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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意千重     世婚txt下载     世婚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63章 旁观

    第163章旁观

    从前林谨容不觉得,如今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来看,反倒清楚了很多。陆缮就是一杆枪,要想让二房和涂氏消停,首先就要解决陆缮的问题。陆缮一日不脱离涂氏,一日就不能正常长大,大了也是废人一个。陆缮越是弱,越是不成器,涂氏心里的怨气就会更深重,就会闹得更凶。

    林谨容的声音不小,奈何在此时,根本没有人理睬她。

    刚进门的新媳妇,算什么?

    涂氏哭得伤心,满心都是对公婆和大房的怨恨,对陆缄的不满和失望,就算是听到了林谨容的话,也舍不得让陆缮离开她的视线和怀抱,送去吃苦。

    林玉珍严重不满。还真为三房打算上了?先不说诸先生是否愿意收陆缮,就算是收了,那不是给陆缄惹麻烦么?陆缄拖着这个拖累,还怎么读书考试?

    宋氏等人自然更是不会听见,劝解的声音更大,三两下,就把林谨容的声音给湮没在了吵闹之中。

    陆云垂下眼沉思,陆缄却是迅速抬眼看着林谨容,眼里亮起一簇火光。

    林谨容扯了扯嘴角,垂下眼捧了一杯茶给陆老太太。陆老太太身子不好,听不得吵闹,想发作,果然是觉着对不起三儿子和三儿媳,不发作,又觉着实在不像话。这行为,就像是给林谨容下马威,当下叹了口气,轻轻抚了抚林谨容的手背,小声道:“孩子,你……”

    林谨容轻轻摇头:“没事。”她不在意,因为不在乎,所以这种手段根本伤不了她,最多就是吵闹烦躁一点而已。

    见她虽然低眉垂眼的,脸上和语气里也没什么不耐烦敷衍愤怒伤心之类的,平平静静,温温和和的,陆老太太的心情就好了许多,起身道:“我累了,不舒服。二郎媳妇扶我进里屋去歇息。”

    林谨容巴不得,扶定了陆老太太的胳膊,跟她进了内堂,把几道门一关,涂氏的哭声和宋氏的劝解声就低了下去。

    林谨容伺候陆老太太躺上床,又接过沙嬷嬷递来的热帕子给陆老太太擦了把脸。陆老太太热情地道:“阿容陪我说说话。”

    林谨容微笑着坐在她面前的锦墩上,含笑看着她:“祖母想听什么?”陆老太太长期卧病在床,喜欢清静,无力去管家中的大小事务,就是儿媳请安,也不是日日都有精神的,自然也和孙子辈的媳妇们亲近不到哪里去。但当年她却极其喜欢宁儿,经常让沙嬷嬷抱宁儿过去陪她,所以林谨容和她接触不多,也不讨厌她。这会儿跟着陆老太太躲在这屋里,简直清净极了,光冲着这个,都得好好陪这老太太说说话。

    陆老太太想了想,道:“和我说说如今的小姑娘们都喜欢什么吧?少字我太久没有出门,那些新鲜玩意儿都不知道了。”

    林谨容一时有些发怔,前生离群索居,境遇窘迫,今生忙得不亦乐乎,所有的时间和空闲,都用在了赚钱和替陶氏、林慎之等人打算上头,根本没有闲心去想这些无用的琐事。林五她们现下喜欢什么,最流行什么,她都不知道。可想来想去,女孩子最爱的无非就是吃穿玩乐,便笑道:“还和祖母当年一样的罢,斗草看花打秋千,游湖烧香拜拜佛,弄点好吃的,淘点好胭脂,做件时兴的衣裳,比比谁的手最巧。”

    陆老太太就笑起来:“果然一直不变。那么你最喜欢什么呢?”

    林谨容垂着头看了看手指,低声道:“孙媳妇闲时也会吹埙分茶,写字看书,更多时候在看账簿。”反正如今她是声名在外了,也不用藏着掖着,不如早点说出来,改日也好光明正大地请林世全进来说说话,商量一下接下来要做的事。

    陆老太太笑道:“你倒是实诚。我年轻时也曾帮着你们祖父看账簿,后来身子不好,就不碰了。那些小字儿会跳舞,弄得我头昏眼花的。”

    林谨容配合地笑了笑:“祖母就好生享福罢。”

    此时外间已然安静下来,大丫头素心进来道:“老太太,大太太和姑娘想进来陪您说话。”

    陆老太太皱了皱眉:“我累了。”素心忙退出去传话。

    林谨容也就趁势起身:“那祖母您歇着,孙媳妇去了。”

    陆老太太“嗯”了一声,放她出去。

    林谨容出了内堂,只见林玉珍和陆云都走了,只有陆缄一人站在外堂,背对着她,看着门外发呆。听见脚步声,他回过头来瞥了她一眼,低声道:“走罢。”

    二人沉默着回了房,桂嬷嬷见二人表情都不好,吓得战战兢兢的,左给林谨容使个眼色,右看陆缄一眼。荔枝上茶,也是小心翼翼的,豆儿几个更是屏声静气。

    有他板着脸冷冰冰地坐在这里,谁也没好日子过。林谨容便问陆缄:“敏行要去听雪阁看书么?”

    陆缄这才抬起头来看着她:“不去。”

    林谨容抿抿嘴:“那我收拾一下,你去隔壁读?”

    陆缄又道:“不读。”

    那爱咋咋地吧,林谨容便起身去取了自己的书来看。

    陆缄又坐着沉默了许久,突然道:“阿容,以后不要再在其他人面前提那个话了。”

    林谨容笑笑:“我只是觉得不管是谁,天天被人说是病人不中用,没病都得生病。十三岁的人,也该好好打算一下了,并没有其他意思。”言尽于此,听或是不听,做或是不做,是他自己的事。

    陆缄看了她一眼:“我知道。先给他调理好身子再说。总不能这样下去的。”

    他虽然不曾多说,林谨容却直觉他的心情不错,便趁机道:“我自请期之后就不曾管过铺子里的事,很久不曾见过我族兄了。敏行,你看是不是……?”

    陆缄爽快地道:“先过了这个月,我会安排。”随即起身道:“我出去一趟。”

    也没说要去哪里,林谨容也不问,只送他出了门,才刚回来坐下,就有林玉珍跟前的丫头沉香进来道:“太太请二奶奶过去一趟。”

    必是为了先前她多的那句嘴。林谨容叫了荔枝跟着,去见林玉珍。

    才进房门,她就感觉到气氛很压抑,林玉珍板着脸坐在窗前的榻上,手端着一碗茶,背对着她,也不会回头也不理睬。陆云坐在一旁,给她使了个眼色,暗示林玉珍在生气。

    林谨容行礼问安,林玉珍不理。又说一次,林玉珍还是不理。陆云忙笑道:“娘,关起门来咱们就是一家人,有什么话,您只管说,这样别扭生气可解决不了问题。”

    林玉珍回过头来狠狠瞪着林谨容:“我倒是小看了你,才进门两日,就生出这么多事端来……”

    林谨容唇角含着淡淡的笑,听她发完脾气了,方和和气气地道:“姑母,不是侄女生事,是别人生事。您是为了适才侄女多那句嘴生气吧?少字”

    陆云认真地打量着林谨容。不气不恼,平平和和,这人不是太没脾气就是城府太深了。明显的,这不是个没脾气的,那便是城府太深了,不好把握。

    林玉珍怒道:“你还知道?我以为你不懂?二郎呢?听说他出了门,是去哪里了?”

    林谨容道:“二爷没说,我也不好问。我,自然是懂的。正因为懂,所以才多了那句嘴。”

    陆云道:“嫂嫂,既然你都懂,就该明白如今我们的境地。你是想让三婶娘把六弟送到诸先生那里去吧?少字三婶娘把六弟看成命根子一样的,根本舍不得,你就不怕有人说你一进门就使坏,容不下他?”

    林玉珍狠狠插上一句:“若是陆缮被送到诸先生那里,拖累了二郎,你以为最吃亏的会是谁!”

    总归不是她。林谨容道:“拖累不了,相反大家都会清净很多。”

    “怎么说?”陆云抓住她这句话,紧追不舍。

    林谨容似笑非笑地道:“人人都有新衣服过节,我本是也有的,却被旁人给夺了去,只剩下一件不怎么好的衣服,穿不出去。我当然要哭要闹,不然别人怎会知道我委屈可怜呢?可若是我也得了件好衣服,我自然就不那么委屈了。虽然也还会有不平,但好歹有件撑脸的,不是那么急迫。”涂氏为何死缠陆缄,为何今日如此不顾一切地爆发发作?因为涂氏看不到希望。

    这个比喻不好听,却十分贴切。陆云听懂了,按住林玉珍的肩头,担忧地道:“嫂嫂,你虽是好心,但未免太粗疏了些,容易被人误会利用。那话现下只怕已经传到祖父耳朵里了,还不知他老人家会怎么想呢。下次再有此类事情,你还是该先和娘商量一下再开口,更妥当。”

    林谨容十分顺溜地道:“我以后会尽量注意。”

    林玉珍冷哼了一声,显然根本不信。

    陆云就朝林谨容招手,小声道:“嫂嫂你先回去罢,省得哥哥忧心。这里有我,你别担心,就算是祖父那里说了什么,我也会替你辩解的,必不会让你受委屈。”

    林谨容便笑着道谢,陆云忙道:“谢什么?人家不都说我们是亲表姊妹么?就是要互相体贴互相疼爱才是。”

    林谨容点点头:“你说得极是。”从她不肯收涂氏那只镯子开始,一切都悄然发生了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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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3章旁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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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4章 红梅

    第164章红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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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谨容从林玉珍的院子里出来,已是午后,荔枝见她慢吞吞,不紧不慢地走着,便劝道:“奶奶,只怕二爷等着您一起吃午饭呢,走快一些?”

    林谨容道:“我累了,走不快。”

    荔枝抿了抿唇,也就不敢再劝。二人慢悠悠地沿着青石板路走了一歇,忽听有人在身后喊道:“四妹妹!”

    林谨容回头去瞧,只见陆纶穿了件石青色的绵袍,虎背熊腰,像头熊似的站在不远处,两条虫似的浓眉欢快地跳动着,朝她龇牙咧嘴地笑。

    荔枝就低声抱怨:“这五少爷,怎么还能叫您妹妹呢?这么久不见,光长个子不长心眼。”

    林谨容倒是心情大好,笑道:“五弟,不是说你在聚贤阁读书么?怎地有空出来?”

    “好呀,这回你倒是变成我嫂子了,五弟喊得可真顺溜。”陆纶大步朝她走过来,笑道:“二哥去寻祖父,祖父嫌我在一旁读书太吵,声音太难听,就把我赶了出来。二哥让我和你说,他不回来吃午饭了,让你不要等。你这两日都在做什么?我从昨日早上开始,就没遇到过你。”

    荔枝便道:“五少爷,我们奶奶刚进门,怎么敢到处乱走?求您别再叫她四妹妹了,人家会说我们奶奶不端庄的。”

    陆纶难得的红了脸:“不喊就不喊。”

    林谨容见他红脸,不由暗想,终于在开窍了。

    忽见陆纶为难地摸了摸头,小声道:“我刚才听说,她们给你气受了?唉,你呀,可真是够为难的。我想帮你,却不知该怎么帮你,这样罢,你若是要我做什么,只管让人来和我说,我住在东面那座种了杏花的院子里,就算是我不在,和小厮说也是一样的。千万记住了。”

    这家里,谁说心疼她,担心她,想帮她,她都不见得会有多相信,只有陆纶,说一是一,铁铮铮的男子汉,她从来不怀疑。林谨容的心里由来一暖,笑道:“你是故意吵闹祖父,想被他赶出来的罢?”

    陆纶笑道:“被你猜中了。”然后贼兮兮地道:“我总觉着,你和从前比起来就像变了个人,要是从前,你一定在哭,这会儿却在笑。你吹埙、点茶、做生意都那么厉害,是遇到什么奇人了吧?少字你和我说嘛,我一定不会告诉其他人。我就想拜他为师,学个一照两式的。”

    荔枝扑哧一声笑出来:“五少爷是在编故事吧?少字”

    陆纶傻傻地一笑:“没有啊?”

    “哪有什么奇人?我成日关在家里,就算是真有,又哪能碰得着?”林谨容情不自禁地抚了抚有些发热的脸颊,正色道:“五弟,你好好跟着祖父读书罢,不要再去想从军的事情了。”

    陆纶怔了怔,有些不高兴:“你怎么也和他们一样?从军怎么了?我就要去考武举,将来考武状元,做将军!一定要!”想了想,又咬着牙加重语气:“一定要!非得要!”

    若他果真是去考武举,去从军,那也就罢了,可是他没有,他做的是大逆不道的事,还因此送了性命。只要他能改变这个愿望,就能保住他的性命。可这人是个犟人,轻易撼动不了,只能循序渐进。早前她本是打算在关键转折那一年再给陆家送信阻拦他的,可既然阴差阳错中她又嫁进来了,不如从现在就开始说动陆纶。林谨容笑道:“我不是阻拦你啊,多读书好啊。有勇有谋嘛,你读好了书,也自由一点……”

    “别,快别说了,你后面要说的我都知道。读书,我这个年纪了,还能有什么大成?”陆纶一副生怕林谨容再劝说他的样子,匆匆忙忙地和林谨容告辞:“我就是特意来和你说这个,我走了啊!”言罢一溜烟跑了。

    荔枝盯着他的背影道:“这五少爷,真不像是这家里的人。这年纪了,还这样风风火火的,没心没肺的,好像什么事都和他没关系。”

    林谨容沉声道:“荔枝,他可以相信。你和她们说,无论如何,对五少爷都一定要尊敬。”

    荔枝不明所以,但见她不像是开玩笑,便认真记下不提。

    天色将晚,林谨容极认真地将手里的信纸提起来迎着风晾干,然后装入信封封好,提笔端端正正地在信封上写了“杨茉”两个字。

    “给谁写信呢?”陆缄信步进来,手里还举了枝新砍下来的红梅。

    林谨容瞥了他手里那枝红梅一眼,把信封对他扬了扬:“杨茉。听说要生产了,备礼恭贺她。”

    “取个玉壶春瓶来养着。”陆缄把红梅递给豆儿,回头问林谨容:“杨茉是嫁在哪里的?”

    林谨容道:“信州,具体哪里不知道,每次我给她的信和东西都是委托吴家的人带过去的。”

    “这次还是要让人送去吴家?这么厚?”陆缄走到林谨容身边坐下,探手去拿她的信封,林谨容手一缩,睁圆了眼睛警惕地道:“都是女人的私房话,而且也封好了。”

    陆缄鲜见她这样子,不由微笑道:“我怎会看你的信?就是想看看你写的字如何。”

    心情好得很嘛,是陆老太爷准备出手了吧?少字好日子还在后头呢,想必接下来涂氏就该要死要活了,就看到时候你是不是还笑得出来。林谨容漫不经心地道:“我的字写得再好也比不过你。信州那地方你熟么?”

    清婉、流畅、瘦洁,写得不错,陆缄的目光牢牢粘在信封那几个字上:“信州没有去过,我们那时候是在江州,后来又去了洪州。”

    林谨容便不再言语,将那封信仔细锁在妆盒里,又叫荔枝进来,开了箱笼取送给杨茉的东西,陆缄在一旁看着,但见里头有对白玉壁,颜色晶莹,便道:“这玉看着不错。”

    林谨容猜他是说这礼送得重,便道:“她送了我一对金镶羊脂白玉头钗做添妆,所以特意挑这个还她。”

    陆缄看她和荔枝认认真真地将各色小东西装了满满一小匣子,然后又上了封条,显见是十分重视杨茉。便又道:“你还记得顾书痴么?”

    林谨容想了半天才想起是他在清州时结识的人,便道:“记得。清州的那位?”

    缄见她记得,眼里浮出几分笑意,俯身过来:“他去年得了一位大人的赏识,去河中府做幕僚了。”

    林谨容不知他为何会突然和她提起顾书痴来,便随口道:“那他家的生计就能解决了。”

    陆缄笑道:“是,我很替他高兴,前些日子他托人给我写了信来,邀我有空去他那里玩。可惜我去不了。”

    “以后会有机会的,兴许你能去那边做官也不一定。”林谨容站起身,半开玩笑半认真的道。

    陆缄默了片刻,低声道:“我想留京。到时候带你一起去。”说了这句话,就快速起身接过豆儿手里捧着的红梅,问林谨容:“你觉着放在哪里好?”

    林谨容想也不想地道:“放在你的书桌上吧。你看书的时候也清新些。”

    “留给你吧。我明日就去听雪阁读书了。”陆缄起身把花瓶放在了照台上,背对着她道:“适才祖父夸你了。”

    林谨容扯了扯唇角:“我以为会挨骂。一直就在害怕。”

    “……”他可没看出她有半分害怕的样子,陆缄忍了忍,道:“他老人家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他会亲自安排人给六弟调理身子,再亲自教导六弟一段日子,若是诸先生愿意收,就把六弟送过去。若是诸先生不收,另外给他找个书院,让陆纶跟着去陪他。”

    “那就好。饭菜来了,洗手吃饭吧。”林谨容起身洗了手,指挥丫头们布桌摆饭,照例地亲手给陆缄添饭送筷,一丝不苟,体贴周到。

    刚坐下来就见陆缄给她夹了块炙鸡,看着她道:“是我们家厨娘的拿手好菜。”

    林谨容默了默,把筷子伸向她面前的那盘蒜泥白肉。还未夹起,就听陆缄低声道:“我不爱吃那个。”

    林谨容顿了顿,收回筷子,转而夹了点笋鲊过去,吞药似的吃那块炙鸡。

    陆缄垂着眼吃了,又给她夹了块炙鸡。

    林谨容实在忍不住,道:“我不爱吃这个。”

    陆缄就又夹了回去,朝她一笑:“我也不爱吃笋鲊。听说你爱吃乳羊肉?明日让厨房做一点。”

    林谨容低声道:“不必,有什么吃什么。”

    陆缄点点头,不再言语。

    少倾饭毕,荔枝伺候林谨容洗手漱口,低声道:“奶奶,二爷既然和您说那炙鸡是厨娘的拿手好菜,而且一上桌就给您夹,夹了一次又一次,说明他喜欢。您为何不也夹一块给他?”

    林谨容恍然大悟状:“我没想到。下次给他夹。”

    “那您一定要记得啊。明日奴婢就去打听打听,二爷都爱吃什么,不爱吃什么。”荔枝无奈地叹了口气。投桃报李,林谨容替陆缮排了个去处,才会有了这枝红梅,陆缄主动夹了炙鸡,想得到的绝对不止是那点笋鲊。罢了,慢慢来吧。目前林谨容做的已经比她早前想的好得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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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4章红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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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5章 妻者

    第165章妻者

    陆缄从婚后第四天开始,五更天起床,吃早饭,然后直接去听雪阁读书,午饭也不回来吃,全靠人送,待到晚饭时分,才又回来与林谨容一道吃晚饭,去林玉珍的房里请安,若是听说陆老太太精神还好,那便又去荣景居一趟。

    从他出门开始,林谨容就先去林玉珍那里应卯,陪林玉珍说话,和陆云一道做女红,午饭陪林玉珍和陆云一道吃。饭后林玉珍午睡,她便自由了,回房小睡半个时辰,领着桂嬷嬷她们几个整理嫁妆。晚饭时分,陆缄归来,简短的互相问候,帮着他换衣服,洗手,吃饭,饭间秉承食不言的规矩,互相夹点菜以示关心,基本不语。请安归来,陆缄照常要在隔壁温习一个时辰的书,她就在房里看杂书等他,待到他归来,备水给他盥洗,随意说几句闲话,然后吹灯睡觉。

    那只手自从那一夜在林谨容腰间停留过片刻,不曾得到她的回应之后,就再也没有越过界。这样的日子,林谨容过得很轻松,桂嬷嬷等人见她二人相敬如宾,也很满意。陆老太爷、林玉珍等人见他二人和和气气,陆缄照旧刻苦用功,也非常满意。

    二人遇到过涂氏和陆缮几次,因着陆老太爷在第四天就把陆三老爷叫去过问了陆缮的事情,训斥告诫之后,又亲笔写信去太明府让胞妹打听那位郭大夫。涂氏心里略微好受了些,虽则见了他二人还爱偷偷地瞟陆缄,却也收敛了许多,没有再去纠缠林谨容,没有再当面刺激林玉珍。

    婚后七日,按例娘家都要上门接新出嫁的女儿回娘家。

    不过五更,林谨容和陆缄就起身梳洗装扮,吃过早饭,先去聚贤阁和陆老太爷辞行,又去荣景居见陆老太太,待从林玉珍房里出来时就已是天亮。

    刚过巳时,林慎之和林亦之就上了门,把林谨容和陆缄簇拥着上了车,往林家而去。

    陶氏早就带了平氏一道,在二门处候着的,才见林谨容下了车,就红着眼睛迎上去,扶定了她,上上下下的打量。又偷偷捏捏她的手,检查是否瘦了。

    林谨容含着笑,任由她捏。

    陶氏见她笑嘻嘻的,脸上没有不愉快的神色,手摸着也不曾变瘦,便满意地看着陆缄道:“二郎你不错。”

    陆缄笑笑,打量了一下林谨容的神色。清晨的阳光照在她的头上脸上,发髻上的宝石步摇轻轻晃动着,映照得她一双眼睛亮亮的,给笑容添了几分撒娇式的娇俏。此时的这个才是个十七岁的女子,全不似早前那个认认真真给他梳头,给他夹他喜欢吃的菜,又帮他整理袍服的妻子。

    她真的是在认认真真地做他的妻子。陆缄不由想起陆老太爷的话来:“她只要安安静静的,不吵不闹,不偏不倚,尽职尽责,就是一个好妻子。妻者,齐也,一与之齐,终身不改。你要待她好,她才会待你好,再过得几年,等你有了功名,带她安享荣华,再有了孩子,她便再有多大的怨气也该散了。”既然已经绑在了一起,他们要过一辈子,他不想做怨侣。

    陶氏无意之中看到陆缄在看林谨容,不由乐得笑开了花,热情地招呼二人入内。林家众人早就团团围坐在和乐堂里候着的,见了他二人进来,就都欢声笑语地和他二人打招呼,互相见礼,之后,林谨容留在后堂与女眷们闲谈,陆缄则被林老太爷等人带出去说话,又摆席招待新女婿。

    热热闹闹地吃过饭之后,林谨容和陶氏方有了单独相处的时间。才进了房门,陶氏的笑容就淡了下来,手摸着林谨容的头低声叹气:“囡囡,陆缄怎么就招了那么个亲娘?”

    林谨容听陶氏的意思,是已经知道这事儿了,不由皱眉道:“您是听谁说的?”她虽没有刻意隐瞒这事的意思,却也交代过身边的人,无需乱传,且这几日桂嬷嬷她们几个就没有谁往外传递过消息。是谁这样多事?

    陶氏怨道:“这孩子,这时候还想瞒我?我先前当着陆二郎不好说,只好装作不知此事。进门就这样闹腾给你看,恨死我了!我一直忍到此刻才有机会和你说,你还不肯说?”

    林谨容只好道:“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谁也没把我怎么样。说到底,真正生气的人是姑母,为难的人是陆缄。是谁和您说的?”

    陶氏低声道:“是你二伯母说的,也不知道她是从哪里打听到的。”想起罗氏借着狠批涂氏不像话,实则嘲笑讥讽林谨容这门亲事时的情形,她就气得发抖,“我是没有法子替你出气,只能干生气。那涂氏,从前觉着她可怜,这时候怎么就觉着她这样可恶呢?”

    林谨容见她又红了眼圈,忙安慰道:“真不要紧,老太爷已经教训过她了,老太太待我也不错,当时护我了。姑母才是最生气的。”又特别交代她:“您千万不要和任何人说她的不是,忍着,不然只怕一传十,十传百,不好收拾。”

    陶氏抽了帕子按着眼眶低声道:“我知道,为了你,怎么也得忍着。陆缄待你可好?”

    林谨容斩钉截铁地回答:“好。”

    陶氏满意地笑起来:“那就好。我等着你们早日开花结果,喜上加喜。等你有了儿子,你就站住脚了。”又凑到林谨容耳边小声道:“新婚这几个月是最容易坐胎的时候,你留意些,不要浑浑噩噩的,什么时候有了都不知道,我稍后会交代桂嬷嬷,饮食起居上注意些。”

    林谨容垂了眼低声道:“娘,我才进门七天呢。”

    龚妈妈就笑起来:“姑奶奶脸皮还嫩着呢,太太到此为止罢,再说就要恼羞成怒了。”

    “我是她亲娘,我不和她说,谁和她说。”陶氏笑笑,又摸了摸林谨容的腰:“不行啊,太瘦了,得多吃点才好。这个时候可不是讲苗条的时候。”三句话不离,又折了回来:“陆缄什么时候回诸先生那里?想办法让他多留两个月吧?少字”

    林谨容额额头上的青筋控制不住地跳:“一家子老小都指着他考取功名,真要这样,人家怎么看我?您就不能说点别的么?”

    陶氏见她生了气,晓得刚过门的新妇都害羞,连忙打住:“是,我考虑不周。”忍了片刻,又想起自己当年无子嗣的痛苦为难处,忍不住又道:“他会经常回家的吧?少字可别和从前一样,过节都舍不得回家。要是他果真那样呆,我就得和你姑母商量商量了。”

    前生今世,自她婚后,陶氏永远最关心的都是这个问题。但也怪不得陶氏,世情就是如此,曾经,她也是这样的。林谨容无奈地长长叹了口气:“您不用管了,我会和他说。”不等陶氏再说,叫一旁脸红得滴血,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的荔枝取给杨茉的匣子和书信过来:“娘,这个是还杨茉的礼,还有我的书信,您千万要赶早替我送到吴家,不要忘了。否则不知他们下次再使人去江南又是什么时候了。”

    陶氏忙叫龚妈妈接过来收好:“不会忘记,我明日一大早就使人送过去的。”又手忙脚乱地安排林谨容:“去里间躺一会儿,等外头席散了,我自会叫你。”

    还是娘家好。林谨容眼巴巴地看着陶氏:“我们娘两个一起睡?我下次回来不知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陶氏开心地搂了她:“好,娘俩一起睡。”

    再没有比在陶氏身边睡觉更让人放松舒服的了,林谨容像一只小猫,紧紧贴着陶氏沉沉睡去。

    一觉醒来已是日影西斜,身边的陶氏已不知所踪,只外间传来低低的说话声,林慎之道:“差不多了,叫四姐起来,她再累也不能叫姐夫总等着她不是?”

    陶氏偏心眼的话:“就再多睡一会儿,下次来不知是什么时候了,二郎不会在意的是不是?”

    陆缄含了笑意的话:“是,不在意。祖父和母亲都特意吩咐过,可以多待些时刻。”

    林三老爷威风凛凛:“不像话,都嫁了人还半点规矩都没有,这是自家外甥,若是那起特别讲规矩的人家,早就骂了。”

    林谨容对着镜子抿了抿头发,整了整衣裙,掀开帘子走到陆缄身边低声道:“走罢。”

    陆缄看着她绯红的脸颊,轻轻点了点头。

    与林家众人惜别之后,林谨容本以为陆缄会骑马,谁知他却跟着她上了马车,特意解释道:“我饮的酒有些多,岳母不许我骑马。”

    林谨容忙给他挪了个位子:“喝过醒酒汤没有?”

    “喝过了,岳母特意吩咐龚妈妈替我熬制的。”陆缄轻轻握住她的手,将袖子垂下盖住了:“阿容,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

    “什么话?”

    陆缄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地低声道:“妻者,齐也,一与之齐,终身不改。”

    这句话,后头还有一句,“故夫死不嫁。”

    这话,从前她也听过的,林谨容看着陆缄的眼睛轻轻笑了:“我听过的。也从没有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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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一章细节处修改了一下,大体情节不变,想看的书友可以看看,不看也不影响。

    “妻者,齐也,一与之齐,终身不改。故夫死不嫁。”这句话出自《礼记?郊特牲》,代表儒家的传统观点,要求婚姻保持相对的稳定性,除了要求妻子夫死不嫁之外,也要求男子结婚后,也要终身不改,白头到老。当然,这是未犯“七出”之条及未到“义绝”之时。

    第165章妻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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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6章 祖孙

    第166章祖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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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过的,也从没忘记?陆缄认真地看了林谨容一会儿,温柔一笑:“那就好。”

    林谨容垂下眼,淡淡一笑。

    一路前行,陆缄几番侧头看向林谨容,她以目相询,他却也不说话,只淡淡一笑,再暗里将她的手指分开,十指交叉,紧紧握住。

    到了陆府,天色已然微黑,二门处看门的婆子夸张地笑着迎上来:“二爷、二奶奶回来了?”

    陆缄心情好,便点点头:“回来了。”

    那婆子一双眼睛就贼兮兮地往林谨容全身上下睃了睃,林谨容察觉有异,猛地抬起眼睛朝她看过去,那婆子匆忙避开她的眼神,微微垂了头,干笑着让到一旁。

    二人最先要去陆老太爷那里报到,不过才行了十几步远,就听有人低低喊了一声:“二奶奶。”

    陆缄和林谨容抬眼瞧去,但见路旁的假山石后绕出一个人来,正是陆云的丫头简儿。简儿脸上陪着笑,一双眼睛瞟瞟陆缄,又瞟瞟林谨容,分明是有什么话要说。

    陆缄便道:“你去罢,我前头等你。”果然独自先往前面去了。

    林谨容便带了荔枝,迎上前去:“什么事?”

    简儿忙小声道:“我们姑娘让奴婢在此等候您。今日您和二爷出了门后,家里发生了一件事……”

    原来林谨容和陆缄前脚刚出了门,陆老太爷后脚就安排陆缮自今日起,进聚贤楼和陆纶一道读书。这个命令在陆三老爷和涂氏那里没有遇到阻碍,在陆缮那里却被拒绝执行。

    陆缮当场就把药汤给砸了,跑回屋里把自己关起来,死活不出去,涂氏吓得守在门边又哭又劝,许诺说只要陆缮出来,就不必再去聚贤阁。陆三老爷驳斥她说不可能,她便又哭又闹,夫妻二人撕扯了一回,陆三老爷拿着她没有办法,只好硬着头皮去求陆老太爷再缓缓,反被陆老太爷指着鼻子臭骂了一顿。

    紧接着大管事范褒带了几个体壮的小厮、婆子去了三房的院子,婆子将哭得死去活来的涂氏请到一旁,小厮撞开门,把死死抱着书桌腿不肯起来的陆缮抬着去了聚贤楼。陆缮在看到陆老太爷的那一刻,竟然眼睛翻白,晕死过去。这下子,连陆三老爷都给吓得汗湿衣衫,苦苦哀求。又有若干人等上前求情,都劝陆老太爷缓缓再说。

    唯有陆老太爷不为所动,上前掰了掰陆缮的眼皮,摸摸他的脉搏,就命人将他抬到书房里,把所有人都轰了出去,就只留着陆纶与他、陆缮三个人。

    他们关在屋里不知做什么,总之过了三个时辰之后,陆缮醒了。老太爷吩咐下去,自今日始,六爷吃住都与他在一处,任何人不得插手,包括涂氏在内,要看望陆缮都要经过他的允许。

    简儿叹了口气,小声道:“二奶奶,三太太这会儿恨透了您,喊着您的名字骂……您要小心。”言罢迅速辞去。

    荔枝不忿地看着林谨容:“怎么办?奶奶?”一句话就惹了那么多的麻烦,又不是林谨容去和老太爷说的,分明是陆缄去说的,怎地到这时候,所有的账都算在了林谨容的头上?这是两人不在家,若是在家,还不知要如何呢。

    从前陆老太爷也曾管过陆缮的事情,但那是陆缮满了十五岁之后的事情,后来又不知出于何种原因,突然间就不再管了。如今这样大张旗鼓的,专挑着她和陆缄都不在家的时候做,不说就专是她引起的,却也和她那句话有关。老头子果然雷厉风行,手段强硬。涂氏要骂就骂呗,反正最后都要恨她的,还不如早点恨透了她,省得成日不看眼色歪缠腻歪她,林谨容安抚地拍拍荔枝的肩膀:“不要紧。”

    荔枝见她仿似全然不当回事,不由哀叹一声:“您莫要不当回事,若是她日日和旁人,和二爷说您的坏话,您可怎么办?”

    林谨容叹道:“话已出口,收不回来,怎么办?”

    荔枝也没有其他法子,沉默着扶了林谨容上前去追陆缄。陆缄正站在道旁的一株牡丹旁,借着微弱的暮光观察那牡丹的花芽长势如何,听到脚步声,回过头来道:“走罢。”也不问是什么事。

    荔枝如今胆子比从前大了许多,她觉着,事关陆缄的生母,林谨容不好开这个口,就该由她来说,便鼓足了勇气,道:“二爷,奴婢要多句嘴,您听了若是生气,要打要罚都由得您。”生怕林谨容阻挡,又补上一句:“奶奶您莫阻挡,过后打罚都由您。”

    林谨容才没有阻拦的意思。从前之时,很多事情她不说,也不许手下的人说,那是因为不想他难过,怕他听了尴尬为难,也怕他误会她是中伤或是看不惯涂氏母子,如今她早已没了那顾忌,她为何要拦?当下也不言语,任由荔枝去说。

    陆缄先始听说涂氏大闹,陆缮昏死之时,表情尚且还好,犹自带了几分啼笑皆非的神气,待到听至涂氏喊着林谨容的名字大骂时,脸色就阴沉了下来。

    有谁会喜欢人家说自己亲娘的不是?哪怕就是知道自家亲娘不对,那也容不得旁人说。无关是否明辨是非,就是与生俱来的一种护短的本能。荔枝见陆缄板着脸一句话不说,也有些发憷,由不得地看向林谨容。林谨容朝她使了个眼色,淡淡地道:“也只是听说,尚不知真假,无需放在心上。”便不再管陆缄,径自往前而行。

    行得几步,陆缄快步跟上前来,也不说什么话,就轻轻握了她的手。林谨容挣了挣,没挣开,便也懒得再挣。陆缄垂眸看去,但见她的嘴微微抿着,睫毛轻轻颤动,眼睛直视前方,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看不到生气伤心,只有宁静。

    聚贤阁里灯火通明,陆老太爷仰面靠在宽大的紫檀木椅子上,冷冷地看着面前的陆缮。

    陆缮裹着一件厚厚的皮裘,又瘦又小的身子被淹没在衣服之中,一颗大大的头死气沉沉地杵在翻毛领口上头,一双大得吓人的眼睛下垂着,死死盯着他面前的饭菜,两只苍白如鸡爪的手放在他面前的鹤膝棹上,偶尔神经质地颤抖两下,除此之外,他一动不动。

    陆老太爷突然发话,声音铿锵有力:“我数三声,你若是再不吃,我就赏给旁人吃。这天底下拼了命也吃不饱肚子的人多的是。”

    陆缮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吓得猛地一缩,手痉挛了一下,惊恐地抬起眼来看了看陆老太爷,又迅速垂下头去,一副随便你怎么着都行,我就是不理不配合的样子。

    这臭小子,先前宁愿把尿憋出来尿湿裤子也要装晕,倘若不是陆纶知道他怕老鼠,他还不肯醒。陆老太爷眯了眼,捋着胡子看着最小最弱的这个孙子,果然是倔驴的兄弟,同爹同妈生的,一样的倔。好啊,他就跟他耗。如今家里的生意顺当,新妇进门,明理知事,陆缄好学上进,不用他操心,他就好生和这小崽子耗上一耗,看看谁赢!

    “一,二,三!”陆老太爷数完三声,见陆缮不动,便轻轻拍了两下手,“啪啪!”

    小厮应声而入,先到陆老太爷面前压低了声音道:“二爷和二奶奶回来了,在外头候着给您请安。”束手退下,对着陆缮行了个礼:“六爷,小的得罪了。”然后跪坐在一旁,津津有味地用起了饭菜。

    陆缮倔强地盯着桌子,无声地把口腔里涌出的唾液咽下。

    “祖父,孙儿和孙媳妇来给您请安。”门被轻轻推开,陆缄和林谨容垂着头走进来给陆老太爷行礼。

    “起来吧,阿容家里都还好?”陆老太爷仿佛完全忘记了坐在一旁的陆缮,语气温柔,和蔼可亲。

    “回祖父的话,家里一切都很好。”林谨容刚回答了这一句,就听见噼里啪啦一阵乱响,陆缮尖锐刺耳的声音随之响起:“下贱的狗奴才!谁让你碰我的手了?滚!”

    众人齐齐回头,只见陆缮站起身来,拼命去踢他面前的小厮,一张脸涨得通红,声音尖利无比,那小厮只是避让,低声赔罪:“六爷,小的不是故意的。”

    “小畜生放肆!!!”陆老太爷猛地站起身来,快步行至陆缮面前,一巴掌搧在陆缮的脸上,陆缮被打得偏过头去,一个踉跄跌倒在地上,好一歇都挣不起来,索性不挣了,就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陆缄几番想上前去扶,都忍住了,忍不住看向林谨容,只见林谨容垂眸看着青砖石地板,一动不动。只好看向陆老太爷:“祖父?”

    陆老太爷理也不理,袖手回头继续问林谨容:“你七弟这就要回诸丈夫那里了吧?”

    “是。明日就走。”林谨容垂着眼,声线平稳。

    陆老太爷又问了几句无关紧要的话,方道:“都回去吧。”

    林谨容此时方道:“祖父,六弟还小,欲速则不达……”

    陆老太爷翘了翘唇角,看向陆缮:“看在你二嫂的面子上,此番暂且饶了你,扶六爷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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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6章祖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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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7章 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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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缮被小厮抱起来,还赖着不肯自己站稳,只闭着眼睛不停流泪抽泣,小厮拿他没有办法,只好任由他挂在自己的身上,为难地看着陆老太爷。

    陆老太爷并不理睬,只叫陆缄和林谨容赶紧回去:“时辰不早了,你们祖母还等着你们的,她身子不好,莫要让她久候。”

    陆缄和林谨容便退了出去。

    门被缓缓关上,陆老太爷收回目光,坐回椅子上,命令小厮:“给六爷收拾干净,在我隔壁另设一张床,安置六爷去睡。”又安排了两个婆子守夜,方才起身走到书桌前坐下来,仔细回忆林谨容适才的一举一动和表情眼神。

    这是个心肠硬的女人。他打陆缮那一下,虽则没有用大力气,但是看着也真是够吓人的。若是一般的女子,早就被吓着了,就算是陆缄,虽然知道此时不能插手,却也是极度不忍。唯有林谨容,眉毛都没有抬一下,平静无波。

    但这也是个不善伪装的女人。倘若是他的几个儿媳妇或是陆云在此,无论心里是怎么想的,都一定会忙着给陆缮求情,以表示自己心地善良。哪怕就是林玉珍,也不会不求情。她倒好,到了最后才开口求情,也只是很有分寸的一句话,没有哭眼抹泪,悲痛欲绝的做作,还带了几分仿佛是被他逼着似的无奈。

    要不然,就是她太冷静明智,知道陆缮的情况,晓得不能替陆缮求情。陆缮,说白了,就是被涂氏给毁了的。陆家的子孙小时候大多身子都有些孱弱,容易夭折。涂氏先失去陆缄,再失去次子,只剩这一根独苗,当然要当做眼珠子和命根子来爱惜。陆缮小时候不过是生了一场很常见的病,就把涂氏吓坏了。自那之后,就经常补,轻易不许出门吹风,不许这样,不许那样,那孩子便开始挑食,越长越弱,越弱涂氏越捂着,就越孤僻孱弱。

    他早前也只当是孩子身子不好,体谅三子和三儿媳的心情,睁只眼闭只眼,尽量地顺从,心想着长大点就好了。平日里见陆缮虽然孱弱寡言,但和陆纶在一处也还勉强算是正常,更没往心里去,若非是此番涂氏大闹这一场,林谨容给了陆缄那个提议,今日又亲眼目睹,他根本就没想到竟已严重到了这个地步。

    他若是再不管,三房将后继无人,若是再不管,大房和三房必将势同水火。拖累的不只是陆缄,而是整个家族。但也只是,他想管,他觉着他能管好,但真正能不能?他心里没有底。他活了一把年纪,经过很多事,更深刻地能体会到很多事情根本不依他的想象,无力得很。

    陆老太爷轻轻捶了捶桌子,长长叹了口气。罢了,所幸发现得尚早,还来得及补救,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总得尽力去做才是。林谨容,即便是真正的聪明,也还是太冷淡了啊,心还没完全放在陆家呢,这不行,得继续刺刺才好。

    集贤阁外的竹林里一片昏暗,风吹过竹林,声响如潮。陆缄看着林谨容被夜风吹得翻飞的裙角,沉稳的步伐,安静的表情,心绪复杂之极。他自来敏感,又岂能不懂陆缮吼叫怒骂小厮是做给谁看?分明就是怨恨他和林谨容,饶是如此,那始终是他的胞弟,成了那个样子,他也还是忍不住心疼难受。而林谨容进门就遇到这么几件事,心里又怎会没有怨恨?他低低叹了口气:“阿容。”

    谨容还记着陆老太爷那双精光闪现,仿佛洞悉一切,压迫感极强的眼睛。她觉着陆老太爷当着她的面打陆缮,一是因为陆缮果然欠打,二是故意打给她看。不理陆缄的求情,就专找着她说话拉家常,就是想等她主动开口替陆缮求情。他本可以用一种相对更温和的方式来处理这件事,但却采用这样激烈的方式,目的就是,让她避无可避,将她尽早拉进这个漩涡之中。

    一只手伸过来握住她的手,有些冰凉,却很有力。陆缄低声道:“阿容,早前那件事,家里人多口杂,应当是误传。你莫要担心,只要行得端正,总有一日旁人会知道你的好。日后,陆缮得了好处,他会感谢你的。”

    他说的早前那件事,无非就是指涂氏喊着她的名字大骂那件事。背后传的话,骂不骂都无所谓,真的骂了,她不可能打上门去和涂氏对骂,问涂氏,你为什么要骂我呢?真的没骂,那就更没必要放在心上。林谨容淡淡地道:“我不担心,早前就和你说过,不知真假,不要放在心上。至于陆缮此事,我什么都没做。是你找了老太爷,老太爷才出面管这事儿的。他将来若是成事了,要谢,也该谢你才是。”

    陆缄沉默片刻,握着她的那只手就又紧了几分。风吹起,他往她身边靠了靠,替她挡去大半的风。

    陆老太太见着了他二人,低低叹了口气,命林谨容坐到她身边去,也没说什么,就是命沙嬷嬷过来:“明日想吃乳羊肉了,让厨房做。”

    变相的安抚。她挨了一顿骂,就换了一顿乳羊肉。林谨容有些好笑,却也领了陆老太太的情。

    陆老太太坐了一回,放他二人去林玉珍那里。

    林玉珍照旧的不快活,照旧的气得肝疼。随意问了几句林家的情况后,就留陆缄说话。

    陆云照旧的体贴温柔,识趣知机,拉了林谨容到一旁去说悄悄话:“做人媳妇,总要受点委屈的。特别是在我们这种家里,四姐你可千万要想得开。也别和二哥生气。”

    站着说话的永远不腰疼,没有经历过的永远不知道个中滋味。可她再不是从前那个被人误解,被人背后辱骂,只会躲起来哭,躲起来委屈的女子。已然千山万水,再想不开那就是自己为难自己了。林谨容甜甜一笑:“谢谢阿云关心,我想得开,也不会和你二哥生气。”

    陆云就道:“那我就放心了。”随即小声道:“我和你说,三婶娘开始不是不同意六弟跟着祖父去读书,只是后来见了六弟那样子就忍不住心疼发怒,再后来,听说祖父不许她去探六弟才发了狂。这当中,有没有人在中间挑唆,我也是不知道的。但三婶娘和六弟的确是太糊涂,太不知好歹了。这可是好事啊。”说到这里,带了几分赧意:“我不想和你说其他人的坏话,只怕你以为我是那种人。但你是我亲表姐,又是嫂嫂,我不和你说,就是我不对。这些话,咱们说过就丢,你不要和人提起,特别是二哥,怕他误会。”

    “知道。”从前陆云就用这种语气,这样的方式,提醒了她无数次,指点了她无数次。她果然是没有把话说给旁人听,只是将这些话全都记在了心里,一个人反反复复地想,反反复复地折磨自己。

    隔壁林玉珍突然提高声音道:“二郎,你应该感谢我给你娶了个好媳妇。换了我,好心当作驴肝肺,我是忍不下的。”

    陆云头痛地道:“娘啊,怎么又说这个了?嫂嫂你且坐着,我过去劝劝。”言罢匆匆往隔壁去了,几句话之后,林玉珍的声音就低了下来。

    林谨容安静地坐着,直到陆缄进来道:“走罢。”

    林谨容根本不用去看他是什么表情,不用想也是一副面无表情,不痛不痒的样子。他不和她说话,她自然也不会去和他说话。

    桂嬷嬷先回的房,早就已经听说了事情经过,正是七上八下的时候,见他二人沉默着一前一后进了房,就匆忙迎上去,一边和荔枝递眼色,一边小意殷勤:“二爷、二奶奶,可要吃宵夜?”

    林谨容将陆缄脱下来的外袍放在衣架上:“我不要,看二爷是否要吃?”

    陆缄坐在榻上由豆儿伺候着换了靴子,低声道:“不吃,送热水上来,我和奶奶都累了,要早点歇下。”

    于是众人便都屏声静气地送水上来,伺候他二人盥洗完毕,小心翼翼地关了门退出去。

    林谨容将自己紧紧裹在被子里,微闭了眼,只等陆缄吹灯好睡觉。等了好一歇,迟迟不见他吹灯,只得打起精神道:“可是心里不舒服?”她都想得开,他还想不开?

    一只手从被子底下伸过来,轻轻握住她的手,陆缄侧过脸来对着她,一双眼睛黑幽幽的:“阿容。”

    “嗯?”林谨容安静地任由他握着,看着他掀开她的被子贴着她躺了下来。二人面对着面,双目相接。

    美丽如花,安静顺从,温和大度,没有过一句指责的话,没有显露出一丝一毫的委屈,完美到太不真实了。可他还记着那个穿着粗布衣裳,蹲在河边笑得肆意张扬,设计把他弄下河去,两只眼睛冒着绿光,生机勃勃的女孩子。陆缄伸出手指,轻轻托住林谨容的下巴,盯着她的眼睛,慢慢俯下头去,在即将碰触到她的双唇的那一刹那,林谨容迅速闭上了眼睛,他再看不清楚她的眼神。

    他有些失望,却仍然坚定地轻轻含住她的嘴唇,辗转几回,她推了推他:“灭了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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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7章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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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8章 无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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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即便知道她不曾看着他,陆缄还是不敢看林谨容的脸,他尽力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自然平静:“我,想看着你。”

    寂静一片。只听得到林谨容突然变得急促起来的呼吸声,陆缄有些窘迫地看过去,她已经睁开了眼睛,满脸通红,声音里带着些显而易见的焦躁不安和生硬:“我不。”

    “自成亲以后,你是第一次和我说不。你说不,那就不。”她到底是害羞的,陆缄轻轻松了口气,带着笑意起身吹灭了灯,又躺回她的身边,耐心地等着她的气息平静下来,方靠过去小声道:“还生气么?”

    林谨容没有回答。

    她身上散发着暖暖的甜香味,吸引人得紧,陆缄忍不住低头轻轻咬了她的耳垂一口。她全身立刻僵硬了,他突然很想知道,如果他再用一点力,她会不会叫出声来?她太安静得过分了,哪怕是最疼的时候,她也是寂静无声的。于是他试探着加重了力气,她一如既往地没有叫出声,但是狠狠揪了他的头发一把:“你属狗的?”

    他突然很想笑,于是歪在床上哈哈大笑起来。心中郁积的闷气一扫而光,神清气爽。他终于找到了她的裂缝。

    林谨容怔了片刻,缓缓松开手里的头发,转过身去面对着墙,使劲抠了墙几下。

    陆缄笑了一会儿,见她背对着他,安静地缩成了一小团,便伸手去抱她,将她转过身来对着他,轻轻吻在她的脖颈上:“不要生气了。明天跟我去听雪阁,我找两本书给你看。祖父藏有很多有趣的杂书。”

    万籁俱静,明月当空。

    陆缄侧躺向外,目视着泛出淡淡白光的窗子,一动也不想动。屏风后头传来极轻浅的水声,是林谨容在清洗。她已经洗了很久,按他估算着,最少也洗了盏茶功夫,可是还没洗完。

    “阿容!”他突如其来地一阵烦躁,忍不住喊她。

    “嗯?”水声略微停了停,照旧不温不火的声音,“你要喝水吗?水就在床边的矮几上。”

    “我不喝。”他控制不住地有几分愤恨,说不出因由,就是愤恨和生气。

    屏风后头安静了一会儿,林谨容走出来,步伐不紧不慢,语气平和:“那你怎么了?”

    跳动下的烛光下,她的两条长眉沾了水汽,眉尾微微往上飞着,表情安静平和。

    对着这样一张脸和这样的声音,他就是在无理取闹。陆缄低低叹了口气:“没有什么,你为何洗那么久?”

    林谨容长长的睫毛垂下去,露出一个淡淡的笑来:“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

    听到这句话陆缄又由衷地高兴起来,往里让了让,让她睡在他捂热的地方,很感兴趣地问:“我怎么了?”

    她没有回答他,而是背对着他躺下来,轻轻打了个呵欠:“累了,睡吧。”

    陆缄安静片刻,道:“阿容,我们说说话?”

    “好。”

    “阿容,你还恨我吗?”。

    “……不恨。你是我夫君。”

    “阿容……你,要不要我在家里多留一段日子?”

    “祖父母和姑母都会失望的,三婶娘也会更生气。”

    “……我会经常回家来的。”

    “……学业为重,不要让先生失望,等着你留京做官带我走呢。”

    “……好。”

    陆缄睁着眼睛,良久才睡着。

    天刚至五更,林谨容准时睁开眼,一入眼就是陆缄黑幽幽的眼睛,他朝她微微一笑:“醒了?”

    她也朝他一笑:“醒了。”

    “你早上去听雪阁还是下午去?”

    “下午。早上我要伺奉姑母。你想吃什么,我带过去。”

    “你把茶和茶具带过去,分茶给我喝吧?少字”

    “好。”

    “你穿绯红色挺好看的。”

    “哦。”

    “你有没有簪过牡丹?”

    “没有。”

    “今年春天你可以簪。绯红色的衣裙配姚黄,一定很出挑。家里就有,就是昨晚我看的那一株。”

    “好。”

    “……”

    “……”

    “梳头吧。”

    “好。”

    陆缄看着镜子里的林谨容,她给他梳头的动作越来越娴熟,越来越快,不过几天功夫,她就熟知了他的心意和爱好,给他拿的衣服鞋袜,配的簪子头冠,统统都是他喜欢的。林玉珍说得没错,这个媳妇娶得对,他不应该怀疑。

    院门突如其来地被人从外面猛推了几下。晨光里,“哐当、哐当”的声音让人听上去颇有几分心惊肉跳的感觉。

    “怎么回事?”林谨容匆忙把一根木簪替陆缄插上,起身打开门往外看去,这可真是稀罕了,大清早的就有人打上门,她还没遇到过这种事情呢。

    陆缄迅速起身,走到门边,把林谨容披散着,被风吹得往后飞扬的长发握住交到她手里:“先把头梳好,穿戴好再说。我去看看。”

    看门的婆子已经飞奔上前去开门。门开处,陆三老爷紧紧抱着拼命挣扎,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涂氏,陪着笑脸:“走错门了,走错门了,关门,关门。”

    陆缄往里推了林谨容一把。

    林谨容弯了弯唇角,十分听话地转身去对镜梳妆,又细细挑了身色彩鲜艳的衣服来穿上,簪了一枝鲜艳到了极致的琉璃流苏簪子。

    涂氏哀怜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进来:“二郎,你就可怜可怜我吧,看在我生养了你的份上,你去和老太爷求求情,放你六弟出来。他病着呢,一天一夜滴水粒米未进,怎么受得住?我不能没有陆缮啊,他可是你亲弟啊……”

    陆三老爷陆建立软兮兮的声音:“二郎你莫理她,把门关上,把门关上,我这就带她回去,被你祖父知道可不得了。”

    “你个没用的男人,苦死我了,我……”涂氏突然没了声息。

    “不行了,不行了,你婶娘犯病了,二郎,快帮我喊两个人出来扶她回去。”陆三老爷的声音越来越低。

    陆缄低声说了句什么,一切都安静了。

    林谨容站起身来,推开担忧地迎上来的桂嬷嬷和荔枝:“你们跟我出去扶三太太进来。”

    这不是引狼入室么?如果进来就不走,一直赖在这里哭闹那怎么办?或者是找点事赖上诬陷她又怎么办?桂嬷嬷和荔枝都不赞同。

    林谨容竖起眉毛来:“你们没听见?桂圆!”

    桂圆忙从樱桃身后转出来,匆匆忙忙地行了个礼,绝对服从地朝着外面碎步跑去,樱桃犹豫了一下,也跟着跑出去。荔枝叹了口气:“奴婢去抱床被子到榻上来。”

    桂嬷嬷则道:“老奴去弄点热水候着。”

    林谨容走到院子门口,只有桂圆和樱桃站在那里,陆缄和涂氏、陆三老爷都不见了影踪。仿佛刚才那事儿就从来没有发生过,一切都是错觉。

    看门的婆子傻兮兮地在一旁看着,见林谨容出来赶紧上前来讨好这位新奶奶:“奶奶,二爷和三老爷把三太太扶回去了。”

    林谨容看了看周围,沉声道:“今早这事儿,从没发生过,知道么?”

    那婆子忙道:“知道了。”这不是掩耳盗铃么?三太太来闹,怎会只有这几双眼睛看到,一路行来,也不知碰着多少个人了,就是这会儿,只怕也有好几双眼睛盯着的。怎可能瞒得住?

    正想着,林谨容仿若知道她所思所想,淡淡地道:“不管旁人怎么传,你们都不知道,没看见。记住了没有?你夫家是姓张吧?少字”

    张婆子“啊”了一声,笑得谄媚:“是,奶奶好记性,奴婢就是那日给您磕头的时候报了一下家门,您就记住了。”

    林谨容微笑道:“凡是办差认真的,或者是办差不认真的,我都记得。”

    其中的威胁意味很明显,张婆子干笑了两声,“奶奶,奴婢自然是要好好办差的。”

    林谨容点点头,回房命桂圆把她的茶具洗净备用。

    不多时,厨房送饭的婆子送了早饭来,陆缄却还没回来。

    她便让人拿温水温着,坐等陆缄回来。没有多久,来了个才留头的小丫鬟,道是陆缄在三房那边吃了,让她莫要等他,又道是,让她莫要担心,别忘了下午去听雪阁给他送茶。

    桂嬷嬷和荔枝听到这话,不由把一颗心放回肚子里,笑得眉花眼笑。

    林谨容独自用了饭,见天色差不多了,便去林玉珍那里请安。林玉珍果然已得了消息,见了她就道:“这个村妇!越来越嚣张了。走,你随我去见老太太,我倒要问问涂氏安的什么心,三番两次和你过不去,是想打我的脸还是对老太爷做主的这门亲事不满意?陆缄呢?”

    林谨容又怎可能为了这种事去见陆老太太,那不是犯蠢么?便劝道:“也没和我过不去,是找的陆缄。门都没进就晕过去了。老太太的身子不好,吵闹了她老人家,祖父一定会怨我们不懂事,算了吧。”

    “哪有那么容易晕的?我怎么就不见晕过去一回呢?装的!装的!”林玉珍看了林谨容一会儿,突然道:“你转性子了?”

    林谨容晓得她什么意思,无非就是说自己对上她的时候从来不肯吃亏,如今却对着别人服软了。便缓缓道:“我一直都是这样。多余的事情我不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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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8章无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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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9章 变脸

    第169章变脸

    多余的事情不做。这是多余的事情么?这涉及到陆缄的身份问题,他到底是大房的儿子,还是三房的儿子,这个问题必须弄清楚,绝对不容混淆!林玉珍气得脸色发白,对着林谨容怒目而视:“我可是为了你好,你却不领情!”

    林谨容道:“知道姑母疼我,但有些事是争不出输赢高低的,也不是吵得厉害就有理,无论怎么闹,事情的结果都不会改变,那为何要给旁人留下一个我们姑侄得理不饶人的话柄呢?”

    林玉珍气道:“她都骑到我头上来了,我还要让着她?你真的不去?”

    林谨容坚定地摇头。吃多了她才去掺和他们之间的这笔冤枉帐。她一直都记得一件事,那一年,涂氏暗里偷偷教宁儿叫涂氏祖母,被林玉珍知晓,也是这样的不依不饶,非得拉着她去陆老太爷和陆老太太面前辩个分晓。涂氏当然不认,问林玉珍从哪里知道的,让找出证人来,证人当然不缺,可最后却演变成林家姑侄一起生事欺压涂氏,得理不饶人。再到最后,林玉珍和涂氏都是各有苦衷的,唯独她,就是她不会为人,没有把事情处理好,把闲话传了出去。

    淡淡的茉莉花香扑鼻而来,林谨容抬眼看向门边,只见青布帘子下头一双大红色的绣鞋,上头搭了一抹绣了白玉兰的宝蓝色裙边,一看就知是陆云站在那里。

    “是可忍,孰不可忍。你就是个窝里横!我也不指望你了,一个个都是吃闲饭的,就我一人在操闲心。”林玉珍站起身来:“为了林家这张脸面,我还得去找老太爷!”

    这和林家的脸面有什么关系呢?分明就是陆家大房和三房之争。林谨容拦过林玉珍了,既然拦不住,那就顺其自然,留给陆云去拦,于是并不再拦林玉珍。

    帘子下的那双大红绣鞋终于动了动,陆云掀帘进来,笑道:“这又是怎么了?”见林谨容不说话,便自动接上来:“是为了早间那事吧?少字又不是多大的事。祖父和祖母心里都有数,母亲就不要去给二哥添乱了。”

    林玉珍非常坚持:“不成,若是其他事情我倒也罢了,就这件事,我坚决不让步。非说清楚不可。”

    陆云便朝林谨容使眼色,示意林谨容跟她一起劝林玉珍:“现下六弟还在老太爷那里,三婶娘心神不安也是有的。等过了这些日子又再说罢。”

    林玉珍怒道:“过些日子?过些日子她便又生出其他事情来了!”转而又怨林谨容,“都是你惹出来的好事!一进门就鸡飞狗跳的。说你母亲没教过你,你不懂,那么我就来教你,说一句还十句,活该你被人骑在头上撒野。”

    前生后世,都要受她的冤枉气,有理无理就指着鼻子骂。听到她又提起陶氏来,林谨容突地窜起一股怒火来,站起身来道:“是,婆婆说得对,全都是我的错。行,我这就去找老太爷,陆家这个媳妇我做不了!没这个本事!”言罢将帕子一甩,大步往外走去。

    林玉珍一怔,陆云赶紧插到中间去,死死拽着林谨容,头痛地道:“哎呀!人家才这么闹一闹,你们就自己先吵起来了,这不是给人看笑话么?嫂嫂,你的脾气怎么越来越暴躁了,都让一步吧?少字”

    林玉珍的脾气也上来了:“放开她,让她去,我倒要看看她能怎么着?”

    林谨容冷笑:“我是不能怎么着,但我也是人生父母养的,在家我母亲也把我当成宝贝一样的疼宠,祖父送我出门前,也曾说林家是书香门第,女儿要知荣知耻,要有骨气,可不是平白给人糟蹋的。无论我错不错,婆婆不高兴,说我两句,也是正常,因为您不止是我婆婆,还是亲姑母。可您何故要扯上我母亲?小姑,若是有人无故指着你的鼻子骂你娘,你是不是也要忍着?”有一就有二,旁人侮辱自己的亲娘,自己都不敢吱声,又怎能怪别人不把你当回事?

    陆云干笑:“都少说几句,家和才能万事兴,休要让旁人看笑话。”

    林谨容怒道:“我此刻在别人眼里就是一个笑话!旁人欺我倒也罢了,亲姑母也不体谅我,嫌我被人怄得不够,可劲儿地来怄我,我不就是笑话么?不单我是笑话,整个林家都是笑话!”

    林玉珍的脸一红,拔高声音:“这陆家的媳妇儿是你说不做就不做的?不许你去丢林家人的脸。”

    林谨容笑了:“姑母,您早前要我去,我不去您不饶,我真要去了,您又不许我去了,就只专为骂我娘而来的么?那也是您亲嫂子!丢林家人的脸不止我一人。我就跟着长辈学!”

    林玉珍气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兀自只是不肯咽了这口恶气。陆云拼命地劝了这个又劝那个,正自为难间,忽听外面方嬷嬷道:“二爷,您今日不去听雪楼看书的么?”

    紧接着门帘被掀起,陆缄快步走进来,几个女人便都齐齐没了声音。林谨容看到他就说不出的烦,迅速把脸侧开不看他;林玉珍亦然,看到他就想起涂氏来,冷笑一声抬头看着房顶,只有陆云上前去,温温柔柔地道:“哥哥……”

    陆缄轻轻一摆手:“我都听见了。无论如何,阿容你都不该和母亲置气,母亲是心疼你,为你好,不小心说错了话,那也不会是有意的。”他顿了一顿,低声道:“还有什么,能比至亲骨肉更亲近的呢?说一两句,生点气,始终也抵不过骨肉亲情的。”

    陆云忙道:“是啊,是啊,是这样的道理。”

    林谨容垂眸看着手绢,一言不发。是的,她曾经也一直这样以为,所以无论对错,拼命的忍,事实上是,委屈了还是委屈了,没有人心疼她,人人都觉得她没本事,窝囊,活该。她不舒服,为什么非要忍着?又不是不忍就要死。就算是要忍,也得看那个人,那件事,该忍不该忍,值不值得忍。

    陆缄见她一改前些日子的温顺安静,冷着脸看也不看自己一眼,由不得暗里叹了口气,思忖片刻,看向林玉珍:“一直以来都没机会和母亲说说话,假如母亲今日有空,儿子就陪母亲说几句心里话。”

    林玉珍不由抬眼去打量他,这可真是难得了,从没见他主动说和自己说什么,她今日倒想听听看,他到底想和她说什么。当下微微颔首:“你想说什么?如果是要替某些人说项,那就罢了。我不想听,也不愿意听。”

    陆云阻挡不及,只好抱歉的看着陆缄。

    陆缄垂了眼眸,低声吩咐林谨容:“阿容,你先回房去,我稍后也有话要和你说。”

    林谨容看也不看他,起身就走。

    竟然连告退礼也不行,林玉珍气得要死,又不愿意当着陆缄的面说林谨容没有规矩,只好生生忍了下来。

    这可忙坏了陆云,又想去劝林谨容,又怕陆缄和林玉珍之间再次发生不愉快,从而惹出更多的事端,那可不是白白便宜了人?于是只好留了下来。谁知陆缄竟然也道:“妹妹,还烦请你替我去劝劝你嫂子,你的心细,也会说话,你们又是亲表姊妹,有什么也好说。”

    陆云看着林玉珍,为难地道:“那……”

    陆缄一言不发,紧紧抿着唇,表情十分固执。

    “那好,我去找嫂嫂。”陆云只好叹了口气,退了出去。却不去找林谨容,而是找了个隐蔽的地方坐下来,侧着耳朵听里面的动静。

    四下里安静一片,只有陆缄听上去有些干巴巴的声音在响:“母亲,您放心,您的养育之恩儿子一直铭记在心,从不敢有忘。”

    林玉珍的脸色稍微和缓了一些,垂了眼睛看着手里的茶盏淡淡地道:“忘不忘是你的事情。我就是不靠着你,我也能过得很好,不是非得靠着你才行。这世上啊,忘恩负义的人多了去。”

    陆缄沉默片刻,站起身来行礼告退:“儿子要说的话已经说完了,母亲您歇着,儿子先告辞了。”

    就这样一句话就算完了?林玉珍气得猛地将茶盏往桌上一顿,怒道:“和我说上这样一句话就算完了?你日日正事不做,眼看着旁人欺负到我和你媳妇儿头上来作威作福,你还总往旁人那里跑。你究竟把我当成什么人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都想些什么!你莫忘了,谁才是把你培养成才的人!”

    陆缄的脸白了几分:“儿子从来不曾忘,也不敢忘。只记生恩不记养恩,或是只记养恩不记生恩,都和畜牲无异。儿子认为,目前为止,儿子并没有做错什么,问心无愧。”

    “你反了!”林玉珍勃然大怒,长这么大,他还是第一次这样明目张胆地和她对着来,现在就这样,日后还得了?于是就有些口不择言:“你是觉着我拆散了你们母子吧?少字我告诉你,这是你父亲和你祖父母的意思!你若是不在我这里,如今也比陆缮好不到哪里去!又算个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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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9章变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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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0章 儿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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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云听到这一声,暗叫不好,也顾不得遮掩,匆忙站起身来冲出去,却只见到陆缄脸色雪白地从里面大步走出去,听到她怎么叫也不肯回头。

    林玉珍还在后面道:“你甩脸色给谁看?忤逆不孝的东西!”

    陆云猛地往前一扑,拼命捂住了她的嘴:“娘,您少说两句不成么?日后,女儿出了门,这家里就只剩您一个人,怎么办?”说着眼泪就流了下来,捂住嘴低声抽泣起来。

    林玉珍一怔,神色灰败地垂下头去,好半天才硬撑着道:“我不怕,宗法律法都在那里,他敢把我怎么样?他若是不孝,我就去告他!宗法不会饶他,律法也不会饶他!你舅舅们也不会饶他。”

    陆云拭了拭泪:“是,可您辛苦养他一场,是专为了将来告他,坏了他的前程,然后一家子拼个你死我活的么?您只要少说两句难听话,哥哥他也不是那种没良心的人。”

    林玉珍强道:“你怎知道?知人知面不知心。现在他就这样待我,将来呢?”在她看来,陆缄能有现在全是她的功劳,他应该无限感激她,全都听她的,不能有一丝一毫的忤逆,否则就是忘恩负义。

    “他是来和您说好话的,是您自己钻了牛角尖。我瞧着的,他这几日也没往三房跑,就是今日送那位过去,在那边吃了一顿早饭而已。哪怕是寻常的侄子,这样的行径也正常着呢,就算您去找祖父和祖母,也不会起任何作用。”陆云安静下来,站起身来道:“人家只是随便出手晃上一晃,您就顺着人家的心意去做了,这是把人推过去,而不是把人拉过来。罢了,您心情不好就歇歇,我去看看。”

    林玉珍心中其实也后悔早前说了那些话,知晓她是要去转圜,便也不管她。可心里到底不舒服,越想越气,到底不是自己生养的,由来又想起自己从前夭折了的那些孩子,还有一心只想自家生个儿子的陆建新,还有他那一大群各式各样的女人,从头想到尾,不由悲从中来,又不愿意当着下人的面示弱,只好闷闷地上了床,躺在床上偷偷流了几滴泪。

    陆云快步追了出去,在半途追到了陆缄,喊了两声陆缄不回答,便追上去扯着陆缄的袖子,大声哭道:“哥哥,哥哥,你是不要阿云了吗?”。

    陆缄果然站住了脚,垂着眼帘不说话。

    陆云偷眼看去,但见他虽然表情还很不好看,脸色却已经没有先前那般惨白了,心里便略微松了一口气,流泪道:“哥哥,母亲她心里苦啊,爹爹那样,她还没有人可以说的。她一直都在担忧害怕,又被二嫂刺了两句,所以才会糊涂了,口不择言的。这会儿她也在后悔,只是抹不下脸来,你不能和她计较呀。那时候我们在江南,从来也没这样过,为什么回到家里,就成了这个样子呢?”

    陆缄盯着不远处的一丛兰草,低声道:“我不会不管你们。”

    从小到大,他答应她的事情就没有不曾做到的,得到这一句保证,陆云一颗心放回了肚子里,眼里的泪水却没有少半分:“哥哥,我心里是真正把你当亲哥哥依靠的,我想要你好过,不想你受委屈。可是我没有其他办法,帮不了你半分。你想要我替你做什么,你只管说,我能做一定会尽力去做。”

    陆缄的神色又软了几分:“只要你有这份心就够了。平日里……”他轻轻摇了摇头,“回去吧,母亲也许需要你陪。”说完将袖子从陆云手里轻轻扯出来,自往前头去了。

    “哥哥!”见陆缄回过头来,陆云含泪带笑地对着他道:“你好好哄哄二嫂。”

    陆缄朝她笑了笑,轻轻点了点头,步伐看着都要轻快了许多。

    陆云收了脸上的笑容,疲倦地揉了揉眉头,太累了,从小就要尽力周旋于父母和陆缄、林玉珍之间,实在太累了。她回过头来,看到不远处几个闪闪躲躲的身影,冷冷扫了那几个人一眼,仰起头,若无其事,稳稳重重地回了林玉珍的院子。

    林谨容回了自家的院子,正好看到桂圆和樱桃一边说笑,一边清洗茶具,便淡淡地道:“洗净了就擦干收回去。”

    桂圆不明所以,又不敢问,樱桃道:“奶奶,是不用了么?”

    林谨容道:“不用了。”然后径自进了房。

    桂嬷嬷闻声赶出来,看到这样子猜着是发生了什么事,忙以目相询荔枝,荔枝心情沉重地轻轻叹了口气,忙不过来解释,先就追进去劝林谨容。

    却见林谨容自个儿倒了一杯热茶汤,捧定了坐在窗前的榻上,淡然看着窗外,适才脸上的怒色和烦躁都不见了。于是把心放下去一半,提了茶壶上前:“奶奶,奴婢给您添点水?”

    林谨容把茶杯递过去接了水,道:“莫要劝我,谁也劝不了我。我在做什么,我心里有数。”

    荔枝笑了一笑:“奴婢还没开口呢,奶奶就知道了。奴婢只是觉着啊,和谁生气都可以,就不能和二爷生气。他可没得罪奶奶啊,早上他也挺护着您的。”

    林谨容道:“我想去一趟集贤阁。”找陆老太爷说说也好,不指望他能做什么,最起码也要把姿态和难处表明了,不能一个人闷声吃气。

    荔枝却不知道她要做什么,一颗心瞬间提到嗓子眼,失声道:“奶奶,您还是想着那话?那不是气话吗?您刚过门的新媳妇,跑到老太爷面前去说那话,那,那不是自己折腾自己吗?”。

    “荔枝你出去!我有话要和你们奶奶说。”门帘被“唰”地一下掀起来,陆缄大步进来,两颊因为愤怒而浮起一抹不正常的红晕,两眼紧紧盯着林谨容,眨也不眨。

    荔枝担忧地看着林谨容,林谨容朝她摆摆手:“你出去。”陆缄不会动手,再愤怒也不过是扬长而去罢了。

    荔枝只好退出去把门闭上,和桂嬷嬷几个提心吊胆地等在外面,竖起耳朵听动静。

    林谨容看着窗外,看也不看陆缄。她此时最不想看到的人就是陆缄,听到他的声音都是烦的。

    一只手伸过来,“啪”地一下把窗户关上了,林谨容不回头,继续看着窗棂。

    陆缄忍了忍,深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阿容,你要去集贤阁做什么?”

    林谨容没有回答。

    “阿容,你要去集贤阁做什么?”陆缄又问了一遍,见她照旧不理,不由抿紧了唇,死死盯着她。

    林谨容端起茶杯轻轻啜了一口茶,伸手去推窗。

    她轻慢的态度激怒了陆缄,陆缄一大声喊了出来:“林谨容!”

    林谨容不防,吓得手一抖,茶杯里的茶水都险些晃出来,很快稳住了,索性将茶杯放在桌子上,抬眼看着陆缄:“你想怎么样?”

    陆缄气得笑了:“我想怎么样?是我想问你想要怎样?你以为婚姻是儿戏么?你把我当成了什么?”他知道她不喜欢他,甚至莫名地讨厌他,可是已然成了亲,已然做了夫妻,他就想好好和她过一辈子。他也想要有个人来疼他,也想要有个人真心对他好,他也想委屈的时候,可以什么顾虑都没有的和那个人倾诉。可是她,却那么轻飘飘地,那样的不在意。

    那么你呢,当初你又把我当成了什么?林谨容看着他:“我不想怎样,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无论怎么做,我都无法满足她们的要求。你不会认为我是无所不能,理所当然的受气包吧?少字你也听见我和我姑母说过的话了,我也是人生父母养的,在家我母亲也是把我当心肝宝贝一样的疼宠,不是来给人随意糟蹋受委屈的。我不说,不是我不懂,我不生气,不是我害怕,只是因为我不想。你问我要去集贤阁做什么,我就和你说,我想去请教老太爷,该怎么做,才能做好陆家这个儿媳妇。你以为我不想要脸面?就算是我不想,我也还有父母姐弟要!”

    这些话,在她心里藏了很多年,前世的时候一直想问,一直想说,一直没有说出来,没有想到今天却说出来了,林谨容一时说不出的难受,她微微仰了头,把脸转开,命令自己可以愤怒,可以厌烦,但绝对不许伤心,不许难过。不值得,半点不值得。这不过是她所要前行的道路上,不得不花点时间和精力拔去的一丛荆棘而已。

    陆缄没有说话,而是一直沉默地看着她。

    屋子里静悄悄的,只有两个人轻轻浅浅的呼吸声。

    良久,陆缄方低声道:“我今早留在那边吃饭,特意和三叔父和三婶娘都说了,你是好心,和你也没关系,是我和祖父的意思,对六弟只会有好处。三叔父答应以后不会再让三婶娘来烦你。”

    见林谨容垂眼不语,丝毫不为所动,他忍了又忍,难受地道:“我也不想这样。”如果可以,他也想陆缮聪明活泼招人爱,也想涂氏爽朗简单坚强,也想林玉珍和陶家舅母一样的和蔼可亲,宽厚仁慈。但是不可以,他低声道:“阿容,婚姻不是儿戏,你不能这样任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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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70章儿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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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1章 赔礼

    第171章赔礼

    林谨容沉默地看着陆缄。

    婚姻当然不是儿戏,曾经她抱着美好的愿望,想要得到幸福,但她费尽了力气也没有得到,还死得不明不白。重生之后,她那么的努力,可是她强不过命运。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他,不是她的良人。

    他还停留在当年他和她新婚初始的状态里,懵懵懂懂,什么都不知道,她却已经看透了之后的岁月,丧子之痛、生死之仇刻骨铭心,不能轻易忘怀。她从整夜梦魇,没有灯光就睡不着到可以轻松入睡,一夜到天亮;从看到他就恨不得掐死他,到可以忽略他,笑着面对他,只把他当作一道必须跨过去的槛,一共花了整整五年。

    回头去看当年,她没有如今这样明白无惧,有很多做得不妥不当的地方,可那并不是她一个人的错,她已经付出了代价。而现在,她能做的所有的改变,所有的事情,都只是为了她认为值得的人,值得的事。除了那些能让她在这几年里过得稍微好一点,必须去做的事情外,她实在看不出陆家有什么地方值得她去付出,更看不出在这场被人强迫着进行,注定悲剧结束的婚姻里,在他这里,有什么值得她付出和操劳。

    她看不到,也不想看到。

    陆缄亦沉默地看着林谨容,他看不懂她的沉默和眼神。她好像是在悲伤,是在难过,可是眼睛深处还有一簇火焰在熊熊燃烧,非常奇怪复杂的感觉。他说不出具体的感受,但是他知道她心里绝对不好受。他不喜欢她这样看他,仿佛他罪无可赦。他试图去拉林谨容的手:“阿容,我们是夫妻。”

    林谨容在他即将碰触到她的那一刻,垂下了眼睛。

    桂嬷嬷在外面轻声道:“奶奶,三太太房里的惠嬷嬷过来了,说是有几句话要同您说。”

    林谨容当机立断:“让她进来。”

    惠嬷嬷束手束脚地进去,一边偷眼打量陆缄和林谨容的表情神态,一边行礼问安:“奴婢见过二爷、二奶奶。二爷、二奶奶安好?”

    陆缄淡淡地点了点头。

    林谨容脸上浮起一抹极浅淡的笑意:“豆儿,端个杌子给惠嬷嬷坐。”

    惠嬷嬷笑道:“哪里敢,奶奶莫要折杀奴婢了。”

    豆儿把杌子端过来,劝道:“嬷嬷莫要客气,我们奶奶不说虚话,让您坐,您就坐。”

    惠嬷嬷坚决不坐:“二奶奶,奴婢是奉命来替我们太太和您赔礼的。我们太太说了,她本是好心,不想成了坏事,若是有什么不周到,想不到,冒犯了您的地方,还请您不要和她计较,都是她的错,请您不要生二爷的气,还好好和二爷过日子。若非她身子不好,她便要亲自来和您赔礼的。”

    冒犯?亲自来和她赔礼?她承受得起吗?这是做给谁看的?真是可怜可敬啊,这涂氏被逼急了可比从前厉害得多。这会儿没有陆缮在一旁缠着,精力全都放在怎么对付她上了吧?少字林谨容笑出了声:“这话可真要折杀我了。三婶娘真是太多心,太客气了。叫我怎么能承受得住?”

    荔枝担忧地看着她,惠嬷嬷也被她笑得有些不自在:“奶奶,把误会解开嘛,这是应该的。”

    陆缄看了林谨容一眼,沉了脸冷声道:“嬷嬷说的什么话?二奶奶到现在也没说过谁一句不是,何来的生什么气?又计较了什么?这话要是传出去,外人还不知怎么传说二奶奶呢,下次不许再借着三太太的意思乱说话,否则不饶你。几十岁的老嬷嬷了,怎么这样不知事?”

    惠嬷嬷怔了怔,忙用力搧自己的嘴巴:“二爷说得是,奴婢不会说话,误传了三太太的意思。奶奶莫计较。”

    就和稀泥吧,看你能和到几时。林谨容淡然道:“嬷嬷不要打了,你既不愿坐,我也就不留你。烦劳你回去和三婶娘说,让她安心养病即可,其他的事情不要操心,不然若是病情加重,那可不是我的不是?我本该去看她,又怕扰了她休息,反而不美,就不去了。”言罢低头饮茶,看也不看惠嬷嬷一眼。

    惠嬷嬷得了这样不轻不重,不疼不痒,不酸不甜的几句话,很有些失望。半举着手立了片刻,见林谨容看也不看她一眼,陆缄也垂着眼不理她,不由极不甘心,还想再说几句,陆缄已然沉声道:“荔枝,扶嬷嬷出去,她的年纪大了,腿脚不便。”

    荔枝跨前一步,皮笑肉不笑地道:“嬷嬷,请。”

    再留下去也讨不了好,惠嬷嬷只好强作笑脸:“二爷、奶奶,您们歇着,奴婢告辞了。”

    林谨容眼皮都不抬,根本不理她。见她前脚出了门,就高声问众人:“饭还没送到么?摆饭。”

    众人忙将饭桌摆好,奉上热水帕子给二人洗手,陆缄洗完手,直直走到林谨容对面坐下,表情很有些讪讪的。

    林谨容不看他,也不给他盛饭。荔枝忙抢在前头把两个人饭盛好了,故意摆出一副欢快的样子笑道:“奶奶最爱吃的乳羊肉,二爷给奶奶夹一点吧?少字”

    陆缄忙挑了一点最肥嫩的放到林谨容碗里。

    荔枝又笑道:“听送饭的婆子说,这炙鸡刚烤好的,皮儿又脆又香。”她到底是偏心的,虽然希望林谨容能借着这个风口给陆缄夹菜,但又不想为难林谨容,只旁敲侧击地提一提。

    林谨容果然是不理的,只低着头吃饭。

    陆缄等了片刻,见她丝毫没有给自己夹菜的意思,便也不再等,也低头吃饭。

    林谨容是想着,别人越是恶心她,她就越不能亏待自己,要把自己给招呼好,于是一直吃个不停;陆缄是本来饭量就好,虽然此刻没什么胃口,可看到她吃个不停,也不愿意示弱,难道他一个大男人还没一个小女人想得开?于是两个人诡异地把饭菜全吃了个精光,看得桂嬷嬷和荔枝等人面面相觑,桂嬷嬷少不得私底下去准备消食的山楂汤。

    林谨容吃完,就着樱桃的手漱了口,又擦了脸,站起身来才发现自己吃撑了,于是往外去遛弯。

    陆缄瞥了她一眼,也不问她要做什么,只跟在她身后往外去。

    到得外头,见林谨容围着院子遛起了弯,没有出去的意思,陆缄便转身进了他的小书房看书。

    林谨容溜达了一圈,站在东边墙下看着那块空闲的土地打起了主意。闲来无事忙,不如种点花。种什么呢,就种菊花,这菊花怎么种,还要向陆老太爷请教才是。她要学会最少付出最大利益化。

    陆缄坐在窗前见林谨容站在墙根下一动不动,不由有些奇怪,侧着脸看了几回,不像是哭了的样子,便又看着。等了片刻,见她转身走开了,方又低下头继续看书,看了许久,直到林谨容回了房,他也没翻过一页。

    听到隔壁水响,知是林谨容要睡午觉了,又坐了片刻,放了书起身走到隔壁,恰好遇到荔枝从里间出来,朝他指了指里面,无奈地低声道:“倔毛病又犯了。这种时候我们太太都没法子,二爷您莫理她,要她自己想通的。”

    就是这样一句话,就让陆缄的心情好了许多。谁还没点脾气呢?何况是她,倔强的毛病早就出了名的。她比这样还恶劣的时候他也是见过好几次的,不能因为她温和安静了一段日子,就忘了她张牙舞爪的本来面目。更何况,这些日子以来的确是为难了她,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就是他也被弄得焦头烂额,她刚进门的人又会舒服到哪里去?于是他朝荔枝安慰地笑了笑,掀起帘子进了里屋。

    林谨容已然褪了簪钗和外衣躺上了床,决意要舒舒坦坦地睡个天昏地暗。多大的事儿呢?无非就是一群人不停地给她找麻烦,想让她不舒坦,想让她服软而已。那行,既然他们爱闹腾,就去闹腾呗,她招架不来就不招架了,她总还得继续过日子,还得活得好好儿的。人吃五谷杂粮,都会生病的不是?何况她这种刚进门就被硬刀子软刀子刺进又杀出,给人欺负得找不到北的新媳妇,她就病了,就不舒服,什么事儿都操不了心,谁也别想来烦她。

    “阿容?”陆缄在床边立了片刻,不见她有任何动静,只好轻轻掀开帐子,只见她安安静静的,呼吸绵长清浅,分明早就睡着了,不由轻轻叹了口气,将帐子放下,转身走了出去。却也不去别处,就在隔壁铺陈了纸张,研了墨,认真临帖。

    十张字写完已是将近黄昏,外面不知什么时候变了天,北风呼呼地刮着,门被轻轻敲了两下,荔枝在外轻声道:“二爷,太太那边的芳龄姐姐过来,请二爷和奶奶今晚过太太那里去吃晚饭。”

    陆缄忙道:“问问奶奶,她去不去?”

    荔枝为难地道:“奶奶不去,她不舒服。这会儿还没起身呢。”

    陆缄提着的笔就再落不下去,匆忙放了纸笔,快步往隔壁去:“怎么也没听你们谁过来说一声?哪里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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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昨天不舒服,所以没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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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71章赔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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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2章 为难

    第172章为难

    屋里光线昏暗,大红色的帐子显得微微发暗,离床不远处放着两个黄铜大炭盆,炭盆里的银丝炭红红灭灭的,热气烤人,角落里的青瓷香炉散发出的香味也有些甜腻,气息又热又甜,让人有些发闷。

    陆缄从又明亮又有些清冷的书房过来,颇有些不适应,沉声吩咐:“把香撤了。帘子打起来透透气,炭盆拿远些。”

    桂嬷嬷十分不满。外面变了天,北风刮得呼呼地响,这人又不舒服,还不得弄得暖和和的?陆缄不过是个刚成亲的年轻男子,哪里懂得知疼着热照顾人?于是就只去撤香,不动炭盆,更不要说去掀帘子。

    荔枝犹豫了一下,招呼着桂圆将炭盆稍微挪远了一点点,就不肯再动了,垂着手站在一旁:“二爷,太太那边还等着回话呢。”

    这几个人心里都有气。陆缄明白得很,却也只能装作不懂:“太太那里我等下亲自过去说,你去把帘子掀起来透透气。这屋里又热又香,就是我都闷着,更不要说你们奶奶。”说完往床前行去,轻轻掀起帐子,探头去看林谨容。

    林谨容背对着他,将被子捂得严严实实的,一动不动。

    陆缄伸手去摸她的额头,小声道:“阿容,你哪里不舒服?”

    荔枝和桂嬷嬷对视了一眼,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荔枝行到门边,想了想,到底还是将帘子挂在了门边的挂钩上。

    陆缄摸着林谨容的额头不烫,又见屋里没了其他人,便俯身下去试探着将自己的额头去贴林谨容的额头:“我试试烫不烫?”

    林谨容侧了侧身躲开他凑过来的头,拉起被子盖住头脸,蜷缩成一团。陆缄收回手和头,在她身边轻轻坐下来,沉默许久,低声道:“你究竟哪里不舒服?”

    林谨容淡淡地道:“我全身上下都不舒服,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

    全身上下都不舒服,还说不清楚,那就是心里不舒服了。陆缄轻轻叹了口气:“那你晚饭想吃什么?我让她们给你做。”

    林谨容道:“二爷不用管我,你先去吃饭罢,母亲那里等着的。”

    又叫回二爷了。陆缄立了片刻,闷闷地道:“那你先歇着,我这就让人去请大夫。”

    荔枝在外听得难受之极。奶奶分明就是心里不舒服,这二爷真是,难道说一声我知道你委屈了,辛苦了,为难你了,就会少个手指头还是少个脚趾头?可他偏偏就不说。也难怪得奶奶憋气。可她始终是个小丫鬟,有些话能和林谨容说,却和陆缄说不得,只能干着急而已。

    桂嬷嬷却是又有自己的一番想法,待陆缄出了屋子,就上前去问林谨容:“奶奶,您可是积了食?老奴熬了山楂汤,也许饮了就好了。太太若是知晓您不舒服,请了大夫,还不得立刻上门来瞧您?”这意思就是,新妇,能忍的就忍一忍,不要随便请大夫。这不比平时,一来新婚期间就请大夫,不好;二来又刚好遇到那几件事,怎么看都有故意和那两位叫板的意思在里面,实在是不妥。

    在陆家这种地方,只会忍不懂得反击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林谨容实在无法和桂嬷嬷说了,叹了口气,闭着眼不言语。

    荔枝忙道:“还烦劳嬷嬷去取山楂汤来,我来劝劝奶奶。”

    “你一定要劝奶奶。不然旁人又不知要怎么编排呢。”桂嬷嬷再三叮嘱荔枝,一步三回头地出去。

    荔枝上前去劝林谨容:“奶奶,二爷虽不说,但他心里都明白着,若是您在这当口放他一放,他定会无限感激。”

    林谨容低声道:“荔枝,我已经忍过放过了,再不能忍,再不能放的。最起码也该让他明白这中间的难处,他是儿子尚且如此难为,我这个新妇又能做得有多好?更何况,逼他为难他的人可不是我。我要再跟着转,为难的就该是我了。”逼陆缄的人首先是涂氏,其次是林玉珍。她无非就是让他尝了尝这被人逼着,架在火上烤着,里外不是人,有苦还说不出的滋味儿。

    林谨容的意思荔枝懂,就好比她去求府里的哪位管事嬷嬷做件什么事,人家明明是举手之劳,偏要装作为难的样子,煎熬半日才卖她一个人情,好叫她记住帮她这个忙不易。这中间的道理是一样的,不知道难处就不知道好处,若是陆缄不知这中间的种种为难,日后也不知好歹,或者就是,知道很难,却不知难到什么地步,没有感同身受,就不能体谅。荔枝轻轻叹了口气:“那过了这一头,您不能总硬着,该放的时候要放一放。”

    林谨容微微一笑:“知道,难不成我还在这屋里关一辈子,病一辈子?适可而止的道理我是懂得的。”

    陆缄出了院门,先叫长寿过来叮嘱了几句方去林玉珍那里,在院门口外立了片刻方进去,林玉珍和陆云已经坐在桌前等着了,见他进来,林玉珍只淡淡地扫了他一眼就把脸撇开,待他行礼问安后方淡淡地“嗯”了一声,说不出的倨傲。陆云装得没事儿似的笑道:“二嫂呢?”

    陆缄道:“她不舒服。约莫是着凉了。”

    这么巧?陆云心里嘀咕了一下,关心地道:“那请大夫了么?”

    “让长寿去请了。”

    林玉珍阴沉着脸冷哼了一声,陆云轻轻拽拽她的袖子,起身笑道:“待我去看看她,让厨房给她做点清淡养人的,省得她刚进门的人,不好意思开口。”

    林玉珍只觉无限烦躁和愤怒,还指望林谨容帮她拴住陆缄,对付其他人,结果林谨容进门什么都没做,就先和她吵了一架,然后就拿起乔来了。这种歪风邪气绝对不能纵容!于是打断陆云的话:“先吃饭。吃了饭再说,等了这许久,饭菜都凉了。”

    陆缄垂下眼默了片刻,起身道:“母亲,你们先吃吧,妹妹也莫跑这一趟了,你陪着母亲,我自会去安排。”言罢行礼退出去。前脚刚踏出门,就听见背后摔筷子的声音。他略微顿了顿,终是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林玉珍气得打颤:“看见没有,给脸不要脸,都在我面前拿乔呢。”

    “哥哥这不是亲自过来了么?说明他还是很看重您的。”陆云沉思道:“想来二嫂若不是真的病了,就是和那位有关系。也不知下午惠嬷嬷过去又说了些什么,我这几日想过了,就让芳竹过去罢,等哥哥去了诸丈夫那里,就把人送过去。”

    林谨容房里的这个人十分重要,以什么理由和借口插进去也很重要。若是安置年纪大的婆子进去,婆子们都会仗着资格老指手画脚,得不到信任,也特别容易引起反感,旁人一挑唆,只怕陆缄和林谨容都不愿意,乱子先就起了;若是派个年纪小的丫头去,一来年轻不稳当,二来容易引起其他猜测,得不到不信任的同时还进不得里屋,林谨容随便动一下手脚就可以把人给收拾了,林家还不会站在林玉珍这边,不起作用,只会坏事。

    唯有芳竹最合适。芳竹今年二十五,从小就跟在林玉珍身边,善解人意,大方得体,在江南的时候照顾陆缄不少,后来陆缄懂事了,林玉珍方把她调开,配了个小管事。她与陆缄有主仆情义,也得陆缄敬重,为人稳妥,又成了家,有了孩儿,在陆家上上下下都很熟,人缘不差,给林谨容做在内外院往来传递东西和消息的人,那是最合适不过的。最紧要的一点是,芳竹对林玉珍绝对忠心。

    林玉珍想了片刻,道:“那就是她了吧,让她过来和我说说话。”

    陆云就给她夹菜:“娘,先吃饭吧。无论如何,总不能不吃饭,您要是气坏了身子,有些人可得意了。”待到林玉珍吃了些饭菜下去,方又劝她:“现当下,无论如何都得先去看嫂嫂。无论她真病也罢,假病也罢,您都得给她撑起来,不能让人看笑话。”

    林玉珍冷笑:“她不是很厉害,目中无人的么?哪里用得着我替她撑腰?”

    陆云有些忧虑地道:“娘,若是她一人当然不足为虑。可二哥为何不留在这里吃饭?不就是回去陪她了么?”这证明什么,陆缄在乎林谨容,一个是亲侄女,一个是嗣子,既然病了就该表示慰问,不是赌气的时候,否则就得寒了心。

    林玉珍沉默良久,道:“再说吧。”

    陆云便打定主意,无论如何她自己也得去这一趟。

    且不谈她母女二人怎么商量应对此事,却说陆缄出了院子,心中烦闷不堪,迎头遇到陆纶,缠着说要去他那里吃晚饭,只得道:“你二嫂病了,等着大夫上门呢,改日吧。”

    陆纶大奇:“好不好的怎么突然就病了?”转念一想就有些明白过来,便道:“二哥为何不去问祖父?”只要陆老太爷一出手,保准就安生了。

    陆缄摇头:“这是我自己的事,没有什么事都拿去问祖父的道理。”因见陆纶还想再劝,便笑问:“陆缮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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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72章为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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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3章 老鼠

    第173章老鼠

    陆纶果然笑道:“他今早不肯吃饭,先说要吃燕窝粥,没有,便又不肯喝茶,说要吃参茶,还是没有。其实祖父那里的早饭也极好的,问了他三遍,他都不吃,祖父就让小厮当着他的面把饭菜茶水全都吃光了。祖父跟我说,若是他再不吃,就要任由他饿死,他可能相信了,我走之时,他一边哭一边喝稀饭呢。”

    只要吃了这饭,就意味着服软了,只要陆纶好起来,那么涂氏自然也就不会再闹腾了。陆缄忍不住翘起唇角,轻轻拍拍陆纶的肩头:“他自小就喜欢和你在一处,要多靠你开导他了。”

    陆纶憨憨的笑:“那没问题,二哥,我跟你去看二嫂吧?少字兴许我说两个笑话给她听,她的病就好了。”

    陆缄叹道:“哪有那么容易?”事情的来龙去脉他最清楚,没有人能替他们解决。

    陆纶笑道:“你不让我去试,你怎知道?就这样定了,你让人准备好吃的喝的,我去拿点东西过来。”于是一溜烟跑了。

    陆缄只得自回房去。先吩咐荔枝她们准备吃的喝的,进了里屋,林谨容还躺着,睁着眼看着帐顶发呆,听见声响,看了他一眼就又收回了目光。

    陆缄走到床边坐下:“现在好些了么?我让长寿去请大夫了,又让他给你带五丈楼的素面和素粥。但算着怎么也得半个多时辰以后才会到,你要不要先吃点东西垫底?”

    林谨容摇头:“既有素面和素粥,我就等着吃好了,其他东西没胃口。”她中午吃得有点多,有些不舒服,桂嬷嬷的山楂汤也不起什么作用。

    陆缄便道:“刚遇到了五弟,他要过来看你,也来吃晚饭。”也不问林谨容是否愿意起身招待陆纶,继续道:“他说六弟已经吃饭了,想必很快就会好转过来。”

    “那好啊。”林谨容自然知道陆缄是希望她能起来招待陆纶的,她当然也想起来招待陆纶,但是,既然病了,就得有病人的样子。大夫都还没上门呢,她自己就先起身了,算什么。

    少时,陆纶在外笑道:“人呢,人呢?都躲在哪里去了?不至于一顿饭也舍不得给我吃吧?少字”

    陆缄觉着林谨容那样子是不打算起来的,只好道:“要不,你披了外袍在外间榻上坐坐?”

    陆缄有时候是有些呆的。林谨容默了默,道:“大夫还没上门,我就起床待客,不好吧?少字”

    陆缄怔了怔,突地笑了:“那好,你就躺着。我去打发这混世魔王。”言罢果然往外头去了,不多时,陆纶抱怨了几声,在外大声道:“二嫂,那你养着,我改日再来探你。”

    林谨容忙“嗳”了一声。

    片刻后,陆缄提着一只铁笼子进来,笑道:“五弟送你的。”里头却是一只大尾巴的灰松鼠,正紧张地撮着两只爪子,目光炯炯地瞪着她,尾巴上的毛全都是炸开的。

    林谨容慢慢坐起来。那一年,陆纶也是送了她一只松鼠,陆缄不喜欢,她就没要。现在却是陆缄主动提了来给她。

    “五弟的这些怪东西就是多。”陆缄见她目不转睛地盯着看,分明是很喜欢,不由笑了,将笼子放在桌上,先叫豆儿她们拿花生和栗子来喂,又撺掇着林谨容给这松鼠取个名字:“你不给这东西取个名字?”

    林谨容看了那松鼠许久,低声道:“五弟他人很好。”

    陆缄赞同道:“是。的确很好。”

    林谨容又道:“你若是有空,不妨多领着他一道看看书,劝他好好读书,有他陪着,六弟兴许也会慢慢和你亲近的。”

    陆缄温和地看着她道:“行,我有时候看书看得久了,也看不进去。正可以去教他们练练字。”

    林谨容沉默片刻,低声道:“这只松鼠还是提回去还五弟吧。”

    陆缄不由皱起眉头来:“你不喜欢?”

    林谨容垂下眼:“不喜欢。”

    陆缄就沉默下来,垂着眼拿了银签拨灯芯。

    那只松鼠却开始活跃起来了,捧着豆儿拿来的栗子嘁嘁嚓嚓地啃个不休,一双眼睛闪着亮光,贼兮兮地四处打量。

    “二爷,大夫来了。”桂嬷嬷快步进来,先将林谨容扶了躺下,又将帐子放下。陆缄忙敛了心神,快步出去迎接大夫。大夫是陆家用熟了的,是个姓章的老大夫,进来也不多言,给林谨容号了脉,就埋着头写方子。

    陆缄拿去看,见全是些消食的,便收入袖中,将人送了出去。回来后见林谨容已经起了身,裹着件大毛披风正坐在榻上吃素粥,便也命荔枝取了筷子来,不吃厨房送来的饭菜,只将素面吃了。

    桂嬷嬷待他吃完方上前来问:“二爷,可要让人拿方子去拣药?”

    陆缄便递给林谨容看:“你觉得这方子如何?若是要吃,就让人拿去给长寿,我把这只老鼠拿去还陆纶。”

    林谨容自动忽略了他前半句话,只纠正道:“是松鼠。”这人不知怎么的,一直就称这松鼠为老鼠。

    陆缄看了她一眼,重复道:“老鼠,大尾巴的老鼠。”

    林谨容却不和他掰了,只低头看那药方,看完以后也没说什么,就将那药方放在了桌上。

    陆缄只好将松鼠笼子提上,打了灯笼自去陆纶的院子。

    陆纶正在院子里打弹弓,让人在远处放一根点燃的蜡烛,他立在尽头瞄准了打火焰,一打一个准。然后又点燃,又打,周而复始,乐此不疲。见陆缄过来,随便瞟了一眼:“咦,不喜欢啊?”

    陆缄点头:“她让我还你。”分明是喜欢的,可是偏生不要,不要就算了。

    陆纶也不放在心上:“不喜欢就算了,我正舍不得。这可不是从外头买来的,是我自己下网在祖父的集贤阁后头抓的,当时也不知花了多少心思,总怕被祖父给逮着。喂了一两年,可乖着呢。六弟问我要了几次也没给,给她她还不要。”恍觉失言,便闭了嘴,对着烛火“啪”地又是一下,烛火熄灭,回头得意地问陆缄:“二哥,你读书倒是厉害了,这个你可会?”

    陆缄默不作声地将手伸过去,从他手里取了弹弓拉开瞄准。

    “哎呀!”陆纶兴奋地命小厮:“长安,快替二爷把蜡烛点起来!”又促狭地道:“二哥,你读书太多,眼神儿想必不太好,我替你挪近些?”

    话音未落,陆缄已然松了手,烛火应声熄灭,也不说话,就把弹弓还了他,淡淡一笑。

    “好!”陆纶使劲拍陆缄的肩头,双眼发光,又去拉陆缄的手来看:“你怎么会的?真不愧是我二哥。”

    “别动手动脚的。”陆缄笑着推开他:“六艺里头有骑射,道理差不多。我原来私底下也和同窗学过。”

    陆纶笑着拍他的胸脯:“打过鸟雀没有?”

    陆缄笑道:“打过。”

    陆纶哈哈大笑起来:“我娘总说我,什么时候能和你一样斯斯文文,刻苦努力读书,不要乱五乱六的就好了,看吧,你其实也和我差不多。”

    陆缄道:“我也是从小孩子长大来的。”

    陆纶一怔,随即使劲捶了他的背一拳:“我可不是小孩子了!”

    他力气不小,一拳砸得空声响,陆缄被打得生疼,吸了口凉气忍住了:“你要我的命啊?你哪怕是花三分之一的精力来读书呢,又怎会天天被人追着耳提面命?我也有自己的爱好,怎么就不见谁来迫着我,不许我弄呢?还常有人劝我出去玩玩散散心。”

    “我和你不同。”陆纶沉默片刻,认真道:“二哥,我实话同你说,我是真读不进去。你兴许不信,我看到书就头疼,跟祖父在集贤阁读书,犹如把我放在火上烤。”深吸了一口气,大声喊道:“生不如死啊啊啊啊啊……”

    长安愁眉苦脸地捂住耳朵:“二爷,您院子里的鸟雀多么?”

    陆缄不明所以,笑道:“多啊,今日傍晚我出门去之时,一大群叽叽喳喳的都争着在树上落脚呢。”

    长安道:“我们这院子里是不会有鸟雀的,小人已是很多年不曾见过了。”

    陆缄奇道:“为何?”

    长安笑着瞟了陆纶一眼,道:“什么鸟雀的胆子能比身子大啊,竟敢往我们这里跑?不被打死也得给吓死。”

    陆缄忍不住笑起来,陆纶一巴掌搧在长安的背上:“臭小子,胆子又见长了啊。还不去拿点好吃的来招待二爷?”又挤眉弄眼:“二哥,你敢不敢喝酒的?我藏了一坛子好酒。”

    陆缄想了想,道:“喝吧。”

    二人刚在桌边坐下,酒尚未温好,就听院门轻响,陆缮的乳娘进来道:“太太过来了。”

    陆缮少不得手忙脚乱一番,一边给长安使眼色,命长安藏酒,一边拉了陆缄跟他出去见宋氏。

    宋氏穿着家常的半旧袍子,只带了贴身的嬷嬷,板着脸呵斥道:“孽障,你不好生温习功课,鬼喊鬼做叫什么?”才刚说完,就看到了陆缄,忙换了张笑脸道:“二郎,怎地有空过来?不温习书么?”

    陆缄正要开口,陆纶抢在他前头道:“二哥是来劝我读书的。”

    宋氏默了片刻,温柔地笑了:“二郎,要多烦劳你替我管管这孽障了。听说阿容不舒服,请了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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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73章老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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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4章 劝诫

    第174章劝诫

    陆缄不欲多谈:“只是一点小病,二婶娘不必挂心。”

    宋氏叹道:“那就好。如今冬春交替,一不小心就风邪入体,生起病来。我刚去看过你三婶娘,她也是病了,才吃了那么大一碗药呢,可怜的,我平日里总觉着吵,可看到她和你三叔父两个人孤零零的在那屋里呆着,还是觉着吵闹一点的好。”

    见陆缄垂眸不语,便又笑了:“我也没其他意思,就是觉着,二郎你若是方便,还该劝劝老太爷,儿是娘的心头肉,六郎要管,但也该让他见见娘亲。我也是做母亲的人,感同身受,你三婶娘……唉……”

    陆纶连忙打岔:“娘,六弟好着呢。”

    宋氏审视了一下陆缄的神色,也就不再提:“我正想去看看二侄儿媳妇,不知此时可方便?”

    陆缄淡淡地道:“不敢烦劳二婶娘,她不过是小病,养养就好了,若是惊扰了长辈们,她心里就要不安了。”

    宋氏微微一笑:“那我就不去了。夫妻么,就该多点体谅才是,可不能为了一小点事情就生分,二郎你可要好好待阿容,我闲时也会多开导她的。”又突然想起来似的,“对了,听说老太太被惊动了,若是方便,还该去和老太太说一声,省得她老人家担忧。”

    陆缄垂着眼道:“婶娘说得是。”

    宋氏温柔地叮嘱陆纶:“五郎你好生招待你二哥,不许顽皮,我先去了。”

    待宋氏走远,陆纶扶住陆缄的肩头,要推着他往里:“走走走,继续,继续。”见陆缄神色不好,不由得轻轻叹了口气:“女人一旦搅在一起,就成了一团乱麻,麻烦!看看,二哥如今也被搅得心烦意乱,拖累得书都看不进去,长此以往,英雄也没了气概。我若是你,甩手就走了,她们爱干嘛就干嘛。”

    陆缄看着他年轻稚嫩的脸,不由苦笑:“我若是你,自也无需如此。”

    陆纶想了想,低头一笑:“那你打算如何?不如去诸先生那里吧,回来就好了。”

    “躲不掉的。”陆缄将他的手拿下来:“我先回去了,谢谢五弟的热情款待。”

    陆纶道:“你不喝酒啦?”

    陆缄一笑:“改日罢。”

    &&&

    林谨容把药方递给荔枝:“拿去给长寿,让他抓两服回来。多拿点赏钱给他。”

    荔枝应了,小声道:“奶奶,这药方?”

    林谨容笑道:“就是些消食药,但还是得吃。”虽则大家都心知肚明是怎么回事,但该掩盖的还是得掩盖,给彼此一个台阶下。

    忽听樱桃在外间笑道:“姑娘安好。”接着就听陆云温温柔柔地道:“你们奶奶呢?可好些了?”

    荔枝便将药方塞进袖子里,扶林谨容躺下。林谨容半躺在榻上,望着陆云轻轻一笑:“阿云怎么有空过来?”

    陆云含笑道:“听说嫂嫂病了,特意过来瞧你。可好些了?”一双美目在林谨容身上来回扫了一圈:“听说大夫已经来过了,可说了是什么病?”

    林谨容坦然道:“没说,就开了一张方子,我也不是很看得懂。”

    陆云明显不信:“也没问?”

    林谨容道:“没问,你二哥说是家里惯常请的,放心。当是小病,过两天就好了,又害你跑这一趟。”

    陆云笑笑:“不是担心嫂嫂么?听说你没吃晚饭,想吃什么?我让人去给你做。”

    林谨容垂了眼,淡然一笑:“多谢妹妹关心,我吃过了,你哥哥让长寿去五丈楼给我买了素粥和素面。”

    “哥哥话虽然少,总是最细心的。小时候,每次他出门,总记得给我带我喜欢的小玩意和吃食回来,就没有一次不中我的意。不是亲兄,胜似亲兄。”陆云先始还沉浸在美好的回忆中,转过头来就神秘兮兮地问林谨容:“听说今日下午惠嬷嬷来过,她来做什么的?”

    林谨容笑道:“来和我说三太太对我没有恶意。”

    “没有恶意那就好。”陆云沉默片刻,轻声道:“嫂嫂,我有一个请求,不知当讲不当讲。也许你听了会不舒服,但我全无半点私心,只是希望大家都好。”

    林谨容捧定了茶杯:“阿云无需如此客气。”

    陆云注视着她,语气很诚恳:“母亲的性情暴躁,嫂嫂不是第一天知道,我请求你以后不要再惹她生气了,多让让她,我都记在心上,她也会记得你的好。别让旁人看笑话。”

    林谨容微笑道:“我不是故意的,我也想好好儿的,但有时候我也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我猜,我这方面大概还是有点像姑母的。”

    听她说像林玉珍,陆云眼里闪过一丝恼色,加重语气道:“一定得控制。嫂嫂也别嫌我多事,我是就事论事,也是为了你好。你是不知道吧,此时外间已经有人在传,做人子女和儿媳的,就该顺从长辈公婆,怎能因为长辈一句无心的话,就不依不饶呢?”略顿了顿,苦口婆心地道:“嫂嫂,我是为你着急啊。”

    林谨容点点头:“阿云辛苦了。”并不问是谁说她的闲话。

    陆云也不说是谁说的,亲切地拉起林谨容的手,带了几分忐忑和娇憨道:“嫂嫂别嫌我多事,我都是心里急的。我不太会说话,但心是好的,就是希望我们一家子和和美美的,不想让亲者痛,仇者快。如果我让嫂嫂心里不舒服,我给你赔礼?”言罢果然要给林谨容行礼。

    林谨容一手扶住她:“不用这样客气。”

    陆缄走进门来:“阿云来了?”

    陆云堆满笑容起身:“是,我来看看嫂嫂。看到嫂嫂情形不错,我也就放心了,这就告辞走啦。”

    林谨容忙假意要下榻:“我送你出去。”

    陆云慌忙按住她:“怎么成?怎么成?若是病情加重了,哥哥要心疼死了,岂不是要怨我?”边说边看着陆缄笑,陆缄淡淡一笑:“我送你出去吧。”

    兄妹二人肩并肩地出去,不多时,外间传来陆云清脆的笑声,陆缄也久久不见进来。

    荔枝低声道:“奶奶,大姑娘的花样真多。”

    林谨容微微蹙起眉头,将银签轻轻拨了拨灯芯。不能再这样无休止地被强拉着纠缠这些事,这会浪费她大量的精力,必须主动出击。

    陆缄刚进来,外面又传来沙嬷嬷的声音:“听说二奶奶病了,老太太特意让老奴过来瞧瞧。可请了大夫么?可吃过药了?晚饭用得如何?”才说着,人就已经到了门口。

    林谨容赶紧下了榻,扶着樱桃站住了,含着笑道:“不过是点小病,养养就能好的,怎地惊动了老太太,可真是我的不是了。烦劳嬷嬷替我谢老太太,待我全好了,就去给她老人家磕头。”

    沙嬷嬷命身后的丫头放下一包药材,含笑打量了林谨容一番,再三问过病情后,道:“也没什么,病了就该让家里人知道。老太太说啦,奶奶安心养病,有什么需要只管让人去说,断然不会委屈了您。”

    又是非常隐晦的安慰。但老太太表了这个态,她就可以安心养病了,不必担心谁来说嘴。林谨容谢过,沙嬷嬷也不久留,就此告辞。

    待到房里只剩了夫妻二人,陆缄道:“现在你好些了么?”

    林谨容正色道:“好多了。吃了药,养个一两天就好了。”

    陆缄默了片刻,吩咐豆儿:“取热水来盥洗罢。”

    林谨容便问他:“我病着,夜里难免折腾,你要不要去隔壁睡?我已让人给你铺了床铺,炭也是烧好的。”

    陆缄头也不抬:“不必。”

    林谨容也不多话,安安静静地洗漱,安安静静地躺下。陆缄洗毕,上得床来,靠在床头沉默了半晌,方将灯给灭了。

    一夜北风急。

    第二日天气干冷,下起了零星的雪花,林谨容窝在屋里养病,陆缄照旧早起读书,晚上归家。涂氏和林玉珍都没来烦人。

    第三日早上就变成了鹅毛大雪,林谨容无需去林玉珍那里应卯,正是休闲好时光,便寻了一卷闲书,窝在熏笼旁看书。才刚看了两行字,桂圆就进来道:“奶奶,长寿说,二爷早上穿的鞋子不对,脚冷,要换皮靴呢。”

    林谨容便道:“去寻了送过去。”

    桂圆低声问过荔枝,寻了皮靴送出去。

    没过多少时候,又进来道:“二爷早上出门,衣衫单薄,问奶奶寻那件天青色银鼠出锋的锦袍。”

    不待林谨容开口,荔枝便快步进去寻,遍寻不着,只好问林谨容:“奶奶可曾见着?”

    林谨容轻轻叹了口气,她哪里又见过他有什么天青色银鼠出锋的锦袍?少不得起身领了荔枝等人开了箱笼,仔细找了一回,照旧是找不到,只好抱了件石青色的袍子出来,命长寿进来:“不曾见过二爷那件衣服,拿这件去也是一样的。还有什么,一并说了拿过去,省得冻坏了二爷。”

    长寿垂着眼道:“奶奶,二爷今日脾气怪着的,他要那件衣服,小的拿这件去,他定然不饶小的。”

    林谨容沉默片刻,道:“那我送过去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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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74章劝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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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5章 佛脚

    第175章佛脚

    当披了绯红色绣金披风、发髻高绾的林谨容领着丫鬟,提着食盒,抱着衣服匆匆朝听雪阁走去时,引起了路过的仆妇丫鬟们的注意。

    这位新奶奶,一直颇具争议。且不说未进门之前的种种是非,就说进门之后的事情。才进门几天呢,就惹了很多事出来,先是一句话就动了三房的宝贝疙瘩六少爷,惹得三太太那样温吞性子的人又哭又骂,还打上她的门去,接着又和自来性情严苛,说一不二的大太太生气闹别扭,然后又生病,请大夫,惊动老太太派人去瞧。就在大家都以为她还要再病几天才会好的时候,她却顶着风雪出来了。

    被各式各样的目光打量着,荔枝颇有些不自在,林谨容倒是目不斜视,走得稳稳当当,并不多看谁一眼,有人上前行礼问安,也不过是淡淡一笑,不倨傲,却也绝对不好亲近。

    听雪阁,为了方便观景,四面八方都是隔扇窗,任从哪个方向推窗望去,都是美景。一楼通常是用来待客的,二楼才是陆缄读书所在。

    林谨容一行人进了听雪阁,长寿就从荔枝和樱桃手里接了东西,道:“二位姐姐就在楼下火炉边候着罢,二爷读书时不喜欢屋子里的人太多。”

    荔枝见林谨容没表示不同意见,便依言领了樱桃在楼下坐了静候不提。

    长寿领了林谨容上得楼去,只将东西轻轻放在一旁,便垂着两只手,轻轻下了楼。

    陆缄坐在窗前低头写字,听见声音头也不回地道:“衣服拿来了么?”

    林谨容抱了衣服走过去:“拿来了,但不见你要的那件,只有这个,你看可勉强用得?”

    陆缄停了笔,回头看着她:“怎么是你来?”

    林谨容非常诚实地道:“找不到你要的衣服,长寿不敢来见你。”

    陆缄默了片刻,道:“你好了么?”

    “好了。”适可而止,就算是他不使长寿来唤,她中午时候也要出门晃一圈的。林谨容将衣服打开,放在熏笼上烘着:“二爷是要将它穿上,还是要把外袍褪了换上?”

    陆缄默不作声地解开腰带脱去外衣,林谨容上前去接了他脱下来的外袍、腰带等物,又递上那件石青色的锦袍。他却站着不动,并不去接。

    长寿说得没错,陆缄今日的确是有些不好相与。林谨容便替他穿上了,低头系好腰带,又系玉佩和锦囊:“这屋里有些冷,让人再加一个炭盆罢?”

    “我不冷。屋里太暖,不容易集中精神。”陆缄垂眸看着林谨容,她的神色很专注,葱白的手指灵巧地在他腰间飞舞,把玉佩和锦囊系得稳稳妥妥。他的手指动了动,想摸摸她的脸颊,犹豫再三,终是没有放上去。

    既不冷,那为何总要添衣换鞋?林谨容劝道:“太暖和是不行,但太冷了亦会生病。给你带了热汤过来,先饮一点,省得受了凉。”言罢取了汤递过去:“还热着的。”

    陆缄接了碗捧在手里,不经意地道:“你还看书吗?那边书架子上有几本游记。”

    林谨容低头收拾书桌:“今日先不看了。我打算先去母亲那里,再去看看老太太,也省得她们挂心。三婶娘好些了么?”

    陆缄将汤一饮而尽:“好多了。”

    林谨容接过碗放入食盒中:“问你要几枝红梅拿去送人,舍得么?”

    一碗热汤下去,陆缄觉着身上是要暖和了许多:“你要送谁?”

    林谨容低头一笑:“挨个儿走一圈,算是他们来探我病的谢礼。”她准备将陆家从老到小,挨着走上一圈。这中间的重点,是她从前从没有主动去接触过的陆老太爷和陆老太太。万千妖魔,总有一尊佛镇得住。

    陆缄扫视了一下被林谨容三两下就收拾得干净整齐的书桌,起身道:“走吧,我带你去挑。”

    林谨容忙道:“你不看书了?”

    “正好累了。”陆缄不看她,垂着眼往下走。

    林谨容下了楼,吩咐长寿:“再添一个火盆,放在角落里,楼上太冷了。”

    长寿偷觑着陆缄,见陆缄没表示反对,脸色明显比先前让他去取东西时好太多,便笑着一溜烟地去处置不提。

    二人在梅林里转了一圈,见了那好看好插瓶的红梅,便命看林子的婆子砍下放入提篮之中。林谨容指了一枝极大极美的红梅:“这个如何?”

    陆缄道:“只有祖父那里才有这么大的瓶子。”

    林谨容笑道:“就是准备送到聚贤阁去的。”说完就有些后悔自己漏了口,忙道:“你是否有空同我一道去?”

    陆缄的唇角往上勾了勾:“可以。”有他陪着去聚贤阁,想来不会是说那什么陆家媳妇难为之类的话了。她若是能得到陆老太爷相护,他去了诸丈夫那里也放心得多。

    陆老太爷正检查陆纶的功课,看到不高兴处就叫陆纶伸手出来打一戒尺,吹胡子瞪眼睛:“你怎么就没点长进?”

    陆纶涨红了脸道:“我尽力了。”

    陆缮含着一管笔,眼巴巴地看着他二人,每每看到戒尺落在陆纶手上,总是情不自禁地瑟缩一下,有心想替陆纶求情,却总也不敢开口。

    陆老太爷打得累了,陆纶还是那么一幅样子,也不反省,也不叫疼,更不表示说以后会更努力,只一口咬定说他尽力了。无奈至极,只好道:“皮糙肉厚,你以为我就拿你没法子了?”

    陆纶小心翼翼地道:“哪里,祖父英明神武,法子当然是很多的。”眼看着陆老太爷的戒尺又高高举了起来,吓得闭了闭眼,却是又把手往陆老太爷面前递了递:“祖父您要是打着高兴,就打罢。”

    陆老太爷就打不下去了,狠狠地将戒尺砸在桌上,扔出一本书,冷哼道:“三天之内,把这书抄十遍。”

    陆纶的黑脸便黑了几分,正想反驳撒赖,就听外头有人道:“老太爷,二爷和二奶奶过来给您请安。”

    陆纶一下子来了精神,撸了撸袖子,张口要笑,被陆老太爷一个眼风扫过来,顿时蔫了,懒洋洋地拿了书坐回去,认命地道:“我抄书,抄书,抄书。”

    陆老太爷见陆纶老实了,便又看向陆缮,陆缮匆忙将笔取下来,也不论倒正,就将笔头胡乱在纸上画了几笔。一对活宝,陆老太爷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背手往外行去。到了厅外,并不立即进去,而是站在门口往里看。

    但见林谨容捧了一枝鲜艳的红梅,脸上带了个浅浅淡淡的微笑,俏生生地站着,陆缄在一旁低着头翻书架上的书。二人互相离得不远,但并不交谈,更谈不上新婚夫妻之间那种眉来眼去的小动作,看着总是有点不对劲。一个太闷,一个太淡,这样下去不是好事。

    陆老太爷思忖片刻,迈着方步进去,笑眯眯地道:“阿容的病好了么?”

    林谨容忙上前行礼,将梅花双手奉上,笑道:“一点小病不碍事。因恐长辈们担忧,所以借着送梅花过来的机会,好叫长辈们放心。”

    “好了就好。”陆老太爷豪爽地笑着,接了那梅花递给陆缄:“二郎,一事不烦二主,你媳妇儿送了我花,就由你去替我插好。”

    待陆缄去了,陆老太爷在宽大的紫檀木椅子上坐下来,指指下首的如意纹六面开光圆墩,和蔼地道:“阿容往炭盆边来坐。难为你大清早的就去折梅花送过来,真有孝心。二郎是个呆子,天天守着一林梅花,从不懂得折了来做人情,就是没有你聪慧知事。一枝梅花,不值钱,难为的是心意,这可比什么都宝贵。”

    林谨容忙道:“让祖父见笑,就是二爷帮着挑的。”

    陆老太爷抬了抬浓密的眉毛,故作惊讶:“哦?真的?你是故意护着他的吧?少字他的脾气我还不知道,锯了嘴的闷葫芦,不是逼急了什么都不说的。他这几日有没有得罪你啊?”

    林谨容一笑:“没有。二爷他待我很好。”

    陆老太爷笑道:“那就好。我啊,最担心他得罪了你都不自知,最怕就是你们小夫妻不和。有句俗话说得好,夫妻同心,其利断金。女子,再能干也要有男人支撑,否则就是浮萍,没有根基,随便一阵风,就给吹得不知到哪里去了。”哈哈笑了几声,捋着胡子道:“当然,阿容是有名的才女,这些东西当然比我这个老头子懂,无需我多说。”

    林谨容早就恭恭敬敬地站起身来听训,待他说完方低眉垂眼地道:“祖父谬赞,孙媳只不过是懂一点点些末伎俩而已,还得靠着您老人家点拨才是。”

    陆老太爷沉默片刻,直截了当地道:“你要什么?”对付林谨容这种人,绕圈子没有一丝,不如直截了当地戳穿她,才能让她心中生畏,有所顾忌。

    林谨容沉沉叹了口气,抬起眼来看着他,朗声道:“根基不稳,左右为难,左右伤人,想抱佛脚。”

    胆子真大。陆老太爷不由坐直了,认真地看着林谨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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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75章佛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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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7章 众生

    第177章众生

    陆老太太很隐晦地告诫鼓励了林谨容和陆缄一通之后,送了林谨容一盆白色的茶花,算作是回礼。林谨容很不好意思:“我这可是夹盘子里的菜敬主人。”

    陆老太太笑眯眯的:“就算如此,也得有人记着给我夹。我身子不好,难得出门,早就念叨着听雪阁的梅花开了,从冬天念到春天,总没机会去瞅瞅。若不是你给我弄了来,只怕花谢了也看不到。”

    陆缄微红了脸道:“都是孙儿不周到。”

    陆老太太笑道:“罢了,二郎,我可舍不得怨你,都知道你用功,待到你金榜题名,祖母那才是真高兴。”

    林谨容双目四下搜索,终于在榻前找到一本经书,便笑道:“祖母爱读经书,可看得清楚?”

    陆老太太叹道:“老眼昏花,看不清楚。”

    林谨容便顺着杆子往上爬:“我在家也曾抄过许多经书,当年在乡下,更是听清凉寺的师太讲解过,祖母若是不嫌弃,孙媳妇得了空就过来念给您听,再替您抄一本字儿大的,如何?”

    陆老太太微微一笑:“我只怕你们年轻人嫌我这里气闷,如若你不嫌弃,我当然不嫌。”

    至此,林谨容算是又找到了一个去处。

    接下来二人去了林玉珍的房里,陆云出来收了花儿,抱歉地道:“母亲昨夜不曾睡好,今早起来有些伤风,吃了药便又躺下捂着发汗了。”

    分明是不想见他们,故意拿捏。从前的时候,身体强壮的林玉珍就经常会用这一招来对付她,因此林谨容并不担忧,从容道:“那我送完这些花后便过来伺奉母亲。”

    陆云便推她往外走:“何必呢?你自己也是才好的人,这里有我就行了。你若是有精神,不妨好好照料一下哥哥。他读书才是大事。”

    林谨容便顺着往下溜:“那怎么好意思?伺奉公婆可是我的责任,小姑太辛苦了。”

    陆云怔了怔,笑得如花般灿烂:“怎么不好意思了?我们是姑嫂,又是亲表姊妹,是一家人,亲骨肉,你做,我做不都一样的?”

    陆缄便道:“阿容,既然阿云都这样说了,你就别和她客气了。她不会说虚话的。”

    陆云眨了眨眼,笑容有些微不自在。

    林谨容忍笑道:“那行,我们先走了。待到午后再来看望姑母。”

    待到他二人走远,陆云捧了花进屋去,林玉珍坐在榻上厌恶地瞪着那花:“拿去扔了!我看着就来气。你为何不让她伺奉我?伺奉公婆,天经地义!”

    哪里是她不让林谨容伺奉林玉珍,明明是林谨容太过可恶,顺着竿子上下自如。陆云接了丫头芳龄递过来的胆瓶,亲手将梅花插上了,放置在最显眼的地方:“您这又是何必呢?自己找气受,您要扔也行,扔出去好叫全家人都知道,您不待见他们俩。”

    林玉珍气了片刻,方又慢慢转回来:“你说她一早就去了你祖父那里,又去了你祖母那里?接下来就该去那个装病的贱人那里了罢?吃里扒外的东西。”

    “这话母亲以后还是不要再说了,隔墙有耳,传出去难免寒了人心。”陆云正色道:“挨着上门答谢,原也无可厚非。娘,既然管不住,您还不如放松一点,哥哥不会不记情。其实最要紧的是哥哥。”若是能把陆缄握紧在手里,就比什么都强,那时候林谨容算什么?

    林玉珍看着那枝怒放的红梅一言不发。她不可能被林谨容一直这样压着的,总得翻转过来,叫林谨容晓得这家里谁说了算。

    宋氏的院子里,永远都有许多人等着回话,吕氏十分抱歉:“没有法子,农事正忙,不单是庄子里的事多,家里也有许多琐事,过了一个冬天,这园子也该收整收整了。母亲实在走不开,还要请二叔和二弟妹见谅。”

    林谨容笑道:“不妨,知道二婶娘忙,我们坐坐就走。”

    正说着,宋氏就笑眯眯地走了进来:“你们第一次上门,我怎能不来陪你们?本来也不会这么忙,是才刚接到老太爷的吩咐,很快就是上巳,今年全家都去乡下老宅里过节,踏青上坟,也让二侄儿媳妇见见几个本家。去了少不得要在那里住上些日子的,这吃的住的用的,什么都要细细规划了安排下去,所以多耽搁了片刻。怎样,阿容的身子全都好了吧?少字”

    林谨容忙起身给她行礼:“托婶娘的福,都好了。”

    宋氏执定了林谨容的手,上上下下看了一番,赞道:“好个美人儿,我见犹怜。我们二郎真好福气,这最美最好的一个,怎么就恰恰给你挑着了。”

    陆缄发自内心地一笑:“是长辈们垂怜。”

    宋氏笑看了他二人一眼,道:“眼看着就该吃午饭了,留下来吃午饭罢?”

    陆缄不语,林谨容笑道:“我们还要去三婶娘那里,就不叨扰二婶娘了。”

    “去你们三婶娘那里啊?”宋氏有些惊讶,又有些欣慰,“是该去的,这变了天儿,也不知道她的老毛病犯了没有。我这里有两贴他们才弄回来的膏药,正好你们替我带过去。我忙着不得闲,改日再去看她了。”

    涂氏有个老毛病,一变天就肩膀疼。据说是当年照料陆缄落下的病根——涂氏第一次做娘,有着大房夭折了的几个孩子在前头衬着,她根本不放心把刚出生的陆缄交给乳娘带,亲自领陆缄,睡觉时肩膀和手肘经常露在外头,那时候正是深秋,从而落下了病根。

    这个事情林谨容是知晓的,故而并不问宋氏,涂氏是什么老毛病,只笑着告辞。

    宋氏目送他夫妻二人出了门,收了笑容,扶着额头道:“我猜,过不得多久,老太爷就要让她来和我们一起管事了。”

    吕氏正含笑逗弄怀里的小儿子,闻言大惊:“母亲何以如此说?”

    宋氏有些微烦躁:“你还看不出来?当年你生了元郎之后,老太爷才安排全家人回了一趟老宅,如今她进门尚未满月,就要安排回老宅去见宗亲,踏青上坟,这就是宗妇的待遇。接下来,她可不就是要管家了么?别忘了老太爷最喜欢的是哪种人。”

    二房这些年忙里忙外,虽则在家中奠定了不弱的基础,但始终地位永远都及不上大房。无论逢年过节,还是祭祀宴客,永远都矮大房一头,即便是将来,两老百年之后,这家中的大部分财产也该是大房的。林谨容经营有一套,能出其不意地在林家姐妹'>中杀出重围,刚来就闹得天翻地覆的,又怎会是什么善人?于是婆媳俩都沉默下来。

    三房住在陆府的西南角,因为涂氏和陆缮都身体不太好,陆三老爷又爱关起门来读书的缘故,这里可谓是陆府最安静的一个地方。

    院子里种的是梨树,今年立春比往年早,这会儿尚未开放,光秃秃的枝干上铺着雪,往来不见下人行走,只有一个看门的婆子穿着半旧的袄子,缩手缩脚地站在门边,看着地上的一堆残雪发呆。

    这情形,与林玉珍那讲究精奢,丫头婆子井然有序,大气都不敢出的院子比起来就是一个穷迫潦倒;与宋氏那热火朝天,人来人往的院子比起来就是一个孤寂潦倒。

    即便是知晓屋里其实不是这么个情形,即便知晓涂氏并不缺人伺候,但这样鲜明的对比着,陆缄的眉毛也由不得轻轻蹙了起来。

    荔枝忙快步上前:“妈妈,我们二爷和二奶奶来看看三老爷和三太太,烦劳你进去通禀一声。”

    那婆子欢天喜地的朝着里头跑:“老爷,太太,二爷来了。”

    惠嬷嬷匆匆忙忙地自里头跑出来,红着眼圈道:“稀客,稀客,快请,快请。”

    紧接着,陆三老爷披着件半旧的家常鸦青色绵袄,头上插了一根素银簪,扶着门站定了,眯着眼看了一会儿,高兴地道:“二郎,你们怎么有空过来?”

    陆缄把林谨容推出去:“阿容见听雪阁下的红梅开得好,特意送一枝来给婶娘,以慰婶娘病中寂寞。”

    林谨容便从荔枝手里取了梅花,双手奉上,惠嬷嬷忙接过去,欢天喜地:“真是难得,太太一定喜欢得不得了。这枝梅花,老奴要给太太插在床头,太太每日看上一看,不得几日病就好全了。”

    陆缄有些微尴尬,抬眼去看林谨容,见她含了笑,并无不悦,方放下心来。

    陆三老爷眯着眼将林谨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轻轻叹了口气:“都进来罢,外头冷。”

    林谨容刚提了步子,陆缄就在她耳边轻声道:“三叔父看书眼睛看坏了,眼神儿不好。”

    林谨容低声道:“我知道。”陆三老爷看书把眼睛给看坏了,恨不得将书贴到脸上去,可他又极其爱看书,虽没看出什么名堂来,却不似她家里那位三老爷那般无耻。陆三老爷不纳妾,不赌不嫖不出门,就是单纯的爱看书,对涂氏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当然,对家里的大事小事也是不太上心的。

    二人才一进门,肿着两只眼,脸色苍白的涂氏就病歪歪地被丫头扶了出来,眼看着陆缄道:“二郎,你看到你弟弟没有?他可吃得好?可穿得暖?”才说着,眼泪就又流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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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77章众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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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8章 谢谢

    陆缄见她又哭,有些无奈地道:“您莫挂心,祖父待六弟很好,我先前特意去看过了,他正和五弟一道坐着读书写字,很乖巧。听说早饭也吃得很好。”

    涂氏将帕子拭了拭泪,哽咽着道:“儿是娘的心头肉,叫我不挂心怎么可能?你当年去了江南,我整整一年多睡不好一个安稳觉我……………”见涂氏这副样子,陆三老爷不由皱了眉头打断她的话:“大冷的天儿,病还未好,就这样爬起来,加重了病,又要哼。回去躺着罢。”

    涂氏呜呜咽咽地道:“二郎难得来看我,阿容又是第一次上门,难道我还要在chuáng上见他们?就算是肩膀再疼,再不舒服,只要还能爬得起来,我也要起来。”言罢望定了林谨容,两只肿得和核桃一样的眼睛里闪着委屈和担忧:“阿容,你能来我太高兴了。我这几日,日日提心吊胆,觉也睡不着,就怕你不肯原谅我,那可怎么办?”林谨容的眼皮忍不住跳了跳,还未开口,陆缄就道:“婶娘,你不用担心,阿容从未说过什么,也不曾怨过你。您身子不好,还是躺回去好好养着罢。

    涂氏还要再说,惠嬷嬷忙上前扶住她,给她使眼sè:“太太不要辜负了二爷和二***一片孝心,进去养着罢。”

    涂氏便忍住了,挤出一张笑脸:“是我不会说话,阿容,你不要和我计较。”

    林谨容的眼皮又控制不住地跳了跳,淡淡地吩咐樱桃:“把二太太送给三太太的膏药拿过来。”涂氏对樱桃递过来的膏药不屑一顾,眼巴巴的哀求的看着陆缄,用央求的口wěn道:“二郎,你们留在这里吃午饭可好?”

    “说过耍去陪祖母吃饭的。”陆缄看了林谨容一眼,见她垂着眸子不说话,脸上的笑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不见了。

    涂氏失望之极:“二郎……只是一顿饭……”

    陆三老爷又上来打岔:“二郎既是说过要去你祖母那里的,就快去,休要让你祖母久候。”说着有些担忧地看了林谨容一眼。

    涂氏怨愤地瞪着他:“你这个……”

    “小侄告辞了。”陆缄匆匆一揖,抢在涂氏痛骂责怨陆三老爷之前落荒而逃。

    涂氏神sè惨然地看向林谨容,林谨容福下去:“侄媳告辞,还请三婶娘保重。身子是自个儿的若是想要六弟安心,您还该把身子养好才是。”言罢起身,头也不回地出了门。

    陆缄低着头站在院子里那两株大梨树下一动不动,见林谨容出来了,方转身往外。林谨容不紧不慢地走在一旁,心想,他的好心情应该已经全数消失不见了,剩下的只有窘迫。

    行至通往荣景居的道路分岔处,林谨容踏前一步率先上了那条路,陆缄低声道:“你要去哪里?”

    林谨容回头看着他:“你刚才不是说要去荣景居陪老太太吃午饭的么?”陆缄蹙眉道:“不必去了我们回房自己吃吧。”

    林谨容低声道:“这样不太好吧?若是三婶娘得知你骗了她,她一定会伤心的。”

    陆缄垂下眼:“就这样。”

    林谨容跟着他转上回房的路:“其实我心里不太高兴。”

    陆缄抬眼看着她,林谨容对视着他的眼睛:“你看着我是否我长了一副穷凶极恶的样子?是否我看上去就像是一个斤斤计较的人?”

    她轻轻叹了口气“为何三婶娘见了我,总是认为我不肯原谅她呢?每次都要不停地道歉,这让我非常窘迫。,…

    陆缄抿紧了chún,一言不发。

    林谨容微微一笑也不再说话。把不愉快坦坦dàngdàng地说出来,很舒服,他不喜欢说,爱憋着,就任由他去憋着。

    陆缄沉默着,直到即将走到院子门前方低声道:“她就是那脾气,你无需放在心上。我有数。”林谨容半真半假地道:“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陆缄轻轻叹了口气:“你可以放心。”傍晚,林谨容和陆缄再次去给林玉珍请安问病,林玉珍淡淡地见了他们,一起吃了顿味道淡得不能再淡的饭。至此第二次纷争告一段落,日子又重归原来的景象。

    雪化天晴。

    院子里的樱桃树吸足了雪水,枝头饱满的huā芽攒足了劲儿迎着春日绽放出了一抹淡淡的绿和粉白,林谨容立在树下,心情很好的问荔枝:“上巳节时能否看到樱桃huā开?”

    荔枝笑道:“这几日春风吹得急,一日一个样,上巳节时必然能开的。”桂嬷嬷小心翼翼地捧了一碗汤药过来:“奶奶,该喝药了。”林谨容皱眉道:“我好生生的,为何要喝药?”

    桂嬷嬷小声地笑着:“奶奶,这几个月认真调理身子,对您只有好处的。这可是太太专程请了水老先生替您开的方子,您的小日子刚到,正是服用这药的最佳时机。老奴熬了一早上,尝过了,一点不苦的,就是有点酸,不难吃。”

    林谨容正sè道:“妈妈辛苦了,但我用不上。

    是药三分毒,我好端端的,根本用不上。”顿了顿,慢吞吞地道:“如今不比在家中,一举一动都被人盯着,旁人若是知晓,还不知娄么编排我呢。倒了。”

    桂嬷嬷满心不情愿,捧着药碗站着不动,有无数的理由想反驳林谨容。林谨容回头盯了她片刻,见她没有退让的意思,便伸手接过药,对着樱桃树下的泥土干脆利落地一泼,将空碗递回给她,回头问荔枝:“你不是说今日三少爷要送账簿进来的么?怎地这时候还没到?”荔枝怔怔地看着树下还未完全渗入泥土的药汁:“说过午后送来的,应当快了。”林谨容点点头,转鼻往外走:“我先去太太那里伺奉太太吃午饭,桂圆带着豆儿把二爷的书房收拾出来备用。”

    林玉珍打量着低看顺眼,给自己捧饭布菜的林谨容她今日穿的豆青sè绣连云纹的袄裙,珊瑚红的里衣,肤sè比往日里更白,眉眼里透着一股慵懒的意味,仿佛没什么精神,很倦怠的样子。

    想起桂嬷嬷一大早就在煎药,林玉珍便道:“你的小日子可是来了?”林谨容有些不好意思:“是的,母亲。”林玉珍没有再说什么,待到吃完饭,方打发了陆云出去”丁嘱林谨容:“记着,这个时候夫妻是不能同房的。”

    林谨容的脸红了起来:玉珍淡淡地道:“你可是身子不好?”

    林谨容诧异道:“没有,母亲为何说这话?”

    林玉珍的眼睛里闪着光:“好好调养,等着你们早日开枝散叶。

    回去歇着罢,这里不要你伺候了。”

    林谨容道过谢,推门出去,回眸看向林玉珍。林玉珍背对着她坐在榻前,微微抬着头,盯着窗子一动不动,似是在思考什么,非常入mí。林谨容收回目光,转身稳步走了出去。

    回到房里,一只尺半见方的漆箱已经放在了榻上,荔枝递过一把小巧的铜钥匙:“是全少爷命人送过来的,是这些日子的收支账簿,说是请奶奶先看看,若是有什么不明白的,写个条子出去就行。”林谨容解了披风,打开漆箱,从里头取出一本厚厚的账簿:“把窗边的桌子收拾出来,其他人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去,不要打扰我和荔枝看帐。”

    这账,自从她准备出嫁开始到现在,就没好好盘过。虽然很相信林世全,知道林世全不会背着她做手脚,但她更喜欢这种把一切掌控在手中,踏踏实实的感觉。

    林谨容先看完,把账簿交给荔枝誊写,她自己上了榻,将一chuáng薄被盖了,闭了眼盘算茶肆的事情。不知不觉昏睡过去,再醒来,屋里已经亮起了烛火,她身上盖得严严实实,陆缄坐在她身边,对着烛火在看书。

    “你回来了?什么时辰啦?”林谨容坐起来,轻轻伸了个懒腰“吃饭没有?”

    陆缄放下书,回头看着她,神sè很温柔:“你不舒服?”

    林谨容笑道:“是也不是。总之,这些天夜里,都要烦劳敏行去书房歇息了。书房里我已经让人收拾好了的,很舒服。”

    陆缄怔了一怔,盯着她低声道:“为何?”

    林谨容低声道:“是女人的事情。这几天不大方便。这是规矩。”陆缄耳根微红,良久方轻声道:“我知道了。”坐了片刻,将手伸过来握住林谨容的手:“你想吃什么?”林谨容抬眸望着他粲然一笑:“什么都可以。你今日看书可顺利?

    听说太明府的那位郭大夫来了,你可去看过了?”

    陆缄便命荔枝摆饭,温和的笑着:“我去看过了,正好听到他在和祖父谈陆缮的身体状况,还是tǐng有见识的。他的意思和你的差不多,也说没有大碍,小毛病而已,先调理一下,主要要靠食补,多活动,强身健体才好。祖父已经定了,决意为陆缮请个拳师,每日领着他练上一套娄”

    林谨容含笑道:“想必五弟tǐng高兴吧?”陆缄笑起来:“是,他差点没跳起来。我看着六弟也是高兴的。”他的眼睛闪闪发亮,低声道:“阿容,谢谢你。”@。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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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婚介绍:
世代为婚,不问情爱,只合二姓之好。
春花般凋谢,又得重生。
一样的际遇,迥异的人生,她知道过程,却猜不到结局。
重生,并不只是为了报复。
重生,并不只是给了她一人机会。
重生,原是为了避免悲剧,让更多的人得到更多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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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主: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女主:嗯,这话好听。不过夫君,金银田产都交给我管理吧?
ps:坑品有保证,但是跳坑需谨慎,男主简介里说得很清楚,不喜莫入!
世婚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世婚,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世婚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