向她:“怎么说?”

    林谨容这会儿才笑了,和和气气地道:“婶娘,我是把你们当最亲近最信任的人,才和你们说这个事儿不然我也不好意思说出来。所以你们虽是想替我出气,可也是让人看我笑话,闹到最后,下面人还会说我刻薄,这么点事儿都不依不饶,大张旗鼓地闹得上下不安,没有肚量。如此这般,下一次我再有什么事儿,又怎敢和你们说?你们不会为难我吧?”然后看定了肖嬷嬷,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道:“嬷嬷你可别依着二太太和大***,真去找谁的麻烦,若是闹出事儿来害了我,让人说我闲话,我可不依。”

    宋氏把脸沉了下来,低头转动茶杯不说话。肖嬷嬷才等不得飞快地走了出去。

    吕氏看了宋氏的反应,立即冷笑了一声,道:“二弟妹说这个话我就不懂了,听着心里也不舒服。既是我们没把家管好,让下头的人办错了差事害得你吃了亏,受了气。那么,我们就去查,替你出气,整顿家风。你却又拦着不肯,非得说我们是想害你。这可真是让人难为你到底想要我们怎样?你可真难相处!”

    林谨容立即喊冤:“大嫂,你误会了!我只是抱怨了几句,都不敢找谁的麻烦只想忍着就算了,怎么倒让称生气啦?二婶娘您快帮我劝劝大嫂,让她消消气,告诉她我没为难她的意思。早知道,我就什么都不说了,都是我的错。”

    宋氏突地冷冷地道:“你有什么不敢的?一而再,再而三地说我们要害你,就算是泥捏的菩萨,也会有几分xìng子,我就没遇到过你这样不识好歹的人。既然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我还非得把这事儿给查出来不可,到底是谁,这么想害咱们二奶奶,这么想害我!”

    林谨容看了这气。主哼,借事生事,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婆媳两眼,缓缓抽出一块帕子捂住了眼睛,抽泣道:“怎么办,我本来是想和二婶娘和大嫂诉诉苦,说下头人没办好差,害苦了我,不知怎地听大嫂一说就变成是怪你们没管好家了。按这话说来,岂不是还可以再怪到祖父和祖母头上去?我全身是口都说不清。我一个刚进门的人,可怎么办才好?”

    见她哭了,樱桃和桂圆都上前去劝她:“奶奶,您莫怕啊,二太太和大奶奶是和您开玩笑的呢,又怎会和您计较?”

    “真要是开玩笑就好了。”林谨容哭得越发伤心,字字清明:“可她们就是生气了啊,我怎么不害怕?二婶娘日后一定不会再教我打理家事了,大嫂也不会教我为人处事了。我不好意思再进这间房子了。二婶娘、大嫂,你们一定要查就去查,我不硬拦着你们了,有什么,我都担了罢,总之你们都是为了我好。”

    外间传来一阵脚步声响,却是来禀事领对牌的管事婆子们来了。

    只行到门前,听到哭声就停下了,里里外外静悄悄的一片,只有林谨容低低的抽泣声和诉说声。

    若她真是哭,那也不怕她出丑在下人面前丢了脸面。可这分明就不是真哭,是逼人,每句话都让人想不完。这是初lù峥嵘了呢,宋氏便换了一张笑脸:“傻孩子,你哭什么?这要让人听去,还说我和你大嫂欺负你。”@。

第197章 无功

    林谨容虽然抽抽哒哒的,却每一个字都吐得很清楚:“二婶娘,我这不是没法子,委屈了吗。我就是想息事宁人,不想把事情闹大,可你们突然就那么凶,这样生气,我怎么解释都说不清……”

    吕氏烦躁不已,几番想开口说话都觉着不好,硬生生忍了下来。

    宋氏抓起一把扇子慢悠悠地摇着:“你别哭了。虽然你的确是不会说话,让人听了很不舒服。但我是为了你好,也是为了这个家好。我管家这么多年,可不是什么事都是说好话放一马就能解决的,没有规矩不能成方圆,该处罚就要处罚,要是都似你这般,凡事都打马虎眼,那还怎么管家?根本管不好。

    既然老太爷也说了,让我教称怎么管家,今儿你就跟责我学了,这事儿绝对不能纵容,非得查个水落石出不可!”

    宋氏的语气不重,态度却很明确,充分体现出一个管家人的强硬和霸气,还特别占理,也是应着林谨容先前那席话,说给外头诸人听的,她的权威不容挑战。她非得,必须这样做不可,绝对不会让步。哭也好,闹也好,在她这里都只能踢到铁板。林谨容再闹就是不懂事,胡搅蛮缠。

    杯谨容就擦了擦泪:“那好,二婶娘把话说到这份儿上,我再劝就是不懂事。那就由着二婶娘和大嫂罢。”

    吕氏低头吹了一口茶汤,淡淡地道:“二弟妹你放心,定会给你一个交代。”然后回头看向宋氏:“婆婆,耽搁这许久,许多事还没发派下去,再耽搁午饭都要没得吃了,是不是这就叫她们进来?”

    宋氏在榻上挪了挪身子,带了几分自得道:“你夸张什么?没午饭吃,你就光会吓唬你二弟妹。每个人都是按着职责理事尼的,职责分明,我就是十天不管那也不可能乱了套。倒是夏至节的事情该好生安排一下。”一边说,脸上就浮起笑意来:“让她们都进来罢。”吕氏瞟了林谨容一眼,心想她怎么也该尴尬,找个借口什么的躲躲吧,谁知林谨容早就已经坐好了,神清气爽的,脸上的表情都十分到位,一如既往的安静端庄,好似刚才哭的那个人根本不是她。由不得暗骂了一声厚脸皮,转念一想,就又觉着林谨容笨了,既然害怕闹起来,那就该赶紧趁着这机会,出去筹备准备接招,省得到时手忙脚乱。

    可她还硬撑着在这里坐着不动,可见脸皮是厚了,到底人还是nèn了。

    吕氏几乎已经可以看到后头会发生什么事情,会何等的热闹,于是除了对林谨容的鄙夷排斥以外,还带了几分悠然自得看傻子的幸灾乐祸和优越感,便也忍不住微微笑了起来。倒是宋氏,从始至终都是一个表情,不骄不躁,稳稳当当的。

    管事婆子们鱼贯而入,个个都屏声静气,低着头,束着手,不敢多看这上头的三个太太、奶奶,只生怕一不小心就招了霉味儿。能站在这里的都不是傻子,再不知道情况在外面也听了那么久,谁都能看出是发生了点什么事情,猜着接下来就要该出点事儿了。有人忧心,只怕被搅进去,左右为难:也有人〖兴〗奋,就等着看过了这事儿之后,到底谁胜谁负,好早作打算:还有人笃定万分,只和宋氏婆媳一条心。

    宋氏理家多年,布置起家务活儿来头头是道,须臾就处理了好几桩事情。但今日却又不同往时,往日里,众人领了差事和对牌后就可以依次出去,但今日先领了对牌和差事的却被告知不能走,要留下来一起商量夏至的过节事宜。

    林谨容清楚得很,宋氏特意把这些人留在这里,就是为了见证即将要发生的事情如果她猜得没错,她们是早就有准备的,肖嬷嬷这一查,绝对不会超过一个时辰,就能把该抓住的都抓住,该牵扯的都牵扯出来一这还是为了掩人耳目,不然只怕半个时辰之类就能把事情全部搞定。但是,肖嬷嬷此行注定无功而返。

    果然不多时,肖嬷嬷就回来了,神情虽然看着还镇定,但其实步履匆匆,一进来就直奔上头,寻机凑上前去,和宋氏低声说话。

    林谨容抬起茶杯,有些无聊地轻轻转动了一下茶杯,茶杯和茶托相撞,发出清脆的一声低响,在安静的房间里显得十分突出刺耳。宋氏抬起眼皮,凌厉地扫了她一眼,林谨容接着,望着宋氏微微一笑。源头和根子都被掐了,看你怎么闹?总不能人都不见了,你们还先和先觉,就知道信是传到哪里去了罢?

    这次是没想到范褒会这样快,消息也递进来迟了一点,可要成功做好一件事,又怎能只指望一个人和幻想着一招定输赢?宋氏低声吩咐了肖嬷嬷两句,摆手示意肖嬷嬷退下,迎着林谨容的目光也缓缓lù出一个笑来,然后迅速收回目光,镇定自若地继续安排其他事情。

    吕氏虽不知宋氏和肖嬷嬷说了些什么,具体又发生子什么,但也能看出,似乎事情是朝着她们意料之外的方向发展。想到布置了这么久,却可能功亏一篑,就有些沉不住气,打算往外头去看看,再布置布置,便起身道:“婆婆,我去看看浩郎。好像是听见哭了。”

    宋氏淡淡地道:“他有rǔ娘和丫头们看着,有什么好看的?哭哭就哭哭,别一听见他哭就赶紧凑上去,养成坏毛病。此时先把手里的事儿安排妥当才是正经。”

    “婆婆说得是。”吕氏见她xiōng有成计的样子,便也放下心来,安安然然地坐了,好整以暇地不时欣赏欣赏林谨容的表情和动作。

    帘子被掀起,芳竹轻手轻脚地走进来,站在林谨容身剧氐声道:“奶奶,二爷说今日中午让您去太太那里吃午饭。”

    林谨容轻轻点头:“知道了。”这就是林玉珍那里已经打点好了,陆缄也知道了。那么,接下来宋氏婆媳在这件事里应当已经玩不出huā样了。于是林谨容也悠哉乐哉地看着宋氏安排差事,不时还提点建议。

    三个人都很平静,有商有量地处理和安排完家事,肖嬷嬷还没回来,却已经没有理由再把管事婆子们留在这里了。林谨容就站起身来告辞:“二爷刚回来,婆婆让中午过去一起吃饭,我得先去了。二婶娘和大嫂也该吃饭了呢,别公而忘sī,坏了胃口。”

    吕氏焉能听不出她的言外之意,当下皮笑肉不笑地道:“二弟妹真是好心,体贴人。你放心,我们的胃口好着呢。”

    宋氏笑笑:“既是到饭点了,那就大家都散了罢。”然后当着众人的面,回头对着林谨容关心地道:“阿容,1小年轻夫妻,莫要意气用事,好好和二郎过日子,别为小事橡坏了情分。”

    林谨容对着宋氏盈盈一礼:“多谢二婶娘挂心,我和二爷都是知礼明事的人,只要小人少作毒,一定过得和和美美,相敬如宾。”言罢辞行而去,不时还和一同出来的管事婆子们轻松自若地说几句笑话。

    吕氏恨道:“太嚣张了!”宋氏饮了一口茶汤,淡淡地道:“你急什么?气什么?你比她年长这多岁,也是两个孩子的娘了,怎么还没她沉得住气?”

    肖嬷嬷快步进来,1小声道:“太太,那边已经安排下去了,可是眼看着那位就要发作,大姑娘就拦在了门口,紧接着二爷也过去了,就再没了声息。您看这事儿?”宋氏的脸sè颇有几分难看,沉吟良久方道:“人虽被范褒打发走了,但也还得给个说法才行。”

    给个说法?那该怎么给?宋氏掌管家务,出了这种事,她要给说法便只有去和陆老太太认错揽责。吕氏不平:“告诉她人被打发走了就是了,她不是也说要息事宁人么?”

    宋氏叹道:“你还真以为她在我这里哭闹是发笨?她不就是迫我来的么?她早就算计好了的,是我小看了她。”不认错不揽责怎么行?范褒本身就是下人,不经过任何人的允许,怎敢轻易打发走一个下人?下一次,只要涂氏还愤愤不平,林玉珍还防着贼,那就有机会。

    却说林谨容主仆一行行至半途,芳竹方低声道:“奶奶,今日赶巧了,大姑娘一大早就被老太太叫去了荣景居诵读经书。奴婢才去寻了回来,就有人把三太太早上堵您,二爷病了送信被截,三太太悄悄送东西的事情都告诉了太太。”带了几分后怕“方嬷嬷拦不住,太太已经要出门了的,姑娘刚好在院子门口给拦住了。接着二爷也过来,好说歹说,太太总算是压了那口气。”

    林谨容便夸赞她:“你做得很好。、,

    芳竹笑笑:“是奶奶想得周到。”忍了忍,低声道:“奶奶,太太还是很生气,骂二爷去拦她劝她都是为了护着三太太。您去了以后,小心着意些。”@。

第198章 徘徊

    ,

    ,

    林谨容笑看了芳竹一眼,也不说话,就一直往前头走。

    本来芳竹才壮着胆子说了那话就有些后悔了,再看到林谨容丝毫不表态,心里就更是忐忑。她刚才这个话,算是站在林谨容这边来说的,带了很明显的讨好意味,按她想着,林谨容怎么也该有所表示,就算不勉励,那也该答应一声才是,却不曾想会是这样的态度。一时拿不准林谨容到底是怎么想的,由不得越发小心起来。

    走了不多远,林谨容突然停住脚道:“樱桃,你不必伺候我了,先回去吃饭,然后让你荔枝姐姐安排你做事儿。”

    樱桃的小脑袋里正在飞速转动,计较今日发生的这些事儿呢,听到林谨容这一说,突然就明白过来,林谨容这是让她打听消息去了,于是脆生生地应了一声,径自去了。

    桂圆跃跃yù试:“奶奶?要不,奴婢往针线房那边去一趟?”林谨容看向桂圆,她今日穿的正是自己当年赏给她的那匹水红sè的衣料做的短襟,那衣料已经半旧没什么光泽,她却经常拿了穿在身上,配的一条青裙子,头脸也是干干净净,没用脂粉,头上也只戴了一朵绒huā,朴素得紧,只有一双眼睛还叽里咕噜转个不休。便笑道:“可是我没有给你们做新衣裳?还穿着几年前做的旧衣服,也不怕人家笑话我,说我舍不得给你们穿。大丫鬟就要有大丫鬟的样子,别和小丫头们一样弄得没点精神气,主子的脸面也要下头人去撑嘛。”

    桂圆见她不答自己的话,反而挑剔自己的衣裳,也就明白这是不许自己离开,便垂了眼恭恭敬敬地道:“奶奶教训得是,奴婢回去就把衣服换了。”

    芳竹在一旁瞧着,暗里把这件事记在心上不提。

    林玉珍过了最初那个愤怒的爆发点,转而就觉着累了,无处发泄,只想安安静静地一个人坐着歇歇。可看到坐在一旁的陆缄,心里就由来一阵厌烦,几番想张口数落他都被陆云及时打岔止住,实在忍不住,本着眼不见心不烦的原则,耗过头去看着窗外。

    窗外天空湛蓝,几朵洁白松软的白云浮在天际,不远处一株金桂长得枝繁叶茂,虽不是huā期,却零星开了几朵小huā,幽香沁鼻。墙边一丛绯徊huā开得正好,几只粉蝶轻松自在地在huā间飞来飞去,此情此景,正是一个悠然美丽的午后。

    可是林玉珍看不到。她满脑子都是可恶yīn险的二房和不要脸,胡搅蛮缠的涂氏:满眼都是护着涂氏,一心向外的陆缄。因此她的心里满是伤心和愤怒,就连huā香闻进鼻腔里去也是令人作呕和厌恶的。

    陆缄顺着林玉珍的目光看出去,他看到了窗外的美景,却无心欣赏。他的目光落在院子门口,林谨容正从那里走进来,她的丁香sè百褶裙就像一朵淡雅jiāo柔的云,脸上的表情十分轻松自然,长眉舒展,chún瓣就像徘徊huā的huā瓣,整个人并看不出愤怒或者是委屈之类的其他神情。

    相比较林玉珍的暴躁和愤怒,陆云的压抑和小心翼翼,还有涂氏的泪水涟涟和委屈,陆缄更爱看这张脸。随着林谨容越走越近,他微蹙的眉头也跟着舒展开来,紧紧绷着的肩膀也轻轻放松下来。他希望她能抬头看向他这个方向,对着他笑一笑,她却始终看着前方,不曾往这里多看一眼。

    门外传来丫头沉香的问好声:“二奶奶,您来啦?”

    “嗯,太太还好么?”林谨容不单是样子轻松,就是声音听上去也有一股沁人的凉意,不含半点火气,就像是三伏天里的冰盆,让人只看着就觉得燥热淡了许多。

    陆云赶紧迎上去,关切地道:“嫂嫂回来了?怎么样?”

    林谨容一笑:“应该到此为止了。”直接走到林玉珍的面前,行礼问安之后,道:“姑母,您都知道了罢?”林玉珍烦闷地指指面前的凳子:“坐罢,说说。”

    林谨容便将之前在宋氏院子里的所有经过一字不漏地说了一遍,笑道:“我是当着下头的人哭了一回,以后只怕都要背里笑话我没出息了。”去他的忍辱负重!什么做了好事不留名,什么有了委屈不说出来,都是笑话。什么都不说,别人怎知你是好是歹,辛苦委屈?嘴好使了不见得能做好事,但能做好事的情况下,嘴好使和不好使绝对两回事。

    从前她是好是歹都忍着,委屈心酸也不说,一心就等着别人去发现,实际上的情况是,大家都很忙,更多考虑的是自己的事情,没有人有耐心去慢慢研究别人。

    林玉珍听林告诉老太爷和老太太,让他们知道她们婆媳都是怎么欺负你的。当着这么多人,这样呵斥你欺负你,当我是死人么?太恶毒了!我非得和老太太说不可。”

    林谨容不接她的话,也不阻拦她,只安静地听她发泄。陆云道:“现在就只等看她们会怎么收场了。我猜着,大概还是会去找祖母哭诉认错,惺惺作态一回的。”林玉珍想了片刻,突然看着陆缄道:“好生生的,你为何要让范褒把人给弄走?就该留下来,看她们怎么查,一查到底,多扯几个人出来才好。”她还只知道涂氏偷偷送东西的事,不知道涂氏收到了信却刻意隐瞒,但她也不是傻子,几件事凑在一起,总是猜得到些影子的。说这话的目的,就是为难警告陆缄你别以为你掩藏得好,我都知道,你小心着些。

    陆缄一贯的言简意垓:“不想让她们借题发挥。祖父也不会喜欢闹腾的。”

    借题发挥四个字,用得极其巧妙。包含了各种意思既可以用在涂氏和林玉珍之间的矛盾上,也可以用在林谨容初来乍到的各种为难上。陆云看了他一眼,含笑道:“好了,好了,左右这事儿也解决好了,没造成大碍。现在咱们就只等着看她们如何收场就好。其实也好就当给我们大家提个醒,日后哥哥再使人传递消息,千万要注意,莫要再让人钻了空子。”说到此处,真情毕lù:“这幸亏得只是小病呢,若是其他的……真不敢想象。”

    想到二房要坏了她一辈子的倚仗,林玉珍立时咬碎了牙齿:“若真是那般,我和他们势不两立,怎么也要讨回这个公道。”陆缄眼里就流lù出几分柔软来:“莫要担心,我不会有事的。”林玉珍沉默片刻突然又怪上了陆缄,语气尖刻地道:“这么大的人了,让人传个信都传不好,还让人钻了空子,以后若是再出什么事,可别怪我没提醒过你。

    我养你这么大就是看你犯蠢的。、,

    陆缄便垂了眼,淡淡地把脸撇开。

    林谨容在一旁看着,突然觉得这情形很可乐,拼命忍住了,飞快地把脸转到一旁去只怕被人发现她想笑。

    陆云无奈地叹了口气:“吃饭吧,饭菜都凉了。”

    林谨容好容易忍住了,准备起身净手添饭布菜,才刚站起身来,陆缄也站了起来,刚好挡在她前头沉沉地看了她一眼方才转身走开。

    林谨容猜他是看到了她刚才的表情,可看到了又如何?这顿午饭,她是吃得最香甜的一个。

    饭毕林玉珍本来是想带着林谨容和陆缄去荣景居找老太太诉委屈的,但听得人说陆老太太喊身上不舒服躺下了谁都不见,只好气哼哼地骂了两声,娄散了众人。

    林谨容与陆缄一前一后地出了门,陆缄突然道:“阿容,你先走一步。”林谨容也不问他要去哪里,点点头自往前头去了。不多时,陆缄追了上来,将手递到她面前,也不说话,慢慢打开手掌,掌心里却是一朵jiāo艳的徘徊huā。

    林谨容眨眨眼,并不去接,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道:“我辛苦了一整天,又哭又笑又闹,这脸到现在都还酸着呢,这倒也罢了,还被人拦在路上哭了一回都没处申冤,就只值得一朵huā?”

    陆缄笑了笑:“我给你申冤。还有你想要什么,我能给的都给你。

    他这是不知道涂氏在路上拦着她哭闹吧,等她说完了,看他还能不能说出替她申冤这话来。能给的都给,你给得起么?你永远也给不起。林谨容轻轻从鼻孔里吹了一口气出来,将那huā儿接了拿在手里,回头扫了芳竹和桂圆一眼,那二人就自动地放慢了脚步,往后头压阵去了。

    她方低声道:“我觉着,很有必要把早上的事情说给你听听。该怎么办,你还得自己拿个主意。”

    陆缄见她神sè严肃,便也正了神sè道:“你说。”林谨容便将涂氏早上说的话,自己说的话都说给他听,除去事实不对涂氏作任何评价,语气亦不带任何好恶。就似她面对着林玉珍、陆云,面对着宋氏婆媳一样,妨碍了她,她便搬开,不妨碍,就合理存在,她只是看着她们,不带任何感情。

    陆缄静默片刻,接了她手里把玩的徘徊huā,轻轻给她插在鬓边,低声道:“下午我陪你去看你的茶肆。”

    华一刻,林谨容看见他的眼里满是难过。

    一,”

    嗯呢,还是有加更。所以我还是要求粉红票。

    说明一下,最近单位人事变动比较大,很多东西和从前不一样。所以我只能尽量保证早上那一更准点,加更或是晚点,或是突然出错,都要请大家谅解,我一样的很想多更新。

    今天的废话虽然多,一样不会算钱的。@。

第199章 格局

    四月的午后,已带了几分灼热。马车在烈日下跑了一圈后,车厢里难免又热又闷,林谨容摇着扇子,尽量往窗边靠,希望窗外刮进来的凉风能尽量多的吹到她身上,解解热气。饶是如此,每当看到热闹的商铺,她还是忍不住让马车放缓速度,仔细观察一回,打听人家卖的是什么。

    陆缄在一旁看看,忍不住道:“你这样看能看到什么?想看就下去看。”林谨容还记得自己今日出来是要做什么的:“不,我今日主要是要去看茶肆的。…,看定了陆缄,试探道:“倘若你方便,改日再出来看看?”不过是个小小的要求,陆缄很爽快的一笑:“这又有什么难的?

    你什么时候想逛,和我说就是。”顿了顿,低声道:“哪怕是我在诸先生那里,有需要的时候也可以,不会耽搁我。”虽则一家子都在说,读书是大事,不能耽搁,不能影响,但他总觉着,同样的话,从林谨容口里说出来,总带了几分不明的意味。

    有他陪着,可比林世全陪着方便的多,他要带她出门,更是容易得多。这也算是福利了罢?林谨容便投桃报李:“听说六弟最近表现不错,你可知道祖父决定把他送到哪里去读书?”她前些日子去给陆老太爷请安,见着陆缮一回,陆缮比之从前胖了许多,精神了许多,听说饭量也不错,可见调理加健体效果还不错。倒是陆纶,看着是蔫吧了不少,一直拼命朝她使眼sè,唉声叹气作tǐng尸状。

    陆缄见她主动问起陆缮,由不得更添了几分兴致,话也多了起来:“祖父不赞成把六弟送到诸先生那里去,已经使人去问了太明府的一所书院,决意把他和三弟、五弟都送到那里去,再请姑祖母家的大表伯父关照,大表伯父为人刚直,不芶言笑,完仓可以镇住他三个。”

    陆老太爷显然是经过深思熟虑的。陆缮若是与陆缄一道,必然会给陆缄添麻烦,涂氏会找到更多的理由去纠缠陆缄,大房和三房的矛盾也会更jī烈,所以不如把陆缮送得远远的,省得这兄弟二人之间的纠葛越来越深。但这样一来,涂氏闲下来后便会有更多的精力去折腾,还有二房在这件事中扮演的角sè也很明显,林谨容想不到,陆老太爷接下来会怎么处置涂氏,怎么处置二房。

    正在想呢,就听陆缄道:“祖父问我,如果让三婶娘跟着一起管家会怎样?以我对他的了解,我猜他接下来就会让三婶娘和你们一起管家。我是赞成的。…,

    “这样也好。…,林谨容马上就意识到,这个消息对她来说是个好消息,对她十分有利。一则,人太闲就容易生事,涂氏有事做,就没那么多的精力去闹腾,同时也等于把集中在她身上的部分矛盾转移到了涂氏身上去。一个长期游离在权利之外的人,突然有了掌权的机会,会怎么做?二房和涂氏之间的那种微妙的平衡,必然会被打破。

    二则,二房的宋氏、三房的涂氏都出来理家了,按理林玉珍这个长嫂也该出来统领,可是在陆老太爷的计划中,显然没有林玉珍,她才是代表大房参与角逐的人。可以想见,今后林玉珍和陆云都会因为她手中的实权而对她多有依仗。

    显而易见,陆老太爷这是要着手打乱二房一枝独大,唯我独尊这个格局了。当初不曾发生过这种事,也许是早些时候,因为她的容忍退让,装聋作哑,矛盾还不曾如此jī烈明显,老太爷没有充分重视,大家都得过且过。等到后来越演越烈之时,老太爷已经没有其他行之有效的办法,又或者是手里无人可用。林谨容忍不住猜测,当年在陆老太爷的眼中,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不可否认,现下陆老太爷的确是看重她,可说来说去,都是为了陆缄和陆家的将来做准备,不经过一番厮杀,光靠着陆老太爷这尊佛,是镇不住一世的。与其等到将来他看不见了,任由儿子儿孙乱杀一气,不如趁他还看得见,先把输赢先后定下来,弱者臣服于强者,强者带领弱者继续向前。老太爷想得倒好,可到底,人算不如天算,他再厉害,也挡不住时运衰微。林谨容感叹的同时,由不得的有几分羡慕陆缄:“祖父待你太好了。”

    这意思就是全都明白了。不用他再进一步给她解释剖析。陆缄由不得赞赏地看着她!

    “祖父说你很聪明。”不过是不在局中而已。林谨容暗里自嘲了一番,道:“你觉着,假如真的如此,二婶娘会分什么给三婶娘管?”

    难得见她有兴致,陆缄很乐意和她一直往下说:“我觉着很有可能是你当初拒绝了的那两件差事。采买或者是管理库房。”“很有这种可能。”林谨容赞同他的话,依着二房婆媳的xìng情,必然会很大方地把再次把这两个位置拿出来给涂氏管。因为只有这样,才能看到笑话,才能制造更多的矛盾冲突。

    陆缄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我虽赞同三婶娘出来帮着管事,但不赞同她管这两件事。”这两个位置都是实权厚利,三房那么穷,平日又被排挤在外,可以想象涂氏站在这两个位子上后会是什么模样。他不想看到那种丢人的情形出现。

    化向来是极好面子的,林谨容顺着他的意道:“那你可以和祖父建议一下,由祖父来安排。反正三房人一同管事儿,其中又有两位长辈,就不能再和我那次一样,由着二婶娘来安排了。但要做什么,要先想好。

    ”她已经预想到,很有可能是涂氏来接管她的针线房,她要被推出去了。但这次又不比从前,她和二房,已经无可选择地公开站在了对立面上。不是sī人恩怨,而是立场不同所决定的,不能退让。

    陆缄显然也想到了,静默片刻,突然低声道:“同容,三婶娘那样……………,你为何从来不说她一句坏话?”

    林谨容没想到他会突然问这个问题,想了想,坦然道:“我自己也有父母,哪怕我再讨厌父亲,但当我的堂兄笑话他,吴襄看不起他的时候,我还是忍不住会特别难过。”所以算了吧。如同当年,他替林亦之和陶氏做过很多事,有些事做得很好,有些事做得不咋地,但始终,他不曾说过她娘家一句坏话。

    她还是第一次这样明确地把关于她父母的事情告诉他,陆缄忍不住握了她的手,低声道:“阿容,很多事情我们选不了,但以后,来日方长。”林谨容淡淡一笑,转头看向窗外:“到了。”

    二人还未进门,就听得里头响成一片,芳竹笑道:“木工活儿这几日正是关键的时候,又吵又灰。二爷和奶奶不妨往后院去,后院清净,待奴婢去烧点热水来烹茶。”来这里便是来做正事儿的,又怎会贪图舒服?陆缄便道:“阿容你往后头去歇凉,我在这里看看。”

    林谨容道:“我难得来一次,怎能往后头躲闲?不如我们一起看看,我也长长见识。你可要尽力啊。”

    陆缄笑起来,信心满满地道:“你放心吧。”

    “三爷听说二爷和二奶奶要来,本是要赶过来的,奈何铺子里有事,脱不开身,便让小的在此恭候。”林世全专找来管理茶肆的小管事秦有闻讯匆匆忙忙赶出来,迎了林谨容和陆缄往里,一一看过去。

    陆缄缓步游了一圈,道:“这个亮隔的huā纹太过精细,与这院子的风格不协调,当以古朴为主。”

    林谨容相信他的眼光,便立即命人改了。陆缄又道:“房舍差不多就是这个样子了,关键在于陈设。山水画,四时名huā,名香”

    正说着,忽听有人在门口笑道:“真是难得!”

    二人齐齐回头,只见吴襄偕同他的堂弟吴亨一道,笑吟吟地站在门阶之上。

    陆缄忙上前去见礼,笑道:“你们怎会来这里?”吴襄看了林谨容一眼,笑答:“我早就听林三哥说过,这里要开一个平洲第一雅的茶肆,却一直无缘得见。今日有空,和老四出来闲逛散心。行至此处,不期看到你家的马车,兴之所至,便走了进来。谁想你竟然在此。”一边说,就捶了陆缄的肩头一下“不够意思,回家来也不去寻我。”

    陆缄忙道:“我昨日才回的家,本是想明日再去寻你的。”吴襄促狭一笑:“罢了,如今你和我不同,大忙人一个。”林谨容趁空上前与他兄弟二人见了礼,道:“后头有个小园子,很是清净,不如往后面去坐,我让人烹茶送果子上来。”

    星襄便道:“先不忙,我就是好奇,特意来瞧瞧的。你们刚才在说什么?”

    林谨容忙道:“在说这茶肆的陈设呢,吴二哥可有什么好主意?”

    吴襄当仁不让:“待我看看。”言罢果然东张西望,四处查探去了。@。

第200章 谎言

    吴襄在院子里逛了一圈,道!”我虽只去过江南两次,但京中的茶肆我没少去。寻常的茶铺也就罢了,做的是几文钱的生意。但若是想做达官贵人的生意,这屋里的陈设,譬如huā瓶、香炉、茶桌、茶盏、用具、书画,都是最精美古朴的。有一家云逸斋,用具多半是前朝的古物,一壶茶少了一贯钱不要想,进去不huā个三两贯钱都不好意思出来。我觉着,这茶肆若是想多赚钱,还应该在陈设用具上多下功夫才是,敏行,你觉得如何?”

    这平洲城偏远之极,哪能和京中相提并论?又有多少挥金如土的达官贵人?陆缄本来先前也在和林谨容说陈设须得要雅致古朴,却不赞同吴襄的这种说法,只不直接说出来打击他:“前朝古物哪有那么好寻?一贯钱一壶茶,只怕也没几个人舍得来吃。我觉着雅致不单在这上头。”“的确是没几个人舍得来,但若是一来,便抵得很多个。”吴襄看向林谨容:“阿容,是你的茶肆,关键还是要看你的意思。你觉着呢?”话音还未落,就被他堂弟吴亨扯了扯衣角,暗示他这话说得不合适,人家两口子,什么你的我的,听着倒像是挑拨似的。

    本来就是林谨容的嫁妆,难不成陆缄还会为了这种事情生气?那也太让人看不起了。再说了,陆缄有林谨容懂得做生意么?当然是要问林谨容的。吴襄不以为然,只看着林谨容,静等她回答。

    林谨容笑道:“吴二哥,敏行说得对,我没这么多钱。还有香药铺子和庄子里要开支呢。”在她看来,环境幽雅用具精致,茶水果酒等物尽量做到最好,伙计得力才是最紧要的。所谓的古物,平日里看着倒是珍贵值钱但投进去就是死钱,稍微点缀几件即可。

    见她如此回答,吴褒颇有些失望,皱着眉头想了想,道:“不然,我借你?”

    此言一出不单是林谨容和陆缄,就连吴亨都吃了一惊。林谨容觉着他待自己似乎和从前相比有点不一样,从前也还好,却不如这般殷勤。却想不透原因,便小心翼翼地道:“借钱?那不必了吧。”

    吴襄鄙视她:“钱算得什么?我是说,我可以借你我收藏的古物。说到底,不就是一个名气么?有这些东西镇着,酸儒们也爱来一些。你父亲不是也有不少?你也可以和他借嘛,反正他那些东西放着也是生灰。”

    她连林三老爷都不会开口,又怎会要他的?林谨容正要拒绝陆缄就已经和吴襄作了一揖,笑道:“茂宏,多谢你的好意了。我家里也有的,若是真的需要,又再和你说。”见他已经谢绝了,林谨容也就没再说。

    还以为成了亲以后林谨容能够放开些谁知陆缄也是个拘泥于形式的。吴襄看看陆缄,又看看林谨容,哂然一笑,不再言语。

    陆缄被他这不明意味的笑给笑得多了几分说不出的懊恼一这不同于从前吴襄和他叫板比较高低,那时他可以毫不示弱地反推回去此番却是虽觉着憋闷,却又无从说起。

    虽然谁也没说什么,但吴亨觉着气氛有些不太对劲,便堆满了笑容,道:“陆二哥,我正好有件事要请教诸先生。还请你帮我问问。”林谨容忙起身道:“敏行你领他们到后院去坐着慢慢说我去厨下看看,让人安排点吃食茶水上来。”

    陆缄正要,丁嘱她两句,就听吴襄道:“天气热也都是吃了午饭才出来的,四妹妹你不必多用心让人去五丈楼送点素酒果子过来即可。”林谨容应了,到得厨房,命芳竹安排人去五丈楼买酒食,又特意吩咐让多送两桌,好请外头做活的匠人吃喝。自家领了桂圆,亲手清洗茶具,准备点茶待客。

    刚把茶具备齐,就见吴襄走过来站在门口道:“四妹妹,借一步说话。”桂圆诧异之极,立即看向林谨容,林谨容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桂圆便乖巧地退到一旁,垂着头做自己该做的事情。

    林谨容朝厨房外走:“吴二哥,这厨房里地儿狭窄,烟熏火燎的,不妨在外面说罢。”

    吴襄又岂能不懂她如此举动究竟是何意?不由失笑:“我又不是外人,这样的小心……”

    林谨容正sè道:“该避的嫌还是要避的。”

    吴襄便收了笑容,跟她出去在路旁的树荫下站定了,先朝她作了一揖,道:“四妹妹,我很后悔当初没有听你的劝告。”

    林谨容晓得他是指去京城应试那件事,便道:“过去了的事情,二哥莫要放在心上,只当做是一次磨练罢。”她口里如此说,心里却有些奇怪的,当初吴襄从京中回来,所有人都以为他会收敛改正。他却照旧的我行我素,丝毫不放在心上。今日他怎地倒还向她道起谢来了?

    真是稀奇。

    “是啊。”吴襄心不在焉地点点头,踌躇片刻,生怕会反悔似的飞快道:“四妹妹,对不住,我不小心看了你给杨茉写的信。”果然不出她所料,他能莫名其妙地跑到林世全的铺子里去说那事儿,就该是偷看了那信。可那信她封得严严实实,又怎会是不小心就能解释得清楚的?林谨容相信自己此刻的表情绝对不好看:“吴二哥为何如此不小心?”

    吴襄瞟了她一眼,有些难为情地mō了mō头,嘴chún翕动许久,却什么都没说出来。林谨容也不催他,就安静地等他回答。良久,吴襄方道:“我真是不小心,不是有意的。”突地,他又朝她一揖到底:“对不起,四妹妹。”他这一揖作得真心实意,毫不作伪。林谨容难得看到他如此行为,沉默了片刻,终是道:“算了。吴二哥不会不知这非是君子所为。你倘若不说,也不会有人知晓,既然说了,便该是真心实意的后悔,想来日后也不会再犯。可否和我说说原因?”

    吴襄垂着眼想了许久,终是道:“一个谎言需要许多谎言来善后,我不想再瞎编了,却也不想说出来,还请你不要和我计较。但你记着,我不是有意的,也不是要害你,只是没想到。”

    林谨容不置可否,却是更想知道他究竟做了什么,需要拆她的信来善后。

    吴襄抬眼看着她,表情多了几分凝重:“我本想一直瞒下去,但看了你的信后,还是决定不瞒了。你为何要让杨茉帮你弄户籍?”

    林谨容道:“林三哥没和你说么?为了他们兄妹二人。林三哥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总不能在平洲留一辈子,更不能一辈子都屈居人下,但我族伯只要活一日,他就等于白白替人辛苦。别处弄个户籍,他们就可以安然置产了,再没人能打扰到他们。”吴襄眼里满是疑huò,林谨容坦然自若地迎着他一笑:“不然,吴二哥以为是怎样?难道我还能替什么逃犯恶人遮掩不成?”

    “你会认得什么逃犯?”吴襄的表情轻松下来:“我也是这样想的。但杨茉刚嫁过去,她一个fù道人家行事多有不便,不如我来替你设法罢。我有表舅在抚州任职,由他来做最是妥当不过。你觉得如何?”林谨容想了片刻,道:“行。但还要请吴二哥帮忙保守秘密,不要和无关之人提起此事。”

    大抵是见她反应一直都很理智,吴襄便又lù出本xìng,便似笑非笑地道:“包括陆缄么?”林谨容不正面回答他:“你也晓得我林三哥的处境,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包括我母亲,我也是不打算让她知道的。若非是你不小心看到了,你也不会知道此事。到后头,只会有我和林三哥、留儿三人知道此事而已。”

    吴襄就笑起来:“这样说来,我是无意之中得知你们的秘密了,你可别杀我灭口。”林谨容被他给逗笑了,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道:“杀人灭口是不会的,但也许,相见不相识?”吴襄叹了口气:“你放心,是我对不起你,我一定把这事儿给你办好。”“我就全心全意等二哥的消息啦。,…林谨容苦笑,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不信他也不成。更何况,她也知道他,他不是什么罪大恶极的人,1小毛病不少,但他不是坏人。

    指责他又有什么用?只会少了一个朋友而已。至于他不肯说的事情,目前看来也不见得就对她有了多大的影响,至少她还好好儿地站在此处,算了罢。

    吴襄认真打量了林谨容一回,忽尔一笑:“四妹妹,你真是个好人。我本以为,你会冲我大发雷霆,甚至从此以后视我为小人,老死不相往来,结果都没有。四妹妹,你虽是女子,亦比我年少,我却十分敬你。”

    林谨容有些赧然:“我只不过是个小女子而已。吴二哥若是没有其他事情,我便进去了。”才刚与吴襄告辞,就见陆缄和吴亨二人结伴一同往这边走过来,便索xìng站住了,等他二人过来。@。

第201章 左右

    吴亨人还未到,就先笑道!”二哥你在做什么?老远就看到你又作揖又的躬的,你光是跑来看看茶水也能得罪陆二嫂?说说,你又做什么啦?”吴襄笑道:“我又多嘴得罪了她。”

    陆缄不动声sè地上前与林谨容肩并肩站定了,笑道:“阿容没那么小气,定是你说得特别难听。是不是,阿容?”

    林谨容只笑不语。

    吴襄就道:“谁说她不小气?我不过说了她的丫头两句,她就牙尖嘴利的不饶人。为了息事宁人,我不得给她作揖?”

    桂圆拔着茶具出来,适时赔笑道:“都是婢子笨拙。”

    吴襄就往后头走:“不说了,反正我赔过礼啦。”

    吴亨就道:“看我二哥这脾气,从来就只顾一时快活,到处得罪人。还望贤伉俪莫要与他计较才是。,…

    陆缄淡淡一笑:“他的xìng情我知道。”随即回头望着林谨容道:“走罢。”

    不多时,五丈楼送了席面过来,他三人略略吃用了一些,说了一会闲话,就自散了去。

    日影西斜,晚风送爽,马车不紧不慢地走在街上,颇有几分悠闲的意味,林谨容调整了一下姿势,尽量让自己坐得更舒服些:“敏行,明日我想回一趟娘家。”

    陆缄道:“一起去吧,我去了这许久,就昨日送小七弟回去的时候略微停了一停,也该过去给长辈行礼问安的。”顿了顿问道:“阿容,先前吴襄怎么得罪你了?”林谨容早有准备,笑道:“你不是不知道他的脾气,非得要借他那些古物给我。我自是不要,他就说我古板小气之类的一扯就扯到了我父亲,我没和他客气狠狠说了他两句。”陆缄的手指轻轻敲了几下矮几,似是信了:“他这个脾气,实在是让人头疼。你可知道他在京中是做了什么才误的大事?”

    林谨容道:“不知,这种事人家不主动说,也不好问。你知道么?”陆缄道:“我是听几个同吴襄一起去应考的人说的一样口无遮掩的老毛病。我们太明府有位荣老学士自来对家乡人多有照顾,特意在丰乐楼请客,本意是想把吴襄他们介绍给座中客人。座中有位据说是武太师的什么侄孙,人人都在吹捧,偏吴襄看不惯,借着酒意说了几句混话,从而得罪了人,这才飞来横祸。多亏荣老护着,不然只怕吃的苦头更大,有可能是一辈子前程尽毁。”

    没想到会这么凶险可吴襄那样儿,真是没有半点后悔和想不开的样子,照旧的悠哉乐哉。她都不知道该怎么评述吴襄这xìng情了,林谨容不由叹了口气:“人说吃一堑长一智,我却看他并未就因此警醒多少。有道是江山易改本xìng难移,我看他要改掉这xìng情是难了。”

    陆缄赞同道:“但愿他此生顺当,多遇见几个爱才惜才之人才好。”林谨容忍不住认真看了他一眼。这二人虽是朋友,但从来就不曾谁真的服过谁,陆缄一直都想超过吴襄,吴襄也不愿意让陆缄超过他。

    他们的友谊开始于互相的不服气,并在互相竞争中延续,难为陆缄还能有这种想法。

    那么,日后他二人反目,又是为了什么呢?是陆缄终于忍受不住吴襄的疏狂,还是吴襄忍受不住陆缄的过分认真和难缠?

    陆缄没有放过林谨容这一瞥,有些不高兴地道:“我不是你以为的那种人。”他想赢吴襄不假,一直都很想很想赢,但他要的是正大光明的超越而不是期盼吴襄倒霉什么的。可这种心思,他却是无法随便出口的。

    林谨容自是不会承认她刚才有什么想法的,便笑道:“敏行怎会这样说?我以为你是哪种人?”陆缄没再说话,也觉着和她说不来转过脸去,正好看到缩在角落里听他二人说话的桂圆便冷冷瞪了桂圆一眼。

    桂圆不解,又怕又莫名其妙,想不透自己怎么又得罪他了,分明自到陆家以来,她已经很小心很谨慎了。想了一回,才突然明白过来,这一瞪,只怕是为着她之前附和吴襄说谎的缘故。于是又心虚地缩了缩,一双眼睛死死盯着鞋尖不动,须臾脖子和背脊就僵硬得发酸发痛。

    林谨容看得明白,也十分乐意看到这种情形,便呵呵一笑:“桂圆,你过来给我打扇子。”

    桂圆大大地松了一口气,能动总比不动的好,有用总比无用的好。于是堆了甜甜的笑,狗tuǐ地挪过去,拿了扇子不紧不慢地给林谨容榻起来。她坚信,只要把林谨容伺候好了,她的境地就不会坏到哪里去,林谨容才是能左右她生死沉浮的那个人。

    待到回了陆府,进了二门处没多远,就见樱桃领了几个才总角的小丫头,蹲在角落里拣石子玩,叽叽喳喳的,笑个不停。芳竹便笑道:“樱桃到底还是小,奶奶不在家,看把她给闲得乐得。”

    桂圆便小心翼翼地吹捧道:“那是我们奶奶仁厚,不然这丫头哪里敢如此放肆?”

    芳竹忙顺着话头吹捧林谨容:“是啊,***确是菩萨心肠,从不为难苛刻人。”

    陆缄瞥了林谨容一眼,表情意味不明。林谨容只当没看见,笑笑道:“让那丫头过来。”话音还未落,樱桃就已经发现了她,屁颠屁颠地跑过来行礼:“二爷和奶奶回来啦?太太命人过来说,请您们一回来就赶紧去荣景居呢。这会儿大太太、二太太、三太太、大奶奶、大姑娘她们全都在那里,是说早上那件事。”然后凑到林谨容耳边轻声道:“二太太和老太太请罪了。”

    陆缄把这主仆几个的动静全看在眼里,就道:“看来樱桃玩的时候也是在办差。”

    樱桃闻言,眨了眨眼,甜甜一笑:“二爷,您说得是,奴婢就是专在这里等您和***。有正事儿要做呢,奴婢哪里敢偷懒?”她长得长手长脚,骨架子纤细,一双眼睛又圆又亮,看着可爱单纯至极。

    陆缄一时找不到话回答她,便点了点头,一本正经地道:“你做得很好,你们奶奶会赏你的。你想要什么?”难得他会夸赞下头的人,樱桃的眼睛亮了起来,转眼却道:“奴婢不要赏,只要奶奶高兴就好。”

    “你先去同荔枝说,我们回来了,先去荣景居,让她不要等我们吃晚饭。”林谨容心里由不得的带了几分欢喜,努力五年多,手下这群人终于渐渐有了成效。

    樱桃应了一声,快步去了。林谨容一边走,一边低声对陆缄道:“二婶娘同祖母请罪了。”

    陆缄抿了抿chún,低声道:“那么就是这一两天的事情了。”宋氏绝对想不到,她这一请罪,会引发什么样的结果。否则,她一定不会轻易请这个罪,而是会尽力把罪责都推到下头人的身上去,但这世上又哪里会有后悔药吃的?

    二人到了荣景居,才发现除了陆建中和陆绍仍然还在附近的州县招佃客,不曾归家外,陆三老爷、陆经、陆纶、陆缮也都在坐。陆老太爷和陆老太太并肩坐在榻上,二人的表情都是一样的端凝和气,看不出什么特别来。

    倒是下头的人,各有各的精彩。林玉珍一贯的臭脸,陆云面无表情,宋氏一脸的自责,吕氏忍辱负重,涂氏忐忑不安,陆三老爷坐立不宁,陆经的眼珠子灵活地转来转去,陆纶百无聊赖,陆缮在发呆,元郎和浩郎趴在一旁吃果子。一听到他二人的脚步声,就个个儿都多了几分活气,齐齐抬起头来看向他二人。

    林玉珍气不打一处来。大事当头,他二人还一去就是这么久,真是太不懂事了,正要开口申斥,就听陆老太爷淡淡地道:“回来了?”陆缄和林谨容忙上前行礼问安。林玉珍瞅了空子又要开口,陆老太爷又道:“茶肆那边还顺利?”

    林谨容笑答:“很好。敏行给我出了好几个主意。”

    陆老太爷满意地捋了捋胡子,笑道:“就是要这样才好。摆饭吧。”摆饭?前头说的事儿都还没个结论呢,怎么就突然要吃饭了?这可不是老太爷的风格。一屋子的人十分不解,但没一个人敢提出任何异议。女人们迅速行动起来,须臾,就里外摆了两桌,照旧分男女入座吃饭。

    林谨容和吕氏都伺候得格外小心,陆老太太也不如同往日那般慈爱地让她二人坐下,只安安静静,一门心思地吃饭。她不发言,其他人也不敢发言,涂氏几番提了话头,都被陆老太太一眼扫过去,吓得闭了嘴。

    须臾饭毕,林谨容和吕氏带着丫头们收拾干净了,对坐在外间小桌上吃饭。吕氏看了林谨容几回,想说什么,终究是没说出来。林谨容也只当作不知,埋着头自吃自的饭。

    才斟放了碗,就听陆老太爷道:“都吃好了罢,进来说话。”时间拿捏得恰到好处。

    吕氏的脸颊控制不住地跳了跳,垂着眼想了片刻,破釜沉舟地站起来往里走。林谨容便紧跟了她,缓缓入内,看她婆媳待要如何。

    1@。

第202章 不均

    陆老太爷的眼睛缓缓从众人身上扫了一圈,就连每个人最纲微的神sè都没有放过,最终停留在宋氏身上,也不和后头进来的陆缄、林谨容解说什么,直截了当的道:“这件事可大可小,说轻了,是下头的人偷懒耍滑误了事:说重了,还是你没有行使好管家的职责。”

    “公爹批评得是,都是儿媳的错,儿媳辜负了您们的重托。

    ”宋氏低眉顺眼地听着,心里七上八下的,她有种很不祥的预感。

    因着老太太先前推脱不舒服不肯见她们,她是一个多时辰之前才进到这荣景居里的。

    她本以为,老太太不高兴是肯定的,但终究不是多大的事,也没闹大,她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辛劳,当年老太太病重,她在榻前衣不解带地照例,端屎倒尿都亲手亲为,老太太是记她情的。她主动揽责认错,老太太会照常如昔,睁只眼闭只眼的就过去了,最多就是在背里说她几句,毕竟两老也是不希望大房和三房闹起来。只要老太太这里放了此事,老太爷就不会再来驳老妻的面子,这事儿就算是过去了。

    谁知,话才说到一半,老太爷竟然就从里屋出来了,不动声sè地就把这事儿给接了过去。林玉珍更是才得知她进了荣景居,就飞快赶了来,不依不饶,闹个不休。涂氏生怕她会背里买了自己,也飞速赶来守在一旁。这倒也罢了,意料之中的但意料之外的是,老太爷听了她认错的话,从始至终一言不发,也不制止林玉珍。

    那时候她便有些后悔了。虽是被范褒出面把人给赶走,又被林谨容迫着当众说了那一席话不得不来走一趟过场,但她若是装聋作哑耍点赖皮,直接把事推到那被赶出去的人身上,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来撇清白摆姿态,那么充其量也就是难看一点。硬撑个几日,等到其他事情出来就自然把这事儿给压下去了,又有谁会记着。可惜事情到了现在,却真是没法子了,只能咬牙撑着。

    陆老太爷见她认错爽利,倒也不和她多作纠葛,只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你管家多年,十分辛劳,我不会因为这么点事儿就忘了你的功劳。也是我思虑不周,把这么多事情放在你一个人的身上,倒放了你大嫂和三弟妹她们闲着你力不从心也是有的。从明日开始,就让你三弟妹来帮你的忙,众人拾柴火焰高……”涂氏没反应过来,傻了,回头呆呆地看着陆三老爷,一脸的不敢相信,转而就是掩饰不住的狂喜,若非陆三老爷死死拽住她,她就得马上站起来和陆老太爷表态。

    林玉珍幸灾乐祸一回,马上就意识到这里头没有她的事情于是脸更臭了,但出于长期以来对老太爷的尊重和感jī,她没有做其他的动作,只是垂了眼一言不发。陆云悄悄靠过去,握住了她的手,表示宽慰。

    宋氏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她突然有种非常强烈的感觉,仿佛陆老太爷等这一天很久了。这不公平!她和陆建中辛苦那么多年,一个忙里一个忙外,起早贪黑,伺候老的,照顾小的用尽了全部力量,为什么就全是给人做了嫁衣?老大在外为官给家里带了不少好处不假,可是如果没有他们在家里替他尽孝,把家里打理得整整齐齐,他哪里能安安心心做什么官?当年老大读书的时候,也是陆建中成日在外奔bō辛苦,论起来老大还该感谢陆建中呢。

    林玉珍,说是长媳,却从来吃不得什么苦头,jiāo滴滴的,只会发脾气,只会享受,只会哭闹。为了他们自己的sī利,一去就是多年,期间从来不曾回过家,回到家里以后也只是安享尊荣。这样不劳而获,只会吃人羞人,自sī自利的人,凭什么能得到这样的好处!

    陆缄,就是因为侥幸被大房看中,又娶了林家的姑娘,就成了这个家的继承人,他为这个家做过什么?他只会读书,然后应着陆老太爷的安排,在人前人后lùlù脸。哪里像她的陆绍,十多岁就跟着陆建中往来奔bō,吃尽了风霜苦头?凭什么她的陆绍就生生要比陆缄矮了一头,挣来的辛苦钱就要白白给陆缄享受?

    更不要说三房,生来就是吃白饭的,文不成武不就,除了浪费粮食以外什么事都做不了,什么活儿都干不成,安安心心地坐享其成不说,还挑肥拣瘦嫌这样不好,那样不好,闲了就只会生事儿,流眼泪。他们凭什么!

    而当此时,陆建中和陆绍还在外头为这个家奔bō,他们却在这里合伙儿算计她,欺负她,要把她手里的东西全数夺去。宋氏的眼眶一热,悲愤莫名,猛地抬起头来,张口yù言,可才对上陆老太爷的眼睛,就被老太爷散发出来的那种不可违逆的坚决给镇住了。仿佛被凉水兜头泼下,她迅速清醒过来,垂了眼皮,暗里握紧拳头,喉头忍不住发痛发酸,犹如梗了一大块石头在那里,上不去,下不来,让人难受得要死。

    忽见吕氏突然抬起头来道:“祖父,其实这事儿是孙媳fù的错,不干婆婆的事,您惩罚孙媳f的眼里流lù出一种破釜沉舟的坚决,愿意自己尽数承担了错,以求去保住宋氏。

    虽然吕氏此举无疑于以卵击石,但宋氏是十分感动的,她没白疼吕氏。可陆老太爷平日里看着好说话,但这种时候是坚决碰不得的,宋氏当机立断,厉声呵斥:“没规矩!退下!长辈说话,还有你一个做媳fù儿的插嘴的份?”

    吕氏委屈的红了眼,倔强地站在那里不动。

    陆老太爷收了脸上的笑容,沉默着冷冷地看着吕氏。吕氏如同被〖针〗刺一般的难受,手足无措,眼神慌乱地想去找元郎和浩郎。宋氏见势头不好,忙又道:“你没听见么?快给你祖父磕头赔礼,下去!”

    陆老太爷淡淡地一摆手:“二媳fù莫要jī动,我自有分寸。”宋氏只得闭了嘴,她已经无力控制,只好站在一旁白着脸叹气。

    吕氏终于惊慌起来,tuǐ一软,就跪在了地上。陆老太爷的声音不大,语气也不重:“你对你婆婆很有孝道,但你对我没有孝道。你不懂得规矩,不懂得进退。”

    这话就太严重了,当朝以孝道治天下,一个“孝”字,压得死无数的人,天下无不是的父母,只有不孝顺的儿女。吕氏不由匍匐在地,痛哭失声:“孙媳fù错了,不是不孝敬祖父,而是一时着急说错了话。”她才一哭,元郎和浩郎就跟着扑过去,一左一右地抱着她“娘啊,爹的”嚎啕大哭起来。

    一时之间,好不凄惨。宋氏也不去拉劝那两个孩子,就任由他们哭喊着。陆老太爷丝毫不为所动:“吕氏,你是觉得我说错你了?虽则我是长者,却也要让你们这些小辈心服口服。我问你,家事是不是你婆婆掌管着的?是不是她手下的人做错了事儿?是不是她主动来认错的?”吕氏哽咽着道:老太爷又道:“我再问你,我是否说你婆婆什么不是了?我说的是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体谅她辛劳,这才安排你三婶娘来帮着一起管家,是为了这个家好,是也不是?”

    吕氏泪如泉涌:老太爷厉声道:“既然如此,你为何说我是在惩罚你婆婆?!

    你在挑拨什么?这个家是谁的?是你们婆媳的么?”他猛地一拍桌子,声音越发高亢:“这个家不是谁的!是我的!我说了算!”这一下,吓得众人都抖了抖。

    吕氏进门这么多年,还从不曾见过他发这样大的脾气,顿时被吓得够呛,由来一颤,一声哽在了喉咙里出不来,上气不接下气,不停地打嗝儿,吓得两个孩子越发大哭。

    陆老太太淡淡地瞥了沙嬷嬷一眼,沙嬷嬷便走到那两个孩子的rǔ娘面前,一人一耳光,呵斥道:“连小少爷都看不好,拿你们何用?”那两个人吓得屁股尿流,飞快上前,一人拖开一个,拉到一旁去哄。吕氏见状,嗝儿也不打了,气也顺了,只是跪伏在地,默默流泪。

    看来今日就是专门针对二房来的,不服软不成。宋氏想了想,便要上前去跟着跪下替吕氏求情,陆纶突然起身走到陆老太爷面前跪下,低声道:“请祖父息怒。我大嫂不会说话,她已经晓得错了,还请祖父看在元郎和浩郎的份上,饶了她这一遭。”他带了头,其余人等这才跟着上前去劝。

    陆老太爷这才咳了一声,起身道:“好了,就到此为止。以前的事情既往不咎,之后的事情都给我小心着意些。你们都给我记着一句话,独木不成林。

    宋氏忍了忍,低声道:“公爹,趁着大家都在,不如您把家事奔我们分了罢?媳fù能力有限,怕是分不好。”@。

第203章 重任

    才听宋氏这一说,涂氏就急不可耐地坐直了身子,伸长了脖子,眼巴巴的看着陆老太爷,迅速盘算起,自己要争取个什么样的差事才好。

    她被娘家势强,生xìng霸道的林玉珍压了那么多年,乃至于儿子都保不住:又被精明狡诈,仗了夫势的宋氏压在下头,生生不得动弹。乃至于这样一把年纪了,还诸事不成,她是不服气的,不是她不想,不是她不如人,而是她没有机会。

    若非她的娘家势弱,若非陆三老爷不成器,若非陆缄被人抢走,陆老太爷和老太太偏心偏爱,她哪里会落到这个地步?她同样识字习文,同样懂得打理家务。但就是因为她是最小的,所以只能排在大房和二房的后头。如今好容易有了这机会,她当然不能放过。她要叫家里人知道,她不是没出息的蠢人。她渴望着,巴不得陆老太爷赶紧把工分下来,她好一展手脚。

    谁知陆老太爷淡淡地瞥了宋氏一眼,道:“急什么?”

    宋氏垂屈得,这不是他急么?怎么倒变成是她急了?却也只好低低地道:“儿媳这也是为了家里考虑。”

    陆老太爷道:“我说现在就分,你能马上把账册拿出来么?”

    这一句,算是戳到了宋氏的心窝子上。原来这分工,还不似当初那般,她掌着大权,只分一点出来给林谨容就够,而是真正的要分权分钱了!她没想到会突然生这种变化,账册当然不是马上就能拿出来的,还得整理之后才敢拿出来。陆老太爷这话看似是替她留了余地,但在她听来,却隐含着另外一层意思:他都知道,都清楚,小心些。

    宋氏紧张地咽了一口口水,低声道:“回公爹的话,和下头人是每月月底对一次账,现在是月中,还不曾对。”陆老太爷便道:“既然如此,那便先把账册对好了再说。先暂时就这样定了,散了罢。”

    于是宋氏不敢再说话,悄无声息地领了吕氏并几个孩子退了出去。

    林玉珍心里十分难过,拼命忍着不做出来,假装云淡风轻地告退,带了陆缄和林谨容等人一并退出。只有涂氏,心痒难耐地留在原地转圈,无话找话,十分舍不得走,还有什么机会比现在更好,能够和老太爷说说自己的志向呢?知妻莫如夫,陆三老爷使劲扯她,朝她使眼sè,示意她别轻举妄动被人看了笑话,却被她狠狠瞪了一眼。

    陆老太爷人老成精,又岂会不知她要做什么,便淡淡地道:“老三媳fù儿,你还有什么事?”

    涂氏却又不直说,只道:“儿媳是看着陆缮现在这么有长进,心里十分欢喜感jī,想给公爹磕头感谢公爹。”

    陆老太爷道:“谢什么?我把二郎从你手上夺走,交给你大哥大嫂,是你吃亏了。我若不尽力把六郎抚育成才,那不是要把你们三房逼入死地么?你若是活不成了,这一家子就都要乱套成仇了。”

    这席话,涂氏曾经关在房里揪着陆三老爷的胡子说过。她以为房门关得紧紧的,谁也不会知道。可是她的脸师地就白了,低着头嗫嚅道:“公爹说笑,那是看得起二郎……、。

    陆老太爷冷笑:“我倒是不知道,你是真疼二郎呢,还是只想从他身上得到你想要得到的?你是想把他逼得无心向学,毁了他你才满意?”

    涂氏的脸白了又红,红了又白,低着头一句话也不敢说,只敢默默流泪。

    陆老太爷又道:“我是老了,但我没瞎。小事儿我不和你们计较,但若是坏了我的大事,别怪我不留情面!退下!”对于他来说,最大的事情莫过于家族的繁荣延续,他是挑选继承人,几个孙子中,只有陆缄担得起这重任。

    陆三老爷叹了一口气,上前道:“父亲息怒,都是儿子没有管教好她……………”

    “都退下去。”陆老太爷盯了他一眼,轻轻叹了口气,摆了摆手。这个儿子是没指望了。妻儿管教不好,自家也没出息。也不知道自己怎会生出这样一个xìng子的儿子来,陆建新、陆建中,都是要强狠劲的xìng子,难不成所有的软弱全都集中在他身上去了?

    顷刻间,屋子里的人走了个精光,只剩了老夫老妻二人,陆老太太见陆老太爷一脸的忧思,少不得柔声宽慰:“儿孙自有儿孙福,莫要太难过了。”

    陆老太爷叹道:“话虽是如此说,但我只要一日没有闭上眼睛,一日就放不下心。”他的目光落在前方的青石砖地上,地上洒落着几颗mì*,是光前元朗、浩郎那两兄弟哭闹时弄洒的,丫头婆子们还来不及收拾干净。

    他走过去,弯腰捡起来,低声道:“人心都是被慢慢养大的。你看老二媳fù的样子,只记得不好的,记不得好的。这家里谁得利最多?当然是他们!宋家,当年不过是苑县的一个中户,现在已经成了上户。她的妆奁经过这些年的经营,比之刚进门时多了几倍都不止。他们辛苦,难道年之后,我又会委屈他们么?家里的生意好做,也是仗了老大的势,这些年老大也没少送东西回家来,再说陆缄成才了,沾光的也是他们。要说,我对他们不苛刻?”陆老太太叹了口气:“现在二郎有了媳fù,正是时候,还来得及。

    陆老太爷无奈地将mì戗扔在一旁,将帕子擦了擦手:“二郎媳fù快点生个重孙子就好了。我实是被大郎媳fù一遇到事儿就抱着元郎、

    浩郎哭的那一套给弄烦了。”

    陆老太太就道:“我说,二郎经常不在家,想生也不好生。”

    陆老太爷笑了:“是二郎媳fù和你抱怨的?我和二郎说说,让他经常回家也就是了。”

    陆老太太不由也跟着笑起来:“她要是肯说就好了,我看也是个闷嘴葫芦。但我想着,她成日往我这里跑,不就是告诉我,她一个人很无聊么?”

    “这个闷嘴葫芦一张嘴就会咬人的。

    ”陆老太爷想起林谨容早间在宋氏婆媳面前玩的那一套,由不得的笑得更欢畅。

    却说林玉珍,才回了房就重重地坐在榻上,半天缓不过来。她看着一旁张罗茶水的林谨容,安安静静翻着书的陆缄,心里又酸又涩。

    陆云感叹道:“今日大嫂真是豁出去了,没有想到她和二婶娘感情这么好。竟然敢冒着祖父的怒火出头。”一边说,一边扫了林谨容一眼。

    林谨容晓得陆云什么意思。无非就是暗示她,看看人家婆媳感情那么好,她也该这么对待林玉珍才是。却懒得理睬陆云,只是笑着把茶水送到每个人面前。

    林玉珍接了茶水,冷冷地道:“你也信?吕氏是什么人?你别看她那么护着她婆婆,其实还不是做给人看的,现在你们二婶娘一定把她当宝似的。又能有几分真情意?这不是亲骨肉,就不是亲骨肉。媳fù哪能和亲闺女比?”

    陆云一怔,觉得自己真还不如不说这话的好,便紧紧地闭上了嘴。

    林谨容无所谓地笑了笑,林玉珍说了句大实话。儿媳就是儿媳,在婆婆心中就是外人,永远都不能和亲生骨肉相提并论的。儿女可以和母亲顶嘴,生气,转个身就忘了,和好如初,还是一家人:媳fù和女婿能么?不能,一顶嘴,一生气,就伤了感情,甚至于同样的事情,还不如对待外人宽容。

    陆缄看了看她,又看看林玉珍,突然道:“母亲,您说这话,儿子心里有些难受。”

    林玉珍挑起眉毛:“嗯?”

    陆缄低声道:“儿子虽不是母亲的亲骨肉,但阿容是母亲的亲侄女。兴许我们是不如阿云待母亲体细心,但娄们也不至于虚情假意。”

    林玉珍勃然变sè,张开了全身的刺:“我说你们虚情假意了吗?我什么时候说你们虚情假意了?”

    陆云忙道:“罢了,罢了,怎地又不好了。”

    陆缄的嘴chún动了动,想说什么,对上陆云哀求的目光,又忍了下来,把脸撇开,再不一言。有种人,永远都讲不清道理的,所以不如不讲。

    林玉珍不依不饶,又念叨了好几句,见林谨容、陆缄都不答话,渐渐的也就没了心思,只一肚子的气窝着,实在难受,便气呼呼地起身往里去了。

    陆缄便起身往外,林谨容也跟着出去,才走了一步,就被陆云扯住了,牵着袖子低声哀求:“嫂嫂,还请你多多劝劝哥哥才是。母亲她近来脾气越古怪了。你看今日这事儿,只把她一个人落下,她肯定有想法,只有我们这些做子女的委屈委屈了。”

    林谨容点点头:“我会劝你哥哥的。”

    陆云就朝她认认真真行了一礼:“嫂嫂,日后都要多多拜托你了。”

    林谨容一笑,转身离去。出了院门,只见陆缄在院门外袖手而立,听见她的脚步声,就回过头来朝她轻轻一笑:“走罢。”

    林谨容左右一扫,不见芳竹,再一看,只见芳竹匆匆忙忙地从后头赶出来,赔笑道:“刚才被方嬷嬷拉着帮忙穿针,不成想就连二爷和奶奶走了都不知道。”@。

第204章纸

    ,

    林谨容淡淡地瞥了芳竹一眼,转身往前。

    芳竹赶紧跟上前去,才行几步,忽听桂圆低声道:“穿根针,也要去那么久,哄奶奶不识数吧?”芳竹立时站住了脚,回头看向桂圆。桂圆斜着眼睛看着她,一副你别以为你掩藏得好,其实我都知道的表情。芳竹吸了一口气,微微一笑:“除了穿针,又说了几句闲话的。、,

    桂圆嗤笑了一声,快步跟上林谨容。

    芳竹抿了抿chún,照旧笑呵呵地跟了上去。

    方嬷嬷站在门口低声呵斥小丫头:“还不赶紧把热水送来?”陆云走出来在她身边站定了:“都说了些什么?”方嬷嬷挥手赶苍蝇似地把小丫头给打发走了,小声道:“今日是去的茶肆,恰好遇到吴二爷,说的都是怎样经营布置茶肆的事情。吴二爷非得要借古物给二奶奶做摆设,给二爷拒绝了,再后来奶奶就让芳竹安排人去五丈楼买席面,她没听到些什么。之后也没去哪里,直接就回了家。”

    陆云垂了眼眸不语。方嬷嬷在一旁立了片刻,不见她有下一步的指示,便行了一礼,悄悄退了下去。陆云倚着廊柱站定了,眼望着昏暗的院子,很久一动不动。

    荔枝小心翼翼地拨了拨雪白的香灰,见袅袅绕绕的淡青sè香烟升起来了,瞬间满室甜香,方才满意地盖上蓥金青铜炉盖,走到一旁去问林谨容:“奶奶,今儿外头才送来的好大个枇杷,又甜又鲜,可要尝一点?”

    林谨容将正在看的棋谱放在一旁,坐起身来道:“你去隔壁书房问问二爷吃不吃?”

    荔枝忙应了一声,掀开帘子走了出去,桂圆赶紧将手净了,上前录枇杷给林谨容吃,1小声道:“奶奶,先前芳竹不是去替方嬷嬷穿针的,她说谎了。

    谨容垂着眼,把银签子缓缓插入一瓣枇杷果肉中,喂入口里。

    桂圆见她不反感,便大着胆子道:“奶奶,奴婢瞧见的。她们俩做贼似的,站在廊下说了好一歇,只可惜隔得远了,又有人盯着,不曾听见她们说什么。但也可以想见,定是把咱们院子里的事情都抖出去了。不然,哪有站在黑乎乎的院子里穿针的道理?还让人盯着1生怕人去听了。”

    林谨容微微一笑:“原来你是用想的。”桂圆录弄枇杷的手指僵了一僵,抬眼看着林谨容,豁出去似地道:“奶奶,是真的。奴婢看她很久了,一有空就往那边跑,这个人不好太相信的。您要留意些。,…

    林谨容平视着她:“你要我相信你的话,就要拿出证据来。想的和猜的,都不起作用。这话适用于任何事,任何人,记住了么?”桂圆想了想,脸上lù出一丝笑容来:“是,奶奶,奴婢记住了。”门外传来陆缄的脚步声,主仆二人便都不约而同地安静下来,一个录,一个吃,直到陆缄进来方才停住了,起身伺候他净手吃枇杷。

    陆缄端端正正地在榻边坐着:“这枇杷味道不错。不知可还有多的?明日挑些好的送去给岳家。”

    林谨容笑道:“枇杷就不必了,想来家里也不会没有,我另外备得有今年的春茶。”

    陆缄也就不勉强:“从我的月钱里开支吧。”想了想,又重复一句:“以后咱们院子里的额外开销,都从我的月钱里开支。”

    谨容对于这种事情是绝对不会拒绝的“但今日刚发生了这种事情,你觉着我们明日回娘家妥当么?要不,过两日又再说?”陆缄想也不想地道:“合适。”林谨容吃了约有二十枚枇杷,便住了手,端了茶漱口,陆缄也跟着放下银签:“你有没有算过,这么宽的地可能会需要多少耕牛?”“昂?”话题转变太快,林谨容没反应过来。

    见她一脸的茫然,陆缄就来了兴致:“这么宽的地,会需要大量的耕牛,你雇的这些人一定没多少人家有耕牛的是不是?”

    谨容点头:“这个我有准备,已经托三哥买了一些耕牛养在庄子里,也和娘家那边说过,倘若是不够使,便和他们租借,轮换着用应该没有问题的。”

    陆缄道:“耕牛的成本太高,平时嚼用也多,就算是租借来,也还要担着生病劳损的风险,你不如弄些踏犁来用更便宜些。”“不知道。那是什么?”林谨容当初在陶氏的庄子里时的确是把各种各样的农具都弄清楚了,虽则不会使用,但也看人使过,知道该怎么使,唯独他说的这种东西,她是真没听说过,也不曾看到过。

    陆缄便领了她转入书房,取子两张图纸出来!“这个就是踏犁,用木制的,以人力代替畜力,用它耕地,四五个人便可当得一条耕牛,而且比之攫头挖地效力要高一倍。

    还有这个,这是秧马,专用于插秧和拔秧,可以节省脚力,插秧成行不乱,事半功倍。”

    林谨容拿着那两张图纸坐在灯下看了许久,叹道:“这可是好东西。你是从哪里知道的?”若是在江南知道的,林世全不会不知道,也不会不和她说,显然是从别处知晓的。

    陆缄仿佛早就料到她会如此反应,不慌不忙地道:“自前年筑坝开始,我便想,突然增加这些地该怎么种,某日和一个家在外地的同窗说起,他说他们家乡都用这个。我央他画图,他说他不成,等他回去以后再设法给娄弄来。只可惜他家离得太远,这图纸前几日才托人送到。你拿去让匠人学了做,休要说咱们家,就是整个平洲的耕牛都不用犯愁了。

    林谨容爱不释手地拿着那图左看右看,她很想把这东西做出来卖,那该是多大一笔收入?这样节省人力物力的东西,她就不信这些人不想要。

    陆缄在一旁默不作声地看了她许久,突然道:“你若是想要,就给你了,你可以便宜处置。这图我并不是白拿来的。”

    林谨容犹豫片刻,终是将图纸还他:“你拿去给祖父罢。”

    “你不耍?”陆缄的chún角慢慢翘起来:“若是你不要,我便复制了图,再做几个出来送给亲戚好友,让大家都学着做,学着用。”

    这便是不要钱的意思。林谨容忍不住泼他的冷水:“祖父我不知道,但我猜二叔父一定会说你书生意气。”她不赚这钱,是因为她觉得不妥当,不愿意,但不意味着人人都和她一样想。陆老太爷兴许不会赚这钱,更多会为陆家和陆缄的名声考虑,但以她对陆建中的了解,是绝对不会放过这样绝好的赚钱机会的,哪怕是只能赚一次呢,那也是钱。说陆缄书生意气都是轻的,只怕还要说他不当家不知柴米贵。

    陆缄默了片刻,语气坚定地道:“这是我弄来的,想怎么处置,我说了算。”

    在这件事上他们的观点是一样的,林谨容也就不再劝,转而道:“这次给茶肆做活儿的几个木匠还不错,你可以找他们试试看。”

    陆缄便取了墨链和清水准备研墨:“还是要先和祖父说一声的。我趁着这会儿的功夫复制几幅图出来,若是便宜,明日就可以给岳家一套图。”

    林谨容绾了袖子,去接他手里的墨链:“我来研墨。”

    陆缄也就把墨链交给她,自铺了纸,取了紫毫笔,开始画图,状似漫不经心地道:“我打听过了,那盐碱地需得精耕细作才是。水退去半个月左右,要让人深耕一遍,晒晒,再耙耙,千万别让它板结,不然会返盐。明年种水稻倒也罢了,但今年头一年种高粱,恐怕出苗有些难。”

    林谨容忙道:“那该怎么办才好?“陆缄停下笔,看着她道:“切记播种以前先泡泡种子,多撤些种子也就是了。”

    结合上一世的事情,林谨容晓得他对此应是了解得足够透彻的,便认真记下不提。忽听荔枝轻轻敲了敲门:“奶奶?三娄爷有事,使人过来找二爷。”

    这当口,哪里会是什么陆三老爷要寻陆缄?分明是涂氏要找陆缄,说的事情也不会是别的,定是要让陆缄去替她在老太爷面前说好话,好让她分桩实事来管管。

    林谨容真的觉得涂氏很没有眼sè,很沉不住气,但她实在也管不着,便看向陆缄,陆缄提高声音道:“就说我歇了。”

    他这是故意说给外头的人听的,林谨容想了想,劝道:“还是听听是什么事吧。万一是有急事呢?”

    陆缄盯了她一眼。

    林谨容笑笑,也就不再劝,继续研她的墨,陆缄继续画他的画。才画了几笔,外头传来低低的央求声:“荔枝姐姐,求您去和二爷说说罢,三老爷有些不舒服。”

    林谨容挑了挑眉,先是有事儿,这会儿又变成不舒服了。亲爹不舒服,让人来叫都不肯上门,那可真是不妥了。

    陆缄突然站起身来,拉开门走出去,看也不看站在廊下的那小丫头,淡淡地道:“荔枝,你取了灯笼领她去外头和二门处的婆子说,三老爷不舒服,让她们赶紧传话去外头,让人去请大夫。”@。

第205章 绞罗

    林谨容从陆缄身后看出去,只见涂氏房里的小丫头月儿缩头缩脖地站在廊下,胆怯地看过来,一副快要哭了的样子。那样子不说像涂氏,也算是深得涂氏的真传。

    荔枝真是讨厌透了三房的人,才一听陆缄如此说,立刻就让樱桃去点灯笼,叫了豆儿作陪,含着笑去拉月儿的手:“月儿,速速随我一起去,误了大事不好。”

    月儿左右为难,待还要再说两句,陆缄已经回了房,把门紧紧闭上了。荔枝不屈不挠地劝她:“走罢,你先前来的时候也不把鼻说清楚,这会儿才说,已然耽搁了不少时辰,不着紧些,回去后一定挨罚的。”豆儿也跟上前来,与荔枝一左一右,亲亲热热地挽了月儿的胳膊把人强送了出去。

    听见院门被关上,外头终于清静了,林谨容见墨汁够用了,便放了墨链,问陆缄:“分工的事你和祖父说过没有?”

    陆缄有些心烦意乱:“先前吃饭的时候,趁隙提了两句。”林谨容就不再言语,站在一旁看他画图,每当他画好一张图,便把图拿到一旁去晾着。良久,陆缄起身将紫毫笔放在砚屏上,有些烦乱地道:“一共五套,咱们、家里、岳家、吴家、清州的舅舅家,每家一套。”一边说,一边侧耳细听。

    林谨容知道他是在挂心刚才那事的后续,此刻他的心情一定十分矛盾,既希望让三房那边死了这条心,又害怕处理不当,闹得不可收拾,丢了三房的脸面。

    便道:“我再使人去瞅瞅?”

    陆缄摇头:“不必了。先睡吧。”

    二人一同出了书房,桂圆领着樱桃送上热水来伺候二人盥洗,林谨容才把揩牙粉放入口中,就听外头门响,接着荔枝在帘下道:“奶奶,奴婢回来了。”

    陆缄将手里的帕子放下,也不说话,就抬眼看着外头。林谨容只好含着揩牙粉道:“进来回话。”

    荔枝和豆儿一同进来,先行过礼,站定了,头也不抬地低声道:“奴婢们按着二爷的吩咐,送月儿去二门处,她半途却又肚子疼,奴婢只好等她,等着等着不见人出来,再去一寻,竟然不见了。这可吓坏了奴婢二人。奴婢待要多寻几人去寻,又恐她是忘了我们还在外头等她,或者是出来没看见咱们便先行回去了,惊动大伙儿不好看,便让豆儿在外头候着,奴婢去了三太太那边相询。幸好,人是早就回去了。”荔枝说到此处,便识趣地停住了,并不提陆三老爷不舒服之类的其他话题,也不说三房那边的人如何反应。豆儿更是垂着头,一言不发。但若是仔细去看,都可以看到她们脸上隐藏的笑意。

    “知道了,都下去休息吧。”林谨容瞟向陆缄,只见他半侧着脸,面无表情地看着屋角的黑暗处,显见是生气尴尬到了极点,便收回目光,只当没有这事儿,安静洗漱。

    陆缄默然立了片刻,沉默地继续洗漱,一直áng熄灯,也不曾说过一句话。

    林谨容习以为常,并不去烦他,安静入睡。朦朦胧胧间,听到他起身,少不得道:“怎么了?”陆缄低声道:“睡不着,我去看书。”

    林谨容忍不住皱了眉头,他少爷倒是想怎样就怎样,但外头伺候的人不都得惊动起来?便耐着xìng子柔声道:“半夜三更看什么书?来日方长,用功也不赶这一时半会儿,你苹怕就是睡不着,闭着眼歇歇也好呢。”陆缄本来已经坐起穿衣,听见她如此说,便又停住了动作,缓缓躺了回去。

    林谨容侧二细听,听见他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天刚放亮,二人便已经梳洗完毕,刚坐在桌边吃早饭,就听豆儿在帘外道:“二爷、奶奶,五爷过来了。”帘子掀起处,陆纶垂手站在那里,一脸的憨笑,带着些讨好和小心大声道:“二哥,二嫂,我厚着脸皮过来混早饭吃,你们舍得不?”“五弟快进来。”林谨容晓得他是为了宋氏和吕氏干的好事而不过意,特意过来修补关系、表达内疚的,便让他坐了,亲手给他舀了一碗粥,笑道:“难为五弟这么早就来我们这里混早饭吃,可要多吃两碗才好。”墟缄笑笑,给陆纶夹了一筷子糟鱼:“多吃点。”陆纶夸张地笑着:“呵呵,隔锅香是真的,我怎么就尝着二哥、二嫂这里的饭菜比我房里的香?我吃饭很厉害的,不会被我全吃光了,你们没得吃吧?”

    林谨容就笑:“那又有什么?你们兄弟俩先吃,我随便吃点其他糕点也不错。再不济,让厨房再送一份也就是了。”

    陆缄也道:“不过一餐饭而己,你只管可劲儿地吃。”

    “那我便不客气了。”陆纶埋着头只管吃饭,陆缄只管给他夹菜,林谨容只管给他添饭,如此三番,陆纶突然吃不下去了,端着碗抬起头来看着他二人,一脸的尴尬和难受:“二哥,二嫂,我娘她们……”

    话还未说完,陆缄就打断了他的话:“快吃,饭菜凉了。”顿了顿,又加了一句:“我们今日要出门,五弟可有空?”

    陆纶的眼睛立即亮了起来:“好啊,好啊。”把碗一放就去缠陆缄:“二哥你替我去和祖父说,我都要被关疯了。”

    “我邀你出去,自然是我去替你说情。”陆缄微微一笑,起身振了振袍子,交代林谨容:“我们先去祖父那里。你把事情处理好,娄再来接你出去。”言罢去隔壁取了一份图纸,叫上陆纶自往聚贤阁而去。

    林谨容送了他二人出去,也没心思再吃饭,命人收拾了,让荔枝和豆儿进来回话:“昨夜是怎么回事?”

    荔枝道:“才走了几十步远就不肯走了,秤砣一样地往下坠。奴婢两个不放她,只说误了大事二爷不饶我们,定要拖她到二门去,她便哭了,说肚子疼,我们便陪着她去寻厕屋,一进去就不出来……许久才鬼鬼祟祟地出来,顺着墙根一溜烟跑了,我们装作没看见,待到她走远了方才跟了上去特为敲了门,把三老爷给惊动了,分分明明都是假话。真难为那位呢,这么大把年纪了,还这样折腾。”

    林谨容叹了口气:“都是闲的。”

    荔枝就小声道:“奴婢巴不得她可劲儿地折腾出丑才好。”看看陆缄那样子,简直已经是生气难堪到了极点。再多的情分,又经得住几次折腾?不是越折腾越淡么?

    虽则昨日老太爷说要重新分工,但在新的安排下来之前,林谨容照例还是要去宋氏那边的。宋氏婆媳倒也真难得,哪怕是才遭了重创,也不曾偷懒耍滑,托病逃避,对着下人照旧的满面春风,威严并重,认认真真。

    只见了林谨容,虽然还能挤出笑来,但真是亲热不起来了。

    林谨容也不管她们,安安静静地在一旁坐了,不多事,不生事,只尽自己该尽的职责。事情理到一半,肖嬷嬷进来,贴在宋氏耳边轻声说了几句。

    宋氏便点了以掌管库房的孟婆子为首的几个婆子出去:“大老爷让人送夏至礼回来了,你们几个去把东西清点核对清楚,再把单子拿来。”几个婆子应了,鱼贯而出。

    须臾,事情理完,孟婆子带人抬了几只箱子进来,双手奉上一只漆匣:“太太,明细都在这里头。除去吃食土特送去厨房了之外,余下的精细物件都在这里了。”

    宋氏的手本来已经放在了漆匣上,却又缩了回去,起身招呼林谨容和吕氏:“都随我去老太太那里,让她老人家一起乐和乐和。”一行人浩浩dàngdàng地去了荣景居,老太太正由林玉珍母女陪了,坐在廊下修剪一株茉lì,眼看着她们过来,不由笑道:“咦,这是做什么?

    给我老太婆送礼来的?”

    宋氏笑嘻嘻地上前地扶住了她的肩膀:“可不是,大伯专使人给您老送的礼。母亲打开看看,也让咱们饱饱眼福?”吕氏忙将漆匣双手奉上了。

    林玉珍瞟了那漆匣一眼,又看看那几只大箱子,抱怨道:“往年里早就送到了,今年怎地这时候才送到?再晚两日,只怕夏至节也赶不上了。”

    陆老太太道:“路上的事情谁说得清楚?送到就好。”却不接漆匣,转头命陆云:“我眼神儿不好,云丫头念给我听听,你父亲都送了什么好东西来?”陆云含笑接了漆匣,从里头取了礼单,但见多是些纱罗销金铺翠之类的布帛,又有若干珠子香药犀角茶饼画扇纸笔等物,便道:“没什么稀罕的,还和往年一样,只有几匹四经绞罗比较稀罕。爹爹指明说了,专给祖父和祖母做夏衣穿的。”陆老太太不由来了几分兴趣:“金银俗物老太婆拿着无用。倒是这四经绞罗不错,快打开箱子我瞅瞅。、,

    孟婆子赶紧地将箱子打开了,捧出几匹四经绞罗来,有提huā罗,也有素罗。其中一匹朱红sè的杯纹提huā罗看上去十分打眼,又富贵又喜庆。陆老太太一眼就看中了:“这个好,拿这个来我做一身。也好出门做客。”

    林玉珍得意地道:“母亲,老大一直都记着您最喜欢什么呢。”陆老太太连连点头,笑得眯了眼。

    宋氏眨了眨眼,笑道:“大伯真是有孝心。母亲,这罗是好东西啊,也jiāo贵,只怕还是要徐嬷嬷才能做得下来。”@。

第206章 透风

    陆老太太点头赞同宋氏的话:“的确是要老徐才能做得下来。”

    便吩咐素心:“你让老徐过来看看,都要怎么做才好?”想了想,眯笑道:“不如把老太爷也请过来,问问他喜欢什么颜sè款式,一并做了罢。”

    素心应了,自去寻人不提。

    才经过昨日那种不愉快的事情,陆老太太成心想哄众人开心,便命孟婆子把箱笼尽数打开了,把东西一一拿出来看,一一分派衣料给众人,轮到林谨容时,特意选了一匹藉sè董革纹的素罗,含着笑道:“阿容就该穿这个。”

    董革宜男,陆老太太的意思不言而喻。宋氏笑道:“是啊,是啊,阿容就该穿这个,也好早些开枝散叶。给元郎和浩郎生个弟弟,他们几兄弟也有伴。”

    林谨容含着笑,低头拨弄箱子里的几袋茶。陆云上前拿起茶袋看了一回,笑道:“二嫂眼睛倒尖,这是上贡的密云龙,二十饼一斤,十饼一袋,最为精致不过。我也是好几年没得尝了。”

    陆老太太就笑:“罢了,我知道你的意思,你姑嫂二人一人一袋罢,分茶的时候莫要忘了老太婆我。”

    吕氏觉着昨儿的事情很有些丢脸,一直就站在一旁沉默不语。被宋氏连着使了两回眼sè,方才鼓起勇气,小声笑道:“祖母只顾着阿容和阿云就忘了我,我不依,我也要呢。”

    “我看看,给你点什么好呢?”陆老太太瞧了瞧她,在箱子里挑了一把精美的鸾鸟团huā高丽松扇递过去:“你不爱茶,就拿这个去使。

    这东西精致,最是适合你们年轻人用。”

    这扇子整个箱笼里也只得两把。吕氏欢天喜地,林玉珍不高兴地噘起了嘴。精致的东西谁不爱?自家男人送回来的东西。她才是最该得的那个人,这回倒好,她还没得,就给吕氏一个不相干的外人挑了最好的去。

    陆老太太叹了口气,轻轻捏捏她的脸颊:“你呀。还和个小姑娘似的。”便把剩下的一把也给了她,林玉珍这才笑了。

    几十岁的人装什么天真可爱?宋氏又鄙夷,又酸丢丢的,在箱笼里取了一匹茶sè、一匹米sè的素sè三经绞罗出来,央告道:“婆婆,这个可给老二和大郎爷儿俩一人做一身,他们成日顶着日头在外头跑,热得一身的痱子。”

    陆老太太道:“都做,都做。读书的几个孩子也都做。”又叫林谨容:“你也给二郎好生挑一身。”

    正分得高兴间,陆老太爷、陆缄几个来了,人人都是一副笑脸,陆老太爷道:“我一个男子汉,你也叫我来和你们娘儿们一起选料裁衣,传到外头岂不是让人笑话?”说是这样说,眼里却满是笑意,还有什么能比在外的儿子送了平安家书并节礼回来更让人高兴的?

    陆老太太抿chún笑道:“难得你大儿子一片孝心,你不好生享受怎么能成?”转头看向徐嬷嬷:“老徐,你来瞅瞅,都做点什么好?”

    徐嬷嬷忙上前来,细细看过了料子。建言道:“老太太,这匹朱红四经绞罗,最适合做件大袖衫,里头配件淡茶sè的罗衫即可。另外这匹竹青sè的提huā绞罗,可做件直领对襟的长袖柑子来穿,里头配秋sè的里衣,再用影金领抹抬sè。”

    陆老太太点头:“依你就是。”徐嬷嬷这才看向陆老太爷,陆老太爷却是自有主张:“我要的就是一个清爽自在,你与我做身道袍,再做件斜领大襟的纱袍即可。颜sè随便。”

    正说着,涂氏扶着小丫头缓缓行来,进来行了礼,也不跟着看东西,也不问话,淡淡地坐在一旁,摇着扇子只管喝茶。

    宋氏眨了眨眼,含笑上前去和她打招呼:“三弟妹,你怎么姗姗来迟?也不怕好东西被我们分光了?”

    涂氏摇了摇扇子,淡淡地道:“我又不知道大伯送了东西回家。

    这是来给老太太请安,赶巧遇上的。”

    宋氏拖歉道:“都怨我,我光顾着把东西送来,妄了让人去叫你。”然后回头怪责吕氏:“你也不提醒我。幸亏你三婶娘不计较这些的,不然还说我是故意的。”

    吕氏便上前去给涂氏行礼道歉:“都是我的错,一大早起来忙昏了头,三婶娘莫怪。”

    涂氏斜了林谨容一眼,笑道:“我又不怪你们,你们凑什么热闹?”林谨容都没有管她,又干人家婆媳什么事,不过是她命不好而已,摊上这么个儿媳。

    林谨容坐在一旁装聋作哑,只顾帮拿纸笔帮徐嬷嬷记下众人的要求和布料,又叫樱桃和桂圆帮忙,把这些jiāo贵的纱罗小心翼翼地收拣好。陆缄见她不为所动,便又把视线调开,低头把弄手里的压制双联笔筒。

    陆老太太见涂氏酸溜溜的,想着果然也是落了她一个,便安抚道:“都给你留着的,快过来看,把老三和六郎的衣服也给定了。是要自己做,还是要拿去针线房做,早点定下来,也好早点穿新衣。”

    涂氏这才上前去挑选东西,挑拣许久,却又看中了林玉珍手里的鸾鸟团huā高丽松扇:“这扇子讲究。”

    林玉珍特特展开给她看,挑着眉头炫耀道:“是讲究,可惜没了。”你也配用!

    涂氏眼里闪过一丝愠sè,随即又甜甜地笑了:“大嫂从来就比我们更有闲情雅致,这样的东西,也就适合大嫂用。”你也就配玩点这些东西,其他你有什么用!

    林玉珍的眉毛一挑,转瞬又笑了:“是啊,我命好,公婆疼我。”气死你!

    涂氏憋得拿起扇子使劲煽了两下,看向陆缄,只见陆缄垂着头,只顾把玩手里的东西,看也不看她这边一眼,由来眼角鼻腔就又一酸。

    再一回想到昨夜的事情,就又更伤心了,这是越来越狠心了呢,果然是娶了媳fù就忘了娘。

    宋氏看得分明,朝她使了个眼风,假意起身去方便,涂氏坐了片刻,也摇着扇子走了出去,三两步跟上了宋氏,笑道:“二嫂,什么事?”

    宋氏长长叹了口气,带了几分难过道:“三弟妹,日后你可要多多让让我才是。从前我有不是的地方,你都莫要和我计较。”

    涂氏奇怪道:“二嫂何以如此说?”心里却是有几分小得意,从前宋氏待她虽然亲切,却何曾如此说过这种话?眼睛转了两转,试探道:“二嫂,你莫这样,我们就是给你搭把手的,大事儿还要靠你拿主意。也不知老太爷会怎么分派,我也不晓得我能不能做好,还要靠你指点,不要让我出丑呢。”

    宋氏讶异道:“你还不知道么?”

    涂氏一听,带了几分紧张道:“知道什么?”

    宋氏便伏在她耳边轻声道:“这次是要真的全部分开了,我还是管着采买,大郎媳fù还是管厨房,听说你是掌管库房。等我把账册一对好,就要交了。你可先别说出去啊,我这都是听陆纶说的。”

    涂氏一颗心顿时乱跳起来,全身飘,差点没飞起来,就连昨夜被陆缄拒绝的那点伤痛都忘了,好容易勉强按捺住,故作云淡风轻地道:“说不定五郎听错了。老太爷没开口之前,不能当真,不能当真。”

    “我哄你做什么?我家五郎可从来不说假话。你很快就知道了。”宋氏万分笃定,待还要和她再说两句,就听小丫头咳了一声,二人回头,但见huā叶丛中,陆云聘聘婷婷地朝着这个方向走了过来,便住了。,各自分开,游了一圈,各自回了座位。

    陆老太爷含着笑把陆缄那两张图拿给众人看:“只要把这什么踏犁、秧马做出来,咱家今年便可以省去大量的人力物力,只要风调雨顺,丰收可待。”

    宋氏十分感兴趣,要了图纸过去看过,又细细问了一回,出主意道:“公爹,既然这么好使,这个可以做出来卖呀!咱们可以开个铺子,就专门卖这个!前些日子媳fù让人去采买要用的农具,城北的栋家铺子生意可好。”

    这真是夫唱fù随,即便陆建中不在家,宋氏也不会轻易放过。林谨容忍不住看向陆缄,恰好陆缄也抬起眼来看着她,二人相视片刻,便又错开了。

    陆老太爷捋着胡子道:“这东西不比其他东西,一旦可用,便是造福一方。这钱不赚了,就当是行善积德。日后我陆家的子孙出门去,也能多得乡人几分尊重。”

    陆老太太就笑:“这可比我在佛前念无数的经更有用。”宋氏颇不以为然,却不好再说,只垂了眼眸。什么行善积德,不过是为陆缄铺展名声罢了,旁人想要贤名,尚有拿钱去买的,更何论这样的好机会?

    陆老太爷又道:“再过些日子就要放淤,到时候二郎你领了你丹个弟弟,都跟着你们二叔父、大哥一起去帮忙,都该学学本事了,别成日窝在家里闲着。不然将来我就算是给了你们地,你们也得知道该怎么种不是?”

    吕氏的眼皮又跳了一下,忐忑不安地看向宋氏。不单是家里,就连家外,也要动手了吗?宋氏笃定地回了她一个眼神,看着吓人,实际上根本不是那么回事,陆缄还得读书呢。@。

第207章 樱桃

    薄幕中,太阳就像一个被孵了一段时间,已经透了血丝,却被人打破了蛋壳,强行终止孵化的蛋黄,沉甸甸,死气沉沉地挂在天边。

    宋氏立在窗前,目光沉沉地看着天边,左手执扇,右手无意识地抠着扇面。她的身边放着很高一叠账簿,都是核对完毕,将要交出去的。一想到从此她就再无权力查看这些账簿,这些账簿再不能听从她的指挥,她就忍不住的难受和空虚。

    吕氏屏声静气地立在一旁,眼看着宋氏把那精美的纨扇给抠了个洞,犹自不肯住手,还在继续抠,实在忍不住,提醒道:“婆婆?”

    “给我抠破了啊??宋氏这才惊醒过来,笑了一笑,举起那扇子迎着光看了看,继续将它搞风:“这么说,三郎、五郎这几天日日都跟着陆缄在一起?”

    吕氏点头:“还有林家的七郎,吴家的吴襄。就他们几个,成日在一处的。有时候饭都在外头吃。”自从陆缄拿了那图纸出来之后,

    每日里总是要抽半天时间跑去找匠人,守着匠人做那什么踏犁和秧马。

    于是陆纶和陆经都找到了借口,天天跟着陆缄跑,陆老太爷也不知怎地,一反常态地不再拘着他两个读书,而是纵着他们跟着陆缄往外跑。

    宋氏道:“六郎仍然不肯跟着他们在一处?”

    说起这个来,吕氏就特别奇怪:“不肯。说起来也真怪按说他才是二叔的胞弟,怎地还不如三叔、五叔那般肯与二叔亲近?真是个傻子。”

    宋氏淡淡一笑:“任是谁,成日总被父母耳提面命说自己不如谁,没有用,再亲近的人也亲近不起来。况且在他看来,他二哥就是个忘恩负义抛弃他们,对不起他们的人,怎么亲得起来?你三婶娘,可真会养人,养了两个半哑巴。”

    吕氏配合地笑了一笑心说,若是自家男人读书极得陆缄的一半,也不至于似这般被动。可这话她是不敢说的。

    宋氏笑完了,又道:“我让你办的事情都办好啦?”

    吕氏来了几分精神:“都办好啦。现在家里大多数人sī底下都认为三婶娘就是要掌管库房的。今儿早上,孟婆子还提了一篓子新上的樱桃送过去了呢。她一带头,她手底下好几个沉不住气的就跟着去讨好了,那位都一一接待了。”

    宋氏一声笑了出来,就将扇子掩了。:“这个孟婆子,名堂真多。”

    话音未落,就听帘下有人笑道:“太太您可别心疼那一篓子樱桃,老奴这便给您送了两篓子过来。

    都是自家园子里摘的,有拇指尖这么大,甜得和mì似的。”

    帘子掀起来,胖得眯缝着眼睛的孟婆子一手提了一只竹篓,笑吟吟地走了进来。素锦忙上前去接了,递过来给宋氏看,竹篓子里的樱桃果然又红又大,莹润饱满,上头还覆着樱桃叶樱桃叶子翠绿新鲜,显见是才从树下摘下来没有多久。

    宋氏满意地道:“拿去洗了,我就借huā献佛,请咱们的孟嬷嬷吃樱桃。”

    孟婆子谦卑地道:“哎呀呀,太太这话真是折杀老奴了。您才是老奴的佛,没有您,老奴哪有今日。”边说边双手合十,向着宋氏作了一揖。

    “你这只会玩嘴皮子,装模作样的老货!”宋氏将手里的破纨扇在她头上敲了一敲假作嗔怒地责怨了一声,示意丫头给她端给杌子来。

    孟婆子不坐,辞道:“太太面前,老奴哗里敢坐?”

    “呸!不坐就滚!”宋氏难得的lù出几分平日不见的随意泼辣来。

    吕氏并不诧异显见是见过她这一面的。

    孟婆子便斜签着身子坐了,接了丫头递过来的茶含笑道:“那位吃了老奴的樱桃,连声称赞说甜,还说改日要去老奴的樱桃园子里玩呢。又赏了老奴一根银簪子。“宋氏眼里lù出几分鄙夷来:“她是确切地信了,是不是?”

    孟婆子mō着发髻上那根银簪子,呵呵直笑:“已经在向老奴打探惯例了。”

    宋氏忍不住嘲讽地笑了:“只怕已经等不及了吧。自己有几斤几两都不知道,一把年纪活到狗身上去了。”

    孟婆子饮完手里的茶,起身告辞:“太太,趁着天黑,我得再去送两篓子樱桃。”

    宋氏又道:“娄要的那东西,你可准备啦?”

    孟婆子左右张望了一番,压低了声音,将手做了个喇叭状,非常小

    心地道:“抓好了,一共十只,我家小子养着呢,到时候要了就送进来。”

    宋氏笑道:“去吧。1小心些,别lù出马脚来。”

    孟婆子笑:“那不会。”

    见孟婆子去了,宋氏将手按在那一叠厚厚的账簿上,道:“明日,就该把这些账簿交出去了。”吕氏有些忧虑地道!“婆婆,万一祖父不按咱们猜测的来怎么办”

    宋氏笃定地道:“绝对不会错。无论如何,我也管了这么多年的家,她们一个是兄弟媳fù,一个是刚进门的新fù,再怎么提携,也不可能越过我和你去。他还得顾着你公爹和大郎的想法呢,这有个过程。”

    氏叹了口气,道:“也不知道公爹和大郎什么时候回来?”

    宋氏道:“应该快了,这信送出去好几天了呢。”

    才说着,就听肖嬷嬷欢天喜地的道:“太太,老爷和大爷回来了。

    往前头聚贤阁去和老太爷请安去啦,让备下热水,要洗澡呢。”

    伺候好自家男人才是大事,于是婆媳二人就都放了手里的其他事情,分别忙碌起来。

    却说孟婆子带着个小丫头,提了两篓子樱桃,先往林玉珍的院子里去,到了并不直接进去,而是招手叫了个粗使丫头出来,问道:“我有事要找太太,太太房里有其他人么?”

    那粗使丫头笑道:“没有,二奶奶和二爷刚请了安走啦。就大姑娘陪着。”

    孟婆子便从小丫头手里接了一篓子樱桃,晃着一身的肥肉往里走:“去替我通报一下,就说我家里的樱桃上了,送一篓子来给太太尝尝鲜。”

    方嬷嬷站在院子里正浇huā儿呢,听见她的声音就停下了动作,上前拦住了,笑道:“哟,今儿吹的什么风?怎么把你孟大忙人给吹到这里来了?”

    孟婆子只当作听不懂她话里的嘲讽意味,厚着脸皮笑道:“咱们做下人的,那不是有心无力,一直没机会亲近太太么?趁着有这点东西遮手,赶紧地给太太送过来。老姐姐,烦劳你去替我通传一声儿呗。”

    方嬷嬷撇了撇嘴:“你等着,我去和太太说。”

    孟婆子老老实实地在院子里站定了,左右张望。真心觉着林玉珍的院子,可比宋氏那院子大得多,精致得多,也难怪宋氏会不平。

    方嬷嬷把帘子掀起一半,探出头来:“孟家的,太太让你进来。”

    孟婆子忙扬起笑脸,提着竹篓子进去,把竹篓子交给了方嬷嬷,对着林玉珍一个响头重重地磕下去:“许久不曾来给太太请安,太太安好。”

    林玉珍皱起眉头,转眼又笑了:“孟嬷嬷你这是做什么?一进来就行这礼,可是背里头得罪了我?心虚了?”

    这大太太吧,一说话就和刀子似的利。孟婆子暗自嘀咕了一声,利索地爬起来,笑道:“太太,您是主,奴婢是奴,您轻轻一抬脚,就可以把奴婢给踩死,奴婢怎敢得罪您?那不是很久没来,怕太太记不得奴婢了,干脆磕个响头,让您记着么?”转身对了陆云,又要跪下去:“姑娘也受老奴一拜。”

    “老东西,做什么折她的寿。”林玉珍止住了她,看向篓子里的樱桃:“是你家园子里的?”

    孟婆子道:“是。早起摘了几篓子来,先送的老太爷和老太太那里。这些是下午才摘的,几个太太奶奶房里都送,尝个鲜。”

    林玉珍懒洋洋地道:“你有心了。“方嬷嬷就提了个盒子出来:“这里头的糖果半,是太太赏你的。”

    孟婆子谢了赏,却不走,赔笑道:“太太,老奴从前若是有不得力的地方,那都是无意,还请太太大人大量,饶一饶。”

    林玉珍掀了掀眼皮子:“你找错人了。我又不管事,你该找管事儿的去说。”

    孟婆子小声道:“太太,您就是管事儿的。除了老太爷和老太太,就是您啦。”

    这话无论真假,林玉珍都爱听,但她一向自持身份,从来不肯轻易和这些下人多来少去,便懒懒地挥了挥手:“你去忙你的吧。我要歇了。”

    孟婆子恭恭敬敬地行了礼,倒退着退了出去。

    陆云道:“她这会儿倒是看着tǐng懂规矩的。”又问方嬷嬷“她原来得罪过我们么?这是要做什么?”

    方嬷嬷道:“她是个精怪,我们又不似那等穷人,她没机会也没怎么得罪我们,只是她一向跟着二太太,可能此番是听到了什么,有些慌了罢。”

    陆云就皱了眉头:“如此说来,就是这两日了?”然后快步出去,叫了简儿:“你去看看,孟婆子是不是又去二奶奶那里了?”

    简儿得令,忙快步跟了出去,远远坠在孟婆子身后,果然看见孟婆子朝着林谨容的院子走了去。@。

第208章 深思

    林谨容近来多了一桩每日必做的事情,她把东边墙下那块空地给腾了出来,请教过陆老太爷之后,在那里种了一圃菊huā。她虽不能如同陆老太爷那般手巧能径huā楼,却也种了好几个品种。现下就lù地栽着,只等秋来打了huā蕾以后再上盆观赏。于是除了她每日要做的事里就多了一桩,巡视huā圃,照料这些菊huā。

    陆缄对她的这圃huā不是很感兴趣,但有心事的时候却也愿意像她似的,到huā圃里刨弄几下。两个主子都爱这里,于是这圃huā竟然就成了这院子里仅次于卧房和书房之外的要地之一。

    此刻林谨容照旧习惯xìng地在huā圃边消磨晚饭后的这段时光。一天之中,她最喜欢的就是这个时候…

    天气不冷不热,光线不强不弱,看着huā圃里的huā苗一天天茁壮成长,新芽长成叶片,她的心情就会很好,就连晚风吹拂在脸上身上都会觉着是极其难得的享受。

    肥头肥脑的孟婆子行至门边的时候,正好看到她弯腰把一片枯黄了的叶子摘下来。孟婆子就夸张地喊了一声:“哎呀,奶奶,您怎么能亲自动手做这种事情呢?让老奴来就好。”话音未落,肥胖滚圆的身子就快速移到了林谨容的面前,含着笑,接过了林谨容手里的叶子,然后努力睁大了被肥肉遮得只剩下一条缝的眼睛,四处逡巡,希望能在huā圃里找到一根野草或是一块多余的石子。怎奈这huā圃太小,又日日被人盯着真是难有机会给她表现。

    陆缄在书房里读书,也被这咋呼呼的一声喊给惊动了,不由皱了眉头从窗口看出去,见是孟婆子,便又坐了回去。

    林谨容被孟婆子给唬得怔住了随即反应过来,忍不住笑了:“孟嬷嬷这是做什么?”

    “奶奶真是雅致人儿。”孟婆子从来是个圆通的人见这huā圃太过干净,便放弃了此项讨好活动,含笑接过小丫头手里的竹篓子,双手递给林谨容看:“奶奶,这是老奴家的园子里出产的下午才由老奴的儿媳fù和孙女儿亲手摘下。一颗颗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您瞧,叶子都还新鲜着呢,甜丝丝的,和mì似的。孝敬给二爷和奶奶尝个鲜。”

    林谨容含着笑,请她在院子里的石凳子上坐,又叫豆儿捧茶来:“难为嬷嬷这么有闲心。自家院子里产出的能有多少,留着自个儿吃就好啦。”“有多的,种了十多株樱桃树呢。今年东成好,结得又大又多感念主子们仁慈,便各处送一篓子尝鲜,老奴才从大太太那里来的,奶奶不必再分别处了。”孟婆子辞了两次方才在石凳上坐了,接了豆儿捧来的茶,又狠狠夸了一回:“都说奶奶分得一手好茶,好嘛,就连奶奶房里的姐姐们都这么有本事。随便煮的这茶,就好吃得很,老奴从不曾喝过这么好喝的茶汤。”

    樱桃便轻轻触了触豆儿玩笑道:“豆儿姐姐,你什么时候跟着奶奶学的手艺?也教教我呗。”豆儿掐了她一把,笑道:“嬷嬷谬赞,我要不好意思啦。”

    孟婆子胡扯道:“真是这样的。”一双眼睛四处里看了看,又夸赞:“奶奶这院子真是精致整洁,也不知奶奶这颗心是怎么生的呢?

    人家不是说那什么,锦心绣口,就是奶奶这样的吧?看看,就是一个院子也收拾得这样整洁。还不知里头是何等的精致呢?当初送妆奁的时候,那热闹的,可是亮瞎了我们的眼。”这回就算是荔枝都忍不住笑了:“其实甜的不是嬷嬷送的樱桃,是嬷嬷的嘴。”兢兢业业地守着熬汤的桂嬷嬷也闻讯出来看热闹玩笑道:“孟姐姐是偷吃了我熬着的甜汤罢?”

    忽地,孟婆子猛地拍了自家的脸颊一巴掌打得脆响:“蚊子!为何这么早就有蚊子啦?”

    桂圆促狭地道:“那是蚊子闻着嬷嬷的肉香,格外想吃。”

    孟婆子就笑:“那是,我这身肉又白又胖,夏日里最招蚊子,可比熏蚊药……”

    书房里传来一声不大不小的响声,仿佛是镇纸被丢在桌上的声音。

    孟婆子匆忙住了。,1小声讪笑:“老奴话多,扰了二爷。”林谨容一直含笑看着她表演,此时方道:“外面蚊虫多,嬷嬷请屋里坐。我让人给你装些糕点。”孟婆子便跟着她进了屋,钵签着身子在杌子上坐了,夸赞了一番摆设之后,起身告辞而去。

    几个丫头莫名其妙,豆儿道:“还以为她要做什么呢,怎地就这样走了?”林谨容指指竹篓子:“去洗干净了,送一盘去给二爷,拿一盘我吃,另外送一碗奔给芳草,留下一盘子,其余你们都分吃了。隔夜就不好的。”

    几个丫头都正是好吃的时候,樱桃贵重,季节xìng人强。,这赶早的樱桃真是受欢迎,少不得欢欣鼓舞一歇,包抱桂嬷嬷都笑起来:“奶奶真大方。”于是几人分头行动,只有荔枝留在了屋里,低声问林谨容讨论:“奶奶,她这是要做什么?、,林谨容道:“我还没来得及和你说早上的事。她送的这次序真有讲究,最先送的是老太爷和老太太,接下来竟然是三太太。三太太留她坐了很久,紧接着她手底下的好几个人便都找空子去了三太太的房里。”荔枝想了一回想不明白:“奶奶,那她这是?”

    林谨容道:“想来是那边快有举动了,总之不会是好事。你让樱桃拿了多留的那一盘子樱桃出去溜达一圈,看看今天都有谁得吃樱桃啦?眼下多事之秋,你们都要小心些。”她对孟婆子印象深得很,这就是个死心塌地跟着二房跑的人。饶是那张嘴再会说,再会天huā乱坠,她也不会上当受骗。

    荔枝慎重地应了,把樱桃叫进来,按着吩咐安排下去,又把洗净的樱桃端上来,示意林谨容给陆缄送过去:“二爷读书时不喜欢我们去打扰的,还是奶奶去送罢?”林谨容便净了手,端着果盘去了隔壁。推开房门,陆缄头也不抬地道:“人走啦?”竟然知道是她。

    “走啦。”林谨容将果盘放在一旁的茶桌上,去水盆里拧了帕子给他擦手:“既然都被吵闹了,便先吃了又再看吧。”陆缄接了帕子,道:“她来做什么?乌鸦似的呱噪不休!”

    林谨容含笑道:“吵着你了吧?我猜日后只怕来这里的人会更多,要不,以后夜里头你还是往听雪阁那边去读书?”陆缄不置可否地扫了她一眼,把帕子递给她,拈了一粒樱桃喂入口中,再次问道:“她来做什么的?”林谨容只好把先前和荔枝说的一席话又同他说了一遍:“不知道她到底想做什么,我刚让樱桃出去打听消息了。”

    陆缄蹙起眉头,把果盘往她面前推了推:“别光顾着说话。味道不错。

    二人便互相劝着,待到吃光了一盘子樱桃,樱桃也回来了,林谨容便起身道:“我去听听她都怎么说。”

    陆缄道:“让她过来说。”

    林谨容不想到他会对这种琐事感兴趣,便道:“不影响你看书么?

    你这几日忙着督造踏犁,怕是丢了不少功课?”

    陆缄道:“我心里有数。”

    樱桃进来,道:“今天傍晚一共拿了四篓子樱桃进来,二太太房里两篓,大太太房里一篓,我们房里一篓。在二太太房里留了盏茶的功夫,不知说了些什么,没见拿着赏赐出来:给大太太磕了一个响头,

    得了一匣子糖果子。”看似所有人都没落下,非常周到,可是三房人中,涂氏是最先得到樱桃的,而且在这之后,孟婆子手下的人基本都往涂氏那里跑了一趟。

    再加上这几日下人间隐晦的传言,林谨容已经大致有了一个轮廓一如果说先前的涂氏还只是希望能得到管理库房这个差事的话,经过了孟婆子这一番作为和暗示,涂氏一定很确切地相信这差事就是她的了,倘若突然出现变故,那便是不可饶恕的yīn谋诡计。

    那么今晚孟婆子再跑这一圈,明面上看似是为了搞平衡,谁都不得罪:暗里好似是讨好她和林玉珍,为了将来的人事变动而作准备;但实际上却会在涂氏希望破灭之后,最大程度的刺jī涂氏,让恼羞成怒的涂氏憎恨自己,同时也起个掩盖孟婆子这番举动的作用。不就是送樱桃么?个个儿都送了啊,你三太太要误会,怪得谁?至于下头那几个人,结果怎样并不在宋氏和孟婆子的心上。她们要的,是她和涂氏之间永远也解不开的心结和仇恨。

    林谨容由不得轻轻叹了口气,因为她的反应不一样,有很多小事情和前生已经不太一样,而前生的很多事她已无法去验证,但是此刻她清清楚楚地看透了这件事。她不知道二房在她前生中扮演了何种角sè,都做到了哪个程度,但就目前她们所做的一切的来看,是处心积虑的。

    她回头看着陆缄,这件事的首尾他都知道,此刻他又是怎么想的?

    看清楚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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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PZ从周六早上九点到周日夜里一点半,我基本都坐在电脑前,已经快要死了。

    现在我不知道周日能不能三更,在一整天的精疲力竭之后实在不敢轻易许诺。但我想,双更是一定能的,我会尽力而为。需要粉红刺jī鼓励!!!!来吧,亲爱的朋友们!!@。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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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婚介绍:
世代为婚,不问情爱,只合二姓之好。
春花般凋谢,又得重生。
一样的际遇,迥异的人生,她知道过程,却猜不到结局。
重生,并不只是为了报复。
重生,并不只是给了她一人机会。
重生,原是为了避免悲剧,让更多的人得到更多的幸福。
——*——*——
男主: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女主:嗯,这话好听。不过夫君,金银田产都交给我管理吧?
ps:坑品有保证,但是跳坑需谨慎,男主简介里说得很清楚,不喜莫入!
世婚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世婚,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世婚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