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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意千重     世婚txt下载     世婚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254章 雪光

    陆缄的动作一缓,抬眼对上林谨容的眼睛,拿不定林谨容是个什么意思。这是横亘在两个人中间的一根刺,想忘也忘不了。新婚那夜,他曾和林谨容说过,从前的事情就忘了,指的就是这些不愉快的事情。

    因为际遇的缘故,他的自尊心更强,也更好胜。林谨容宁死也不肯嫁他,对那时候的他来说,算是人生中最让人丢脸,最让人痛苦的事件。但他没有任何选择,痛苦过后只能接受,就如同他不能选择做谁的儿子一样,他不能选择自己的婚姻。

    给大房做了儿子,他要努力让自己满足他们的要求,拼命读书上进,证明自己不是无用,不会在有朝一日大房有了自家亲儿的时候,一脚把他蹬开:得到陆老太爷特别的重视和培养,他就得更加刻苦努力,不辜负陆老太爷的期望,不能让家族里的其他人看他和陆老太爷的笑话:娶了林家的女儿,如果不想做一辈子的怨偶,痛苦一辈子,就要尽力争取琴瑟和鸣。不能做到完美如愿,最少也要尽力争取。

    他不信命,他不服输,他要争,所以他更努力,他学会了忍让。

    他不及吴襄聪明,才华横溢,耀眼夺目:不似林慎之,可以心无旁骜,一心向学:不比陆纶,有父母兄长倚仗,万事不操心,可以任xìng而为,快活自在。他要顾忌的太多,要负担的太重。

    但他只是一个年方弱冠之人,没有多少阅历和经验可谈,哪怕是陆老太爷说得够多,诸先生教得够多,也需要他慢慢去试探,亲自去体验。除了恒心与毅力,刻苦与认真之外,他还真没什么可以拿出来特别称道的地方,他只能比别人更努力。他很累。

    这样一个寂静的冬夜,窗外飘着大雪,寒风凌冽,屋里暖香宁静,舒适宜人,令人特别想与身边之人说点什么。陆缄也是这样,他静静地看着林谨容。柔和的灯光把她鬓边的碎发照成柔和的金黄sè,令她脸上那层浅浅的绒毛显得格外可爱和柔软。她年轻的眉眼中间也含着疲惫,她同样也很累。

    不快活的人岂止是他一人?陆缄有很多话想和林谨容说,有很多事想问林谨容。他最想问她,当初为什么不肯不嫁他,在她眼里,他就那么不堪?可话到口边,却变成了另外一句话:“我今天和她说过了,不许她再说第二次。不过,也许她是想威胁我们,她要绝食呢?”“这事儿最后还要写信同公爹说过的吧?”林谨容扯了扯chún角,推开他手里的簪子,用食指把药轻轻抹开。她记得很清楚,陆云从来不曾绝过食,陆云只是缠着林玉珍哭闹。但林玉珍最后也没迁就陆云。

    缄有些后悔刚才为什么没有问出那句最想问的话来,却又隐隐觉得不后悔。问了做什么呢?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他们已是夫妻,若无意外,就是绑一辈子,要生儿育女,死后同xué,共享子孙后代的祭祀和供奉,说这些过去的事情做什么?是他自己说过忘了往事的。更何况,她大概也不会和他说真话,真话,有时候也不是那么好听的。他轻轻叹了口气。

    烛火轻轻摇曳着,炭盆里的炭轻轻炸了一下,陆缄垂着眼把药瓶收好,道:“不早了,睡吧。”林谨容坐着不动。

    陆缄道:“忙了一天,你不困么?旁人可以偷得懒,你却是不可以,明日还要早起呢。…,

    林谨容回头看着他:“我和阿云的关系其实一直不太好。

    从斗茶会之后,就从来没有好过,只我们是亲表姐妹,又做了姑嫂,所以勉力维持。我也不是要怎样,就是告诉你事实。”言罢起了身,自到照台前去裢了簪钗。

    陆缄默然立了片刻,道:“你多想了。即便是有,也是一时糊涂。等过些日子她想通了,自然就不会再怨你了。这会儿她只怕连着祖父和母亲都是怨的,又何论你我。,…

    林谨容不置可否。她不指望陆缄才听她说了什么,就信了她的话。陆云与他一道长大,是兄妹,她却只是个半路插进来的陌生人,

    更何况陆云在陆缄面前一贯都是示好的,今夜这种事情,其实是陆云太过绝望,太过愤怒,才会沉不住气,才会lù出马脚。

    若是当时她在陆云刚掐上她的时候就开始叫嚷生气,最多也不过是个因为陆云情绪jī动而造成的意外,伤得不重,伤疤去得快,人也忘记得快。鼻是陆云就此顺势闹腾大哭一场,还要说她这个长嫂让不得人,在这样的当口,为了一点小意外就和小姑闹个不休,最起码也是不体贴,小气。

    反倒是留了伤痕,再加上她这样的态度,更让人轻易忘不了这件事。就算这次可以算意外,但下一次再发生同样事情的时候就不会再有人理所当然地认为是意外。陆云不是她逼着,不是她设了圈套才会对她有这样的举止,所以下一次,只要她适当给陆云机会,就会很快到来。

    她今天这句话,只算是给陆缄一个提醒。告诉他,她们之间的关系并不是外面显出来的那么好,那么亲密无间,她们之间有罅隙。这就完全够了。

    青瓷香炉里的香灰渐渐冷了下去,炭盆里的炭火也渐渐灭了,屋里的气温渐渐低下来。窗外的雪渐渐停了,雪光透过窗纸照进来,屋里浸在一片沉寂的冷白之中。

    有人轻轻拍了拍门,低声道:“二爷?”陆缄从梦中惊醒,回头看向林谨容,她像只小猫,紧紧裹着被子蜷缩在chuáng角里,被子几乎把她的耳朵下巴都盖住,只lù出半张脸来,眉眼很安静,并没有受到惊扰,兀自睡得香甜。

    陆缄替她压了压被子,轻手轻脚地披衣下chuáng,走到门边轻轻拉开门,压低了声音道:“何事?”“老太爷请您过去议事,好像是家里的铺子昨夜出了什么事。”荔枝的头发有些乱,紧紧裹着件厚重的袄子,显见也是才从梦中惊醒过来的。

    “可知是出了何事?什么时辰了?”陆缄飞快地把衣带结好,因为睡眠不足而产生的那点倦意瞬间当然无存。

    “卯初。传话的婆子没说清楚,只是请您赶紧过去。”荔枝扫了他身后一眼,轻声道:“我把奶奶叫醒吧?”“她起来也不过干坐着”陆缄皱着眉头想了想,又道:“你去打听一下太太和大奶奶是否起身,若是她们都起了身,你再叫她起来也不迟。”话音未落,就见林谨容已然披衣起身,吩咐荔枝:“快给二爷备热汤。”一边说,一边去翻了件大毛披风出来,又拿了梳子:“就算是出了事,也不赶在这一时半会儿,仪容还是要的。”

    陆缄安静地走到她面前坐下,由着她打散了头发。冷冷的雪光把他的侧脸照出了些平日不多见的冷硬之感,林谨容一边替他梳头,一边回忆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她知道是昨夜起了火,烧了铺子。出事的铺子其实不是陆家最大的铺子,只是一间中等铺子,这铺子是陆绍一直管着的,管得也不错。

    做的是女人生意,卖的都是些珠翠,头面,从南边来的印金领抹,生sè销金huā样之类的小东西,但因为物事新奇,所以生意一直很不错。

    管事是个南方人,领着几个伙计在铺子里吃酒,酒醉,推翻了烛火,铺子货物给烧了,倒是没出人命,但把隔壁几间铺子也给烧了。

    之后那管事拔tuǐ就跑,一溜烟跑得无影无踪。

    陆老太爷借着这个由头,惩罚陆绍用人不当,推出陆缄去处理后事。但陆缄当时处理这事儿并不容易,本来已经压了下去的,把隔壁受损铺子的赔偿事宜给弄好了,后来又被人翻出来其中一间小杂货铺子是一个寡fù的,那寡fù不明不白悬了粱,剩下一个半大小子,被人撺掇着,天天在陆家的大门前头停尸闹事,索要赔偿,索还人命,怎么都是不依不饶。

    二房那时候颇有些看热闹的意思在里面,陆缄弄得焦头烂额,最后还是陆绍出面才把这事儿给搞定了,于是陆缄的才能受到了质疑。

    有了芳竹的事在前头,林谨容由不得想,这件事刚开始的确是意外,但后续是否与二房有关呢?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小心总是最好的。

    陆缄很快收拾妥当,准备出门:“还早,你再睡一会儿,让丫头们盯着,若是有什么事,再叫你也不迟。,…

    林谨容扯住他的衣角,低声道:“不管是什么事都不要急,1小心一点。”其他的话她还不敢说,也不能多说。

    陆缄温和一笑:“没事,你安心。,…他的眼睛映着雪光显得格外的亮,黑白分明。

    林谨容回到屋里,也无心再睡,索xìng歪在榻上半躺着,仔细回忆当年她所记得的一些细节。她必然不要叫二房再如愿以偿的,缺德事做多了可不好。!。

第255章 周到

    本来陆老太爷昨夜曾经发过话,阖家欢乐,今日特准晚一个时辰办差行事,也就是说,从惯常的卯正推迟到辰正,下人们都可以多休息一下。但因着出了这事儿,大部分得了风声的人还是按着准点起了身,只恐主人因为此事心有火气而发作,那就得不偿失了。

    林谨容在榻上歪到卯正时分,听到外头丫头婆子们除雪的声音越来越响,便也跟着起身梳洗装扮,才妆点完毕,樱桃就来回话:“老太爷带着二老爷、大爷、二爷一起出门去了。这时候除了老太太,其他人都起了身。”

    紧接着,芳竹快步进来,小声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大爷整个人看着都是灰扑扑的,奴婢心想奶奶大概天亮就想晓得这些事,所以赶早打听清楚了就进来回话。”

    林谨容赞了她两句,披了披风,袖了手笼往林玉珍的房里去。行至门口,丫头芳龄恰好打起帘子出来,见状就朝她比了个手势,1小声道:“太太昨儿一夜没睡。”这意思林谨容明白,一夜未睡,肝火自然旺盛,说话行事都得小

    心。于是揉了揉脸,轻轻打起帘子进去,果见林玉珍手里拿着根铜火箸,垂着眼百无聊赖地拨弄火盆,眼瞅着一盆炭火就给她拨弄得不成样,半死不活的,她却是半点停下来的意思都没有。

    林谨容便看向立在一旁的方嬷嬷,方嬷嬷忙虚空指指陆云院子的方向。林谨容会意,上前给林玉珍行礼:“给母亲请安,儿媳伺候母亲用早饭。”

    “我不想吃。”林玉珍却不似往常那般的气盛或暴躁,而是有气无力的。林谨容看去,只见她虽然妆容整齐,脸sè却极憔悴。这种憔悴,自陆云不肯应允金家的婚事以来,就一直保持着,今日更觉着突然老了十岁都不止。

    林谨容就给方嬷嬷使了个眼sè,笑道:“不吃怎么能成?想是昨日的油腻之物吃多了,今儿正好清清肠胃,吃点清淡的白粥和酱菜。”方嬷嬷忙去布置碗筷,林谨容扶林玉鼻到桌前坐下,舀了半碗米粒儿几乎都要熬化了的白粥递过去。林玉珍微微皱着眉头,看向她手腕上那几个伤印,却是什么都没说,拿着筷子挑了点酱菜,勉强吃去小半碗就放了筷子:“你定然也不曾用过罢,趁热吃。”方嬷嬷忙舀了一碗白粥递过去,林谨容才吃了两口,就听林玉珍道:“陆缄可是被老太爷叫去了?”林谨容忙放了筷子站起来:“是。、,

    林玉珍有气无力地指指凳子:“坐着说。就我们姑侄二人,不必这样刻意。”林谨容便又坐了,把芳竹带来的消息说了一遍。

    林玉珍带了几分疲累道:“烧了也好,人跑了也好,反正都是他们父子手里的事,扯不到我们头上来。”却是不似平时那般幸灾乐祸和忙着盘算能争取多少利益。林谨容暗想,她大概是被陆云的事情拖得没精力了。

    果然林玉珍默默坐了片刻,扶着额头起身道:“我去里头歪歪。

    若是有人来回事,你都替我办了,做不得主的且留着。”又命方嬷嬷递个匣子过来:“里头是一瓶玉肌膏,你拿去用。阿云不知轻重,你莫与她计较。”平时她嫌林谨容的话少,这个时候却觉着林谨容的话少真好。陆云抗婚不听话,这样的折腾,哪怕就是在亲侄女面前,她也觉着十分丢脸,不愿意再多提起。

    只要她知道这件事就好,林谨容默然接过,行礼告退,命人通知厨房管事往她那边奔回话,照常处理事情不提。约到午时,各项事情处理完毕,芳竹进来道:“二爷命人来说,都不回来吃饭了,请奶奶切勿挂心。”林谨容便起身去了荣景居,谁知吕氏母子几人也在那里。元郎、浩郎二人一边一个,紧紧围在陆老太太膝前,正在讨陆老太太欢心,吕氏脸上带了几分忐忑,恹恹地歪在一旁,可怜兮兮地看着陆老太太。见林谨容进去,就不自觉地收了几分愁态,坐直了腰身半垂了眼,假装没有事。

    林谨容照常笑嘻嘻地和她打招呼,又逗了元郎和浩郎两句,才坐下来问陆老太太早饭用得可好,晚上想吃什么,又替林玉珍告了罪:“还要请教祖母,祖父年纪大了,今日又冷,我想使厨房先熬姜汤给他老人家回家后驱寒,晚上却要给他吃清淡点才利于养生。不知祖母觉着如何?”陆老太太见她行事大方,稳稳妥妥,考虑得也极周到,便赞道:“实在难为你,年纪轻轻的,从早忙到晚,半点不得闲。你安排得很妥当。”林谨容忙辞了两句,又特意安慰吕氏,吕民心烦意乱,明明笑不出来,还拼命往外挤笑脸,假装不在意。就连陆老太太看着都替她脸酸。但体恤她还怀着陆家的骨肉,便含笑道:“阿容,一家子的老弱病人,全靠你了。”林谨容也就一笑,行礼告退,打足了精神,吩咐厨房备下一桌好菜等着,然后静待外头的消息传来。

    傍晚时分,芳竹进来道:“都回来了,全去了聚贤阁。另外还跟来了一群管事,都是外头铺子里的大管事们。”

    林谨容忙命芳竹:“你亲自领人先将姜汤送过去,寻机问二爷,晚饭在哪里摆?还有,记得看看管事们这会儿是个什么状况?”

    芳竹领命自去,不多时,回来道:“老太爷正发作大爷呢,晚饭就在聚贤阁吃。管事们这会儿全都挤在一处,又冷又饿。也不知道老太爷要什么时候才会想起来过问他们。、,

    林谨容便命芳竹送了陆老太爷等人的饭菜过去,又吩咐人给这些管事添火盆,送饭菜。这些人多数都在陆建中父子手下过活很多年,心里肯定是舟着这父子二人的。但她不能不管他们,还得把他们招待好了一虽然也许是白做,不会被人记情,可一旦不曾招待好就要落怨恨,就是话柄。实在没必要在这些小事上为难人。

    芳竹如今做事十分周到细致,送炭盆和送饭还不算,旁敲侧击地让那些管事知道,都是林谨容一手安排的。

    待得将近二更时分,陆缄方才回来,一进门就含了笑道:“阿容,你做得真好。祖父进门就得了一盏热姜汤,喝了全身通泰。本来不想吃晚饭,但见是清粥小菜便又吃了。连带着骂了我们半晌才想起外头的管事们来,命人去看,你又已经使人送了炭盆和热饭菜。他虽没说,

    但能看出他很满意。”

    “要靠人家帮忙赚钱看铺子呢,怎能不招呼好?就是为了日后,也不能不周到些。”林谨容笑道:“祖父骂人啦?”

    陆缄换了衣服洗过手,在她身边坐下来:“这次损失不小,幸好是没出人命,只那管事跑了,大哥无论如何也是跑不掉一个用人失察的。”说到这里,他停了停,1小声道:“祖父命我去善后。”

    他的眼睛里带着些隐隐的〖兴〗奋,如果到了这个时候还不懂得陆老太爷是个什么意思,他就是真傻了。陆老太爷这是在为他铺路,在为他考虑,不论陆建新日后能不能另外生出旁的儿子来,只要他能把家业把持住,陆建新就轻易动不得他,如果他再考取了功名,他的地位基本就是不可动摇了。

    林谨容含着笑道:“不能辜负祖父的期望。”陆缄点头赞同:过是和周围被毁的几家铺子商量一下赔偿问题,再知会官府追拿那逃走的管事,并不是什么特别难的事情,他有信心做好。

    林谨容看他的神情,知道他此刻信心满满,便旁敲侧击地道:“似我们这样的人家,算起来损失也不算大,可是旁边几家铺子,兴许就是人家安身立命的唯一所在。只要能过得去的,敏行就稍微放一放罢。”就是要他别太苛刻,陆缄很赞同林谨容的话:“我也是这样想的。

    毕竟是我们家给人家惹的麻烦。”

    林谨容就跟着道:“不知旁边都是些什么人家呢?不会有刁蛮不讲理的罢?”

    陆缄见她感兴趣,岂有不说与她听的道理?便一一说给她听:“有王家的铺子,他家是老交道了,不难收拾,今日去查看的时候就已经打过招呼的,核算后就来拿钱。另几家看上去也不是什么难缠的,有个姓孙的寡fù,当时倒是在哭,但听说一定会赔,却也没说什么。”孙寡fù,就是此人了。林谨容皱了眉头:“寡fù门前是非多,敏行你不好直接和她说的,下头管事们要做事想必也要避嫌,只怕会有什么错位的地方,我瞅着,这事儿你还得另外安排个得力的婆子或者女管事去和她说才妥当。她一个寡fù,实不容易。”

    她思来想去,这孙寡fù当年吊死总不会是因为纯属想死,定是中间发生了什么让人活不下去,或是想不开的事。陆缄不是横强霸道的人,不会为难这样一个寡fù,想来定是中间有人捣鬼。只要把这孙寡fù的事情处理好了,那这人自然也就不会死,陆绍自然也就出不得那个风头。!。

第256章 协力

    陆缄不是太在意林谨容的建议。

    他觉着,内院的女管事们再能干,对外头的这些事情也是一知半解。安慰宽解可以,但真要做主解决事情还是得靠外院管事们。可他不能随便驳了林谨容的好意,便道:“你说得对。但想来孙寡fù自己也有夫家或者娘家人,她定会请托那些人出面替她做主。那也没什么不方便的。”

    他说的是正常情况下的处理方式,原也无可厚非,可她明知这样讨不了好。林谨容索xìng道:“是,咱家管事们的品行自是信得过的,也但愿她能遇到一个似我舅舅那等全心只为自家姐妹考虑的娘家兄弟,更愿她不要遇到浑水mō鱼,趁机欺凌孤儿寡母的恶叔伯。阿弥陀佛,菩萨保估。”

    这话说得有些讽刺,荔枝在一旁听见,想笑又担心,不由偷偷瞅了陆缄一眼。但见陆缄抿chún看着林谨容,林谨容没事儿似的看着他,一脸的无辜。

    陆缄有些无奈:“休要想得太多,固然似舅舅那等人不多见,但坏人也不是那么多的。外头的事情我心里有数,必是要选信得过的人去办。我依你,内院的婆子你比我熟悉,你看谁去更合适?”女人总是要心细要心软一些,她觉着这样好,便这样。没必要为了这种事伤和气。

    他还以为依她便是为了哄她开心呢。林谨容正sè道:“想必你觉着我是fù人心肠。但我只记着,设身处地,小心谨慎,总不会吃亏。

    孤儿寡母极不容易,倘若能够自己做主,谁又会想去求人?就似我,我若能抛头lù面亲自打理我的妆奁,我又何至于总是麻烦旁人?于你不过是麻烦一点”于她却是安身立命的大事。”

    陆缄听她如此说,渐渐敛了神sè,起身对着她深深行了一礼,正sè道:“阿容你说得极是”是我思虑不周。”

    林谨容不防他会如此,转瞬又想,自己可是帮他的忙呢,他给自己行个礼算什么?

    荔枝忙过来给二人分别斟了一杯茶,笑道:“二爷和奶奶真是相敬如宾呢。

    陆缄一笑,递了茶给林谨容,再次问道:“阿容你觉着谁去更好?”

    林谨容看向荔枝:“让她去。”

    荔枝吃了一大惊”不敢相信地指着自家:“奶奶开玩笑的吧?”

    陆缄也奇怪,荔枝虽然能干,但却是没经过什么事,生在内院,长在内院的年轻女子”哪怕就是芳竹,也合适得多。

    “对,就是她。她是我身边的人,行事又稳妥,再没有比她更合适的人了。”林谨容是拿定了主意的,为今后计,荔枝光会看账算账可不行,还得学会独挡一面,如今正是一个好机会。

    荔枝很有些忐忑,又有些〖兴〗奋,只看陆缄同不同意。陆缄沉默片刻,道:“那好,我命得力的人护着她去。”

    林谨容半开玩笑半认真地提醒他:“我只怕有人会和你开玩笑,说你这么点事情都要夫妻一起上呢。”这是委婉的说法,直白点就是笑话他没出息,这么点事情都要妻子帮忙,丢人。

    陆缄淡淡地道:“我便回答他,这是你良善体贴之处。”

    林谨容一时无语”起身道:“睡罢,都累了。”

    次日,林谨容叫过荔枝仔细吩咐了一回”方让她随了陆缄一同出门。却又考虑必会有人拿这事儿说道,彼时林玉珍肯定又要不舒服1

    便去寻了林玉珍主动提起此事:“大冷的天,孤儿寡母不容易,旁人不好了可以上门来找,她一个女人家却是不但出门不易,有人上门还要避嫌。祖父给二爷这个lù脸的机会,说大不大,说小却也不小,咱们得趁机把长房的名声撑起来,善名总比恶名好。”

    林玉珍虽不当回事,但因着这也不是什么大事,便不放在心上,随了林谨容的意。果然荔枝那里才出门不过半个时辰的功夫,里里外外就已经知道了这事儿,很快就有人暗传林谨容手伸得太长,管得太宽,陆缄太过纵容她。

    陆老太爷听人说了此事,淡淡一笑,拨了拨心爱的倒挂雀,同范褒道:“她倒是很懂得替自己造势。”这样的事情再来上三两次,陆家二奶奶心善周到这个名声是要越来越响了,光凭这点,林谨容就比吕氏精明了不知多少。

    范褒就笑:“也不是什么坏事。”

    陆老太爷回道:“但愿她能做好这个贤内助。”林谨容的名声好,能给陆缄乃至整个陆家都带来好处,他当然不会管。而且这是小

    夫妻二人同心协力,商商量量的做事儿,是他乐见的结果,他就更不会管。

    流言似风一般的刮了一阵,见陆家二老、林玉珍、都没什么反应,便又消散无踪。

    雪虽然停了,但天气并未转晴,相反还更冷。墙头屋顶街边的雪被冻硬,看着洁白悦目,街道正中被人和车踩踏过的雪却化成了水,与污泥搅在一起,成了泥淖。脏不堪言。

    孙寡fù顾不得这个,她和独子赖以为生的杂货铺子被陆家商铺的一把火烧得只剩半壁残垣和几根房粱,眼看着衣食就要无着,叫她怎能不急。

    即便是陆家答应赔她,她也不知道能回来多少,豪强仗势欺人也不是没有的。因此一大早她就从借住的亲戚家中出发,带着十三岁的儿子虎头,趟过街上的泥淖,走到自家铺子兼住房的废墟上站定了,想找找看看,还有多少没烧坏的砖头、瓦片、木料还能用,那便要收起来,省得被别人给拿去了。

    母子二人一边找,一边把能用的砖瓦堆积起来,他们虽不是富贵人家,却也没做过这些苦工,很快就有些支持不住。虎头心疼孙寡fù,便道:“娘,算了吧,这样辛苦也省不了多少。”

    孙寡fù哭道:“省一点是一点,这是你父亲唯一留给我们的,将来还指靠着它给你娶亲呢,如今一把火就烧没了”叫我怎么有脸去见你父亲。”

    忽见一个穿着灰衣的男子过来,站在那里看了一歇,扬声与虎头打招呼:“小哥,这宅基地是你家的?”

    虎头点头:“是我家的。”

    那男子就笑:“你们这铺子离陆家最近”听说他家打算买下来,扩宽他家的铺子呢。若是要寻中人,可千万记得去前街找我,我姓部,人称部老七的便是,一准儿替你们要个好价。”

    虎头傻傻的应了一声,孙寡fù一口唾沫吐出去:“呸!谁说我们要卖了?滚!”

    那部老七不以为忤”笑了笑,自去了。

    孙寡fù愤愤不率:“这是断人根基的事,不卖!怎么都不卖。我要把它重新建起来,将来留给你,才有脸去见你父亲。”

    虎头道:“若是他家一定要买呢?我们怎么办?二表叔说了”咱们根本惹不起陆家的。”

    孙寡fù沉默半晌,恨恨地道:“那我就死给他们看!”

    忽听有个女子在一旁温温柔柔地道:“这位大嫂是姓孙罢?”

    孙寡fù停下动作看向来人。来人穿件豆青sè的兜帽斗篷,秋香sè的缎子绵袄,青sè绣huā绵裙,耳朵上挂着金坠子,年方双十,容颜姣好”笑容亲切。身边还跟着个穿青布裙,发上簪着银簪子的婆子,不远处停着一辆马车,车夫和一个富贵人家管事模样的男子正低声说话。

    孙寡fù顿时警惕起来:“你是何人?你要做什么?”

    那女子笑道:“我是陆家二奶奶身边的丫头,叫荔枝。我家二奶奶听说你孤儿寡母,体恤你们不易”让我替她来看看你们。”一边说,一边示意那婆子递上一只钱袋来:“累得你们无家可归,实在是不好意思。这点钱请先拿着应急,其他事宜等商量妥当了,我家二爷又会命人把钱送过来。”

    孙寡fù不接钱”敏感地道:“你们要丰什么?我绝不会卖铺子的。”

    荔枝想起临出门前林谨容的吩咐,忙追问道:“谁说要买你的铺子?我家主人并不曾说过这话。孙大嫂你快快说来,是谁借了我家主人的名字胡说八道”我禀过家主,定不轻饶于他!”

    孙寡fù将信将疑”却因自家孤儿寡母,不敢轻易说出那部老七来:“说过或是没说过,都不卖。”

    荔枝笑了笑,不顾她手上的污泥,拉了她的手亲将那袋钱塞给她:“这纯是我家奶奶给您急用的,不算在赔偿里。您可能不知我家二爷并奶奶是什么人。我说给您听,您就知道了。我家二爷,今年引了踏犁与秧马过来,省了多少人力物力,不曾因此赚过半文钱财:我家二奶奶,轻轻一句话就免了佃户若干的租子,又怎会为难你孤儿寡母?”见孙寡fù脸上的神sè缓解了,方道:“大嫂,不知你如今在何处落脚,我们一并去说说话?你有什么难处,只管和我说。”眼睛看到那堆转头瓦片,便笑着招呼那管事过来:“请几个人替孙大嫂清理了罢,工钱回去找我要。”

    孙寡fù犹豫片刻,道:“我们如今借住在他表叔家中,离这里不远,姑娘若是不嫌弃,可随我一同去。、”

    荔枝忙招呼了车夫,随了孙寡fù一起,几经周折,总算把她家里的情况、意图打听得详详细细,临走前郑重吩咐孙寡fù:“我家二爷体谅你孤儿寡母不易,怕中间转几道弯会让你吃亏,日后便是我与你直接商委说话,若要与你签契书,必要请街坊邻居作证。其他人来,好似那部老七之类的,你统统都不要信,也不要签什么文书。你若不信我,随便请个人去陆家门房上打听一下,便知真伪。”!。

第257章 作祟

    陆缄自衙门里出来,又请了几个管事的胥吏一道去了五文楼吃喝,

    待得招抚好了众人,回到家中已近二更时分。

    进门就闻到一股香味儿,不似平时用的百合香,梅huā香,却是兰香,清幽入肺,很是好闻。再一看,只见林谨容领了几个丫头,在熏笼边坐的坐,站的站,笑眯眯地围着青瓷香炉正在试香。不由心情大好,笑道:“哪里送来的新香?”一面说,一面凑过去,接了林谨容手里的香箸,趁便就握住了林谨容的手。

    几个丫头见状,便都抿着chún笑,低着头散开,一个去给他提鞋,一个去备热水,又有去取家常衣裳,倒茶的。

    林谨容道:“是我三哥午间才使人送来的,叫做笑兰香。说是如果喜欢,便送些与你带去给诸师母用。”言罢轻轻一挣“当着丫头们的面也没个形状,去洗手换衣罢。身上好大一股酒味儿。”

    “难为他有心。香味很好。

    ”陆缄依言放了香箸,起身换衣洗手洗脸,又饮过醒酒汤,方问林谨容:“孙寡fù那里如何了?”

    林谨容便叫荔枝过来说给他听:“母子二人都不识字,借住在表亲家里。是孙家的祖业,两母半就靠着它生活,不要多的钱,也不卖。

    就想把房子重新修起来,备齐了货重新开张,之间的损失也要赔的。”“这倒也罢了,应该赔的。”陆缄听得那什么部老七竟然假借了陆家的名义去哄骗孙寡fù,不由皱起眉头来:“好大的胆子。”林谨容便叫荔枝退下去,小声道:“我也觉着胆子真大。那杂货铺在那里这么多年也不曾有人打过主意,怎地这时候就突然给人盯上了?我就奇怪了,谁敢随便借我们家的势和名头去诈骗一个寡fù?”

    陆家在平洲,不敢说数一数二,却也是排在前头的,有做官的子弟,家财万贯,人丁兴旺,又是大族,轻易可没人敢招惹。敢招惹的人都排得上号。陆缄眼里光华流动,轻声道:“我觉着有些奇怪,倘若有人要动手脚,也不该这么早就lù了端倪,难道不怕我们知道了防范的?”林谨容道:“这我就不知道了,兴许是想试探一下也不定。总要二爷使人去小心打探才能知道的。”按荔枝带回来的消息,她觉着能导致孙寡fù吊死的最大可能就是,孙寡fù失去了赖以生存的祖传铺子,愤恨之下,再被撺掇几句,一时想不通便走了绝路。

    要骗一对不识字的孤儿寡母实在太容易不过,只需买通相关的人,把陆缄开出的赔付文书与宅基地买卖的契书哄得这母子盖了手印,便可以既应付了陆缄,又能逼死孙寡fù。然后再辗转厚利买通孙家的亲戚们,撺掇着来闹闹事,就够陆缄喝一壶的。这计策并不复杂,就占了一个毒字。但一切都只是她个人的想象,具体还要靠陆缄去查证。

    陆缄想了片刻,道:“不论是谁想干什么,好心坏心,都多亏得阿容你提醒我,孤儿寡母真不容易。我会尽早处理,省得夜长梦多。”

    林谨容应了,陆缄便站起身来:“这两日都不曾看着书,趁现在还早,我去隔壁温习一下,你先睡,不要等我。”

    林谨容忙吩咐丫头们去给他准备炭盆等物事,又张罗着让他换双厚的毡袜和棉鞋:“脚暖和了才舒服áng也给你铺好,再放个汤婆子1

    早点睡,别熬夜。”正说着,就见陆缄垂眸看着她,抬手轻轻抚了抚她的脸颊,神情格外温柔。

    林谨容眨眨眼,推他出去:“快去,别耽搁了。”

    “如果还早,你还没睡着,我就回来陪称。”陆缄高高兴兴地走了出去。

    林谨容默然立了片刻,便命人送水进来伺候她盥洗。

    待得屋里只有主仆二人,荔枝悄声道:“您不等二爷啦?”在陆缄身边留得久了,她也能听出些话音来。陆缄先前那话分明就是希望林谨容等他,只是他说过了要用功看书的,不好意思再改口罢了,肯定看不了多会儿就会过来。

    林谨容捂着口打了个呵欠:“太累啦。现在厨房的事情也没人管,全都在我一个人身上。”荔枝就不再多话,转而改口:“听说水老先生明日就能到,东西该收拾的都收拾好了,奶奶打算带哪几个人回去?”林谨容道:“被这事儿拖着,大姑娘天天闹,大太太又病怏怏的,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走呢。”

    荔枝就有些愤恨:“大奶奶明明就是装的,今早还精神抖擞地一掌把桂香的牙齿给打松了,转眼就喘气啦?听说她怀前头两位少爷的时候,九个月了还在帮二太太管事。”说着就有些替林谨容发愁,如果吕氏这胎再生一个儿子,林谨容可怎么办?

    林谨容笑笑:“子嗣是大事,她再jiāo贵也不过就是这几个月的事情。更何况有些人是不喜欢闲着的,没事儿也要找点事儿来做的。”

    桂香是陆绍的通房,吕氏有了身子不能伺候陆绍,必是嫉妒生了恨,再加上yù擒故纵失了厨房的权,闲得发慌当然要生事,不然这养胎的日子也太寂寞了。

    林谨容上了chuáng,荔枝却不敢休息,老老实实地在外间坐了,一边打络子,一边竖着耳朵听陆缄的动静。桂圆再不敢如同从前那样的偷jiān耍滑,早早就去歇下,见她不睡,便也端了杌子过来,陪在一旁,低着头给林谨容做鞋子。

    不过半个时辰左右,陆缄就开门走出来,指指里头:“你们奶奶睡了?”荔枝小声道:“她太累了,撑不住,奴婢便劝着她歇了。二爷可是有事要吩咐?”

    陆缄便道:“给我换壶浓点的热茶来。”言罢又回了书房。

    荔枝忙依言送了浓茶进去,1小声道:“奶奶命奴婢提醒二爷一声儿,身子骨最要紧,休要熬久了。”“知道了。你让桂嬷嬷多给你们奶奶盹点补汤吃,我不在家的时候,你们劝着她多吃饭,多休息,别累坏了自个儿。”陆缄一口气喝了半杯茶,沉声道:“明日赶早你就去孙寡fù家里,送些钱粮给她,告诉她,若是再有其他人与她说铺子和赔偿的事情,都让她应下来,记下来。紧急的时候,可以送信去林家三爷那里。我明日会和林家三爷说。”这是要设圈套拿人么?荔枝一怔,看向陆缄。但见陆缄望着跳动的烛火,神sè十分肃穆郑重,便低声应道:“是,奴婢记住了。”“我这里不要伺候了,你们都去歇罢。”陆缄摆摆手让荔枝出去。倘若无人捣鬼,那是最好,若是有人捣鬼,总要砍上那只不安分的手一刀才是。

    天一连yīn冷了好几日后,终于云散日出,除了那逃掉的管事还不曾缉拿到以外,赔付的事情基本全部谈妥,双方选定合适的日子,把钱财文书交割清楚,就算完结。

    陆云生了病,林玉珍弄得焦头烂额,根本顾不上厨房的事情,吕氏也有些不舒服,所有的家务全部落到了林谨容一个人身上,还额外多出了些照料病人饮食,延请大夫的琐事来。于是荔枝在跑了孙寡fù那里两次后,就不再出门,安安心心留在家里帮林谨容打理家事。

    水老先生如期到达,眼看着马上就要进腊月,将会更忙,这回家小

    住和去平济寺上香怕是不成了,陶氏急得团团转,便邀了周氏、罗氏一同来探望陆云,借机来探口风,看林谨容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回去。

    而这一日,就是与孙寡fù交割赔款的正日子。就在这一天,损失最大,原本早就谈好,只差交割钱财的王家铺子突然翻了。,来找陆缄重新谈赔付的问题,于是孙寡fù家的这事儿就交给了下头的一个管事去办。

    赔付的条件是早就谈好的,文书也是早就拟好的,非常简单的一件事,不过就是双方签字画押,点清钱财就好。但这一天,却有好几个人坐立不安。

    林谨容一早起来就密切关注着二房那边的动静:陆缄到了王家的酒席上,虽然勉力与人谈笑,却是有些心不在焉:林世全极早就起了身,领了几个得力的管事伙计一同出了门:范褒带了几分心事,默默地看着坐在窗下悠然晒太阳的陆老太爷:还有几个人,比平日更加的安静沉默。

    末正时分,林谨容、林玉珍陪着周氏、罗氏、陶氏从陆老太太的房里出来,前往陆云的房间探病。才在屋里坐下,茶还未上齐,就见芳竹在帘子外头晃了一下。

    林谨容不动声sè地站起来,不紧不慢地出了房门,在廊下见了芳竹。

    芳竹的声音有些发抖:“奶奶,果然有小人作祟。”话未说完,就见珠儿捧着几盘果碟过来,便打住了,笑眯眯地道:“奶奶,老太太要留舅太太们用饭。王安家的问,不知舅太太们的口味如何?”

    林谨容端了神sè道:“庄子里不是才送了几笼野兔、野鸡来么?上次冬至时吃的那个锅子不错,正好做来给舅太太们尝尝鲜。”

    芳竹应了,又问上什么酒。

    林谨容见珠儿捧着果碟进了里屋,方小声道:“一切安好?”!。

第258章 骗局

    第258章骗局

    屋里传出罗氏絮絮叨叨的安慰声,周氏一板一眼的教导声,此地委实不是说话处,芳竹并不敢多说,只能言简意赅地道:“好。”

    林谨容心里就踏实了,打发芳竹下去:“晚饭还要你多盯着点,舅太太们难得过来,不能轻慢了。”

    “奶奶放心,必不会误事。”芳竹行礼退下,林谨容理了理鬓角,转身进了屋。

    陆云松松绾了个堕马髻,斜斜靠在大迎枕上,脸儿蜡黄,双眼无神,对着几个舅母神色淡淡的,并不亲热,无非是应付罢了。她与林玉珍一样的脾性,这种事情是绝对不肯轻易拿出来当着外人说道的,哪怕就是亲如舅母也不行,就是生恐给人当了笑话。

    然则,她母女二人不说,旁人心里却极其有数。周氏倒也罢了,一则性情使然,二则与她们也没什么大的龃龉,只是委婉劝导。罗氏就不同,句句挑着这事儿来影射:“你外祖母心里极其担忧,想要亲自来看你,天气却不好,可巧的冬至夜里多喝了几杯酒,身上一直不利索。我说阿容你也是过来人,你们姑嫂年龄相当,又是亲表姐妹">,有什么话不能说的?你正好劝劝阿云啊。”

    陶氏一口气上不来,觉着自己真是吃多了撑的,怎会想着带了罗氏一同来。林玉珍怄得不行,却又想着她和金家那边关系密切,这种事情如果传到金家那里去,可不得了,于是憋屈地忍了,只嗔道:“二嫂说的什么话,什么过来人?”

    罗氏却很开心,暗想你也有今日,想当初在我面前那么耀武扬威的,不把我母女当回事,打发叫花子似地对付我,现在却要求着我。面上却做了后悔尴尬的样子只是笑。

    陆云微微变了神色:“不巧的,我也是冬至那日多喝了酒,又多吃了些鹿脯,被吹了凉风,于是也病了。”

    林玉珍就找林谨容作证:“这事儿阿容最知道,几个孩子贪玩,散了宴还跑到这里来喝酒烤肉吃,那夜好大的雪,好冷的天,是不是,阿容?”

    林玉珍母女爱面子大过天,林谨容也就正色道:“是。阿云想是忙着招待我和他二哥,吹了凉风。”

    罗氏笑笑,又换了个话题,慢慢地说道:“如今这年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一朝失势门前冷落。咱们家老太爷还在任上的时候,多风光啊,年节之中,上门拜访送礼的人多得不得了,致仕后就和从前大不相同啦,除了本家亲戚和老友之外基本没人来。我年轻时节也想着我家二老爷要是做个官呢,我也试试诰命夫人">的霞帔,怎奈没有那个命……”

    这话却是说到了正点上,林玉珍就又不恨她早前嘴贱了,赞同了一番,都看向陆云。陆云疲倦地揉了揉额头,道:“头疼得厉害,想是该吃药了?”

    简儿忙捧了一盏汤药过来,周氏就道:“罢了,别吵她了,莫要来探病,反倒给她添了病。我们别处去说话。”

    陆云早就嫌她们聒噪,忙顺水推舟,假意撑着身子要起身相送,陶氏忙按住了:“莫要出来吹了冷风,可不是我们的罪过。”

    林谨容看得分明,陶氏如今对着林玉珍母女,可是比从前客气了许多,刻意的客气——都是为了她。林谨容不由幽幽叹了口气,上前扶定陶氏,低声道:“母亲去我房里坐坐?”

    陶氏却多了几分顾虑,周氏善解人意,忙笑道:“老太太留饭,我却是有些乏了,去姑太太房里躺躺。”又推推陶氏:“你就别跟我们来了,同你家女儿去。”

    林玉珍就看向林谨容:“去罢,但莫忘了晚上的家宴。”

    林谨容欢欢喜喜地应了,自引了陶氏回房,领着一群丫头翻箱倒柜,恨不得把所有好吃的好玩的统统翻出来给陶氏吃喝玩,陶氏看得笑了:“快住手,和个孩子似的。我又不缺这些,我缺的是你在跟前陪伴。”

    林谨容把一颗蜜渍樱桃喂进她口里:“母亲有,那是您的,这是女儿孝敬您的。”

    陶氏甜到了心里去,却只记挂着要紧事,眼角觑向一旁环伺着的桂嬷嬷等人,林谨容便将众人打发了去,调笑道:“母亲这般舍不得我,又不多留我两年。”

    陶氏伸出手指点了点她的额头,本是想说她两句,到了口边却成了一声叹息:“看看这家子人,竟然是离了你这个小媳妇就吃不上饭了似的,想接你回去住两日就那么难?”

    林谨容知她心事,宽慰她道:“出去一两天总是能成的,去平济寺那里不成问题。水老丈夫那里,要不然就请他老人家过来?我不在意旁人说什么的。”

    陶氏不肯:“我已然做了前头,还差这后头几步?请他过来诊脉倒是不成问题,但我就不乐意。就是给人做丫头的,逢年过节也能得几日休息呢。我非得和你家老太太说了,接你回去住几日,看看你瘦的。”一手握住林谨容的手腕,却又看到了还未脱痂的几个指甲印,一时眉头就竖了起来:“怎么回事?”

    林谨容掩藏不及,后悔不迭,便只是干笑:“那个不想嫁,要死要活的,我去拉了一把……所以,不是什么大碍。”

    陶氏用力咽了一口气,怒道:“过分了看着温温和和的人呢,怎地这般下得手?你招她了还是惹她了?要掐就掐她娘去”

    林谨容不想陶氏为了这种事情担心生气,忙抚着她的背脊道:“罢了,你看她都病成那个样子了。和她计较什么?”

    陶氏本性毕露:“陆小二呢?他就不管管?”

    林谨容就哂笑:“他能怎么着?论起来,姑母与我是血亲,于他不过是一张过继文书的缘分。算了,不提啦,下次我远着她些就好。”然后拿话打岔,装娇装痴:“我真瘦了么?真好。我去照照镜子。”

    陶氏果然立刻被她引得转了方向,掐着她道:“好?你可别学那些傻女子,饿着肚子要什么苗条。想要孩子,就要多吃些,把身子养得壮壮的才是。”

    林谨容就求饶:“知道了,知道了,晚上我就吃给你看。”

    母女笑闹了一回,林谨容见陶氏有些乏了,便安置她在床上歇下,命桂嬷嬷等人好生伺候着,带着荔枝去了前头。

    芳竹迎上来,陪着她一边走,一边低声回禀外头传来的消息:“孙家几个站得出来的亲戚基本都不识字的,只有一个什么堂亲早前跟着人做中人生意,识得几个字。孙寡妇母子就请了他去,帮忙看文书,清点钱财。先时一切顺利,等到孙寡妇盖了手印,交割清楚钱财文书,咱家派去的管事便出了门。二爷早前使了人装作街坊在一旁看热闹的,见一切安好,以为不会出岔子了,便也要走。

    才刚走出门,就见人又抱了一只箱子来,穿着打扮与咱家的下人一般无二,自称是您乳娘的儿子,叫孟贵。这一箱子散钱是二奶奶体恤孙家孤儿寡母不容易,年关将至,给的添头。那孙家的亲友都说二奶奶好,劝孙寡妇母子收了。孙寡妇果然也就接了,那孟贵便让孙寡妇写个收条给他,表示收到了这钱,不然二奶奶问起,或是被人攀诬了说他没把钱送到,他便要吃亏的。

    这时候,二爷使去的人已经知道这是骗子了,便不动声色地继续看着。孙寡妇便央求他家那堂亲代写,那人便进了里屋鼓捣一回,拿了张写了字的纸出来,让孙寡妇签字画押。孙寡妇不疑有他,立即就按了手印,还连声喊着奶奶真是个大善人。那孟贵却又劝着孙寡妇的儿子也按一个,孙家人忙着数钱,那孩子便也跟着按了个。”

    芳竹顿了顿,咽了一口口水:“于是那孟贵就揣了那纸出门去,二爷使去的人跟了上去。本意是想看他和什么人勾结的,好顺藤摸瓜,把人给抓住。谁想他倒警醒,半途进了一户人家的门,差点没跑掉。幸亏是林三爷带的人手够多,也更警醒,发现不对就带人闯了进去,把那人堵在了人家的后门处。从怀里搜出那收条来,一份竟然变成了两份,一份盖着孙寡妇的指印,一份盖着孙家虎头指印,也不是什么收条,乃是转卖宅基地的契书。”

    竟然连林谨容这里也给利用上了,荔枝倒吸了一口凉气,带了几分后怕看向林谨容:“什么人这样的歹毒,竟然借了***名声做这种缺德事。”

    虽然细节处不同,但和她猜想的大不离,林谨容又问芳竹:“接着呢?”

    芳竹道:“接着林三爷便押了这人,使人去知会孙家,把孙寡妇家那个堂亲也给拿了,带着孙寡妇家的人,与二爷一道,把人直接送到衙门里头去了。这后头的事情,奴婢却是不知了。”

    陆缄会采取直接送官的方式,是林谨容所想不到的。倘若这事儿和二房没关系,怎么处理都不怪,若是与二房有关,就不知陆老太爷会如何作想了。她想了想,使芳竹:“去打听一下,老太爷那边的情况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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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58章骗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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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9章 态度

    陆缄把……孟贵送到衙门,先见了知具,客气话说过,就递了状子,撂了几句狠话。

    知县是在知州府见过他的,也晓得他是什么人,自然要卖他这个面子,不由分说,先就使衙役打了那“孟贵”二十大板,这可不是意思意思就算了的,每一板子都落在实处,待得收尾“孟贵”已是皮开肉绽,连冤都喊不出来。

    别家那堂亲在一旁看见,早就吓得脸嘴一片惨白,还没等问就先招了,只说自己收了人十两银子,答应帮着作假,其他却是不知。话音未落,就挨了别家虎头狠狠一拳,眼看着要乱起来,那边知县狠狠一拍惊堂木才算镇住了,这时候问那“孟贵”那“孟贵”却是咬死了只是看这其中有利可图,利yù熏心,其他总不肯说,又挨了十板子也没说出来。

    别虎头得了陆家管事使的眼sè,便壮着胆子说出早前那部老七问话之事,知县立即使人去拿部老七,这部老七却是查无此人。因见天sè渐晚,一时半会儿也问不出个什么来,知县便命先收了监,明日又审。

    陆缄算是小出了一口恶气,后面还要求人帮着办事,自不会和知县对着来,于是便称一切都听知县安排,上下打点客气一通,才与林世全一道辞了离去。

    林世全骑在马上,侧眼打量着越发沉默的陆缄。此刻将近申末,太阳散着白光,斜斜地挂在有些惨白的天际,天边己是起了雾雳,冷风刮得很大,吹在人脸上刀子似的疼。林世全自认这些年没少见风霜,也冷得有些受不住,陆缄却没什么感觉,一张本来就白的脸此刻更白,眼睛睁得大大的,眉头却是微微蹙着明显是想心事想得忘了冷。

    这栏的xìng子,若是自己不主动相问,怕是临到分手也不会说出来。林世全忍不住,又怜他没个可以商量的人便低声道:“二郎,你是怎么个想法?”

    陆缄这才收了心神,回头看着他:“三哥是怎么个看法?”

    林世全斟字酌句:“若是查出这事果然就是几个地痞流氓黑心贪财也罢了,但万一不是……这事儿你也没先同你家老太爷商量过,也不知他老人家是怎么打算的。,…若果是陆家二房干的,处理不当就会涉及到陆氏的声誉,让家族méng羞,陆老太爷定然不悦。所以要考虑周全往前一步要做到什么程度,退后一步又要得到什么实惠。只他一个外人实不好明说,只能委婉一提而已。

    陆缄明白他的意思便拨马过来,与他并辔而行,低声说给他听:“不管是什么样的情形,今日这人都必须送官府追究。陆家的名声、

    我和阿容的名声不容人随意玷辱,更不能任人随意利用欺凌。我已成年,祖父既把这事儿交给我办,我便不能事事都去问他。

    若我今日示弱,日后岂不是让人更加胆大妄为?”

    这事到日前为止半点证据都没有,虽则有所怀疑,终究与内院的事情不同,涉及到的人事更复杂,也更容易做手脚弄不好可能就是半点抓不到把柄。端看陆老太爷怎么看,信不信。这一点,陆缄想得很清楚。所以不禀告陆老太爷就直接把人送官查办,体现的只是他的一个态度一他一旦生气了也是不管的,下次要再动手,先掂量掂量再来。

    林世全先始是见他好似气狠了恨不能把那孟贵给打死了事似的,生怕他年少气盛,气不过非得争个是非曲直,倒误了正事所以才有一劝。见他如此说了,也就放了心。

    转眼到了地头,二人别过,陆缄打马回家,进门就直奔聚贤阁,让小厮进去通传。

    陆老太爷正与范褒下棋,一旁的古铜香炉里燃着檀香,香味浅淡,气氛安宁,陆缄行到门前就情不自禁地放轻了脚步,低声道:“别儿给祖父请安。”“吧嗒”一声轻响,范褒落下一子,陆老太爷微微皱了眉头,道:“二郎快来帮我看看,我再落几子就能把他杀个丢莓弃甲?”

    范褒站起身来,恭恭敬敬地给陆缄行礼:“请二爷安。”

    陆老太爷忙朝他摆手:“坐下,休想找借口开溜。”

    范褒无奈,只好再次妾下。

    陆缄爱棋好胜是有渊源的,陆老太爷就是这种人,他口里说着让陆缄来帮他看看,其实就是告诉陆缄,他很快就要赢了。却还不许范褒随便敷衍,非得揪着范褒认认真真下完为止,赢也要赢得认真。

    陆缄自然晓得陆老太爷这个脾xìng,并不指手画脚多言,只在一旁立了,安安静静地等着。又过了近盏茶的功夫,范褒总算是认认真真的输了,陆老太爷这才心满意足地道:“事情如何?”

    陆缄便把事情经过详详徊细地说了一遍。

    “既已送官,便等着消息罢。明日再使人去过问。”陆老太爷并无多话。只道!”你岳母并两个舅母过来了,你收拾收拾就过去行礼请安,

    休要怠慢了。”

    陆老太爷的神情好似是并不把这事儿怎么放在心上,只当做寻常小

    事来处理,陆缄略微有些失望,却不好多说,便安安静静地行礼告退。

    陆老太爷又喝了一盏茶,方吩咐范褒:“你拿我的帖子,亲自跑一趟知县衙门。”

    天已黑尽,荣景居里灯火辉煌,酒席已近尾声。罗氏惯爱出风头,把日常在家中哄林老太太的那一套拿出来,声情并茂地讲了几个笑话与陆老太太听,听得陆老太太只是笑,赞她风趣,邀她得闲经常过来玩。

    罗氏很得意,若是平时,周氏与陶氏必然看她不顺眼的,但今日陶氏却是没那个心思,只因陆老太太答应,后日一定使林谨容回去,因此陶氏心情很好,只顾着高兴了。

    林谨容却是有意无意一直都在观察吕氏。吕氏本来自称不舒服,近两日极少出现在人前的,今日却突然起了兴,由着丫头们扶了,笑嘻嘻来给周氏等人请安问好,又陪着说话,一直上了酒席。

    虽不知二房在这中间到底起了何种作用,林谨容总觉着吕氏的表现有些异常。几次吕氏感受到了她打量的目光,甚至是对上了,若是往日,吕氏必会对着她做点扶扶腰之类孕fù惯有的小动作示威,今日却是飞快地就把眼睛转开了去,并不敢与她对视。

    杯谨容就想,大抵吕氏是过来探听消息的。毕竟陆老太爷得知陆缄直接把人送了官府后,只道了一句:“很好。”二房没做什么也就罢了,若真做了什么,必是心虚的。哪怕就是算得再精细呢?所谓人算不如天算,尘埃不曾落定,谁敢保证一点纰漏都不会有?只不知陆缄那边进行得如何了。正想着,就听丫头在帘外笑道:“二爷过来给舅太太们请安。”陆老太太忙道:“快让他进来,都是自家人,不避嫌。”

    紧接着帘子打起,陆缄缓步进来,温文尔雅地与众人一一行礼问安。林谨容仔细观察吕氏,见她自陆缄进门伊始,就一直在偷偷打量陆缄,心中越发笃定不正常。

    不多时,席散,周氏提出要回家,陆缄顾不上自个儿还没吃饭,立即让人备马,打算亲自护送几人回去,临行前与林谨容对了个眼神,暗示等他回来再细说。

    林谨容看他那模栏,便知事情并不是那么简单,却也想得开,即便真是二房下手,那也是前后思量考校过的,破局容易,要抓罪证却是不易。哪儿能事事如愿呢,别霉fù不死,停尸闹事这事儿不会再现,二房不能如愿以偿,目的已算是达到一大半,便将此事暂时放下,命人给陆缄准备饭菜候着,回房安排众人收拾回娘家要用的物事。将近卯正时分,陆缄才赶了回来。

    林谨容忙上前给他解了大毛披风,让丫头们备水给他洗脸洗手,送上热饭菜来。陆缄先喝了一大碗鲜香的热鸡汤下去,才算是暖和了过来,革草用过饭,命人收拾下去,方拍了拍身边的座位:“阿容你过来坐。”林谨容接了荔枝奉上来的茶果,打发众人下去,让荔枝守了门方坐到他身边,低声道:“如何了?”

    陆缄并不瞒她,细细地说给她听:“整个事件看来,不但时机拿捏得当,还利用了世人爱财,别寡fù信你良善的心思。不可谓没有精心谋划,但就是这样精细的布局,却出了一个很明显的纰漏。桂嬷嬷虽长期住在内院,但若是有心打听,不是打听不出来,正常情况下,为了不横生枝节,他更该说自己姓桂才是。可这人却说自己姓孟,依我想来,如此作为无非就是导引着人往地痞流氓不入流,见财起意的寻常讹诈上去想。可这恰恰不是一般的见财起意能想得到的。对付一个寡fù,用不着这样细的心思。

    日后咱们都当多加小心。”

    他虽没有明说,但林谨容明白,他布了局,辛苦了这几日,虽不曾抓到二房参与此事的证据,但确确实实已对二房生了疑心。只不过出于谨慎的xìng子,不愿轻易把那话说出来,便安排他休息:“累了几日,睡罢,兴许明日就知道了。”

    陆缄却起了身:“我去看书。”陆老太爷说,绝对的实力前,所有yīn谋诡计都没有用。他一定要考上并考好,不然只怕越走越难。!。

第260章 诊脉

    风渐起,一弯残月不情不愿地隐没在了厚厚的云层之中,天地之间终于一片昏暗。聚贤阁里还亮着灯火,窗纸上映出两个正在交谈的人影。

    陆老太爷把玩着手里的羊脂白玉把件,淡淡地道:“这么说来,就是一桩平常的趁火打劫的谋财案了?”

    范褒点头:“诸般刑具用尽,这泼皮也不过说出是受那部老七的指使。这部老七,其实叫刘信,手里总有些不明不白的钱财,交往的也是些泼皮无赖,坑méng拐骗无一不做,奈何他已经闻风逃了。出来好几个苦主,都告他讹诈。”

    陆老太爷半垂着眼道:“买家是谁?”既然骗了去,总要有买家罢?

    范褒叹道:“这却是不知了,那泼皮只管这一环,其余事情都是这刘信把着。”他顿了顿,说出至关重要的一点:“不曾听说与家里人有任何来往瓜葛。”

    陆老太爷一直不自觉抬着的肩头就缓缓放了下来,摆了摆手:“你去歇着罢。”

    褒应了,又小声道:“二爷今日一大早又去了县衙,劲头十足。与王家写文书时,又发作了一个误事的管事,实是与平日大为不同。”

    当家人,该强则强,这样很好。陆老太爷的语气里带了几分轻松:“随便他。明日你让韩根过来一趟。”

    a6

    一缕霞光破天而出,把天地万物镀上了一层瑰丽的sè彩,林谨容立在二门外,心情愉快地轻轻呵出一口白气。她终究是不用等到陆缄离家便可提前归宁,抛下手里的一大堆杂事,恰逢这样一个大晴天,联想到后面几日的轻松愉快,实在是不能不让人欢喜。

    陆缄与前来接林谨容回家的杯亦之交谈了两句,便使人去请林谨容上车。然后与林亦之一道,骑马送林谨容回家。才出大门,就见一个穿着灰sè绵袍,矮小精干,短琵,年约三十许,管事模样的人在道旁下了马,朝着陆缄行礼问好:“小的韩根,见过二爷,问二爷安。”

    陆缄记得这韩根,陆家的诸多管事之一,并不是什么特别受倚重的大管事,他虽不熟,对方也只是个小管事,却并不拿大,微笑着与韩根打过招呼,继续前行。韩根立在门口,目送他许久才又折身进了陆府。

    林谨容抱着铜手炉,静心听着马蹄踩踏在路上的“踏踏”声,身子随着马车的晃动不自觉地晃动。桂圆忙凑过来,把一chuáng棉被塞到她身后,带了些谄媚的讨好:“奶奶,这样更舒服些儿。”

    林谨容瞥了她一眼,笑赞道:“你是越来越周到了。

    桂圆垂眸一笑,轻声道:“奴婢没有芳竹的本事,更不如荔枝姐姐那样能干,若是连伺候奶奶都伺候不好,就可以去死了。”此番她本以为林谨容会留她与桂嬷嬷看家,带荔枝出来,谁知林谨容的安排刚好与之相反,觉得受到了重视,她岂有不珍惜之理?

    林谨容就笑:“你呢,就是有时候不太稳重。你若是能学到荔枝的一半稳重,我就能放心让你管事了。”

    不稳重,这个评语真是让桂圆说不出的难过。还无从辩白,于是刚刚累积起来的高兴转眼就成了沮丧,沮丧过后,更是小心谨慎。

    马车缓缓停下,车外传来林亦之的声音:“四妹妹,到了。”紧接着婆子拿了凳子过来,桂圆忙跳下车,转身打起车帘,要扶林谨容下车。林谨容才刚伸手,就见斜刺里伸过一只手,却是陆缄含笑看着她,她是不吝于在众人面前与他表现恩爱的,于是也还了陆缄一个笑,就着他的手下了车。

    林亦之在一旁看见,带了几分刻意的亲热开玩笑:“母亲成日总是夸赞妹夫体贴周到,今日我才是见识了。”

    陆缄微微一笑,恭敬地朝林牢之行礼道谢:“有劳五哥。”

    林亦之忙还了一礼:“自家兄妹无需如此客气。妹夫请。”

    林谨容很满意如今这情形,林亦之没有变成前世那种讨人恨的yīn险样,不管亲不亲,有事的时候能支使得动,寻常时候不生事,陶氏也不刻意苛刻他们。就之前那剑拔弩张的关系来说,能缓解到这份上,已算不错了。所以她待林亦之与平氏,也就多了几分客气,哪怕让人一眼就看出刻意来呢,相安无事就很好。

    待得与林家诸人见过面,林谨容便打发陆缄回去:“你的事不是很多么?先回去罢。”

    陆缄一笑:“不急。我先看过水老先生怎么说。”

    子嗣到底是最紧要的,他想听水老先生怎么说,那也属正常,林谨容笑笑,也就不再勉强他。

    水老先生已是年近七十,身体却还十分硬朗,看诊亦很有讲究,并不是进门就诊的,他习惯于让病人先坐下来,轻言细语地与病人交谈,等病人的情绪完全平稳,心跳脉搏都平稳下来的时候才开始诊脉。

    当他的手指从林谨容的左手腕换到右手腕,面sè平静地要求林谨容张口看舌头口腔,之后收手净手,坐在一旁沉默不语,仿佛遇到了什么疑难杂症。

    陆缄和陶氏等人见了他这样子,以为是什么不得了的大病,全都捏着一把冷汗,小声询问:“先生?”

    林谨容垂着眼,将袖子放下,仔细理了理裙带。忽觉一道目光沉沉落在自己身上,忙抬起眼来一瞧,正好对上水老先生的目光,立时有些心虚和可怜地对着他笑了笑。

    水老先生收回目光,淡淡地道:“没有大碍,只是太过操心劳力,思虑过重,血气也有些虚弱,须得好生调养才是。”

    水老先生之所以是很受欢迎的fù科圣手,除了他老人家的医术一定很高明之外,他还很会察言观sè,更能结合患者身处的环境给出一些合理的〖言〗论和建议,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这话一出,立刻就得了陶氏的赞同:“先生说得极是,她实是太忙啦。”她当年承méng水老先生救治,与水老先生极熟,说话也要随意些:“若非是我硬把她接回来,这会儿哪里又得闲!”陆缄带了几分愧疚,又有几分轻松,偷偷看了看林谨容,回身朝着水老先生深深一揖:“烦请老先生赐方。”

    水老先生点了点头,命人准备纸笔,洋洋洒洒的写了药方,陆缄看过,虽然觉着复杂了些,却也没甚话讲,便要将方子装了,道:“我这就使人去抓药来。”

    陶氏不满,伸手和他要方子:“二郎不是还有事儿么?你自去你的,这里有我。”见陆缄不说话,就又笑了:“莫不是还要和我争着出药钱?你若有心,不如寻点好山参来孝敬老太爷、老太太,更有人情哩。

    这是教他怎么讨好林老太爷和林老太太,这二人的毛理顺了,遇事的时候当然会帮着相劝林玉珍。陶氏待他一直都是极好的,陆缄也就笑了,用商量的口wěn问陶氏:“除了老山参以外还缺点什么呢?”

    陶氏就领了他在一旁,细细与他说道此事。林谨容起身与水老先生行礼道谢,水老先生睁着一双老眼,冷不丁低声道:“若我不曾看错,二奶奶平日用的是老朽配的药?”

    林谨容才放平的脚趾头又抠起了鞋底,多线也有紧绷:“是。也不敢乱用,就只敢用您老配的。”无论是陶氏在庄子里养病的半年里,还是后来见到水老先生,她在他面前一直执的小辈礼,这会儿语气和表情不自禁地就带了几分自然而然的亲切哀恳在里面。

    水老先生默了片刻,带了几分严肃郑重告诫:“是药三分毒,哪怕就是贵比黄金,也还是少吃的好。”

    林谨容的声音堪比蚊蚋:“是,我记住了。”

    富贵人家的事情,里头的弯弯绕绕太多,这些事情不该他一个大夫管。水老先生把该说的都说到,就叮嘱陶氏:“药抓来以后,我亲自煎,里头还要另加两味我秘制的药。”

    陶氏只要知道林谨容的身体没有大碍,就万事大吉,再三道谢,使了龚嬷嬷送水老先生回去。

    陆缄就与林谨容告辞:“我先回去,若无大碍,后日我便要回书院那边。走前我又来看你。”

    林谨容忙道:“我在这里有母亲照顾,敏行不必挂心。”

    陶氏笑眯眯地看他二人互相礼让,出言赶陆缄:“快去,休要误了正事。”

    待得陆缄去了,便赶林谨容去睡觉:“就连水老先生都说你是累着了,快睡觉去。”

    林谨容从善如流,安安静静地上了chuáng,一觉睡到日影西斜,神清气爽地睁了眼,一碗热腾腾的汤药伴随着陶氏的殷切就送到了她面前。

    林谨容并不推辞,将一碗汤药喝得混滴不剩。桂圆忙捧了茶,豆儿奉上唾壶伺候她漱口。

    陶氏满意地看着空空如也的药碗,道:“我就说不可能是什么大碍。我同陆缄说过了,让他回家把你的情形与你太婆婆、姑母都说一说,你既然回来了,就好生歇上两日,养起点肉再回去。”

    林谨容笑道:“也不知道那两位要吵多少架。”说定了她归宁这几日由林玉珍、涂氏、沙嬷嬷一同管理家事,可以想见,林玉珍与涂氏不知要发生多少冲突。

    陶氏一瞪眼:“干你什么事?他家自吵他家的,从前你没嫁进去的时候难道就不过日子啦?”随即又笑了:“晚上给你做好吃的。”

    林谨容应了,盘算着要寻机单独见一见水老先生才是。!。

第261章 丹砂

    ……世人皆以为服用丹砂可以求长生,我却以为,那是毒物。历年因服丹药死了的人也不少。”水老先生从一本破旧的书上抬起头来,

    认真地看着林谨容。

    林谨容不知该怎么回答,垂着头立在一旁低低应了一声:“先生最懂医药,总是对的。”

    水老先生沉默片刻,道:“那药,里头有丹砂。”林谨容的手不自觉地紧了一紧,强笑着道:“您老既然做了药出卖,总不会害人。”

    水老先生点了点头:“那是自然。只要用量合适就不会死人,但毒物就是毒物,日积月累总是不好。所以我才让它价比黄金,为的就是让人不要多吃。

    林谨容轻轻出了一口气。却又听水老先生道:“这东西我原本就做得不多,此刻手里更是没有,也不打算再做。先前这些我不知你是如何弄到的,也不知你为何要用它。但我想来,你总有你的原因。”林谨容被他勘破目的并拒绝,便只静默不语。

    水老先生原也不打算听她说什么秘辛,只接着道:“你吃得不算多,此番我便替你好生清理一下,日后,这药能不吃就别再吃了。毁了一生康健不值得,我只怕你临到将来会后悔。”

    林谨容只觉一点凉意慢慢地从心底浸了上来,便抬眼看着窗外站得远远的桂圆和豆儿二人,鼻子酸酸的低声道:“先生可有其他法子?”水老先生许久都没说话,却也没有目光炯炯,让人难堪地打量林谨容,只垂着眼皮盯着他那本被翻得缺了边角的医书,仿似看得十分认真。

    就在林谨容以为他不会开口,准备起身告辞的时候,方听他的声音极低极低地道:“方法很多,但最简便有效的还只有这个。要不然数着日子罢,避开月中那几日。”

    虽则对方是个年近古稀,德高望重的老医家,话也说得很隐晦还是自己主动向他问起的,林谨容还是觉得脸都热了,目光根本不敢往旁处看,只死死盯着窗外远处桂圆的背,低声道:“如此有劳先生,我先告辞了。”

    水老先生微微领首:“我就不送你啦。”林谨容行了个礼,默默转身出去忽听水老先生在背后低声道:“你比我重孙女儿大不了几岁,一直得你们母女尊敬,我便倚老卖老地说一句,女儿家身体金贵,爱惜自己一点。”林谨容的眼睛又酸又涨什么话都说不出来,步履匆忙地走了出去,豆儿和桂圆正低声说笑,见她匆匆走出来,神sè不虞,便都迅速敛了笑容,忐忑地对视了一眼快步追了上去。

    林谨容回了自己出阁前住的院子,在灯下一坐就是半个多时辰。

    桂圆小心翼翼地捧了药碗上来:“奶奶,是刚送来的药,太太让您趁热喝了。”林谨容坐着不动,仿佛不曾听见一般。

    豆儿在一旁铺chuáng,见状担忧地看过来桂圆给了她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含了柔柔的笑,劝慰道:“奶奶,这医药若是不成,还有神佛。后日不是还要去平济寺么?您这么良善菩萨怎么也得给您几个宝贝呢。”

    话音未落,就见林谨容猛地抬起眼来看着她,眼神凌厉之极。桂圆抖了一抖面上闪过一丝惊慌之sè,立即矮了身子赔罪:“奶奶是奴婢多嘴了。”

    “你的确多嘴了。”林谨容的神sè渐渐缓了下来。桂圆如此劝她,大概是自作聪明的以为,白日水老先生当着陆缄的面说的是假话,目的是为了稳住陆缄,稳住陆家,〖真〗实的情形是,她其实有了大问题,所以才会在与水老先生单独交谈之后这般不自在,这般难过。

    桂圆的小聪明还在,傲气却已经被打磨得娄不多了,闻言立刻跪了下去,低声道:“奴婢没有规矩,请奶奶责罚。”林谨容沉默着将汤药饮了,起身行到窗前,命神sè不安的豆儿:“打水与我净手。”

    豆儿忙放了手里的活计,问外头伺候的小丫头要了热水,亲自试过水温,捧到林谨容跟前伺候林谨容净手。林谨容净过手,方看向还在地上跪伏着的桂圆:“去那只黑木箱子里取我的埙出来。”

    桂圆松了一口气,低低应了一声是,从地上爬起来,洗过手才敢去开箱子。豆儿觉着气氛太过沉闷,就试探着笑道:“奶奶,奴婢给您焚上香罢?”

    林谨容点了点头,推开了窗户。窗外一片寂静,半轮明月挂在天际,月光透过落光了叶子的老榆树的枝桠照下来,落在地上犹如下了一层霜。空气冷冽,但却极其清新,正是一个明月清风夜。

    豆儿便一边弄香,一边道:“还是荔枝姐姐心细。她收拾这殒的时候,奴婢还问她,收了做什么?奶奶来归宁调养,只怕要陪太太们说话呢,哪里有空吹埙?她却说是,人闲下来就有闲情逸致了,万一奶奶闲了无聊,会想吹的。

    果不其然,您就想吹啦。”

    豆儿惯常老实得很,话又少,能绞尽脑汁地想这些话出来说,也是为难她,林谨容就受了她的好意,lù了一丝笑容:“很久不曾吹啦,也不晓得还有没有从前那样好?”

    豆儿就凑她的趣:“一定很好的,哪怕就是第一曲的时候稍微不好些儿,后头也一定很好。”林谨容笑了笑,接过桂圆双手奉上的埙,拿软缎擦拭过后,放到chún边试了试,微闭着眼吹了起来。千不好,万不好,还是娘家好。陶氏再无能,有陶氏在的地方她就是个可以受宠的孩子。荔枝说得没错,哪怕就是心情不好呢,她终究也能有那个闲情雅致,可以吹吹埙排解一下心情。

    林亦之陪着陆缄从听涛居里出来:“妹夫,你是从哪里找到这几本善本的?我瞅着祖父却是比你送他那两盒百年老山参还要开心些。”陆缄微微一笑:“其实是我早几年收来的藏书。”

    林亦之本来还想打听一下,看他是从什么地方弄来的,自己也好去弄两本来孝敬一下林老太爷,闻言不由失望之极。正想再找点什么来说,忽见陆缄站住了脚,半侧着脸安静细听,他忙闭了嘴,竖起耳朵来,但闻一缕埙声随着夜风飘了过来,先始还断断续续的,仿佛是在试音,接着就流畅起来,平白吹得月sè都白了几分。

    陆缄微仰着脸,安静地目视着埙声传来的方向,身姿如竹如松,被月光包围其间,自有一番行云流水似的风骨雅致从骨子里透了出来。

    有道是灯下看美人,月下看男子,林亦之饶是个男子,也不由得暗赞了一声,乃笑道:“定是四妹妹了。阖家上下,也只得她一人。”

    陆缄没有回答,只安安静静地听着。

    月下听音乃是雅事,何况此人乃是他的妻子。林亦之不好扰他,更不是那起不懂风雅之人,便安静陪在一旁。良久,那埙声方断了,再不见响起。陆缄方收了心神,抱歉地行礼笑道:“有劳五哥陪我在这里受寒这许久。”

    林亦之忙还了礼,又带了几分戏涛道:“四妹妹还不曾睡,妹夫可有什么话要带给她的,我这就使人进去与她说。”陆缄静默片刻,笑了笑:“不必了。夜深了,一层一层地进去,岂不是扰人清梦?”

    林亦之本来也是说笑,见他如此说来,便也只是笑笑,送他到大门前,亲眼看着他上了马,又叮嘱了长寿等随shì的小厮长随几句,方命人闭了大门不提。

    陆缄正待要扬鞭打马,只听那埙声又响起来了,再仔细一听,却又听不见了,拉着马儿又静侯了片刻,方命长寿等几个长随小厮:“走罢。”天还不曾亮,林谨容就醒了过来,mí糊着正要起身,就又想起陶氏昨日的叮嘱:“回家来就好好歇着,都知道你是回来将养的,没人苛刻你,也不要你起来请什么安,想睡到什么时候就睡到什么时候,怎么自在就怎么来。”于是便微微笑了,翻了个身抱着被子又沉沉睡去。

    这一觉却是睡到天sè大亮,被留儿拿了根翠羽在鼻端扫来扫去,痒得打了个大喷嚏方才清醒过来。陶氏虽然教养留儿严格,却也不曾拘得她失了xìng子,见林谨容打喷嚏打得醒了,格格就是一笑,溜áng下,把翠羽藏在了身后:“四姐姐睡觉也会打喷嚏,奇怪了。”

    林谨容披散着头发坐起来,作势要奔拿她:“作怪的小丫头,以为我不知道你干的好事!”

    留儿尖叫着跑开,躲在柳溪的身后探出半个头来,眨巴着一双无辜的眼睛,笑嘻嘻地道:“四姐姐,我其实是奉了婶娘的命令来唤你起chuáng吃药的,你该吃药了。”不等林谨容回答,她就伸手在脸上刮了两下:“四姐姐不知羞,这么大的人了还赖chuáng。”

    林谨容抿chún一笑,接了豆儿奉上来的汤药,假意道:“这么多我一个人哪里喝得完?小丫头过来帮我喝两口。”

    留儿忙拼命捂住嘴,使劲摆头:“不喝,不喝。”一边说,一边同林谨容行了个礼:“我还要去和婶娘回话,不陪四姐姐了。”言罢一溜烟地跑了。!。

第262章 何曾

    林谨容喝过药,又吃了陶氏精心为她准备的早饭方去了陶氏那里。

    陶氏拉着她的手上下打量了一番,笑道:“气sè好多了。”

    哪有那么快?这话一出,房里众人就都笑了,平氏有了身孕,有了些底气,xìng格也开朗了些,就凑趣道:“回了娘家,有亲娘疼,1小姑吃得好睡得好,心情也好,气sè不好才怪呢。”

    林谨容就起身与她行礼道谢:“多谢嫂嫂替我布置房间,很舒服,一点不像长期没住过人的。又暖和又干燥。”

    “应该的。”平氏有些害羞地笑了笑,准备还礼陶氏忙叫丫头们扶住她,嗔怪道:“你怀着身孕呢,你是长嫂,又替她操劳,她谢你是该的,这个礼你受得。快坐着。”

    林谨容便去将平氏扶了坐在陶氏下手,平氏的话就多了起来:“我听五爷说,昨夜姑爷给老太爷和老太太送老山参过来,被老太爷留在听涛居里说了许久的话。出来时正好听见小姑吹埙,就在冷地里,一动不动地听了许久。”

    陶氏就有了几分兴趣:“真有此事?早间五郎过来请安,也不曾听他说起。”想到陆缄如此,说明小夫妻感情甚笃,于是眼里就带了几分笑,问林谨容:“难道他平日不曾听你吹过的?”

    “兴许是兴致突然来了。”林谨容陪着说笑了一会儿,道:“我想去铺子里看看。”

    陶氏嗔道:“你是劳碌命啊?才刚歇了半日,你就想往铺子里去?

    你三哥打理着的,你有什么不能放心的?”

    林谨容笑而不语,只朝留儿使眼sè,留儿便上前抱定了陶氏的大tuǐ,将白nènnèn的脸蛋往陶氏身上蹭:“婶娘,留儿想去看哥哥了。”

    陶氏当然知道这是受了谁的盅huò,无奈之极只好道:“罢了,我安排人给你跟车,早去早回,明日还要去平济寺要起早的。”

    林谨容应了,戴上面幕,牵了留儿的手登车而去。

    林世全并不在铺子里,出面接待林谨容的是林世全才聘了不过半年多的一个年轻管事,姓卯名仲的,不过二十二三的年纪,枣红脸儿浓眉大眼,笑容憨憨的,观之可亲。热情周到地将林谨容和留儿领入后头雅室,亲手奉上热茶果子,告知林世全的去向:“三爷不知东家要过来往茶肆里去了,1小的这便使人去寻他回来。”

    林世全去的这茶肆,不是林谨容的,而是街边那种汇集了南来北往客人的普通茶肆,要打探消息,交游客商最是合适不过。林谨容便阻止了卯仲,笑道:“我就是随便看看这一向太忙,不曾与三哥说过铺子里的生意。你把你知道的都与我说来。”

    卯仲忙应了,隔着帘子站了,立在外头回话,口齿清晰,条理分明平实妥当,说得头头是道。林谨容暗自点头,亲切地询问他的家庭情况,听说他还不曾成亲,便笑了:“是不是给你开的工钱不够你娶亲?”

    这卯仲却又有意思坦然道:“非是东家给的工钱不高,在这里做活,但凡是卖力去做总是多劳多得。乃是小的想寻一个能干品正的娘子,长得不好看些也没关系。”

    若是林世全的目光果然不错此人正好配荔枝。她看着还可以,改日可领荔枝出来瞅瞅。

    林谨容点了点头,领了留匕起身道:“我走了。”

    卯仲只送她到车前,笑道:“小的本该送东家到路口,但铺子里没人看着,怠慢了。”

    林谨容笑笑:“这是你的本职,怪不得你。”别过卯仲,又去了自家茶肆一趟,听管事秦有回禀过茶肆这段时间的经营状况,品过新推出的几样精致点心,命人打包送回林府去给众人尝鲜,才又领着留儿四处逛了几家胭脂水粉绸缎铺子,一直到将近傍晚,方才大包小裹地满载而归。才到二门处,看二门的婆子就笑眯眯地上前给她通风报信道:“四姑奶奶,姑爷来了。”

    林谨容便命人将马车上的大包小囊取下来,吩咐桂圆:“按着我之前交代的,把这些东西送到各房各院去,就说我稍后再来拜访。”

    “姐姐,我们来帮忙。”那几个婆子就含笑上来相帮,林谨容见她们殷勤,大方地吩咐豆儿:特地吩咐连先前跟车的婆子和护院一并赏,于是皆大欢喜。

    留儿趴在rǔ娘怀里,手里还拿着半串糖葫芦,却已经是在打瞌睡了,林谨容便吩咐rǔ娘先送她回去,柳溪去拿留儿手里的糖葫芦,这一下却又把留儿给惊醒了,挣着道:“不成,出门前辞行,回家要问安,我须得与婶娘问过安才去。”

    难为她年纪小小,却如此知礼,林谨容便顺了她的意,解了自家被几与与rǔ娘将留儿包起来!“那便睡罢,待到了房里我再叫你…留儿不及说什么,便靠在rǔ娘肩上昏昏yù睡。柳溪忙和林谨容解释:“八姑娘哄姑娘说是您和太太今日便要去平济寺,不带她去,姑娘心忧,闹到近三更时分方才睡去,今早五更天便起来了。奴婢们和她说,总是不信。”

    林谨容想起豆芽菜似,见人总是蔫巴巴,躲在rǔ娘背后的林八来,就笑:“八姑娘也有这样调皮的时候?”

    柳溪笑道:“那是,八姑娘没有玩伴,总爱来寻姑娘玩耍的。”

    说笑间,到了陶氏的院子,林三老爷正陪着陆缄在屋里说话。林三老爷把他新近得来的几件小巧的古铜器献宝似地摆在桌上一件一件地说给陆缄听,说得天huā乱坠,眉飞sè舞,陆缄面上含着笑,作了十分感兴趣的样子,不时插上一句,引得林三老爷越发兴趣高涨。陶氏坐在一旁,不时不屑地撇撇嘴。林亦之坐在陆缄下手,专心地翻看着手里的书。

    等留儿强撑着请过安下去,林三老爷就收了脸上的笑容,摆出一副严父的样子来教训林谨容:“跑哪里去了?这时候才回来。你母亲就知道放纵你。二郎等你许久了,是女婿脾气好。”

    陆缄赶紧对着林谨容一笑:“我明日要回书院去,过来送两本书给五哥,同岳父母辞行。”

    “你使人送回来的糕点很好。让人送去给你祖父母,都说不错。”陶氏很鼻林三老爷,立刻就同林三老爷与林亦之使眼sè,寻借口出去留他夫妻二人说话。

    看着气sè和情绪明显都比在家里要好上许多的林谨容,不过是隔了一天一夜的功夫,陆缄却觉着好像生疏了似的,有些找不到话可讲,想了想,方含笑道:“留儿那样子怪可爱的。我看她行礼的时候都差点没睡过去。”

    林谨容笑笑:“她被八妹骗了,生怕我今日去平济寺不带她去,昨夜就没睡好,今早五更就起了chuáng,眼巴巴地守着我。不困才怪。”

    陆缄便又笑了笑:“今日都去了哪些地方?可还好玩?”

    林谨容笑道:“在街上转了转。在香药铺里替荔枝看了个人,又去茶肆里享用他们新出的糕点,还买了一大堆胭脂水粉和绸缎布匹送人,huā钱huā得很开心。”

    陆缄奇道:“替荔枝看人?”

    林谨容应了一声:“她年纪不小,该放出去啦。我想给她寻个好的,所以不打算在家奴里找。”

    当家奶奶们要巩固自己的地位,一般都会将身边得力的丫头婚配夫家得力的管事,林谨容既然说不打算在家奴里找,那便是不在陆家的下人中找。这种做法从长远来看,对她并没有什么好处,但荔枝是她心尖上的丫头,她偏疼些也不奇怪。陆缄沉默片刻,道:“你安排就好。”

    林谨容也觉着他与往日好似稍微有些不同,便笑道:“明日要去书院,记得把东西带齐。我早给你收拾好了的,又吩咐过荔枝,给诸先生和师娘带的礼你千万莫忘了。”

    “我理会得。孙寡fù那事儿还没断定,我大概去不得几日又要回来的。

    ”陆缄脸上lù出几分真心实意的笑容来,往她跟前挪了挪:“昨日回家,祖父让我见了个管事,叫韩根的,就是昨日咱们出门前遇到的那个。祖父说,日后就让他跟着我做事。日后你备节礼时,莫忘了给他家里备一份。”

    林谨容就道:“这么说来,祖父是打算给你铺子管了?”

    陆缄点点头:“听祖父的意思,大概年后,就会重新分过。有韩根帮着打理,我不用随时过问,只管大事,原也耽误不了什么读书的功夫。”

    林谨容直觉的知道二房定然不会坐以待毙,却不知道接下来二房会出什么招,又该怎么应对,便低声道:“这样,只怕以后你会更难。”

    陆缄眼里含了几分笑,垂眸看着她,突然捧起她的手来,声音低不可闻:“苦了你。”

    林谨容一僵,垂下眼睑,低声道:“怎地突然说起这个来?”

    陆缄也垂下眼来,低声道:“我昨晚听见你吹埙了,吹得很好。

    我原来答应过你闲时领你上街玩耍,却从来没有做到过等我考上了,一定求祖父让你跟我去,你再忍忍。”

    他何曾与她说过这个!林谨容的眼睛突然酸子,猛地站了起来,背对着陆缄看向窗外。!。

第263章 事件

    陆缄没想到林谨容会是这样的反应,见林谨容一动不动地背对着他,不由很是míhuò担忧,便想转到前头去看林谨容到底怎么了。才刚起身,林谨容却迅速地又背转了身,总是不肯看他,低声道:“你出来很久了罢?”

    陆缄直觉自己此时最好还是不要硬拉着她面对他,顺着她的意也许会更好,便闷闷地道:“有些时辰了。、,

    林谨容低声道:“你早些回去罢。家里事多,别被人讲闲话。”

    陆家此时正是事多之时,他夫妻二人一同离了家,全都跑到岳家不回去,肯定会有人说闲话。陆缄沉默片刻,1小声道:“那…我走了。”林谨容仍是背着他:“我不送你啦。”陆缄又站了一会儿,本想叫她回头给他看一眼,终是道:“你保重,好好吃药。我,走了。”林谨容没回头,只点了点头。

    陆缄便转身走了出去。林谨容听见他的脚步声远了,方回过头来,将两根手指按了按眼角,在榻上静坐了片刻,出声招呼丫头们进来:“太太是去哪里了?明日是要去平济寺的吧?东西可都收拾好啦?”陆缄在院门前顿住脚,回头看了看门帘低垂的房门,又回过头来,安静地踩着夕阳走了。

    次日又是一个冬日少见的艳阳天,阳光从雕huā窗棂里透进去,把屋里的寒气驱散了几分。荔枝把陆缄要带走的东西认真地检查了一遍,确认没有任何遗漏,方命张婆子等人跟她把东西送出去给等在二门外的长寿”丁嘱道:“左边的藤箱里放的是日常用的药丸,右边的藤箱里是给诸先生和师母的礼物,到了地头就记得提醒二爷先送过去。二爷的其他东西都在那口大藤箱里。”

    长寿应了,见陆缄辞过陆老太爷等人出来了,便迎上去:“二爷,东西都收拾好了。”

    陆缄道:“走罢。”

    荔枝带着樱桃、张婆子等人,曰送陆缄出了门,方才转身入内。

    行至半途,只见吕氏身边的大丫头素锦笑嘻嘻地提着一只篮子过来,笑道:“你们这是从哪里来?一大群人浩浩dàngdàng的。”

    荔枝笑道:“送我家二爷出门呢。,…

    素锦就道:“我家奶奶日常就骂我,但凡能有你半分能干,她也比现在轻松得多。”

    荔枝忙推道:“姐姐说笑了,我们二奶奶也经常夸你能干的。”素锦就笑着拉了她的手:“咱们莫要互相吹捧啦,上次我们奶奶看到二奶奶裙边挂了个七彩双蝶结,委实精致好看,就同我讲,让我给她打两个,可我是手笨的,不会。往日里你要伺候二奶奶,是个大忙人,我也不好意思问你,趁着今日你空了,教教我罢。”荔枝有些犹豫,素锦看出来,立刻又是福礼,又是作揖的:“好妹妹,你是要我给你行什么礼,说什么好话才肯?”接着就压低了声音:“你若是不想去我那边,我使人去拿了丝绳来,咱们去前头亭子里晒着太阳打。”

    荔枝正是不想去吕氏那里乱蹿,亦不想领素锦去林谨容房里,见说只去亭子里便应了,只是特别强调:“我还有事呢,不能超过半个时辰。”素锦就笑:“你家两位主子都不在,还不是你说了算,忙什么?”便把手里的篮子交给身边的小丫头,吩咐道:“你去替我交了差,同迟妈妈说,我寻素心有点事儿,慢些回去,然后去我房里把丝绳送过来。”荔枝便也吩咐张婆子等人:“都回去,樱桃和桂嬷嬷说,yīn冷这许多天,趁着太阳好,把被褥、坐垫、奶奶、二爷的大毛披风拿出来翻晒一下。我稍后就回来。”

    樱桃应了,摆出管事丫头的样子,领了张婆子等人回去。素锦看得只是笑,扶了荔枝的手朝荣景居走去:“二奶奶身边的人个顶个的好用。”樱桃回了院子,把荔枝的话传给桂嬷嬷知道,桂嬷嬷道:“我正有这个想法呢,趁着二爷和奶奶都不在,正好翻晒一下。

    樱桃叫上两个刚来不久的小丫头双福和双全:“都来帮忙。”又吩咐张婆子等人捡着日光充足的地方竖竹竿系绳子。

    正忙碌时,忽见林玉珍身边的大丫头芳龄进来:“咦,都在晒被褥呢?”桂嬷嬷小心仔细地把林谨容的一件灰鼠皮大氅理好,笑道:“芳龄姑娘怎么有空过来?”

    芳龄道:“是太太让我来请嬷嬷过去帮个忙。”

    桂嬷嬷忙停住手:“是太太有吩咐吧?”芳龄就笑起来:“是,大姑娘不是病了这许久么,胃口委实不好,厨房里做去的东西都嫌油腥难吃,听说嬷嬷好手艺,做得好羹汤,太太请你过去帮忙给姑娘做点吃食。”林玉珍开了。,就算是林谨容在,也断然不会拒绝的。桂嬷嬷忙去洗了手,不放心地交代樱桃:“仔细看好,莫让虫儿啊、鸟儿啊、猫啊什么的污了东西。更注意别让风吹落了。”樱桃有些嫌她罗嗦,就笑道:“嬷嬷放心,我们几个就在这旁边守着,哪儿也不去。这么多双眼睛呢,一看到有什么过来,我们就撵。

    桂嬷嬷知道她一向理事,得了这话便放心地去了。

    冬日的太阳最是绵软人,几个小丫头坐在廊下yīn凉处嫌冷,坐在日头下晒着却又发困。双福就提议:“…我们抓石子儿玩吧?”

    樱桃如今也有十三岁了,平日里是连桂圆都不放在眼里的,自诩为除了荔枝、豆儿之外这房里最管事的人,她又怎会和两个**岁的小丫头玩这种孩子玩的游戏?当下就道:“不玩。”见双福和双全都怏怏的,便又拿出大丫头的架势来:“准你们玩一会儿。”

    那两个便笑了,掏了磨得又圆又光的小石子出来,蹲在院门边去玩。正玩得高兴,忽见几个十二三岁的小丫头手挽手地过来,在院门边探了个头,1小声道:“樱桃在么?”

    樱桃正学着荔枝的样子,拿了个绣绷子严肃地坐在那里绣手帕呢,听见这声叫唤,认出是平日里经常一起闲磕牙的小姐妹,都是陆家的家生子,父母在这府里多少都有些体面,忙出声招呼她们进来:“进来。”那几个小心翼鼻地含着笑进来:“不会有事吧?”原来都是知道林谨容和陆缄不在,趁着有空特意来寻樱桃玩的。

    樱桃便去拿了些瓜子糖果来招呼她们:“二爷和奶奶都不在,就在这院子里坐坐,晒晒太阳荔枝姐姐不会怪罪的。”三言两语,便又开始瞎扯,一个说今早陆绍的通房桂香气得大奶奶动了胎气,挨了陆绍一脚的事,一个又说陆建中的两个通房为了争给陆建中洗脚而翻了脸,甚至连王安家的侄儿要娶外头哪个管事的孙女儿做媳fù都说了出来。

    樱桃正听得津津有味,忽听一声猫叫,紧接着一只猫从院门口飞快蹿了进来,双福、双全立刻站起来出声吆喝驱赶,那猫却是受了惊,四下里只是乱蹿。

    张婆子拿了一根竹竿,暴喝道:“都让开,看老娘怎么收拾它!”

    两竿子下去,没打着猫,倒惊得那猫一连带翻了好几根竹竿,众人忙得不行,扶竿子的,抱褥子的,收毛皮大氅的,都只恨自己少生了几只手。樱桃见势不妙,忙起身去拦着正房的门:“不要它进屋!”那猫便又转身朝着另一个方向跑,院子里的人一起吆喝驱赶,才算是把它给轰得上了树,停在树上不敢下来,只是凄惨怪叫。丫头们一边收拾残局,一边幸灾乐祸地笑它:“有本事上得去就要敢下来,叫吧,叫吧,急死你个坏东西。”

    “怎么回事?”荔枝行到门口就看到一片混乱,不由皱了眉头,严厉地看着樱桃。

    樱桃见她眼里冒火,心里有些发憷,赔笑道:“不知这猫从哪里跑来的,进来就四处乱蹿。总算是没让它跑屋里去。”

    荔枝听说没进屋,脸上的厉sè就少了些,径是道:“晾晒被褥,为何不关了院门?”樱桃便蔫了,上前小声道:“她们几个来寻我玩,我忘了让人关门。”那几个见势头不妙,便要告辞,荔枝转身就把院门关了,给张婆子使了个眼sè,又换了副笑脸,上前拉她几人坐下:“难得你们来做客,见我来了便要走,我会吃人么?双全去倒茶,双福啊,去把前些日子铺子里才送来的乌梅糖和糖渍金桔各取一碟出来给你这几位姐姐尝尝鲜。”这几个丫头对着笑眯眯的荔枝,就说不出要走的话来,便都挨着坐了,含着笑拿了东西吃。荔枝方吩咐一旁惴惴不安的樱桃:“守着我做什么?还不去看看晾晒着的东西适才可否被猫爪勾了丝?可否弄脏了?”樱桃突然惊醒过来,上前挨着检查过来,在一件秋香sè扫雪裘皮袄子前头站住了脚,带了些惊慌道:“姐姐,奶奶这件袄子上头钉着的银镶宝双鱼香球坠角不见了一个!”!。

第264章 偶病

    “不见了?你没看错吧?别不是拿出来晾晒的时候掉在了箱子里?”荔枝仍然含着笑,眼睛从对面几个小丫头面上一一扫过。

    樱桃道;“不会,桂嬷嬷有交代,拿出拿进都要看清楚,这件衣服拿出来的时候,是我亲自看过的,那时候还是一对儿呢。”一边说,看向那几个小丫头的眼神就不善起来。

    到底是年纪太小,没经过事,沉不住气,荔枝眼瞅着樱桃马上就要开口说狠话,立刻就拦在前头笑道;“兴许刚才忙乱一气,不小心扯下来掉在哪里也是有的。不然,在周围找找?”又含笑看着那几个小丫头;“要请几位妹妹帮忙一起找找,若是找不到,只怕大家都难逃干系。这银镶宝双鱼香球任是一个,也可以买我等这种人一个了。”

    她面上含笑,话也说得还客气,但那关上的门,门神一样的张婆子,脸上透着戾气的樱桃,无一不显lù着不客气和怀疑。虽则不是说只要来串门子,主子的东西掉了就一定要算在她们头上,但总是能找得上,搜身搜屋子都是有的,与其后面丢脸说不清,不如这会儿弄清楚的好。

    那几个小丫头互相对视了几眼,不拘是有鬼还是没鬼,都站起来道;“好。”

    众人四散开来,都低着头在院子里找,找了约有盏茶功夫,突听得双福喜道;“在这里了!”

    众人回头,只见双福喜滋滋地捧着只镶了宝石的银鱼香球在林谨容的小huā圃边站着,道;“我看见这里有光在闪动,就过来看,竟就看见在这里头。”

    樱桃就冷笑起来;“真是奇了怪了,这衣服晾在这边,这银鱼却跑到了那边,长翅膀了。”

    荔枝淡淡瞥了她一眼,笑道;“既然找到·那就好了。”

    那几个小丫头就主动告辞;“既然东西找到了,我们就先回去啦,出来太久,怕有人寻。”

    荔枝也不留她们,只让樱桃;“你去送送你的小姐妹们。”

    樱桃铁青着脸,到底是忍住了·把那几人送出了门。转身进来,就扑地一下把门关上了,冲着双福道;“别人都找不到,就你找到了,你运气不是一般的好。”

    双福再小也明白她这不是好话,当下就红了眼圈,哭着跪了下去;“荔枝姐姐替我做主,不是我偷拿的。若真是我,让我烂手烂脚不得好死。”

    荔枝冷声道;“都给我住。!这是要让人看笑话么?”

    待得那两个都住了。·收了声,方冷冷地看着樱桃:“你长本事了,自己失误了还把气撒到旁人的头上去。要做管事大丫头,可不是嘴厉害就能做的。”

    樱桃的脸一下子红得滴血,随即眼泪“吧嗒”“吧嗒”止不住地往下掉·哽咽着道;“她们平日里就专和我闲磕叨的,好多事儿还是从她们口里打听来的,她们来找我,我总不能不理。我也没让人进屋,就是这一眨眼的功夫,晾个被子衣裳的·谁会想得到。”

    荔枝不理她,先温言安抚了双福和双全两句·打发二人下去·方道;“你说得不错,但你的确是错了·我说出来的,你未必记得,也未必当回事,所以你自己下去想,想好了又来找我说道。”言罢命张婆子等几人拿了梯子,把那只猫抱下来·让人辨认是哪里养的。

    樱桃闷闷地哭了半晌,去找荔枝;“姐姐,我想明白了,二爷和奶奶都不在,我们就该紧闭门户不纳客不惹事,我一开始就不该随便放人进来,更不该让她们随便mō这些东西。

    东西不见了,不见得就是拾到的那个人,也有可能是真正偷东西的人为了脱罪扔掉的。等奶奶回来,我就主动去领罚。”

    这孩子七八岁就进来,也算是荔枝一手带大的,虽则占强,但对林谨容是真忠心,平日做事也算聪明利索,所缺不过是磨练。荔枝见她如此恳切,也就不想为难她了,便拉她在身边坐下,低声道;“不是我苛刻你,是为了你好。你看到的,奶奶过得不轻松,咱们得仔细了再仔细。”

    荔枝一边说,一边把手里那个镶宝银鱼香球拿给她看;“看见没,这东西是***陪嫁,上头有表记的,被人拿了去,就算是不能作害,卖到外头去也有损***清誉。早前东西不见了,你拿不准东西是否在别人身上,贸然就做出那种凶样来,若是搜到也就罢了,若是搜不到呢?

    可不是一点余地都没了?日后你还怎么和她们交往?还有双福和双全,日后便是你的帮手,不能随便冤枉人寒了心的。”

    樱桃又是丢脸又是羞愧,趴在荔枝怀里狠狠哭了一大场。荔枝皱眉摩裟着手里的银鱼香球,今日的事情也太巧合了,林谨容和陆缄都不在,那边素锦刚把她路拦了去,这里桂嬷嬷就被林玉珍叫走,接着有人寻樱桃,猫又受惊跑进来捣乱,明显就是有人捣鬼,居心叵测,得把这事儿赶紧说给林谨容知道才是。当下便吩咐双全;“去找芳妈妈进来。”

    冬日里的凤翅山另有一种风采,傍晚时分,站在平济寺的观景石台上往下看去,霞光璀璨夺目,丛山层层叠叠,在雾霭中半隐半现,犹如一幅绝佳的山水图。

    让人赞叹造化神奇之际,忍不住又生出些许感慨来。

    林谨容扶在石栏上极目远眺,饪由晚风把脸颊吹得生疼,乱了发鬓。这人生太出人意料,她苦求之时什么都得不到,已不在意时却突然摆在了她面前,简直就是莫大的讽刺,更让人啼笑皆非。

    留儿冷得鼻头红红的,大声提醒她;“四姐姐·该走了!”

    这次说过不在寺里留夜的,水老先生秘制的汤药也只在暖瓶里装了两顿,陶氏生怕断药会影响疗效,便决定无论多晚都要赶回去。林谨容便转了身,牵着留儿的手,带着随shì的下人沿着山道下了山。陶氏与周氏等人早在下面等着的,见她主亻卜几个俱是冷得脸青鼻子红的,少不得责怪了林谨容几句,周氏劝着;“孩子们难得出门,不就是图个开心么?走罢,走罢。”

    陶氏方才罢了,把留儿交给周氏照料,拥着林谨容上了车,眉眼间掩盖不住的欢喜;“虽则只是个中平签,然则也是没有大碍的。慢慢养着,他总会来。”

    林谨容应了,懒懒地靠在软垫上,没有一点精神。陶氏唬了一跳;“别不是吹病了?”一边说,一边伸手去mō林谨容的额头,见果然是有些发烫,急得只是怪责;“叫你莫要去吹冷风,你偏拗着去,这下子可好了!你活该啊!”说了又忍不住心疼,却也没有其他法子,只能让林谨容将头靠在自己的大tuǐ上,尽量让她躺得舒服些。

    “从十二岁那年生辽病之后,我已经很多年不曾生逐病了。算来,也该小病一场啦。”林谨容并不放在心上,眼看着车窗外的天光越来越暗,忍不住低声道;“娘啊,您还记得那一年的冬天,那天晚上下着大雪,您要去林三哥家,我不放心·死活跟了您去。那晚上好冷呢。”

    陶氏被她勾得想起之前的事情来,忍不住一阵酸涩,轻轻抚着她的脸道;“是娘没用,让我的囡囡跟着受委屈。”

    林谨容撑起身来,对着她甜甜一笑;“娘,倘若有朝一日,女儿没出息,还要和您一块儿过日子,您会嫌弃女儿么?”

    陶氏被她说得心里咯噔一下,暗想道,是了,大老远跑来拜佛求签,却只是个中平签,身子又不好,难免想法多,这孩子惯常是个啥想法都闷在心里的,虽然如今嘴巴利索了不少,但终究是江山易改本xìng难移,许多心里话是谁也不说的。仿似这子嗣的事情,自己就从没听她提过,心里还不知有多苦呢。于是带了十分的怜悯和心疼,道;“那是自然,娘又怎会嫌弃你?”

    林谨容便心满意足地一笑,安安心心躺在陶氏怀里回了家。陶氏小心将她身上的被子盖严实了·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这女人没有子嗣傍身,其中的酸楚难堪百种滋味她是受够了。再好的男人,又能容忍多少年?

    芳竹在林家等得昏昏yù睡,茶水已经换了很多遍,炭盆里的炭也添了好几次,眼看着外面的夜sè越来越浓,她的心情也跟着急躁起来,莫不是突然改变主意要留在山上过夜,不回来了吧?

    平氏扶着丫头出来,安抚她道;“不要急·姑奶奶要吃药呢,无论如何都会回来的。我家五爷护送了去的,若是不来·定会使人回来传信。”

    芳竹忙起身答谢,平氏陪她坐了片刻,只听外头一层一层地传进来;“太太回来啦!”

    芳竹赶紧跟着平氏迎出去,却见陶氏一迭声地命令丫头们;“把人扶到我房里去,我来亲自照料。”紧接着,林谨容脸蛋潮红地下了车,分明没有什么神气,却还在笑;“不过是吹了点凉风,一服药下去就好,娘不要嚷嚷得到处都是。”

    平氏不等吩咐,早已使人去请水老先生了。

    芳竹不由忐忑起来,这种时候,该不该拿这烦心事去烦林谨容?!。

第265章 了悟

    芳竹尚在犹豫间,桂圆已经看到了她!”芳妈妈,你怎会过来?”

    芳竹只好上前去行礼:“荔枝让我带信来给奶奶。”

    等到这种时候还没回去,显见是有要事。林谨容示意她随自己进去,却不肯去烦陶氏,非得回了自己的小院子。才回房,水老先生就已经闻讯到了,皱着眉头道:“那药感了风寒时不能吃,先停了,治好风寒又再说。”开药方,煎药,问询,待得屋里清净下来,芳竹可以回话之时,时已近二更。

    林谨容将芳竹递上的镶宝银鱼香球放在灯下细看。这双镶宝银鱼香球乃是陶氏为了她的婚事,特意央人去太明府最好的金银铺子里打造的,造型活泼,做工精致,鱼眼更是用最上等的红宝石镶嵌的,在鱼尾处,镌了四个小字,容止可观。这四字,与她的名字相符一谨言慎行,容止可观,进退可度。但凡是有点心的,得了这东西便可以知晓是她的。

    二房不是非得要这东西,大概是只想要她贴身的饰品,拿了去,又想做什么呢?林谨容轻轻叹了口气,说不出的累。倘若荔枝稍微迟钝一点,这东西还不知会翻起多大的风bō来。桂嬷嬷恰逢此时被林玉珍使人叫走,给陆云做吃食,这中间,又有没有什么关联?

    芳竹见她久久不发一言,小声道:“奶奶,荔枝让您放心,她会把门户看好。您瞧这事儿要不要让二爷知道?”他家里出了贼呢,当然要他自己上心,难不成还要她全力忍下来,说什么不打扰他专心读书之类的好听话?林谨容毫不犹豫地道:“当然要让他知道。总要让他心里有个数。,…

    芳竹自死里逃生之后,便恨透了二房,听她如此说,立时应道:“那奴婢明日就安排人去同二爷说道此事。”

    林谨容点头,吩咐豆儿:“安排张车送她回去。”等豆儿并芳竹下去了,她又坐着想了许久仍不得要领。

    二房太过yīn毒,谁知道他们打的什么主意?说不定魇胜巫术也是有的。此番功亏一篑,是否会消停一段日子?

    荔枝见她苦思冥想,记着陶氏的吩咐,不可让她太过劳心,便从一旁的多宝格上取了只造型粗犷的陶埙下来,笑道:“奶奶您瞧这还是当初您在清州逛榷场时随手买的呢,太太还替您收着,动也不曾动过。”埙!林谨容突然想起自己前世莫名不见,今生被林五泄愤砸碎的那只埙,一时冷汗浸了出来,倒把药力给催发了。那时候,她难得回娘家,似这种回家住上几天的事情更是不可能。她差不多日日都在家守着似今日这种闹剧从不曾见过,那埙是怎么不见的?去了哪里?谁拿的?陆缄yīn阳怪气说那话的时候,分明就是已经从哪里看到了,而且是从最不该出现这东西的地方看到的,所以他才会来问她!那时候他心里已经不信她了吧?二房是推手毋庸置疑,那么陆云呢?还有桂圆呢?

    她们都在中间扮演了些什么角sè?

    桂圆!林谨容猛地坐起来,直瞪瞪地看着桂圆。她很想问桂圆,是不是桂圆借着她的信任,偷拿的埙?其实背叛不只是从桂圆爬chuáng的时候开始,而是很早就已经开始了的?

    桂圆被她看得发毛抖手抖脚地将那陶埙放好,情不自禁地束手站好,战兢兢地道:“奶奶?、,有许多话在林谨容的舌尖缠绕越积越多,几乎就要忍不住冲口而出她却只是慢慢的,一点点的咽了下去,然后闭了眼,软软地躺下去,朝桂圆轻轻摆了摆手。

    桂圆犹如才从猫爪子下逃生的老鼠,刺溜一下就逃了出去,藏在外间角落里许久方才缓过神来。竖起耳朵去听里间的动静,却是任何声息都听不见。

    林谨容阖着眼,侧躺在chuáng上,任由眼泪顺着眼角流下,浸透头发,又浸湿了锦枕。她无声地哽咽着,奋力拉起被子,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让身上的细汗一点点的浸出来,她不能病,她生不起这个病,她要活得好好的,她一定要比前世还要活得好!在她走之前,她一定要狠狠地踩那几个人的脸。

    于女子而言,最要紧的莫过于贞洁与名声,可是她,输得莫名其妙,输得实是太不甘心。为什么世上会有这种人,不把别人的xìng命和清誉当回事,想怎么踩踏就怎么踩踏?想她这样的一个人,从未想过为难谁,遇事总是先退让三分,哪能和谁结下如此的深仇大恨?

    嫉妒可以毁了一个人的理智,陆云当年大概是本身不遂意多年,想法情绪早已有异于常人,加之彼时与金家议亲,正当绝望之际看到她与吴襄哭诉,又为着之前她与吴襄吹埙相宜的缘故生了误会,所以才会有后来的挑拨生事。倘若今生,她没有让林世全与留儿在一旁避嫌,陆云又会说出何等样的话来?她不敢想象。可是那个时候,陆缄却要命的不曾对她提起过任何一句关于此事的话,他但凡肯问她一句,后来大概也至于。。

    接着就是埙的事情,然后又是陆缄与吴襄翻脸,陆云让她劝陆缄与吴襄和好,她为此与陆缄接连翻脸,渐行渐远。不可否认,二房在这中间必然也没少做动作。可二房之所以如此针对她,欺负她,踩踏她,说到底也不过是因为陆缄的缘故罢了。可是弃她于不顾,不信她,给了她希望却又让她绝望,伤她最深的那个人却是他。到死她都不知道真相,连辩白的机会都没有。还有比这更窝囊的么?

    从前想不通的很多事情都想通了,林谨容想哭又想笑,已经淡了很久的恨意犹如蛇毒,一点点地从心里浸染遍全身,让她不得安宁。她迫切地想发泄,却找不到可以发泄的地方,甚至没有一个人可以听她倾诉她的喜怒哀乐,没有一个人,可以安慰她半分。

    林谨容把被子塞进口里,使劲地咬,拼命的咬,一直咬到牙齿酸软,全身乏力,方才疲惫地松了。。眼泪不知什么时候干了,她怔怔地看着帐顶,把手里那几把钥匙纂得紧紧的,没有人,可以像它们一样,给她力量和底气。信人,不如信它,求人,不如求己。

    豆儿从外头进来,但见桂圆失hún落魄地坐在外间的熏笼边,一脸的紧张不安,就连她进门来也能吓一跳,不由奇道:“奶奶睡了?”桂圆被惊起,猛地回头,低声道:“不知道。”

    豆儿不由大为恼怒,语气里就带了几分埋怨:“留你在这里照料奶奶,你却躲在这外头享清福,连奶奶睡着没睡着都不知道?”一边说,一边抬步往里走,桂圆顾不得生气,上前一把扯住她的袖子,低声道:“奶奶怕是不想要人打扰。我是被赶出来的。”

    豆儿看到她那又惊慌又可怜的样子,知道不是装出来的,便叹了口气:“怎么回事?”

    桂圆抖着嘴chún哽咽着把经过说了一遍:“只怕是奶奶不要我了,她刚才看我的样子似是要吃了一般。”

    豆儿根本不信,但林谨容不喜欢、不信任桂圆是真的。她虽然平时话不多,不生事,却也明白林谨容既然留了桂圆在身边,只要桂圆不出错,就不会轻易撵了出去。少不得安慰桂圆:“少胡思乱想!奶奶是什么人?多半是又病,又给气糊涂了。怪你自个儿不会看眼sè,那时候你好不好地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来打扰她做什么?你去罢,这里我来伺候。”

    桂圆抹着眼泪:“我在这外头候着,你做屋里的事儿,我做外头的事儿。”豆儿叹息了一声,不再管她,掀起帘子进了里屋。帐幔还未放下来,林谨容静静地躺在chuáng上,被子裹得紧紧的,一动不动。豆儿上得前去,探身去看林谨容,见她紧紧闭着眼,额头的碎发已经被汗水浸湿,好似十分不舒服。便又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打了热水进来,拧了帕子,与林谨容轻轻擦拭汗水,小心照料不提。

    天边刚lù出一丝鱼肚白,林谨容就睁开了眼睛。全身都腻腻的,十分不舒服,骨头肌肉仿佛被马车碾过一般,动一动都嫌疼。她轻轻叹息了一声,招呼就在熏笼旁打了地铺睡着的豆儿:“豆儿,去chuáng上睡。”豆儿惊醒过来,一骨碌翻身坐起,哑着嗓子道:“奶奶,您好些儿了么?”

    林谨容朝她微笑:“好多了。辛苦你啦,去歇着罢,把桂圆叫进来。”豆儿忙披了外衣,三两下将铺盖收起,绾了袖子准备去扶她起身。

    林谨容摇头,口气坚决地道:“是要全都拖病了么?我还要留你大用,去睡!让桂圆进来。”话音刚落,就见桂圆顶着两个大黑眼圈,衣着整齐地提着一大壶热水进来,低声道:“奶奶好些了没有?豆儿,你去歇罢,这里有我。”

    豆儿到底又帮着寻了干净的里衣,换了炭盆方才出去。林谨容伸直手臂,由着桂圆帮她把身上的汗擦干,换上干净的衣裳,把头发梳顺整理清爽。

    她装扮一新,行至窗前,对着窗外的晨曦微微仰起了头,又是新的一天。!。

第266章 破立

    “时近年关,陆家下面的庄头、铺子总管都会来交一年的位子和进账,年后,老太爷将会做一次重大调整,有些人的权肯定会被削,有些人肯定会被辞退,那么就有人必然会很急,迫不及待想要证明自己很能耐。三哥,你说是不是?”林谨容含着笑,把刚分出来的茶汤递过去给林世全品尝。

    林世全微微蹙着眉头:“一次两次三次都输了,当然不会服气。

    特别是赢惯了的人,为了那一口气,也是忍不住的。”

    林谨容笑了笑:“来而不往非矛匕也,不能总让他们唱独戏。”

    林世全坐正了身子:“你说。”

    林谨容抬眼看着门外那株正开得热闹的款冬huā(枇杷),低声道:“就从陆绍身上下手。

    他不是一心想胜过陆缄,证明他比陆缄更适合管理家里的庶务么?

    更劳苦功高么?咱们就让他做一笔大生意,让他在众人面前狠狠lù一次脸。就是不知道,三哥这边的人手是否好用?”

    林世个沉吟片刻,道:“这几年,我认识的人也不少了,南来北往的客人认得的也很多,不敢说是xìng命相交,但是互相信赖,从未背信的也有那么几个。”

    林谨容就前倾了身子,低声与他说来。

    两巡茶后,林世全起身道:“我送你回去。”

    林谨容点点头,命守在外面的豆儿进来,戴上紫罗面幕和披风,

    垂着头与林世全出了茶肆的雅间,准备从后门离去。才下了长廊,就见秦有赶来道:“东家,吴二爷并几位客人在此斗茶,听说您在此处,让小的过来同您说一声,都是平日见过的世交,一个不服一个,想请您在屏风后头做个评判。替他们一别胜负。不知可否?”

    吴襄这人这方面着实天真不羁得厉害,他只以为世交的情分,屏风前后避嫌就够了,但她却知道,那是完全不够的。林谨容笑了笑:“他们倒风雅,但我今日着实不便。你且告诉他,若真要我做评判,那便等二爷回来。连着二爷一并请过来罢。今日的客我请了,记在我账上。秦管事你替我向那几位世兄赔礼。”言罢并不停留,自往外头去了。

    秦有忙回去复命,吴褒听说,也不过是一笑便丢了开去。

    林谨容回了林府,挨了陶氏一顿臭骂,饮过汤药,被逼着吃了许多饭方被放回房去歇息。她身上十分酸软,歪在榻上就睡着了。正睡得mímí糊糊间,忽听得身后有动静,便闭着眼睛道:“什么时辰了?”

    那人并不答话,反而把灯拨得更亮了些。林谨容觉着有异,翻转身来,只见坐在灯下,chún角含了一丝淡笑安安静静地看着她的那个人不是陆缄又是谁?

    林谨容一下子清醒过来:“你怎么来子?”便有些怪陶氏怎么放他进她这里来。

    陆缄起身坐到榻上,垂眸看着她:“听说你病了。好些了么?”

    “好多了。若是没有那事儿,怕还得病上几日,知晓了那事儿,

    是连病也不敢病了。”林谨容仰面躺在榻上,安安静静地看着对面那张脸上熟悉的眉眼,熟悉的表情,许久,低低一笑:“你才去两天呢,不怕先生骂你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不怕祖父和姑母对你失望?”

    陆缄眼睛亮亮的看着她,好半天才低声道:“所以我是下了学后才骑马出来的,明日天不亮我就又回去了。”

    林谨容从贴身的荷包里mō出那只银鱼香囊来递给他。

    陆缄收回目光,拿着那只银鱼香囊在灯下看了又看:“我记得这是你那件秋香sè扫雪裘皮袄子上的对不对?”

    林谨容倒有些奇怪了:“你怎知道?”

    陆缄不在意地道:“我曾见你穿过一次。当时就觉得这对小鱼很别致,却不知道后头还镌着这几个着就将那只银鱼香囊放在了他自己的荷包里。

    林谨容微蹙了眉:“你要做什么?”

    陆缄笑笑:“改日我让人给你另做个更好配上去。”并不直接说他要这个。

    林谨容懒得和他计较,直奔主题:“你对这件事有什么看法?”

    陆缄倒是没什么犹豫:“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不进则退。”

    “是这个理。我已让人仔细跟进,循着蛛丝马迹找到帮凶,狠狠处置,下次再有人要替他们卖命,总要三思而后行。就是不知当时桂嬷嬷恰好被芳龄叫过去给阿云做吃食这里,到底是谁在中间运作?若是找到这个人,她又是姑母或者阿云身边的亲近之人,又该如何处理?

    姑母倒也罢了,我怕是阿云那里。”

    陆缄不由微微皱了眉头,想了片刻后道:“这个你不用担心,果然证实了,我出面去处理,不要你为难。”

    林谨容想到自己的那个计划,心中有些烦躁,本想说与他听,到了。边却又不想说,只含笑看着他道:“但这只是内院的事,外院,你打算怎么办呢?”

    陆缄虽明白必须要还手,给陆建中和陆绍一个教训,但一时之间,他却拿不出什么可行的办法来。毕竟在这之前他主要是读书,生意上的事情接触得并不深,并不细,防御、谨慎、小心都可以,主动出击却不是那么容易的,不但需要人脉、消息、财力,还需要丰富的经验。他手里堪用的人只有陆老太爷给的那么几个,若是他要动手,真是瞒不过陆老太爷去,但这事儿还必须得瞒着所有人才行。

    对上林谨容含笑的眼神,陆缄颇有几分不自在,犹豫片刻,终是坦然道:“这方面的事情我不是很懂,我去向三哥请教一下。”

    林谨容也就不再为难他:“我今日见过三哥了,和他略微提了一下,你有空去找他罢,我出门总是多有不便。”

    “好,我明日傍晚回来去找他。”陆缄展颜一笑,抬眼四处打量周围:“我还是第一次来你出阁前住的闺房。没想到是这样子。tǐng雅致的。”

    林谨容翻了个身,侧身看着他:“今日我在茶肆里遇到了吴二哥。”

    “如何?”陆缄脸上的笑容不变,眼睛却一连眨了两眨。

    林谨容甜甜一笑:“这人啊,有时候真不知道他是不羁惯了,还是有点不通人情世故。”

    陆缄不再打量四周,只抬眼看着她。

    林谨容慢悠悠地道:“他和几个人在斗茶呢,听说我在茶肆里头,便使了秦有过去与我说,请我去屏风后头坐着,替他们做个主裁。”

    陆缄微微抿了抿chún,淡淡一笑:“你的分茶之技早就出了名的。”却不问她是否应邀去了。

    林谨容喝了一杯水,方才又道:“我和他说,若真要我做评判,那便等你回来,连着你一并请,不然我是不敢的,要是再给人看见瞎说,说我不守fù道,我不是要冤死?”

    陆缄又眨了眨眼,从一旁的桌上拿了银簪子,认真地挑着灯芯:“谁敢瞎说?你是什么人,我知道。他是什么人,我也知道。”

    是不见得会真的怀疑她与吴襄有不堪之举,但所谓神交,心交,恐怕也是一根锋利的刺罢?她的清名不容任何人玷污,今生这孽缘,要断也只能由她来断,轮不到他来抛弃她!林谨容坐直了身子,探身去看陆缄:“敏行自不会怀疑,可难保三人成虎众口铩金。我先前还在想,若是我这银鱼香囊不小心流出去,魇胜巫术都是轻的,要是给我栽个脏什么的,污了名声,我那时候只怕是百口莫辩,死无葬身之地了!”

    陆缄沉默片刻,沉声道:“我信你。”

    林谨容笑了一声。这话口是心非的多。前世且不论了,就说上次林七出阁那一日,他那副样子,分明就是心生疑虑,却又不敢说,不敢问,憋着一口气折腾她的样子。若是再来上一次失埙事件,多被有心人挑唆几次,可保不齐他又照曰走了老路。

    陆缄抿了抿chún,眼里闪过一丝羞恼:“你笑什么?”

    这是被她笑得恼羞成怒了,林谨容半真半假地道:“我是在笑,有你这句话,我还怕什么小人作祟?倘若真有那一日,我希望你能开诚布公地问我,有些事情问出来总比藏在心里捂烂了的好。要应付外面的事情已经够累,咱们再来猜猜猜,我怕我总有猜错的时候。”

    陆缄看着她,嘴chún动了动,仿佛还真有问题要问。

    多半是要问她那信的事情,林谨容一瞬间想了好几个理由去应付他,却见陆缄终是垂了眼,低声道:“好。”

    还是不打算问了,林谨容轻轻吐了口气,却又听陆缄轻声道:“那你呢?”

    林谨容答应得飞快:“我当然不会瞒你。”

    陆缄便看着她一点一点地漾开了笑容,正如春huā绽放。却也不多说什么,只将她的手握在掌心里,慢慢地摩裟,许久,又将她的手捧起,在chún边轻轻一wěn。

    林谨容看着他满脸的柔情,轻轻道:“要是三哥给你出的主意里会伤到陆家的根本,你会不会心软住手?”

    陆缄抬起眼来看着她:“不破不立。”!。

第267章 触钩

    陆建中最近很是牙疼上火,嘴里还起了几个大水泡,偏生厨房里这几日做的都是辛辣之物并上火的饭食。

    他吩咐了好几次说要吃清淡之物,眼看着送上来的又是羊肉,由不得的怒了,一脚就把一旁伺候的通房给踹到了地上。林玉珍这个贱人,不过才掌持了家事几日,就敢给他脸sè看。再联想到最近的一系列事情,越想越气,牙也更疼。

    那通房挣起来,立在一旁不敢吭气。谁都知道陆建中顿顿离不得肉,又是不吃清粥小菜的,这要怎么办?

    陆绍背着两只手进来,给那通房使了个眼sè,那通房悄无声息地行了个礼,退了出去。陆绍上前打量了一番饭菜,但见虽比不上当初宋氏、吕氏当家之时那般丰盛精细,但也过得去,最起码大冬天里还能有菜蔬。心里便知不是林玉珍的问题,也不是下头的人没伺候好,而是陆建中心里窝着一团邪火,没处发泄。

    这团火,陆绍心里也窝了许久,就连这几日的大太阳也让他觉着这天儿也奇怪了,大冬天的不下雪,偏生这么晴热,那不是让人平白躁了几分么?但老天爷的事情他又如何能懂得,他只能以手加额,叹了一声:“父亲的牙可是还不好?不然,儿让人另给您做些米粥小菜来?”陆建中瞪眼:“米粥小菜也能填饱肚子的?”陆绍就道:“不然开一副清火药吃吃?”“不吃。我还没到卑地步!”陆建中示意他坐下:“什么事?”那通房见状,忙添了碗筷上来,又急速退了下去。陆绍吃了一嘴油腻腻的羊肉,方道:“这厨房的饭菜手艺是不比从前了。”

    陆建中哼了一声:“再有你媳fù蠢的人没有了。不过是头发丝大小的事儿,也能让她办成这个样子,还打了草惊了蛇。今早陆顺家的小闺女儿被人拿了贼桩,当时就打了板子赶了出去,她竟然是半点应对都没有。这样下去,还有几个人敢替她办事的?”说起这个来,陆绍也没甚话可说,只道:“她自怀了这胎来,总有些爱犯糊涂,那又是个精狠的,她总是有心无力。若是娘在”“你娘回不来!”陆建中把茶杯狠狠一顿,抽着眉脚烦躁地道“都是自找的,都是蠢货。这种小事情都要**心。”他此刻正是最烦躁之时,招惹不得,陆绍便不吱声,任由他去丢作。

    陆建中却不是个话多暴躁的xìng子,虽则烦躁,也只是沉默着把火气压下去,良久方lù了一脸戚容叹道:“你祖父老了,把你娘赶回老宅去,把你媳fù儿供起来,宁愿让一个子嗣都未能产下的小媳fù儿把持内宅,抓住我们的小错就不放,全部身家都要托付个一个rǔ臭未干,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黄口小儿,这是要我们眼睁睁看着陆家败亡了啊。我也不知,这个家是姓陆的,还是姓林的?辛苦十几年,绝不能这样坐以待毙。”一边说,一边又疼得捂住嘴吸了两口气。

    陆绍小心翼翼地道:“韩根已经见过二弟了。听说年后必要大动的。”这本是早就知道的事情,陆建中并不答话,只垂着头捡了那菜蔬慢慢地吃。

    “都是儿子没本事,放着出了那种事,给父亲丢了脸。”陆绍压低了声音:“儿子想,不如好生做桩生意,也好将功补过,不叫祖父小

    看于我。”

    陆建中道:“我早就想过了,但眼下已近年关,又有什么合适的生意能做?”

    陆绍便道:“父亲可知,近来二弟每日傍晚便从书院赶回平洲城,第二日清晨才又骑马匆匆离去?”

    陆建中摩裟着手里的茶杯道:“这个我却是不知。他不曾归家,是去了哪里?林家?”说到林家二字时,语气里不由带了几分嘲弄之意,似是在笑话陆缄儿女情长。

    陆绍笑道:“不是,我才听人言,便使人盯了几夜,日日都是去的林世全那里,只中间去过林家一次,呆了不过半个时辰。昨儿夜里,还请了文县丞去五丈楼吃饭喝酒,点了金奴儿作陪,听说很是huā了些钱财。”

    陆建中翘起chún角来:“什么谦谦君子美如玉?小二郎也学会玩这一套了。他要做什么?”陆绍压低了嗓门道:“北边最近流行毛褐做的衣裳,若是huāsè精巧些,再能加入织金,所值更是不菲,北漠的王公贵族最爱。咱们这边靠近大荣,最不缺的就是毛了,在清州那边,更是连小儿都能燃绒毛为线。我猜,他要不是打算开个毛织坊,就是想做揽户。”

    陆建中立时捋着胡子沉吟起来:“这揽户往年不都是王家在做么?

    每年这平洲的毛褐都是王家一并收了的转运出去的,他想分一杯羹,有这么容易?”

    陆绍道:“所以求了文县丞,定是要向知县递话的。他有功名在身,得知县赏识,又有老头子支撑,还可以打着大伯的旗号,他就分了这杯羹,谁又能奈他其何王家也不过就是敢在见着祖父的时候说两句酸话罢了。,

    陆建中想来想去,总是觉着有些不妥,便道:“先看看王家的反应如何。他家做惯的毛褐生意,怎可能连这点消息都不知道?还有你要弄清楚,他要做的这事儿,是要向老头子证明他很能干呢,还是听他媳fù的话要悄悄赚钱。若要向老头子邀功,你就要看范褒、韩根的动向,若是听他媳fù的话悄悄赚钱,你还要看清州陶家的动向。他若真有动作,定会向陶家求援,清州的好毛褐比之平洲,不知多了凡几。

    王家那点算什么?”

    自个儿赚钱倒也罢了怕的是来者不善,就是冲着在陆老太爷面前lù脸去的。若是再等再看,被他抢了先,怎么办?陆绍有些着急,却不敢多言,只应了道:“我再使人去打听,必会做到万无一失。”

    陆建中一看他的样子就知道他在发急,便郑重提醒道:“这种事可急不得。你记着,在没有把握的情况下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陆绍勉强把心里那点急意按捺下去,应道:“父亲说得是,是儿子急躁了。”

    陆建中幽幽地道:“被人这样迫得没有退路,你不急才奇怪。你这位二弟呀,上次孙寡fù那事儿我算是看出来了,可不是什么善茬儿逮着机会就使劲儿往下踩人呢。若是当时我们稍微做得不妥些落在他手里,再想翻身就难了。那时候,我们这一大家子可怎么办?”陆绍沉默下来。三房人中,他们二房的人丁是最旺的,若则按着正常情况来分家,最吃亏的当属他们了,就连三房都比他们占便宜。

    陆建中将手里的茶盏一扔,沉声道:“所以在这几年无论如何都是不能轻易把这些拱手交出奔的。”眼看着窗外夜sè深了,菜也凉了,便道:“去罢。不许出错。若是你二弟真的知道这种赚钱的好法子,却要藏sī不和家里人说,那就真是他不对啦我们可不能由着他的xìng子胡来。”

    陆绍辞了陆建中,自回房里。吕氏笑吟吟地迎了上来,温言道:“给你另外煮了鸡汤面。”殷勤招呼陆绍坐了,方小声道:“早间陆顺家那事儿,父亲有没有怪罪?”

    陆绍淡淡地“嗯”了一声:“你又不是第一次做砸事情,怕什么?”吕氏坐在一旁不敢多言,眼睛看到一旁伺立的桂香脸上含了几分笑意,仿佛是在嘲笑她一般的顿时妒恨相交,板了脸道:“都退下去。”然后靠近了陆绍低声道:“其实这事儿还有法子,保准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陆绍从面碗上抬起头来:“什么?”吕氏笑了笑,1小声道:“珠儿曾与我言,林家七姑娘出阁时,她随同阿云去做客,曾见林家七姑娘将那一位绣的一只香囊送了他家族里一个小姐妹。我这再日使人去打听过了,这姑娘叫林雪茹,家里的光景并不是很好,只用得起一个老妈子并个老苍头。想来,能与人讨个精细香囊去,必也是个喜欢现的,怕是会经常带在身边。”

    陆绍挑了挑眉:“怎生一只香畿”吕氏比划…着:“含笑huā,浅蓝sè素罗做的底。若真要她一件儿贴身之物,也不是很难。难的是都记了账,她又有了防备。这个虽然曲折些儿,只要做得妥当,就不会有人知晓。”

    陆绍笑了一声:“这次咱们让她们窝里斗。吴襄可是帮了我们大忙了。”吕氏忙拉他的手去mō自己的肚子:“他动了。”夫妻二人相视一笑,吕氏低声道:“三婶娘那里,也该和她说说,二弟这样辛苦,弟媳fù又忙,难免有照料不周的时候,也该添个人来照料一下他的。”陆绍一门心思都只在她肚子里的那一个上,不在意地道:“这些是你们女人的事儿,别来烦我。你只记着,别再办砸就是了。”

    吕氏笑眯了眼,低声道:“我自省得,你说,她嫁进来这么久了,怎么就不见任何动静?我当时可是坐chuán绍轻佻一笑:“似你男人这等历害的有几人?二弟,那是中看不中用。”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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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一章写到枇杷别名为“款冬huā”书友提醒说不是,跑去百度了一下,百度里是不一样。在此注明一下这种说法的来历:从《长物志》里看到的,原文:枇杷独核者佳,株叶皆可爱,一名“款冬huā”蔫之果奁,sè如黄金,味绝美。

    但为了不引起误会,把上一章“款冬huā”三字去了。

    今天还是有加更,大家表嫌我烦哈,咱们还是商量一下后面几天粉红双倍的事情嘛,说是飞号到刃号的事,留一下嘛,到时候一变俩,多划算啊,我想想都美滋滋的啊。!。

第268章 咬钩

    陆缄把他要做的这件事看作是读书一般的仔细,像是写字一般的,把一笔一画都拆了开来,又在心中把它们凑成一个浑然的整体,不敢说完美无缺,却是整体严谨。

    每天傍晚之后,他便顶着寒风,游走于书院与平洲城之间,在林世全的带领下,往来于灯红酒绿的酒楼与安静清雅的茶肆间,与三教九流的人见面交谈,反复商讨。他的话不多,更多时候都是在听林世全与人交谈,然后偶尔插上一句。半月下来,就算是还不见二房有任何动静,他也觉得自己此番大有收获。

    今天他走的是最关键的一步,见的是那位林世全最为推崇的梅大老爷,谈话的地点就在林谨容的茶肆里。梅大老爷出乎他意料的年轻,不过三十左右的年纪,白面无须,清清瘦瘦的,穿着打扮低调朴素,言谈举止间自有一种雅致流lù出来,一说一笑,让人如沐春风。

    这是个让他颇为意外的真正的商人。似陶家、吴家、陆家这些人,虽然经商,但却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商户,都是书香传家的,不过是更变通而已,所以矜持于身份,言谈举止都不一样。而他见过的其他的商户,气质谈吐,穿着打扮也真不一样。似梅大老爷这样的风姿举止,道是个宦游在外的读书人,也丝毫不会有人怀疑。

    梅老爷坐在那里,熟稔地把弄着面前的茶具,行云流水一般地在建州兔毫盏里点了一个“和”字,微笑着双手奉给陆缄,操着纯正的官话道;“初次见面·请多关照。”

    这样一个人,竟然就是叱咤清州sī营榷场,南北往来若干年,胆子最大,手段最狠·手下人最多,赚钱最多的人,陆缄不敢怠慢,却也不愿就此被镇住,失了身份。因而面上带了最诚恳的笑容,礼貌做到极致,话却说得很有分寸;“彼此关照。”

    梅大老爷笑了笑;“梅宝清。族中行长,字明审。”

    陆缄便也报了自家身份,轻轻啜了一口茶,盛赞梅宝清的茶艺高明·说得头头是道。梅宝清听出几分兴致来;“陆贤弟却是个懂茶的。不如我们以茶会友如何?”边说边示意一旁伺候的人;“让人再添一套茶具来。”

    那小厮才要动弹,陆缄赴紧止住了,笑道;“让您见笑了,不才会品,茶艺却不精。”精通此道的人是林谨容,哪怕就是外人都知这茶肆是林谨容的,许多都知她茶艺精纯,他也是不肯轻易将这事说出来,仿佛是自家有个好宝贝·生恐给人知道了会觊觎一般的。

    梅宝清一笑,并不勉强,又闲谈几句,林世全转入正题;“上次说的那事,还要拜托哥哥了。”

    梅宝清笑言;“虽则这事儿只是借我一个名头,然则在商言商,我有什么好处?”

    要请人帮忙·自然要付出代价。陆缄道;“不知梅兄想要什么?”

    梅宝清见他不迂酸,便也不与他打绕章;“不如日后真的开一家毛织坊,制造一些精致上等的织金毛褐,便宜些儿与我如何?”

    陆缄当下便动了心思,看来林谨容与林世全这个计策也不是空xué来风,是果然有这个前景。转念一想,不由失笑·若是空xué来风,又如何能骗得过陆建中和陆绍两个惯常在生意场中行走的人?

    梅宝清见他不语,便笑道;“也不是要你贴本·到时候你总比市价低两成给我就是了·我要最精美的。倘若又做了揽户,略低一成也就好了。

    不过·品质也是要最好的。”

    陆缄的眉头一扬,笑道;“这个要求真的不过分,是双赢。但,我家生意是拙荆拿的主意,我还得问过她的意思。”

    梅宝清突地笑了,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道;“看不出贤弟还是个惧内的。你便先应了我又如何?反正你家开毛织坊也好,做揽户也好,都不过是骗人的,日后会不会有,都是另一说。”

    陆缄这才看出此人温和下隐藏的尖利,乃轻轻一笑;“小弟不才,也非惧内,只不过此事借的乃是拙荆的财势,需得听取她的意见才是正理。她是个守信爱名之人,我也是个守信爱名之人,言出必行。没有白白请人帮忙的道理·倘若日后真要开毛织坊、做揽户,便一定会兑现诺言,梅兄看做是玩笑,小弟却不敢真当是玩笑。”

    梅宝清笑了一笑,行礼道;“不欺不瞒,君子之行,倒是我唐突了,如此甚好。”手一挥,便上来一个管事模样之人;“具体要怎么操作,你们与老方谈。”

    陆缄却也不嫌他怠慢,与林世全一道送他到茶肆门与那老方认真谋划起来。

    陆绍自从听闻陆缄与林世全约了梅宝清在此密谈,便再也坐不住,打马到了附近守候,亲眼瞧见陆缄与林世全送了梅宝清出来,便悄悄儿坠了上去。正想上前假装偶遇,与梅宝清打招呼之际,就见王家的长子带了两个小厮,笑眯眯地迎上去与梅宝清打招呼,连拉带拽地把人给拖走。他措手不及,只得扼腕叹息。却又听后头盯着陆缄的上来禀告;“大爷,二爷又送梅家的方大管事出来了。”

    陆绍咬了咬牙,折身回去,站在角落里看了许久。只见陆缄与林世全一道,陪着那方大管事,言笑晏晏地走远了,方才咬着牙命手下的人看清楚去向,他自己快马奔回家中。

    陆建中正高高翘着脚,由着新近收的美貌通房给自个儿修脚丫子呢,见他突然闯进来,满脸的急sè,立时就把伺候的人给赶下去了,沉声道;“如何?”

    陆绍道;“这几日从不见他与范褒、韩根接触,都是偷偷mō模的,就连与梅宝清交谈也是选在林四的茶肆里头。林世全白日就领着人往周边几个县跑,到处打听织毛褐的能工巧匠,又给定钱又许诺的,是动了真刀枪了;我今早还看见陶家一个管事来了,我猜,他大概是想吃独食。”

    陆建中把脚丫子塞进鞋子里去,背着手在房里踱步;“吃独食······这也太目光短浅了些,那他倒不可怕了。他年后亮相,必要本钱的,这就是最好的本钱啊,这点小钱比起你祖父赏识他,能给他的算得什么?我先前不确定,这会儿却是确定了,他不会只看到那一小点,肯定是要同你祖父说的。不与范褒、韩根说道,怕是谁也不信。等到他说出来的时候,就是一切不可动摇,稳赚不赔了”倒是个稳重谨慎的xìng子······王家这几日收揽了多少毛褐?”

    陆绍有些惭愧,暗道差点上了陆缄的当;“平洲城附近的一多半都在他家手里了,昨日又派了管事去周边几个县与林世全抢哩。但有陶家在清州那边帮忙,二弟他们照旧是要胜过王家许多的。”他脸上lù出几分忧虑来;“我现在所担心的,就是梅宝清已经和他们谈妥了。”

    陆建中的脚底板仿佛被〖针〗刺了一下,猛地一颤;“梅宝清是个什么人?不见兔子不撒鹰的。王家也在争呢,说不定还有清州那边的大户也看上了,他又怎会轻易应了陆缄?还有机会!你,赶紧放一只信鸽,让清州那边的管事开始收毛褐!马上想法子与梅宝清搭上,也莫忘了王家那边。必要时,可以多huā点钱的,反正不能让他成事!”

    陆绍见他松了。,心里终于放松下束;“我马上就去办·祖父那边?”

    陆建中目光沉沉;“我自会去做。你莫要管了,专心做好外头的事情,只许赢,不许输。”

    更深漏断,夜凉如水。

    林谨容坐在灯下,把手里的账簿看了一遍又一遍,陆缄安安静静地坐在一旁,等她停下了,方低声道;“如何?”

    林谨容抬眼看着他·慢吞吞地道;“开销还真不小,但也是没有法子的事情,就算是不成,也还算赔得起罢。”想着这么多的钱,都是好不容易辛辛苦苦赚了来的,却要为了陆家的破事儿硬生生折进去,她心里就疼得不得了。一心只想要陆缄开口说,不管huā销多少,他都赔给她。

    陆缄却只是道;“这事儿必须成,也应当能成!”

    “那是肯定。”林谨容抚了抚脸,叹道;“这钱啊,赚的时候来得忒慢,去的时候真是快呢。”

    陆缄抿着chún笑了笑;“不然为何这世上有钱的是少数人?”

    真听不懂还是假听不懂?林谨容暗恨。心想马上就到年底,他那珠子铺的管事定然会送钱来,怎么也得从那里抠点出来补缺才是,就是不知那铺子这一年的收获到底有多少。

    陆缄垂眸打量着她;“你这些日子养得不错,我也有近大半个月不曾回家了。”

    她出来的时间已经够久,这两日陆家总有人过来送东西,来看她,其实也就是委婉址′催促她该回去了。林谨容便顺水推舟;“那我就命人收拾一下,明日傍晚归家罢。”

    陆缄把手覆在她的手背上;“你等我来接你。”!。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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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婚介绍:
世代为婚,不问情爱,只合二姓之好。
春花般凋谢,又得重生。
一样的际遇,迥异的人生,她知道过程,却猜不到结局。
重生,并不只是为了报复。
重生,并不只是给了她一人机会。
重生,原是为了避免悲剧,让更多的人得到更多的幸福。
——*——*——
男主: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女主:嗯,这话好听。不过夫君,金银田产都交给我管理吧?
ps:坑品有保证,但是跳坑需谨慎,男主简介里说得很清楚,不喜莫入!
世婚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世婚,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世婚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