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诛华全文阅读

作者:公子谣言     诛华txt下载     诛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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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本书

    《诛华》主要讲的是宅斗,宫斗是皇子间的事,为辅。

    相信你们看简介就能看出来,这本书里面的阴谋比较多,但是我保证这里的每一个阴谋都不是为了爽而制造,而是一种悲怆的无力感,是一本阴谋和人性较量的走心小说。

    对了,在这里提一下女主的性格,女主属于成长型,一开始失忆有点懵逼,但不是傻兮兮,还是有自己的想法和主意,但总有不小心掉坑的时候,毕竟老狐狸们不是那么好对付的,欢迎留言吐槽~

    另贴人物图:

    永平二十七年

    常家:

    常敬之:常家老爷

    常敬访:常家二老爷

    江芝兰:常家夫人

    常季瑶:常家大小姐

    常季扬:常家大少爷

    江家:

    江柏舟:江家老爷

    江楚绣:江家大小姐

    江骙:江家大少爷

    皇亲贵族:

    刘珣:世子、白鹿(出自季瑶之口)

    刘昭:太子

    刘浚:二皇子、兴王

    刘绍:五皇子、肃王、孔雀

    刘彧:十一皇子、定王

    刘解忧:公主、紫貂

    谢家:

    谢景先:工部尚书

    谢世休:谢家少爷

    谢玥:谢家小姐

    谢关芫:七王妃

    沈家:

    沈庆之:将军(有爵位)

    沈文守:将军府大公子

第一章 活祭

    狂风大作,闪电雷鸣,祭坛上的守卫都被风迷地睁不开眼睛,“轰隆”一声过后,祭坛上的漆红棺材竟被雷电劈成两半!

    蜷缩在棺材里的那团东西竟然动了起来,整整十三天,在这没有空气的棺材里,只怕正常人都活不过几个时辰,守卫们瞪大了眼睛惊呼一声,慌不择路地冲下了祭坛。

    棺材里的那团东西却是个活人,正是前不久用来活祭的祭品,常家大小姐,常季瑶。

    她艰难地坐起来,揉了揉眼睛看着周围的一切,不禁倒吸一口冷气,灵台猛地一震,整个人瞬间清醒过来。

    自己怎会在这棺材里?这里莫不是什么坟地?这未免也太可怕了!

    尽管此时尚在白昼,但常季瑶仍然觉得后背脊椎开始一节一节地发凉,忙不迭爬出棺材,沿着溪流往林外跑去。

    这条小溪她太清楚了,她和表姐江楚绣小时候常在溪河对岸玩闹,只是这竹林她却是一步也未踏过,因为爹爹曾说过,这是皇家林苑,任何人不得擅自入内。

    这要是被爹爹知道,自己莫名其妙地出现在皇家林苑的棺材里,只怕免不了又是一顿暴揍。

    常季瑶忙安慰起自己来,后院里有个狗洞,从那里回去只怕爹爹是不会知晓的。

    那是阿旺和自己专属小门,每每记挂外面的朋友时,她便从那狗洞里钻进钻出,神不知鬼不觉地偷得一日闲。

    这里离家并不远,常季瑶匆匆脚步间竟已到了集市,这是回府的必经之地,也是她从小玩耍的去处,可她这一现身犹如巨石入水,惊起一片惊骇。

    “大白天活见鬼啊!妈呀!”

    “你们听说了没有,整整十三天,十三天了!可是蜡烛就是怎么也点不起来!难道她死的不甘心,回来寻仇了?”

    常季瑶垂眸看着自己光着的脚丫子,心里一惊,不就是没穿鞋吗?至于这么捕风捉影吗?

    她目光一扫忽然瞥见那卖白菜的王婆子居然肚子平平,手里还抱着一个婴儿,这王婆子不是怀~孕才五个月吗?这孩子生的未免也太快了吧?

    常季瑶好奇地走向王婆子,王婆子却连连后退,惊恐地不知如何是好,“咚”地一声就给跪下了,扯着嗓子喊道:“常大小姐,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不要害我啊,你生前常做我的生意,死后我却没有给你烧半张纸钱,是我错了!我一会回去就给你烧钱,你发发慈悲,走吧!”

    就连那几个年纪大的老太公也抖着身子从凳椅上站起来,眼看着就要屈膝下跪,这不是要折自己的寿吗?!

    常季瑶心口猛地一震,忙冲上去扶老太公们,围观的人群顿时尖叫着连连后退,常季瑶只得远远地站着:“陈叔、王叔你们这是干什么啊?季瑶哪里受得起你们如此大礼?”

    “管她呢,青天白日的,一棍子打跑了再说!我就不信咱们这么多人,这女鬼还能奈我们何!”

    人群中有人忽然提议,几个壮汉面面相觑了一阵,咬着牙点头,一把抓过身边的扁担往常季瑶冲过去,方才还哭哭啼啼的几个妇女,这时候也躲在男人身后,抓起鸡蛋白菜阴侧侧地丢出去。

    “你们干什么?!我哪得罪你们了?”

    别人要打自己,岂有不跑的道理?常季瑶这个时候根本顾不上去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只觉得身后那群人简直是有病,有病至极!

    壮汉紧追不舍,常季瑶脚下又没鞋,一个不慎便划破了脚丫子,整个人失去平衡重重倒在地上。

    “看你这女鬼往哪跑!”壮汉们迅速冲上来将常季瑶团团围住,手中的扁担不由分说地便往她身上挥去。

    常季瑶简直欲哭无泪,扁担迎着脑袋下来的那一瞬间,她下意识地闭眼抱头,将身体紧紧蜷缩在一处。

    “彭!”

    “啊哟!”

    惨叫的却不是常季瑶,而是那几个壮汉,常季瑶吃惊地睁开眼睛,只见那些壮汉个个都倒在地上面露痛苦,正吃惊着,一只看上去有力的手忽然出现在面前,随即入耳的是十分温柔的声音:“季瑶,快起来。”

    常季瑶忙顺着手的方向抬眸,见是老朋友肃王刘绍,一颗心顿时安定下来。

    刘绍从小便在军营里长大,是朝中为数不多的能领兵打仗的皇子,自从三年前被皇上派去南阳郡剿灭贼寇,这期间便是连书信都未曾来过一封,实在叫人生气。

    “还不起来?”刘绍见她迟迟没有动静,目光一撇发现了她脚上的血迹,好笑地蹲身抱起她,“受伤了也不吭一声?四年不见,你这性子是一点都没变啊。”

    “四年?你怎么……”常季瑶奇怪地看着他,正要取笑他连日子都不会算了,刘绍洪亮的嗓音将自己后面半句话话掩盖了。

    “你们这些刁民!天子脚下也敢行这等恶事,实在是胆大妄为!来人!通通给我抓起来,全部带走!”

    “是!”

    刘绍身后一排士兵齐齐应声,迅速冲进了人群,百姓最怕的就是官兵,这会子便全四散抱头胡乱逃窜了。

    “孔雀,抓他们就算了,我只想知道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常季瑶这话说的风轻云淡,刘绍可就不淡定了,手一抖差点将她从怀里扔出去。

    孔雀是幼时常季瑶给自己取的绰号,没成想隔了这么多年,她竟然还叫的这么顺口,可自己堂堂一个皇子,被叫孔雀未免也太丢人了。

    “季瑶,你以后别……”

    “快把他带过来!”常季瑶目光一闪,打断了刘绍的话,指着其中一个壮汉,着急地对着副将比划。

    副将王蒙应了一声,脚步稳重却又灵巧地很,佩刀未曾出鞘就将那壮汉捉到了常季瑶面前。

    “大头哥,我平日里也没少买你的那些小玩意儿,你老婆难产没钱还是我借钱给你的,你为什么要对我下此狠手?”

    大头哥脸色一红,羞恼地看了常季瑶一眼,盯着她脚底的血才讪讪道:“常大小姐,你没死吗?可是你怎么会没死呢?”

    “说什么呢?什么死不死的,别给我在这里绕关子,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刘绍瞪了他一眼,大头哥被他这如刀一般的目光吓得不轻,忙将事情原委道出。

    常季瑶听罢,不由得大吃一惊,原来不久前七王爷暴毙、承德殿走水加之永安山崩压死数百户村民,国师卜卦得出国运不稳,需要一个八字天地相合的女子进行活祭。

    巧了,这个八字天地相合的女子正是她,十三天前,国师便在祭坛设下祭礼,末了说这祭礼需十三日后方知晓结果,若到时火烛燃而长尽,则表示活祭成。

    奇怪就奇怪在十三天过去了,这火烛是怎么也点不着,更令人震惊的是,她此刻还活蹦乱跳地出现在集市,难免令人心生恐惧。

    可常季瑶更害怕地绝不止于此,她愕然发现大头哥口中的这些大事自己竟是一桩一件也记不得了,忙抓住刘绍的肩头不安道:“现如今是永平几年几月?”

    “二十七啊,十一月,怎么了?”

    刘绍见常季瑶面色一震,忙追问道:“季瑶,怎么回事?”

    永平二十七年……永平二十七年……常季瑶心口狂跳不止,果然……和自己所想的一样,她的记忆竟然停留在永平二十六年八月,此后的事便是一无所知!

第二章 国运危殆

    女鬼出棺的消息很快传到了皇宫,不等刘绍将常季瑶送回常府,羽林军都尉周子来便亲自带着六千士兵前来捉尸。

    只是周子来没有料到,刘绍会在这个时候回都城,更当起了常季瑶的贴身护卫,眼下高声提醒道:“肃王战功赫赫,还是与这等妖孽少为接触为好,免得祸殃已身。”

    常季瑶记得这个周子来,他直属皇宫,只效忠皇帝一人,是谁的人情也不给,谁的面子也不卖,平日里嚣张的很。

    她正想为自己辩解两句,刘绍轻拍自己的手背回应道:“我回来就是向父皇复命的,自然是要进宫的,我顺道呢将季瑶带进宫去,有什么话我自然会向父皇解释清楚,就不劳周都尉费心了。”

    周子来紧紧盯着刘绍的脸,到底没敢拂了他的脸,带着来时的六千士兵气势汹汹地跟在刘绍的队伍后面。

    “孔雀,怎么办?要是到时候皇上断定我是妖孽,要处死我,我该怎么办?”常季瑶与他共乘一马,看不见他的神情,见他迟迟不应声,忙侧过身抬头去看。

    “别动!”刘绍将她搂的更紧,音调严肃道,“什么狗屁祭礼,这蜡烛点不着不就说明了一切吗?倘若父皇到时仍不肯放过你,你放心,我一定会想办法救你的。”

    常季瑶应了一声,目光一闪忽然看见不远处杀出一人一马,正往自己这边赶来,仔细一看竟是太子,不由得“咦”了一声。

    “季瑶!”

    太子的呼喊声响亮又清楚,刘绍目光不乱,手中的马鞭奋力一挥就往皇宫赶去,他素来就讨厌太子,此刻更是半点也不想见到他。

    马颠簸的厉害,常季瑶胃里一阵翻腾,拼命捂着嘴不让自己吐出来,好在这噩梦一般的颠簸很快在宫城前停下,常季瑶下马干呕了几声却什么也吐不出来,也是,十三天没吃东西了,哪里还吐的出东西?

    “肃王!”

    宫门内的侍卫、路过的宫女见到疾步行走的刘绍,纷纷停下来行礼,刘绍始终没有停留的意思,迅速地带着季瑶往御书房赶去。

    令二人吃惊的是,御书房里站了不少的皇子公主,可以说整个皇宫的皇子公主都在这里了,而高坐龙椅的老皇帝却是一言不发地转着手中佛珠,也不知是何用意?

    常家家境殷实,多年来任劳任怨地做着太子的库房,由其随意支钱,这样的大户人家着实少见,因隔着太子这层关系,季瑶自小便与这些皇家子弟打闹在一处,彼此很是熟悉。

    但和她玩的最好的,便是解忧公主,她今日着一件水绿色流袖收腰裙,裙摆纱层间依稀可见几朵水银色玉兰,季瑶记得很清楚,解忧绣工了得,时常来了兴致在衣摆上绣些别致的东西。

    看来这个习惯她到现在都没有变,只不过那秀丽脱俗的脸上不知为何生出一对凌厉的目光,往日的轻灵生脱之意荡然无存!

    “儿臣参见父皇!”刘绍的声音将季瑶的思绪拉回,她忙跟着刘绍跪倒在地,对着老皇帝磕头行礼。

    老皇帝沉稳的声音从头顶传来:“肃儿,父皇知道你这几年为大宋出了不少的力,但是父皇此刻没有心思为你论功行赏,你的事暂且先搁一搁吧。”

    “父皇可是要处理季瑶活祭一事?”刘绍不等老皇帝回应,便着急抢口道,“儿臣敢拿性命担保,季瑶的的确确是人,并不是什么女尸或者女鬼。”

    皇帝浑浊的双目一转,看向一旁的国师,国师默然朝他走了两步,用不大不小正好所有人听的到声音说道:“活祭不成,不管是人是鬼都没有留下的道理。”

    常季瑶心口猛地一震,心里哀叹,果然逃不过处死的命运,正打算装疯卖傻,太子忽然冲了进来,高声大喊道:“父皇!万万不可啊!烛火不鸣,这是老天不肯收人啊,我们又怎么能拂背上苍的意思?”

    皇帝原本就紧蹙的眉头皱得更紧了,正想说说太子这没规矩的行径,刘绍已经跟着开口道:“不过是几个意外凑在一起罢了,谈什么国运危殆呢?儿臣一路从南阳回来,见各州百姓衣食无忧,民乐仲仲,正是我大宋国运兴隆的太平盛世啊,也不知道是什么人胡言乱语,非要闹得满城不安生!”

    国师听了这话倒是镇定,什么反应也没有,一言不驳的样子反倒让皇帝更倾向于他,挪了挪身子道:“国运是否兴隆,不是你们能看出来的,国师……多次进行八卦九宫的推算,想来是不会错的。既然这活祭不能停,又是关乎国运的大事,所以常季瑶必须死。”

    “父皇!”

    “好了!朕今日召你们到这来,不是听你们来为谁求情的,是想请国师为你们几个算上一卦,至于国运的事还容不得你们插嘴。”皇帝瞪了太子和刘绍一眼,直起身子正打算起身,忽然听到一掷地有声的问句,抬眸望去正是跪在殿前的常季瑶开口说话。

    “皇上,民女这几日在棺中遇到一件奇怪的事,不知当讲不当讲?”季瑶稳出心神,决定豁出去试一试。

    “当讲当讲,季瑶你快说来!”皇帝不应声,太子便着急地在一旁催促,季瑶跪地笔直,没有开口的意思。

    皇帝见她如此知礼节,不免心中一动,抬手道:“你说吧。”

    “民女在棺中昏睡之时,见到了一位坐着七香车而来的白袍道人,他告诉民女南龙入关,龙脉层层剥蜕,洛阳有座祁山当是天地骨巨中物,为灵气聚集之地。只不过山火即将席卷而来,来势汹涌,危则断根,倘若及时提防,便可免去这一劫难。”

    季瑶此言一出,皇帝震惊地有些坐不住,昨日国师才卜算出龙脉当在洛阳开封一带,没成想面前的女子竟将龙脉之地说的如此详细,难道真的遇见神人了?

    皇帝偏头看向国师,见他也是一脸吃惊,忙追问道:“国师有何高见?”

    “这……”

    季瑶垂眸盯着地面,不去看面前这些人的神情,她哪里懂这些风水八卦?更别提勘测龙脉了,这些话都是她从一位精通八卦的故友那听来的。至于山火自然是她胡诌乱语了。

    太子见国师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惊奇叹了一声,迎上皇帝侧过来的目光,提醒道:“父皇,儿臣隐约记得天神之中以七香车为坐骑的似乎只有紫薇大帝一位……”

    “难怪!难怪!难怪!”皇帝激动地坐不住,猛地起身,冲下玉阶亲自扶起季瑶,目光闪烁道,“竟是紫薇大帝显灵,朕真当是糊涂了啊!”

    季瑶紧张地看着老皇帝掩饰不住的笑意,余光一扫阴沉不语的国师,心仍旧跳地飞快,这胡言乱语要是被发现了,可就不是处死自己这么简单了,这可是株连九族的欺君大罪!

    好在国师诧异地扫了她两眼,也未多言,皇帝欣喜之余将季瑶封为神女,更赏赐了她一堆的珍宝布帛,这个举动让御书房不少人都红了眼。

    季瑶浑浑噩噩地接受了,直到脚跨出宫城的那刻,她才真正舒了口气。

    总算是过去了……

第三章 世事无常

    “小姐!你真的回来了?不缺胳膊不缺心的回来了?”

    季瑶才刚踏进家门,一个藤黄色的人影便扑了上来,紧紧抱着自己,怎么也推不开。

    “小姐能活着回来实在是太好了!呜呜呜……常喜这几日难过地整宿整宿睡不着,还以为……还以为……”

    季瑶摁住她的脑袋,用力推开,见常喜痛哭流涕地转不过情绪,睁大了眼睛:“什么毛病,我又没死,你哭什么?”

    “小姐的命已经够苦了,那些人为什么就不肯放过小姐?他们陷……”

    常喜话还没说完,季瑶就连声激动道:“呸呸呸!我命好着呢,你可别咒我,别哭了!我饿了,快找点东西给我吃,吃完了我还得赶紧去向父亲请罪。”

    “啊?”常喜愣了一愣,想了好一阵才回过神来,重重点头道,“小姐先回房换身衣服吧,我这就让三婶做碗小姐最喜欢吃的阳春面。”

    “谁要吃阳春面了?清汤寡水的没一点味道!我要吃八珍面,让三婶再给我弄两个猪肘蹄子,要快!”

    常喜愣愣地看着季瑶,被她催促了一声才急忙转身往火房跑去,季瑶忍不住翻了翻眼皮,这常喜怎么比一年前看起来还要呆?

    难道真真应了那句话?仆随主子,呵……季瑶忙摇头推翻自己的想法,自己虽然没有指点江山的智谋,好歹也算半个女军师,这金陵城内敢说自己傻的能有几人?

    季瑶瘸着一条腿往平日里住的院子走去,才走了两步便迎面撞上脚步匆忙的二叔,忙站稳了行礼道:“二叔……”

    父亲为人迂腐顽固,不懂人情世故,府里很多事情都是由二叔在拿捏,二叔虽然在外面是八面玲珑无所不能,在府里却一向不苟言笑,对待自己和大哥那叫一个严厉。

    季瑶垂头屏着呼吸准备好了二叔的痛骂,没成想,面前的人停下脚步,语气温和道:“你不在的这几日,都是江家帮衬着我们才能勉强稳住局面,你一会记得备份厚礼亲自去江家表示谢意。”

    “我去?”季瑶吃惊地指着自己,二叔却看也不看她,抬起脚步,轻飘飘留下一句,“你去才显得我们常家有诚意,我有急事要去一趟东宫,在我回来之前把这件事处理好。”

    季瑶没来得及应声,二叔的人影便消失不见了,季瑶忍不住低声嘀咕,江家江家,不就是外祖母外祖父家吗?说的这么见外做什么?

    此刻已是仲冬末,再有几日便是腊月了,这满地红艳的一品娇不知是什么时候栽下的?竟然遍布了整个院子,而那打出生起便陪着自己长大的梧桐便不知所踪。

    虽然红艳了点,倒是挺好看的,季瑶探着脑袋正要往花丛中走去,一声怒吼忽然从身后砸来,惊得她身躯一震,差点跌进花丛中。

    “小心啊!”

    常喜冲上前,一把拉过季瑶远离了花丛,气喘吁吁道,“呼……小姐……你脚底有伤,怎么能……能去那里呢?那花可是有剧毒呀!这要是一个不小心……”

    季瑶由她扶着往房间走去,听她说这花有剧毒,奇道:“既然这花有毒,那是谁栽在这院子里的?还栽了这么许多,不是害人吗?”

    季瑶明显察觉到扶着自己的那双手猛地一抖,随即听身旁那人悠悠道:“小姐不记得了吗?这是小姐往年冬至亲手栽种的。”

    “哦……兴许我那时图这花好看,不知道有毒来着。”季瑶深吸了口气,笑道。

    常喜侧头看着季瑶充满笑意的双眸,嘴张了又张,到底半个字也没有吐出来。

    进到屋子里,季瑶拿眼睛上上下下打量了好几回,实在有些不敢相信这是自己的闺房,这满桌的经书和念珠实在是太过晃眼了。

    最最让她震惊的是,床榻旁竟然摆放了一张供桌,供桌上摆着香炉、木鱼、佛香和一个偌大的金身佛像,当真是匪夷所思。

    “啧啧……”季瑶刚坐下,目光便被那高悬的佛旗吸引住了,抖着声音道,“常喜,赶紧找人把这些……这些……还有那些都给我搬出去,多瘆人啊。”

    “常喜知道了,不过还是先给伤口上药吧。”常喜蹲在一旁,小心翼翼地将药粉倒在伤口上。

    “你一点一点地倒要到什么时候?反正都是痛,不如给我个痛快。”季瑶说着劈手夺过药瓶,一股脑全倒在了伤口上。

    常喜吃惊地眼睛都直了,看着季瑶龇牙咧嘴的模样,忍不住打了个冷颤,她家小姐今日怎么如此反常?恍惚间,她觉得自己似乎回到了几年前,常家还是那个常家,小姐还是原来的小姐。

    八珍面在这个时候被送进房间,季瑶脸色一变,喜滋滋地凑到桌前大快朵颐,将一大碗面连汤喝尽,连着那两猪肘蹄子也啃了个干干净净。

    常喜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出去的,这会子捧着两个大盒子,正吃力地跨过门槛:“小姐,东西我都准备好了,可以去江家了。”

    季瑶摇了摇头道:“我得先去向爹爹陪不是。”

    “天色不早了,小姐还是先去江家吧,二老爷回来了也好有个交代,老爷那不急,小姐回来后大可以跪上几个时辰。”

    季瑶细细一想,觉得常喜这话很在理,遂起身擦了擦手:“也好,那我们就先去看外祖母吧,想来这几日.她也没少为我的事担心。”

    常喜杵在原地不动,愣愣地看着季瑶,季瑶却没有注意到她的神情,目光一闪笑道:“对了,我们去江家时顺道去龙哥铺子买些桂花糕吧,外祖母向来都爱吃我买的桂花糕。”

    “小姐……”

    听到常喜低声唤着自己,季瑶撇了她一眼没有放在心上,正要出门去,便听常喜轻声道:“龙哥铺子几月前被一把大火烧了个精光,多年的心血就这么毁了,只好举家回了扬州。”

    “这样……”季瑶有些尴尬地舔了舔嘴唇,正寻思找什么借口好,常喜又讪讪开口道,“江老太太已经过世了,小姐你……你这是怎么了?”

    季瑶听到外祖母过世的消息,心口大震,几乎是下意识地扯着嗓子问道:“外祖母过世了?!”

    话说出口,季瑶已是后悔莫急,“彭”地一声,常喜手中的锦盒登时摔落在地,一双眼睛里除了震惊便是震惊。

    季瑶有些慌乱地扶额,对着朱门发了好一会愣,才许许抬头道:“常喜,大概是我饿久了,饿的头脑发昏,竟然不记得过去一年发生的事了。我以为……不过短短一年,能发生什么大事?忘了也就忘了,竟没想到外祖母竟然在这一年里离开了……”

    她说到后面,已然带了哭腔,一双清澈的眼睛红的不像话,正欲哭出来,一旁的人忽然冷不丁冒出一句话来:“常喜有件事想告诉小姐,小姐……可一定要撑住了……”

    不知为何,季瑶心口陡然一跳,那一跳实在是厉害,厉害地她差点要痛晕过去,好歹还是稳住了心跳,手紧紧地抓着朱门看向常喜。

第四章 众叛亲离

    马车轱辘声非常大,可季瑶此刻却是什么也听不到,她总算知道当自己从棺材里醒来的那一刻为什么会忘记了过去那一年,独独忘记了那一年。

    短短一年,父亲惨死,外祖母病逝,母亲闭门参佛谁也不见,更重要的,是这些惨事全是因她季瑶而起!

    如今,所有的痛楚都在同一时刻侵袭而来,叫她如何承受?常喜坐在她身旁,看着她衣襟被打湿一大~片,心里极其不是滋味。

    她原以为小姐说要向老爷请罪,是打算在祠堂跪上几个时辰,这事自老爷离世后小姐隔三差五便做,她起初也就没有放在心上。

    可到了后来才反应过来小姐的不对劲,其实事情的惨烈远比她口中所说要残酷百倍,当时的权斗自己也看不清楚。

    常喜低叹一声,忍不住自责,若是自己能有小姐的一半聪颖,小姐如今也不至于如此孤立无援,连出个主意的人都找不到。

    “咕隆!”

    马车剧烈一晃,到底还是停下了,常喜有些担忧地伸出手去,想要唤她却又不敢。

    “大小姐,江府到了!”车夫见马车内没有动静,扯着嗓子喊道。

    季瑶紧闭的双目猛地睁开,眼眸中的猩红和掩饰不住的悲伤看的常喜心头一酸,未曾想,季瑶抹了把眼泪,毅然起身道:“走吧,该谢的还是要谢。”

    季瑶朝着江家大门走去,守在门口的下人倒是没有出手阻拦,只不过……他们脸上的神色复杂的很,有吃惊有鄙夷还有忌惮的。

    季瑶虽然觉得奇怪,但也没有多想,目光一扫打量起四周来。

    江家的格局倒是和一年前没有丝毫变化,处处都讲究,就连院子里的角落都摆了一堆精雕的假石。

    “季瑶?稀客啊。”

    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季瑶一听便知是她的表姐江楚绣,可这语气却阴阳怪气的,似乎掺杂着些嘲讽和敌意。

    “表姐……”季瑶转过身,不由得眼前一亮,面前这个美目流盼,神态间自带孤傲的美人正是她最从小玩到大的表姐,当即冲她开口一笑。

    江楚绣却仿佛吃了一嘴巴盐,惊恐又厌恶道:“我可受不起你这声表姐,季瑶,冬至之后,你可是快一年没来我家了。”

    “怎么今日……”江楚绣注意到常喜手上的锦盒,冷笑一声道,“你若是想学黄鼠狼,还是免了吧,我们江家人就是小心眼,受过一次伤便永远记着!绝不会再上第二次当。”

    季瑶见她直言不讳,丝毫不掩饰对自己的讨厌,想到往日两人要好的同榻而眠,心头不由得一凉,忙道:“表姐,外祖母的事情我也很难过,就算我做错了什么,过去这么久了,你原谅我好不好?”

    “原谅你?”江楚绣似乎是听到了很可笑的事,上前一步,怒道,“冬至那日,你带人大闹江府,掀桌砸碗不说,还对我爹动了手,你那时说的,我们江家的人个个都该下地狱!这些事你可以当做没发生过,我不可以,现在要我原谅你,简直可笑!”

    季瑶脸色一白,这事常喜竟然没有和她提起半句!害得自己现在如此尴尬,正想安抚江楚绣两句,不远处便传来一道轻朗的声音:“楚绣,你在同谁说话?”

    江楚绣咬牙盯着面前的人,一字一顿道:“常!季!瑶!”

    话音未落,那道声音的主人迅速从廊道拐角冲出来,颀长的身影一晃便到了季瑶面前,剑眉英挺、棱角分明、一双黑眸闪着星光的正是江楚绣的亲大哥,江骙。

    “你来干什么?滚出去!”江骙二话不说就推搡着季瑶往外走,常喜横在两人中间,嘶声道,“江少爷你干什么,有话好好说别动手。”

    季瑶也被江骙这发狂的神情吓着了,表哥向来温文尔雅,是金陵人尽皆知的大才子,怎么如今见到自己也控制不住情绪,自己往日到底是造了多少孽啊?

    “表哥……你……你别激动……我今天是带着礼物来表达你们对常家的帮助,东西……东西我放这了……”季瑶掷下锦盒,拉过常喜就往外逃窜。

    “谁要你常季瑶的东西?给我滚!下次再来一定把你们打出江府!”江骙一把抓起地上的锦盒往季瑶身上砸去,见没有砸中便又追上去拾起,一路追砸到了江府门口。

    无奈季瑶脚上有伤,跑的慢了些,便被那飞过来的锦盒砸到了后背,锦盒跌在石阶上,里头的珍珠顿时散落一地。

    江府坐落在繁华的古畔街,门外不少往来的马车和行人,这会都被这动静吸引了,定定地站在不远处指指点点。

    “这不是常家的姑娘吗?”

    “就是那个被国师选中活祭,在棺材里呆了十三天不死的神女?啧啧,漂亮啊!我看是仙女才对吧!”

    “哪呢哪呢?让我看上一眼!”

    周围人顿时骚~动起来,想尽办法地往前面挤去,还有不少贪小便宜的,想要浑水摸鱼拾几粒珍珠回去,这条路来往的马车本就多,这一下子就给彻底堵死了。

    “怎么回事?”

    一着水墨色长袍的男子从马车中跳下,淡漠的脸上却有一双锋利的眸子,显得格外地突兀,他朝着人头攒动地处遥望了一眼,低声呢喃道:“江家?”

    旁边的老奴应声道:“没错,正是江家,不知道江家这是出了什么事,但挡着道总归不是好事,世子,让老奴去和江家的人说一声吧?”

    “这离定王府不远,我走几步便是了,你先回去吧,想必今晚也会留宿定王府,你明日再派车来接我就是。”

    男子说完这话不等老奴应声,便抬步往人群缓缓走去,心中冷笑,江家,和常家一样,支持太子的人总有一日都要死在定王手上。

    “好了常喜,别捡了,就这些吧,别的都不要了。”季瑶扶着腰直起身子,这时才觉得后背竟隐隐作痛,没成想表哥那一下砸的还挺厉害的。

    常喜看出季瑶的不对劲,上前扶着她,瞪着眼睛骂道:“都围在这里干什么?没看到我们要走了吗?走开啊!”

    围观的人群到底还是给她们让出了一条道,季瑶一瘸一拐地往前走着,忽然一抬头,视线在人群外的那一抹水墨色长袍上一顿,整个人都僵住了。

    刘珣!康王府的世子刘珣!

    他他……他是自己暗恋多年的人,季瑶记绝没有忘记,一年前,两人还一道去放了孔明灯和烟火,烟火中他有些朦胧的笑至今想起都难免一阵小鹿乱跳。

    季瑶脸上一烫,正思灼着如何开口才好,却听常喜压低声音道:“小姐快走!今日出门不吉,撞上死对头了。”

    “你说什么啊?”季瑶一头雾水地看着她,想起往日自己和刘珣都是单独出去玩,也难怪常喜不知情了,于是侧转过身对着刘珣笑道,“白鹿,好巧……”

    季瑶字还没蹦出几个,就被常喜生拉硬拽往马车旁拖去,季瑶拧眉推开常喜,有些不悦道:“常喜,你干什么?”

    常喜瞥了一眼那静站一旁脸色阴沉的刘珣,心头一震,压根不理睬季瑶的话,大敌当前走为上计啊!

    见季瑶有挣脱自己的意思,常喜可以说是使了九牛二虎之力把季瑶往马车的方向拉,却不想,一个滑手,季瑶便栽了出去。

    季瑶身子失去平衡,双手胡乱一抓,便抓住了不知是谁的衣袍,一双温热的手忽然覆在自己手背上,正试图令自己的手松开衣袍,她不管不顾地牢牢揪着衣袍勉强站稳。

    “放开!”

    耳边传来两个冷冰冰的字,季瑶这才发现那人正是刘珣,对上他冷淡的眼眸,怎么也和往日那笑脸对应不上,当下万分震惊。

    刘珣不动声色地将季瑶抓着衣袍的手一点点推掉,冷淡的目光瞬间一变,生出抹不尽的恨意来:“常季瑶,倘若你还要点脸,就该立刻从我面前消失!”

    “白鹿……”季瑶才开口,刘珣已是一脸的怒不可遏,正要发作之时,常喜忙上前拉过季瑶往回走,“小姐,别跟他一般见识,我们快走吧!”

    这回倒是顺了常喜的心意,季瑶被她顺利地塞进马车,车夫一鞭子挥下便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常喜,他为何如此待我?”季瑶依依不舍地放下窗纱,失意地看着自己的膝盖,常喜抽了抽嘴角,噤声不语。

    过了好一会,她见季瑶仍旧这幅失意的模样,忍不住道:“小姐不至于为这种人伤心的,这一年里发生了很多事情,小姐和他早就不是什么朋友了。小姐当初还亲手毁了他送的画,明明白白地告诉他,以后和他就是仇人,让他别再纠缠小姐了。”

    “画?哪副画?是山水画还是枫叶画还是……”季瑶紧张地看着常喜,心里希望事情还可以有一丝挽留的余地。

    常喜摇头道:“都烧了个干净,只剩一副白鹿画……”

    季瑶松了口气,那便好,这白鹿是小时候几人一起玩耍时,她为刘珣取的绰号,与孔雀刘绍不同的是,刘珣对于自己叫他白鹿一直都是很受用的。

    只要白鹿画还在,那么就说明事情还不至于有自己想的那么糟糕嘛。

    “只剩一副白鹿画,被小姐当着他的面给撕了个粉碎。”没成想常喜只是顿了一顿,这会把后半句给补上了。

第五章 女扮男装

    “常喜,一会回了房,你得给我好好讲讲这一年来发生的事,免得下回再像今日这般丢脸……”常季瑶紧皱眉头,正欲再发泄两句,忽然听到不远处传来二叔的声音。

    “太子殿下大可放心,银两我早已命人备好,七试耽误了这么久,是时候开始了。”

    “咳,本王自然信得过你,这七试不打紧,本王今日登门拜访是为季瑶而来,既然季瑶不在,那么本王便先走了。”

    常季瑶听到太子急匆匆的脚步声往这边走来,忙拉过常喜躲在芭蕉叶下,一双明亮的眸子警惕地盯着外面的动静。

    “这太子也真是的,常家被他坑噬的还不够吗?这回弄个什么七试,又要我们白白拿出去五千两黄金。”常喜扁着嘴玩弄手中的枯草,颇有微词。

    “五千两黄金!”常季瑶激动地直起身子,常喜一惊忙捂着她的嘴将她拽到芭蕉叶下。

    这一动静可不小,太子正要跨出去的腿便生生顿住了,迅猛地转身却是什么也没看到,这才摇了摇头出了府。

    常季瑶目光瞥见太子出了府,才背转过身惊愕道:“五千两黄金?那可是四万两白银啊!足以发半年的军饷啊!太子这是疯了吗?”

    “小姐……”常喜目光一闪,忽然面露紧张,常季瑶却冷声掐断她的话头,“你先别说话,等我说完,我记得爹爹曾说过,我们常家每年有大半的钱都流进了东宫。我们常家是有钱,但也不是这个理啊,太子拿我们常家当钱庄使,这也得有个底。”

    “常喜,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常季瑶一口气说完,见常喜僵着脸不开口,拧眉道,“这会儿让你说话你怎么哑巴了?”

    “季瑶……”

    二叔沧桑又稳重的声音忽然地从身侧传来,常季瑶被这没征兆地一声呼唤惊得坐倒在地,一颗心咚咚咚跳地飞快。

    “二叔……正好季瑶有件事想问问二叔……”常季瑶慢慢回过神来,起身对上二叔深邃的目光,正色道,“二叔,太子这事不可取,五千两黄金实在是太多了,如此引人注目的行径,必然遭来横祸!”

    二叔两鬓肌肉略微一抽,怪好笑地看着季瑶道:“当初我说这黄金多了,太过招摇,是谁笃定地说,天下大势已定,太子登位是必然之事,此时不赶紧趁着比试招募谋士,更待何时?”

    “究竟是谁这么说?难道她……”常季瑶几乎下意识地脱口而出,一旁的常喜忙轻拽她的衣袖压低了声音道,“是你啊,小姐!”

    常季瑶心口一抖,不安的脸上生出几许笑意来,扶额道:“呵呵……二叔,我这刚从祭坛出来,又是去皇宫面圣又是去江府谢礼,实在是太累了,就先回房休息了。”

    “嗯,是该好好休息,你去吧。”二叔打量了她一眼,微微点头,见她仓皇而逃,忽然想起什么,追了一句道,“对了,再有几日便是解忧公主的生辰,她派人送了请柬过来,我让东兰送到你房里去了。”

    常季瑶脊背一僵,大声道“是”,等了一阵见二叔再没话说,才脚底生风般往房间赶去。

    “七试什么时候开始?”

    “明日啊,在西郊的裕华园,听说这回连几个公主皇子都忍不住去凑热闹,都想着当一回应试官,过一把瘾呢。”常喜笑道。

    “哼!想骗我常家的钱没那么容易!”常季瑶停下脚步,平和的目光露出一些好胜心,随即一把推开面前的门,便冲进了房间四处搜寻。

    常喜不解地看着她从左边跑到右边,又是趴下又是站凳子的,自己却又帮不上什么忙,干着急道:“小姐找什么?常喜帮着一块找吧?”

    “不用,我自己会找,你替我去收拾一些细软吧,方便我出门用。”常季瑶说话间怀里捧了不少的竹简书,看她那吃力的模样,这书的份量必然不轻。

    常喜奇怪地走向床榻,不死心地问道:“小姐这是要出门?去哪?带不带上常喜?”

    回应常喜的却是“噼里啪啦”的挪凳子声,见她无暇回应自己,常喜便暗笑了一声,也为自己准备了几身衣服。

    不管她家小姐去哪,她都得跟着去。

    “啪啪!”

    常季瑶拍了拍手,满意地看着面前一大箱子的宝贝,自言自语道:“有了这些东西,这小小七试可就难不倒我了。”

    “小姐要参加七试?!”常喜吃惊道。

    “是啊,不去七试一搏,这五千黄金不就彻底打了水漂吗?”常季瑶转过身来,忽然顿住笑容,皱眉道,“你拿这些胭脂水粉干什么?我们得乔装成男子,女子怎么可能被允许参加七试?我记得我房里有不少男子衣袍,快拿过来,现在就换上。”

    常喜应了一声,匆匆跑进了里屋。

    “小姐!没衣服可穿了。”

    听到常喜的喊声,常季瑶忙冲进了里屋,见她为难地捧着一件水青色长袍,伸手接过来,扫了一眼:“这不是衣服吗?将就着穿吧,别顾及那么多了。”

    “可……可这不是小姐的衣服啊,是世子的……”常喜紧张地看着正试图褪去外衣的常季瑶,哪知常季瑶一听便笑开了,左右观看着这一件长袍,是越看越喜欢,“那又怎么了?既然放在我家,必然是他送我的,穿穿又怎么了?”

    常季瑶动作迅速地换下了衣服,看着这水青色的长袖忍不住低头一笑,余光一瞥发愣的常喜,催促道:“快换上你的衣服,迟了可就赶不上了。”

    “知道了知道了,我这就换。”

    常季瑶走到窗前,探头看了一眼,天色不早了,倘若今日去晚了,那便只能明日再去了,本也没什么。

    只不过自己与那些皇子公主太过熟悉,身份被识破必然是早晚的事,与其明日被他们拦在门口,倒不如趁着他们还没去裕华园,早些做准备。

    “小姐,我准备妥当了!”

第六章 死里逃生

    从常府到西郊的裕华园,不过三十里地,至多一个时辰便到了,可现在都快过去两个时辰了,昏暗的天早已变得黑漆漆一片,路上更是不见半辆马车,独独常府的马车在这寂寥的泥路上吭哧前行。

    “小姐,怎么还不到?这大晚上的,常喜有点怕……”

    常季瑶正襟危坐,书中的竹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手心,音调淡然道:“怕什么?你就是胆子小,放心,很快就到了,还有,从现在开始叫我姚公子!”

    “是……”常喜拖着长调抱拳笑道,“姚公子……哎呦……”

    车轱辘似乎轧到了什么东西,马车剧烈一震,常喜一下子便撞在了车壁上,险些整个人都从轩窗栽出去,常季瑶摇摇晃晃地一把掀开车帘:“怎么回事?”

    只见一柄冷剑不知从何处闪出,牢牢地抵着自己的脖颈,剑身寒地季瑶打了个哆嗦,抬头去看马车外的人却是什么也看不清楚。

    “下来!”

    马车外的人一听便不是什么好人,常季瑶半截身子还在马车内,忙对身后的人做了个手势,哪知常喜误解了她的意思,一下便凑了上来,“是谁呀?”

    常季瑶颇为无奈地跳下马车,这才看到自家马夫倒在一片血泊之中,顿时倒吸一口凉气,此人手段恶毒,倘若为财那便遂了他,贸然反抗就只有死路一条。

    “常大小姐以为摇身一变成了神女,就可以死里逃生了吗?你我之间的账是时候清一清了。”

    面前这人一身黑袍,还带了面具,面具之中似乎还有一层面纱,让人连半寸目光都瞧不见,如此打扮,只能说明一件事。

    这个人……是熟人……

    “我欠你多少银子,你说就是了,虽然我不是什么挥金如土的人,但也不至于欠钱不还的。”常季瑶说着抬手按住剑身,试图挪开寒光凛凛的剑。

    那人仿佛听到了什么很好笑的事情,手中的剑又多了一份力道,冷道:“呵……你倒是有心情开玩笑,告诉我,那天晚上你究竟看到了什么?”

    “我看到了什么?”常季瑶不答反问,脸上还挂着几分懵懂,她这个样子在杀手眼里却是可笑之至,“到了现在你还要装傻?我本想留你一条贱命,但是现在看来已经没有这个必要了,既然你不肯说,那么我只好送你去见阎王了!”

    “我是真的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常季瑶才蹦出半句话,见面前这人胳膊一动,便知他要对自己下杀手了,迅速拔~出别在腰间的弯刀,只可惜自己动作再快也及不上一个杀手的剑,饶是自己连退三步,肩膀还是传来一阵痛意。

    “啊!啊啊!”一旁的常喜挥着不知道从哪找来的木棍,呀呀叫唤吸引着杀手的注意。

    机会来了!

    常季瑶抓紧手中的弯刀往杀手胸口刺去,杀手并没有急着出手,而是冷哼了一声才缓缓举起手中的剑,可就这才时候,常季瑶晃身一闪,蹲了下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弯刀钉在杀手的脚背上。

    “你找死!”杀手紧紧咬着牙,手掌一转,冷剑对着常季瑶的后背直直刺下去,常喜瞪大了眼睛连呼吸都忘了!

    “吁~”

    不远处传来响彻暗夜的马嘶声,一道人影自马背飞下,手中的青川宝剑及时拦住了杀手这一剑。

    “世子!”常喜惊呼了一声。

    杀手看清来人,忍不住暗暗攥紧拳头,眨眼间,数片飞刀从他袖口飞出,转身便往黑色深处逃离。

    常季瑶捂着肩膀的伤口正要松口气,只见那杀手忽然顿住了脚步,侧转过身牢牢盯着自己,袖口一抬不知道是在干什么。

    正当她万分疑惑之时,身后那人忽然冲到自己面前,一把将自己藏入怀中,尽管这动作十分地不文雅,还扯到了自己的伤口,但常季瑶的心口仍旧忍不住小鹿乱跳。

    看来自己和白鹿的矛盾并不似常喜口中那么严重,还是有化解的余地的,常季瑶正暗自欣喜,面前这人却猛地推开自己。

    一双本就凌厉的目光此刻就像是一柄剑,牢牢地刺在常季瑶心口,常季瑶被他看的有些不适从,勉强稳住音调道:“方才的事,多谢……”

    “你这衣服哪来的?”刘珣看起来非常激动,常季瑶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两步,不知所措道,“是……是……你若是想要,那我还你便是了……”

    常季瑶的闪烁其词,彻底惹恼了刘珣,上前牢牢抓住常季瑶的胳膊,厉声道:“我再问一遍!这件衣服哪来的!”

    刘珣当真是眼瞎么?好抓不抓竟然抓着自己的右手,右肩口的伤口被他这么一扯,痛的她几乎要落泪,红着眼眶吃力回道:“你你放手,不就是一件衣服吗?你至于发这么大的火?”

    刘珣微微张嘴,目光闪过一抹狐疑,正要再次逼问对上季瑶泛着泪光的眼睛,到底还是心头一软。

    不等他松手,一道人影忽然飘了过来,劈手夺过季瑶,将她护在身后,恶狠狠道:“刘珣你这是干什么?没看到季瑶受伤了吗?”

    季瑶偏头一看,发现来人是肃王刘绍,这才发现不远处停着一辆马车,想必他二人今日是结伴而行,此行多半是为了七试。

    “季瑶你怎么样?这样下去不行,我有止血的药,你暂且用上,一会和我们一道去裕华园,找个大夫给你治治。”刘绍说着将药瓶从袖口拿出,极其自然地伸手就要去扒常季瑶肩口的衣服。

    常季瑶一惊,面露尴尬地退了一步,刘绍见她这个反应才回过神来,这几年在战场上厮杀习惯了,在他眼里根本没有男女之别,可是在金陵就不一样了。

    “我自己来就好。”常季瑶讪讪地接过药瓶躲到了马车后,一旁的常喜忙跟了上去。

    刘绍本就是不拘一节的武将,这时候也没什么要解释和道歉的话,对着季瑶点点头也就罢了,可是余光一闪,忽然对上刘珣凌厉的目光,绕是他驰骋沙场,也不由得心头一震。

    “你看我干什么?我还没说你,刚刚为什么这么对季瑶?她受伤了你看不出来吗?我记得从前就属你最护着季瑶,她想要纸鸢,你就亲手做纸鸢给她,她喜欢西江的玉石,你就千里迢迢地跑去西江采了原石亲手雕刻……”

    刘珣脸颊肌肉一抽,不听完他的话就往马车走去,刘绍登时怒气涌上心头,拦下他质问道:“你究竟是怎么了?几年不见,就像变了个人!”

    “我变了?也许肃王殿下该好好问问常季瑶,到底变的人是谁?”刘珣眼中满是嘲弄,没有再多话的意思,甩开他的手便上了马车。

第七章 害人不浅

    马车内几个人大眼瞪小眼,沉默之外更是无尽的尴尬,季瑶捂着伤口慢慢闭上眼睛,回想自己和刘珣的种种往事,又想到父亲和外祖母的离世,忍不住重重叹了一声。

    刘绍正要宽慰她几句,马车忽然就停下了,常喜警惕地掀开车帘一角,才舒了口气道:“这回是真的到了。”

    这时正是黑夜,却仍旧掩盖不住裕华园的气派和华丽,金光闪闪的门匾、绸布灯笼、还有这门口两对别致的狮子,哪里和文人扯得上半点关系?

    根本就是一处富丽堂皇的府邸嘛!

    “太子为我安排了一处院子,你今日便去我那将就一夜,明日再为你寻一处新院子。”刘绍顿了一顿,招手示意一旁的侍卫上前,“你带季……”

    “肃王殿下!!!”季瑶大声打断刘绍的话,迎上他诧异的目光,笑道,“还未来得及自我介绍,小生姓姚,字英招,今日多谢肃王殿下赏识才有幸到这园子里来一窥究竟。”

    刘绍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不明白她打的什么名堂,倒也不戳穿她,点头道:“那你就带姚公子过去吧。”

    季瑶连连点头,露出一个感激不尽的眼神,正要转身离开,刘绍忽然拉住她凑到耳边叮嘱道:“你先过去,我去给你找大夫,你这伤口要是不好好处理,会留疤。”

    “知道了,还是孔雀你仗义,等哪天空了,我做叫花鸡给你吃。”季瑶说这话时,视线始终落在刘珣身上,见他转身远走,不免有些失落,忙拍了拍刘绍的肩膀,追了上去。

    “姚公子走错了,这边才是。”

    侍卫叫住季瑶,一个晃神,刘珣的身影便彻底不见了,只好跟着侍卫往院子里走去,常喜跟上来,张口便道:“小姐……”

    那侍卫脊背猛地一僵,季瑶忙朝常喜使眼色,常喜眨了眨眼睛忙道:“哦,我是说潇姐,这回要不是潇姐和肃王殿下帮忙,公子只怕凶多吉少了。”

    “是啊,好险好险……”

    侍卫偏转过头,想要偷偷打量季瑶,却不知季瑶此时正盯着他的后背,撞上季瑶的目光忙慌张地回过头去。

    眼下这处五间开的大院子正是刘绍口中的委屈之地,那朱门那栏窗一看便是用了名贵的木材,院子里坐落的一片假石,在月光之下似玉石一般通透,想来也是罕见的好东西。

    “啧啧,太子好手笔!”季瑶在院子里晃了一圈,忍不住惊叹。

    常喜凑到她身旁,悄声道:“还不是太子从常府提的银子?这短短一年,太子就跟疯了似的,不连断地几乎从常府提走一半的钱财。”

    “什么!”季瑶震惊地叫出声来,对上那侍卫的目光,又控制住情绪,微微点头,等他转身离去,才控诉道,“你是说这些、还有这些全都是我家的钱?!”

    常喜默然点头,季瑶看着面前这玲珑剔透的假石简直心都要碎了,生无可恋地看着身旁的人:“我饿了,你去弄些吃的来。”

    “对了,我们的东西还在马车上,我去取,里面有糕点,小姐等我一会!”

    偌大的一个院子瞬间只有她一个人,可是常季瑶忽然发现不远处的地面映射着一个身影,那道身影颀长无比,看上去应该是男子,重点是那人似乎还手握长剑!

    难道是那个杀手又回来了?

    常季瑶不敢想,忙抬脚往房间里疾步走去,好不容易冲到房门前,余光一撇却发现那影子不见了,正打算转身看看,一个人便扑了上来。

    身后的朱门一下子就被两人的重量撞开,不等季瑶抬头看清来人是谁,朱门就被来人一脚关上了。

    肩口忽然一凉,季瑶惊觉面前这人竟在扒自己的衣服,不顾肩口的伤使出所有力气推开面前的人,才愕然看清来人:“白……白鹿?”

    刘珣冷冷地看着她,并不为她所动,冲上前继续扒她的衣服,季瑶愣了好一会,才想起来反抗,抓紧衣服瞪着眼睛道:“你想干什么?认识你这么久,怎么从前没发现你还是个登徒子?”

    季瑶本就是女流之辈加之又受了伤,就算是顽固抵抗这点力气也算不得什么,只见刘珣迅速解开她的衣袂,三两下便扒下了这件水青色长袍。

    褪去外袍,季瑶便只剩下袄衣了,忙搂紧自己警惕地看着面前的人:“你……”

    谁知刘珣半个字也不愿多听,转身就往外走,季瑶一头雾水地看着他这举动,只当他今日是刻意来羞辱自己的,联想到他此前的所作所为,一张脸当即由白转红。

    “刘珣!你给我站住!”

    刘珣脚步一顿,很快又继续抬脚,季瑶的所有怒气和血气一下子冲上天灵感,彻底失去了理智,冲上前拉住他大声道:“你不觉得你太过份了吗?枉我一直拿你当君子看待,没成想你竟是这样的小人,就算以前我和你有什么过节,你至于做这么卑鄙无耻的事报复我吗?!我常季瑶真是看错你了!”

    “这是我大哥的衣服,我现在取回何错之有?倒是你,害死我大哥,又明知道这是我大哥的衣服,却故意将它穿在身上,现在又来和我说什么看错我了,不觉得可笑吗?”刘珣似乎早已习惯了她反复变化的情绪,与季瑶激动的情绪相比他显得异常冷静、淡漠。

    季瑶哪里知道此节?方才涌上天灵盖的血气一下子就被抽离了,整个人顿时无力地坐倒在地,刘珣看着她怅然若失的神情,蹲在她面前道:“你想玩什么把戏我很清楚,少跟我来这一套,没用的。”

    和刘珣的恩怨远比季瑶所想的要深数倍,可她怎么也不敢相信刘珣的话,自己怎么可能害死他的大哥呢?

    为什么所有人的死都会和自己扯上关系?浑身的寒毛顷刻间都竖了起来,季瑶不敢想,若这个毒女真的是自己,未免也太可怕了。

    不知道呆坐了多久,直到常喜的尖叫声从身旁传来,季瑶才意识到刘珣已经走了。

    “啊,这怎么办啊?小姐你流了好多血,一定是又扯到了伤口!”

    “小姐你的衣服去哪了?诶诶诶……小姐!小姐你怎么了?醒醒啊!”

第八章 意外横生

    梅花灼灼,略带寒气的风迎面吹来,季瑶忍不住搓手哈气,雾气氤氲,整个梅花岭宛若仙境。

    在这个仙境一般的林子里,却传来凡间的欢声笑语,“季瑶,快过来看,这一朵梅花竟然有……二十六瓣花瓣!”

    季瑶听到这声音正要走过去,忽听右边也传来一阵声音:“到这边来,季瑶,白鹿在雪上做了一首诗!”

    “哈哈!你们看五皇子的眉毛和头发,都变成白色了!季瑶你过来看啊!”

    “季瑶!”

    无数的呼喊声从四面八方传来,正当季瑶不知如何是好之际,火蛇从厚雪之中蔓延,将整座梅花岭都吞噬殆尽。

    季瑶想要张口却又发不出声音,想要逃跑却又动弹不了,她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这火蛇的灼热感,不过顷刻间,火蛇便朝自己飞奔而来。

    “啊!”

    季瑶心口陡然一跳,睁开双眼看到的却是常喜,当即深吸了口气,感受到额头的温度,伸手一碰才惊觉这是常喜在为自己擦脸。

    “小姐可算是醒了,昨夜大夫来看过了,说是伤口弄不好会有脓,要好好休……”常喜见季瑶起身便掀了被子,忙上前阻止道,“小姐想要什么?常喜去拿就是了。”

    季瑶并不理她,踢踏着鞋子走到梨花架前,正要伸手去拿衣服,却发现面前这黎色金边长袍并不是自己的,回头问道:“这是谁的衣服?”

    “是肃王殿下派人送过来的。”常喜看着季瑶迅速穿好外衣,追问道,“小姐去哪?”

    “我自然是去参加比试,还有常喜,你可得记好了,本公子叫姚英招!你可别再唤我小姐了,被人听到我很难解释的。”季瑶侧转身子取过一旁的纸扇,伸手一打便出了房门。

    无论有什么要紧的事,先将这银两赢回来再说,这笔钱也将是自己白白送给太子的最后一笔花销,往后想要借钱?嘿嘿……可没有这么容易!

    季瑶眸子兀自坚定了几分,脚下的步伐随之加快,不消片刻便来到了比试的外院,不少挎着行囊的文人纷纷摇头从季瑶面前走过,脸上大多带着懊恼之意。

    “我怎么会没有想到?这么简单的字谜!我竟然没有想到!诶呀!”

    “是啊,太可惜了,这第一场就没过,之后的比试与我们更是无缘了,还是回家多读几年圣贤书吧。”

    季瑶一听有难度,忙伸长了脖子去看,一旁的灰石袍男子有些不满地瞪了她一眼,见季瑶压根不理睬自己的目光,忍不住出声道:“凡事讲究个先来后到,这位公子要是也来报名参加比试的,请先排队。”

    他这声音说的不大却也不小,见不少人朝自己投来异样的目光,季瑶歉意一笑,忙站到那男子身后去。

    队伍很长,移动地倒是很快,面前这位仁兄比试过后便轮到自己了,季瑶起初还有些担心,可是见主考官的人并不是熟悉的皇子公主,更不是什么老熟人,一颗心才略微放下了。

    “昭君徒步去寻夫君,打一字!”

    灰石袍男子许久都没有应声,似乎是被难住了,周围人并不关心谜底是什么,他们只希望灰石袍男子可以快点求饶,这样好节省时间。

    见他实在是说不出来,规定的小半注香很快就要燃尽,季瑶实在忍不住轻声提醒道:“是超啊!”

    “是超。”

    几乎同时,灰石袍男子也说出了答案,主考官皱了皱眉似乎是听到了季瑶的声音,却又不敢确定,到底还是册子上填写了灰石袍男子的名字。

    祝商。

    总算是到自己了,季瑶笑着上前正要请主考官出题,人群忽然一阵喧哗,随即自然地让出一条路,不知是什么人大驾光临。

    季瑶偏头一看,目光不由得一跳,竟是解忧公主面带笑容往这边走来了,这可真是大事不妙,季瑶忙回转过头,欲央主考官出题,可是面前哪还有主考官的身影?

    “下官听闻公主殿下会亲临七试考场,没成想公主殿下竟真的来了,当真是受宠若惊啊!下官见过公主殿下、肃王殿下!”主考官迎上前,恭恭敬敬地行礼。

    “见过公主殿下!肃王殿下!”所有文人闻言都跟着躬身行礼,季瑶顿了一顿,也忙跟着行礼。

    刘解忧今日看上去心情似乎非常好,脸颊略带粉团,满面的朝气简直无法掩饰,一身水粉色长锦裙更是衬得她如少女一般美好,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注意力。

    只不过……这片刻的注意力根本不能使得大家忘却解忧公主克死三位驸马的诡异事情,并不敢多看她两眼。

    “我与五皇兄难得聚在一处,今日便来凑凑这热闹。”刘解忧淡淡一笑,犹如芙蓉花开,清新之极。

    主考官一番奉承之后,便落回原座,准备继续提问,季瑶几乎就要将头埋在胸前了,尽管如此,她仍然能感受到万千目光如针一般扎在自己身上。

    “巍巍昆仑,打一字。”

    季瑶想了一想,粗着嗓子道:“嵩。”

    “是了,正是嵩,这位小生唤作何名?”

    “姚英招。”

    季瑶垂眸见主考官已经抬笔开始填写自己的名字,忙背转过身往人群外走去,只听身后传来刘解忧清脆的声音。

    “站住!你獐头鼠目的,连个头也不敢抬,我看着不像是文人,莫不是什么混进来的不轨之徒?”

    季瑶背后一凉,不知该如何是好,正打算狠心咬牙转过身去,刘绍的声音忽然传来了:“解忧,听他回答的速度便知道肚子里是有几分墨水的,不愿抬头便不抬头吧,让他走吧。”

    季瑶一听刘绍为自己说话,心中便大呼不妙,这解忧本来不起疑心现在都该起疑心了,刘绍几时喜欢管别人的闲事了?

    他不仅一反常态,竟还维护至此,当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五皇兄,我今日却是要好好考考这位小生了,倘若真是个人才,那我便将此玉佩赏给他,倘若要是滥竽充数之人,可就别怪我不客气了!”刘解忧说着坐直了身子,盯着面前这个瘦弱的背影,一字一顿道,“转过来!”

第九章 我乃浊物

    “转过来!”

    季瑶紧紧咬着下唇,心里不免担心,自己和解忧公主可以说是从小长到大的,就算自己扮作男子她也能一眼瞧出,若是她当着一众文人的面揭穿自己的身份该如何是好?

    可是眼下的情景,她似乎没有别的选择,只好慢慢侧转身子,对上刘解忧的目光,那一瞬间,刘解忧打量的眸子忽地一变,竟带着刺人的锐利。

    季瑶起初便觉得解忧公主的眼神与从前不一样了,直到此刻才愕然惊醒,原来她的这番敌意竟是针对自己一人的!

    难道在这短短一年内,自己竟把身边所有人都伤了个透?

    “公主,这是考题。”

    主考官的声音打断了两人的思绪,刘解忧眼神一晃,接过考题开口道:“找到白头。”

    季瑶摸不准她这淡然的模样是发觉了自己的身份还是没有发现,愣了好一会,直到眼前的人抬头才回过神来:“我。”

    “分娩之后。”

    “乃。”

    刘解忧缓缓点头,目光一扫考题,继续问道:“大江东去一帆扬。”

    “浊。”

    吐出这个字,季瑶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劲,两道秀丽的眉毛微微一拧,紧盯着面前的人,等她出下一题。

    “老牛耕地勿鞭打。”

    季瑶见她嘴角兀自生出一丝笑意,又见她放下手中的考题饶有趣味地看着自己,心里极其不是滋味。

    既然识出自己的身份为何不点破,反倒想着法来羞辱自己?难道往昔的朋友情是一点也不存在了?

    “怎么?猜不出来?这么简单的答案都想不到,我看你还是早点回去吧。”刘解忧不慌不忙地端起茶杯,顾自喝茶,喝了一口见季瑶始终没什么动静,便放下茶杯道,“行了,也别在跟前站着了,浪费大家的时间。”

    “是物字。”季瑶对上她的目光,坚定回道。

    在场的文人小生都聪慧的很,听了这几个字谜纷纷揣测出解忧公主厌恶这个瘦弱的男子,不少人便立刻与她保持了距离。

    刘解忧倒是没有继续为难她,手一抬便将玉佩端端正正放在桌案上,低声冷笑道:“是我错怪你了,你很有意思,这玉佩送你。”

    “英招谢过公主殿下。”季瑶上前接过玉佩,恭敬地行礼后忙退出了人群。

    我乃浊物?

    十几载好友竟然换来一句我乃浊物?当真是令人唏嘘,从棺材里醒来后自己便忘却了一年前的记忆,如今重新知晓一些,同样忍不住时时欺骗自己,假意暂时忘却这些沉痛的过去。

    可是如今每走一步,身边所有人都在无时无刻地提醒自己,常季瑶你该牢牢记着,这些痛苦永远不会有翻篇的那一天!

    “你傻愣在这里干什么?还不赶紧去看自己的住处?你的行囊呢?”耳侧冷不丁传来一句洪亮的提醒,惊得季瑶心口抖了三抖,仔细一看竟是方才那位灰石袍的兄台。

    “祝商兄先行一步吧,我已经有了住处。”季瑶十分客气地回道,却见面前的人脸上划过一丝不屑,拂袖便走。

    季瑶想要追上去解释,却又不知该解释什么,只觉得这人当真是奇怪至极。

    不远处一个黑影一闪,季瑶当即转身,脚下生风一般往廊道走去,那道黑影不是刘珣又是谁?一想到昨夜之事,季瑶便觉得脸上发烫,这件事情要是不调查清楚,她就没有脸见刘珣。

    这么大的事,常喜不一定知道的通彻,那么该去找谁呢?既不会被人怀疑又不用担心被出卖,想来想去,季瑶只想到一个人。

    肃王刘绍。

    请他帮忙是个不二的法子,可是眼下他正在院子里围观考生,该如何唤他出来呢?唤他出来后又该如何说出这事呢?

    “刘绍啊刘绍!怎么办啊?”

    季瑶心中烦恼,来回踱了两步,余光瞥见廊道旁的凭栏,正想慢慢坐下去,耳边忽然炸出一道声音。

    “季瑶!你找我?”

    季瑶被刘绍这忽然的声音惊了一跳,一屁股坐倒在凭栏下,瞪大了眼睛看他道:“你怎么过来了?你不是和解忧公主在院子里吗?”

    “咳,那有什么意思?就是猜几个字谜,实在是无聊,及不上耍枪弄棍来的激烈。”刘绍凑到她面前,试探着问道,“我说季瑶,你一个女子参加七试干什么?还想扬名金陵不成?我可告诉你啊,这后面还有赛马射箭的比试,对你来说太危险了,玩够了尽早退出吧。”

    季瑶摇头道:“不,我有特别的原因必须留下,而且必须打败所有人,得到第一……”

    “胡闹!第一?季瑶你别开玩笑了,这可是七场比试,你一个女子想要打败这里所有男子,简直是石头打天!”刘绍打断她的话,略微加重了语气。

    “不试一试怎么知道呢?我是……”喉口的话没由来地卡住,季瑶眯了眯眼前看着不远处的一群人,太子、江楚绣、江骙还有几个眼生的皇子和公主……

    见太子和江楚绣如此亲密地谈笑,季瑶心中闪过一个不妙的想法,难道表姐也打算来这凑热闹?那可真是坏事成双了。

    “你看你,话说一半几个意思?看什么东西看的这么入神?季瑶?季瑶?”

    远处模糊不清的说话声越来越清晰,季瑶忙直起身子,二话不说转身就走,弄得刘绍一头雾水,想要追上去,却听身后传来太子的声音:“肃王,你怎么一看见本王就要走?本王是哪里得罪你了,你说出来,要真是本王的错,本王……向你赔礼就是了。”

    刘绍只不过略微一顿,季瑶的身影一下子就消失在了廊道拐角,只好作罢,回身冷硬道:“不敢,刘绍见过太子殿下。”

    未想,尽管自己态度再冷硬,太子仍然欢喜地上前,寒暄问暖,就连身边的美人也冷落了。

    刘绍虽常年在外打仗,对朝中分派势力不尽可知,但太子此番用意却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父皇如今年迈,事事亲力而为十分操劳,大限之日只怕会早不会迟,太子自然想要拉拢群臣,稳固自己的势力。

    这七试更是他招募人士的高招手段,也不知是谁在背后给他出的主意,看样子是要打算从里到外,从上到下都稳固个通透!

第十章 挚友

    季瑶才避开江家的人,迎面便撞上了解忧公主,这一段廊道长的很,根本没有任何躲藏的地方,她只好硬着头皮上前行礼道:“见过公主殿下。”

    面前的人却没有任何反应,季瑶弓着腰着实觉得酸的慌,正打算直起脊背,便听解忧公主道:“你知道我为什么不揭穿你吗?”

    季瑶起身对上她凌厉的目光,没有应声。

    “既然你费尽心思想要混进这七试,也不用找什么贪玩的借口,你这样的人绝不会做不利于自己的事,不是吗?”解忧公主说到这里,冷笑了一声,不知是想起了什么可笑的事。

    “你要是一开始就死了,那可不好玩,我得留着你,越到后面就越好玩,你说是不是?”

    季瑶呆若木鸡地看着面前的人,整张脸乃至每一根青丝都在说着四个字,不可置信。

    解忧公主见她这幅反应,觉得很稀奇,但稀奇过后却显得有些惊慌失措,忙大声掩饰自己的慌乱:“常季瑶我告诉你!你活该,你有今天都是活该!从你阻止我出金陵的那一天起,我就彻底看透你了,你不惜一切代价地伤害所有有可能挡你道的人,哪怕这些人是你的挚友、亲人,你甚至连眉头都不曾皱一回!你的心该有多硬啊?”

    季瑶听她如此激动,目光中又满是痛心疾首,十几年的友情使得自己对解忧公主很是了解,她虽然对自己有很深的恨意,却不是真的想与自己为敌。

    事情一定有转机的机会,这个人只能是刘绍,他为人讲义气可靠,和自己之间又没有任何误会,必须找个机会将自己失忆的事告知他。

    “怎么不说话了?是……”

    “解忧,我们之间一定是有什么误会,我和你认识这么多年,你对我连这点信任都没有吗?”季瑶开口打断解忧的话,顿了一顿,正想接着说,不远处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一句恭恭敬敬的声音,“楚绣见过公主殿下。”

    季瑶眼眸一闪,顾不得面前的人,拔腿就要走,未想胳膊却被解忧公主拽的死死的,此时若甩开她的手狂奔而逃只会惹得解忧不悦,可若是留在这里,一定会被表姐看出端倪。

    在惹恼解忧公主和多一个人知道自己的秘密之间,季瑶犹豫再三还是选择了前者,挣开解忧公主的手就要往跑,脚才一抬,便听解忧公主幽幽开口道:“今日甚巧,你们一家子人都凑齐了,就连你的表……”

    季瑶后背一僵,忙凑到她耳边:“请公主替我保守秘密,他日公主有事吩咐,季瑶必无二话。”

    解忧公主听了这话,冷笑一声算是默认了,季瑶这才急急忙忙跑开了,远远地看到那道熟悉的黑色身影,又慌里慌张地绕路跑开了。

    好不容易跑回自己的房间,季瑶当即瘫坐在床榻边,连连喘气,这园子说大不大,可说小却也不小,怎么在哪都能遇上不想遇见的人?

    “小姐……不……公子回来了?一切可还顺利?”常喜见她一脸倦意,忙将一杯香茶递到她面前。

    季瑶接过茶杯一饮而尽,紧紧抓住常喜的胳膊逼问道:“你快告诉我,我和解忧之间有什么误会?”

    “误会?我……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小姐原本和解忧公主时常来往,但是近些日子却很少碰面,算算也有一个多月了。”常喜见季瑶脸上闪过一丝失望,拼命回想了一番,总算想起一件事来。

    “对了!我记得有一天,小姐很早就出门了,天黑才回来,回来的时候脸色很差,衣袖上也有血迹。我问小姐怎么了,可小姐你半个字也没说,一个人对着佛像跪了一整夜。”

    听着常喜的话,季瑶心头忽然一震,神情跟着恍惚起来,脑海中竟然浮现出自己跪在佛像前的背影,还有当时自己念念叨叨的一句话:“解忧,你和他在一起是不会有好结果的,你这么做,上苍是会诅咒你们的。”

    季瑶忍不住打了个激灵,脑海中的声音一下子便停住了,到底还有多少事情是自己不知道的?

    季瑶慢慢坐起来,看了常喜一眼,缓缓吐字道:“常喜,你去把肃王殿下找来,就说我有十万火急的事找他,快去!”

    太奇怪了,这一年多的时间,自己到底做了多少事?为何会心甘情愿地帮助太子殿下?她记得很清楚,父亲曾在私底下叮嘱自己,太子殿下为人阴毒,东宫势力大涨后常家必然沦为炮灰,若他日遇上个贤良的皇子有争权之位,必当伸以援手,以谋活路。

    可是现在……似乎和从前设想的种种没有一条是对的上的,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季瑶!出什么事了!”

    刘绍倒是来得及时,用蛮力撞开朱门后直冲里屋,见季瑶好端端坐在床榻上拿眼睛瞪着自己,当即讪讪一笑:“你没事啊,我还以为出什么大事了,没事就好。”

    “我确实有件不小的事要同你说。”季瑶说着站起来,越过刘绍走向外屋,小心翼翼地扫了一眼院子,叮嘱常喜看好门,才转身回到里屋。

    “到底什么事啊?神神秘秘的。”

    季瑶走到他面前,十分认真地看着刘绍:“前几天从棺材里出来后,我发现我忘记了一年前的记忆,不管我怎么想都想不起来。”

    “季瑶!怎么会这样呢?我离开金陵前你还是一个天真无忧的小姑娘,怎么现在……”刘绍面露紧张,使劲掐着她的肩头,顿了一顿,却噗嗤笑出声来,捂着肚子道,“怎么现在连捉弄人也不会了?哈哈哈,你看你演的多假,想笑就笑吧,别绷……”

    刘绍说到后面声音便轻了下去,因为他面前的人脸色始终不变一分,最主要的还是季瑶眼眸中的那一丝沉痛刺痛了他的目光。

    “那,那其实忘记了就忘记吧,不过短短一年,又不是连你自己是谁都忘记了,你看你现在不是很好吗?”

    季瑶叹了一口气,多天积压的委屈便在这个时候通通释放出来了:“本来我也觉得没什么的,可是解忧、白鹿甚至我的表姐表哥看见我如同看见仇人,恨不得将我大卸八块。还有我的父亲、外祖母,我甚至不知道他们是怎么过世的,所有人都将他们的死归咎于我,他们于我是血浓于水的亲人,我怎么可能做出伤害他们的事?”

    刘绍刚回金陵不久,对于季瑶口中的事自然也是一概不知,就连她和解忧、刘珣闹掰的事也是丝毫没有察觉,但想到昨夜刘珣对季瑶的态度,刘绍登时回过神来,原来如此。

    “孔雀,一想到昨夜的杀手我就觉得后怕,我更加不敢告诉别人自己失忆的事,你一直都是我很信任的人,眼下只有你能帮我了,你会帮我吗?”

    刘绍抬眸对上季瑶询问的视线,许久没有给出回应,面前的人便有些失落地垂下眼眸。

    “你想什么呢?我不帮你谁帮你?想怎么做尽管告诉我,我一定会尽全力帮你的!”

第十一章 比试

    字谜入园结束之后,很快就开始了第一场比试,棋艺。

    棋奕好就好在整个过程不必抬头,没有人会来怀疑你是否獐头鼠目,心怀不轨。

    “真是巧了,我竟然是和你对弈,若我赢了那可真是遗憾,还想在后面的比试里见到你呢。”季瑶走到三号棋桌前,摇了摇手中抽中的字条坐下来。

    祝商被她这笃定的语气逗笑,身子往后一仰,不客气道:“你话别说太满了,到时候死的太难看,只怕你想找个地洞钻进去都找不到吧。”

    “等着瞧吧。”季瑶嘿嘿一笑,这棋奕可是自己的强项,十三岁那年自己便无师自通打败了精通棋奕的二叔,往后上门讨教对弈的人简直要将常府的门槛踏破了。

    但无一例外的是,所有人都败了,季瑶还因此得了个女军师的名号,在金陵棋奕界,说起她的名字那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

    “博,局戏;弈,围棋也。”主考官缓缓踱步,绕着院子里所有对弈桌走了一遭,才回到最前面,敲锣道,“比试开始!”

    季瑶取过白子,毫不犹豫地将它落在天元,祝商抬眸看了她一眼,眼中闪过一眸吃惊。

    棋奕中很是流行一句话,金角银边草肚皮,所以这落子天元是最险的一招,但凡懂些棋奕的人必然不会这么做,可是面前的女子第一步就走天元,他不知道这是她太过自负还是蔑视自己?

    虽然惊奇,但祝商却不为季瑶所举而影响,抬手便将黑子落在了边角,先占角再拆边,能赢就行,不必和她耍面子。

    季瑶伸手捻过一枚白子,飞快地落下,这前面落子速度快也就罢了,可是一炷香过去了,季瑶每每落子,速度仍然快地让人惊呆,若是不看棋盘布局,只怕会被人误以为她这是在乱下。

    “没想到,你还是有些本事的。”祝商紧皱眉头,目光牢牢锁在棋盘上,额头甚至急出汗来。

    他的师祖爷可是国士黄龙士,师从黄道族十八年,难道今日要败在一无名小辈手上吗?这棋局实在是太诡异了。

    季瑶见他思考良久,也不催促,悄悄地抬眸打量了一眼四周,这一看差点吓得她叫出声来。

    因方才下棋太专注,没来得及留意四周,只知道院子里安静的只有落子的声音,却不曾想过这一抬头,竟然看到了坐在主考官身旁的几人。

    太子、刘珣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来的,静坐在此未曾发出一点声音,最令她心惊的便是坐在太子身后的表姐,江楚绣!

    “喂!看什么呢?到你了!”

    祝商的声音将季瑶的思绪拉回,却也同时吸引了自己最不想看到的那几人的注意,季瑶忙低头捻过一枚白棋,伸手便落在了棋盘上。

    “你……”祝商震惊地看着季瑶,季瑶却根本不为所动,两只眼睛小心翼翼地去瞥太子等人。

    祝商落下棋子,见季瑶仍是神魂游离的状态,连叫了两声都未将她唤醒,怒而起身道:“姚兄!请你尊重我,尊重这场比试!你这个样子让我怎么继续?”

    “怎么回事?”

    “那边怎么了?”

    所有人都停下对弈,看向季瑶和祝商,季瑶回过神来忙落下一字,头低的几乎要贴着棋盘了,低声认错道:“祝兄,是我错了,我好好下棋,你快坐下!”

    祝商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坐下了,冷冷道:“你也知道丢脸?抬起头来!”

    “不,就这样吧,你落子吧。”季瑶知道这个时候所有人的视线定然还未移开,一颗心悬着不敢放下。

    “我说抬头!我看不见棋子了!”

    季瑶忙见他音量有拔高的趋势,忙坐直了身体,只不过这回脑袋几乎要埋在胸口了,双手似瞎子摸出一颗棋子来,强作镇定落在棋盘上。

    之后的棋子,季瑶都落得很艰难,好不容易结束了棋局,却也不敢抬头看一眼,只是牢牢地盯着棋盘,顾自道:“嗯,真是一盘好棋。”

    “太子殿下慢走。”

    听到前面传来主考官的声音,季瑶下意识地抬头,却惊觉江楚绣朝自己投来目光,忙拧紧两道眉毛,托着下巴观察棋局。

    “你已经看了很久了,这一局是平局。”祝商开口提醒她,态度比之前温和了不少,他深知倘若季瑶用尽全力,只怕自己连平局都做不到。

    按照规则,两人各自选择了其他棋友进行对弈,最终在九十四名文人中晋升出六十名文人。

    暮日飞落,整个院子都被映衬的彤红,季瑶起身伸了个懒腰,余光瞥见一双金丝飞鹤鞋,忙转过身躲在了祝商身后。

    金丝飞鹤鞋只有东宫太子能穿,这人不是太子又会是谁?季瑶打量着四周,找寻最佳逃跑路线,却不想肩上被人重重拍了一掌,五脏六腑差点被吓破了。

    “英招,你跟我过来。”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来自刘绍,季瑶这才舒了口气,回转过身看着刘绍,默然点头,却隐隐觉有道极其锐利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侧头一眼见是祝商,当即对他微微一笑,走开了。

    “孔雀,为什么你会穿金丝飞鹤鞋?这不是东宫之物吗?若是……”季瑶还未说完,便被刘绍匆匆打断了,“你放心,这是父皇赏赐给我的,太子当时也在场,他并无不悦。”

    “哦……”季瑶点头,跟紧他的脚步,从一开始的疾步而行到后来变成了小跑才能跟上他的脚步,行军打仗之人果然与正常人不一样啊。

    “等……等一下,有什么急事吗?你走慢一点行不行?我追不上你的脚步了。”季瑶顿住脚步,扶着腰喘气道。

    刘绍回身去拉她,眉目焦灼道:“不行,很急,我必须马上告诉你,快点,马上就到院子了。”

    “慢一点吧,我真的走……”

    季瑶扶着他的手,胸口仍然起伏不止,刘绍正想强拉她回院子,一道清丽的声音忽然从拐角处传来:“原来你在这里,难怪我扑了空,跟我走吧,我有事找你。”

第十二章 柴房惊险

    刘绍听到她这话,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季瑶,抬脸笑道:“你找我?正好,我也有事找你,走吧。”

    解忧公主却往旁边走了一步,越过刘绍看向季瑶道:“我是来找这位小生的,五哥就是有再急的事找我,也得等一等。”

    这会三人都心知肚明,刘绍看出解忧知道了季瑶女扮男装的事,解忧公主也明白刘绍知道自己看出了这一件事,准备找季瑶的麻烦。

    季瑶对上解忧公主投过来的一个笑容,心口不由得一抖,只听面前这人一扬秀眉,问道:“你该不会是忘了你说过的话吧?”

    “没有。”季瑶顿了一顿,看向刘绍道,“肃王殿下,那么英招就先退下了。”

    “诶……英招……”刘绍皱着眉头试图劝下她,却见解忧挡在自己和季瑶之间,她清澈的目光弯成一道月牙,声音更是悦耳极了,“五哥,回见。”

    刘绍转念一想,解忧到底是个纯良的姑娘,就算和季瑶之间有什么过节,只怕也不会为难她,更何况两人从前还是那么好的朋友,到底还是长舒了一口气。

    刘绍是这么想的,季瑶也是这么想的,可是解忧公主却并不是这么想的,走了一路始终没开口说半个字,直走到后院的柴房前,才顿住脚步笑道:“前不久有使臣送来两只猫,父皇将它们送给了我,没成想,短短数月,那只母猫忽然就有了小猫。”

    季瑶下意识抓住了自己的手腕,她怕猫,从小就怕猫,还记得当初被解忧公主养的蓝蓝咬了一口,结果解忧公主当天便将蓝蓝送人了,自此再也没有养过猫。

    “我特别担心它们有没有受凉,有没有吃好,所以就把它们随身带着,这里的下人们总是毛手毛脚的,我实在不放心。你又细心又聪明,可得替我好好照顾它们。”

    解忧公主说着伸手便推开了房门,只听柴房里顿时传来接二连三的猫叫声,听得季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包子,过来。”解忧公主余光一闪,脸上划过一丝解气,当即上前抱起一只肥硕的白猫,大抵就是她口中怀孕的母猫了。

    这只白猫有着湖蓝色的眼睛,煞是好看,一身的皮毛又如雪一般,肉拳砸在解忧公主胳膊上,又软又萌,季瑶瞬间放下了警惕。

    原来猫也有这么可爱的时候,正当她怀着这种心态跨进房门一步,那猫忽然撇过脸来瞪着季瑶,“喵”地一声,露出了它尖利的牙齿和可怕的脸孔。

    季瑶浑身一震,正要退出柴房,解忧公主便迅速地将包子塞到了季瑶怀中,连声道:“抱好了,别松手!包子肚子里有小猫,你要是不小心把它摔在地上,我就跟你拼命。”

    季瑶见怀里的包子闹腾得很,一爪子就往自己脸上挠来,要不是自己躲闪的快,就被它挠中了。

    “不不不,我不行,公主我不行啊,公主让我做点别的什么都行,这猫太金贵了,我不行的……”季瑶边说边蹲下身将包子小心放下,还未来得及起身,门锁跌撞的声音冷不丁从身后传来!

    季瑶猛然回身,发现柴房门紧闭,忙上前拍门道:“公主?公主你还在吗?”

    “你就先替我照顾包子和馒头几天吧,等包子生了小猫崽,我自然会放你出来的。”

    门外传来这么一句幽幽的话,便再无别的动静,季瑶拍了好一会门,彻底死心了。这里是后院的柴房,裕华园造的仓促,前院和分院虽然弄得富丽堂皇的,可是这后院一角却是破烂的很,平日里根本不会有人来的!

    “喵~”

    季瑶回身冷眼看着这两只猫,等生下小猫崽再放自己出去,那得等到猴年马月?

    这柴房虽然偏倒是挺暖的,季瑶巡视了柴房一眼,竟然发现了生火的盆子和七七八八的食物,看这份量,足够这两只猫吃上一辈子啊。

    明天上午的比试是吟诗作画,下午则是射箭,七试的比赛规矩是节节高升,若是中间断了哪一场那算作自己弃权,如今被解忧公主关在这里,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出去,那五千金岂不是白白浪费了?

    季瑶一想到这事就无比烦心,心烦意乱地来回踱了两步,惊得那两只猫跳到桌上,这才强作镇定退到门边。

    一闭眼,想到的都是明日的比试,一睁眼,看到的又是两对瘆人的眼眸,季瑶当真是不知如何是好了,但是疲倦感涌上来,到底还是不知不觉睡着了。

    “喵呜!喵呜!喵呜!”

    嚎叫声忽然将季瑶从睡梦中惊醒,她远远地看着白猫倒在地上,肚子不停地抽搐,另外一只叫做馒头的公猫就在包子身旁来回踱步,时不时替包子舔毛。

    季瑶仰着脖子一看,见包子周围有些黄色的水迹,目光不由得一亮,难道这是白猫的羊水?包子这是……要生了?

    “有人吗?外面有人吗?”季瑶忙爬起来,猛地拍门,她哪里会接生啊,这时候必须找帮手啊!

    “喵呜!”

    凶恶的猫叫声从身后传来,季瑶侧身一看,吓得差点站不住,只见那公猫竖起浑身的毛恶狠狠地瞪着自己,似乎是怪自己惊到了包子生猫崽。

    眼看公猫步步逼近,上来就要给自己一爪子,这时包子更为惨烈的叫唤声吸引了馒头的注意,馒头飞快地奔到包子身边,急得在旁边团团转。

    季瑶试着往包子走了两步,只看到一团黑色水泡样的东西从包子身~下出来,紧接着两只后肢出现在包子体外。

    包子低声嚎叫着,看上去似乎没有力气了,季瑶想到女人生孩子,都是头先出来,若是脚先出来,那便是难产,也许包子也遇上了难产?

    血已经染红了包子腹下的白毛,若是再不帮它,只怕包子和肚子里的小猫就活不下去了!

    更何况包子腹中定不止一只小猫,若是全死在腹中,那解忧未免要伤心死,季瑶吸了口气,小心翼翼地来到包子身边。

    正要出手相助,旁边的公猫又顿时竖起一身的毛,恶狠狠地冲着自己龇牙咧嘴,季瑶当即被它吓得缩回了手。

第十三章 惊险出逃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季瑶伸手抓住了那两小后腿,小心翼翼地往外面拉,公猫的爪子也在这个时候狠狠打在了自己手背。

    触目惊心的血痕看地季瑶心口一抖,当下咬牙将小猫崽从包子体内扯了出来,令她意外的是,自己这一扯,竟然扯出一连串小猫崽来。

    “一只,两只,三只……六只!”

    季瑶欢喜地看着这些小猫崽,一旁的公猫似乎意识到季瑶是在好心帮助包子,便冲她摇了摇尾巴,上前去舔那些小猫崽。

    季瑶也是在这个时候发现,小猫崽和包子之间的脐带还没有被咬断,看着包子精疲力竭的模样,她忙在柴房里寻找剪刀。

    可她根本找不到利器,正是急得团团转的时候,门外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季瑶迅速凑到门前,仔细注意外面的动静。

    “什么声音?”

    “你先走,我去看看。”

    虽然不过短短一句话,可季瑶还是清楚地辨识出后面那人的声音源自刘珣,这两句话后,门外便陷入了长时间的静默。

    “喵~”

    身后的猫叫声差点吓得季瑶叫出声来,与此同时外面那道步步逼近的紧迫感却是忽然消失了,秀丽的眉毛一拧,心中大呼不秒。

    若是刘珣就此离开,那自己还有离开这里的机会吗?那包子又该怎么办?可若是此时出声求助,只怕按照现下自己与他的关系,定然不会出手相助。

    “啪!彭!”

    季瑶抬手使劲敲门,这一敲门倒疼的她吸了口凉气,这公猫下手也忒狠了,顿了一顿,她又用脚使劲踹门,总算是吸引了外面那人的注意。

    “谁?”

    那声音立即贴着门传来,季瑶不免又心中一惊,她原以为刘珣已经打消疑心准备离开了,没成想竟躲在门后一声不吭。

    季瑶自然不理睬他的问题,只顾着一个劲地踹门,她就不信刘珣不开门,遇上这种事,正常人都会有好奇心吧,更可况他方才不知道见了什么人,正是心中不安的时候。

    “你想要出来,就告诉我你是谁。”刘珣听着这猛烈地踹门声,断定里面的人迫切地想要出来,于是玩起了迂回术。

    季瑶心里恨得牙痒痒,目光在堆砌的废物中一扫,忙上前从废物中抽~出一沓废纸,沾着手背的血写下两个字,又将它从门缝下塞了出去。

    若是这样还不开门?那她便只能自认倒霉了。

    门外的人看到塞出来的废纸上写着赫然醒目的两个血字,刘允,毫不犹豫地拔~出匕首,这柴房里的人定然知道些什么,既然如此,那么绝不能留下活口。

    “彭”地一声,柴房的门没征兆地被人一脚踹开,季瑶险些被这强有力的冲击栽倒,还没来得及站稳,来人将自己掰转过身,带着寒光的匕首直冲自己心口刺来。

    “你干嘛?”季瑶抬手一挡,意料中的匕首却没有刺上来,她慢慢移开手,看到的却是刘珣吃惊的目光。

    季瑶将视线从他脸上移到手中紧握的匕首,当真是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她劈手就夺过了刘珣手中的匕首,在刘珣更为震惊的注视下,小心地替包子割断脐带,又打了个完美的结。

    “多谢你啊。”季瑶指了指柴门,对他露出一个纯粹的笑容,便匆匆转身出了柴门。

    刘珣当然很震惊,在他眼里的季瑶是个异常聪明的女子,从来没有这样狼狈的时候,也正是因为她的心够狠够硬,所以才一直很好的把握自己的处境。

    今日未免也太奇怪了,若他没有记错,季瑶怕猫,更不可能同情心泛滥到去救助一只生猫仔的猫,简直是前所未有的奇怪!

    此时已是亥时一刻,园子里的人大多已经睡下了,季瑶借着惨淡的月光一路跑回了院子,才刚入院,两个人便扑了上来。

    一个在左边道:“小姐,你可算回来了,吓死我了!”

    另一个拉着她的手在右边道:“你的手是怎么了?这是被……猫给抓的?快回屋上点药!”

    季瑶被他两人左右搀着回房,有些哭笑不得,忙轻轻推开刘绍道:“肃王殿下,时辰不早了,你先睡吧,有什么事明日再说好吗?”

    “你忘了白天我找你的事了吗?我有要紧的事和你说,必须现在就说。”刘绍固执地伸手再次扶着季瑶,探头对另一边的人道,“常喜,你去给你家小姐烧点热水来。”

    常喜点头正要应声,季瑶忙抢在她前头道:“现在已经是深夜了,还烧什么热水?不必去了。”

    “别听她的,你快去,多烧一些。”刘绍说着便顾自扶着季瑶入了屋,将门闩一锁,常喜就是不想去也没得法子了。

    季瑶无奈地坐下来,接过他递过来的热茶,问道:“什么要紧的事啊?那赶紧说吧。”

    刘绍进了屋子却又显得不着急了,慢腾腾地从里屋找出一些药瓶来,抓过季瑶的事,小心翼翼处理起伤口来。

    “解忧找你那会,其实我可以帮你挡下的,你为什么直接拒绝了我的好意呢?”

    刘绍清理完伤口,将药粉小心洒在伤口上,那痛意简直侵入五脏六腑,忍不住连声喊疼。

    “脚上的伤还没好,又添了新伤,这叫什么?这就叫不听老人言,死在我面前!”

    “够了够了,别倒了,省着点下次再用。”季瑶实在受不了这痛,将手缩了回来,“孔雀,你还是说正事吧,我明天还得早起参加比试呢。”

    刘绍瞪大了眼睛看着面前的人:“比试?你还不死心?明天下午可是射箭,你的手能行吗?我奉劝你还是尽早退出吧。”

    “不行,我必须参加比试!”季瑶目光忽然凝重起来,细细一想,看向刘绍嘿嘿一笑道,“你的箭术一定很厉害吧,教教我,不用拿最好的成绩,只要能让我晋升下一场就行。”

    “这临时抱佛脚也没有这么抱的啊。”刘绍摇了摇头,可是对上季瑶近乎乞求的目光,无奈起身道,“好吧,这箭术里面门道不少,是有那么些小办法可以在短时间内弥补你受伤的力道,我去取弓箭来告知你。”

    季瑶点了点头,等他走到门边,才忽然觉醒,追问道:“孔雀!你的急事呢?到底什么时候告诉我?”

    “诶……你觉得现在还有时间吗?明日再说吧。”

第十四章 矛盾

    “小姐快起床,再不起来就赶不上了!”

    睡梦中的季瑶被人狠狠推醒,打着哈欠问过常喜时辰,得知此刻已是寅时三刻,猛然睁开双眼,手忙脚乱地穿上衣服,连脸都来不及洗直奔院子。

    主考官别出心裁,令各位入选画试的小生画晨曦,这要是去晚了,可就看不到这一抹刚出来的阳光了。

    十一月的寅时当真是冷地季瑶咯咯打颤,吐气间都有白气不断冒出,她与所有小生静坐在院子里,昏昏欲睡。

    “都什么时辰了?怎么还不出来?”

    “再等等吧。”

    季瑶听着周围的低声絮叨,眼皮忍不住沉了下去,托着的脑袋也晃晃悠悠的,正是将睡欲睡的时候,额间忽然察觉到一片冰凉,随即是一人嘶声的尖叫声,将她生生吓醒。

    “下雨了!下雨了!”

    “快,把东西都搬进屋子里去,你们几个都别傻站着,别让雨打湿了画纸纸。”

    主考官焦急的声音和院子里急促奔跑的声音都没让季瑶回过神来,直等到那雨滴变成黄豆般大小打在宣纸上,季瑶才尖叫了一声,忙起身抓起宣纸跟着人群冲进了廊道。

    忽如其来的意外却没能阻挡这场比试,大家抖抖身上的雨水跟着主考官进入了一个极大的房间。

    房间里摆放了数十张红木桌案,整整齐齐,看上去像是早有准备。

    “也罢,既然天公不作美,那么我们就在这里继续。”主考官说着顿了一顿,目光闪烁道,“这次的画题依然不变,所以我想给你们增加一些难度,你们手上的画纸多少都被雨水打湿了,影响作画,但我希望你们可以想办法弥补这一缺憾。”

    人群顿时一片哗然,这宣纸都湿了,不管画什么都会晕开,还怎么作画啊?

    季瑶听了更是瞪大了眼睛,悄然蹲下身去捡起了方才被自己揉成一团丢弃的宣纸,她原以为湿成这样该换一张画纸的,没成想主考官竟然如此作弄人。

    “你看他的纸,嘿嘿,比我们的可惨太多了,真傻!”

    “他右手好像受伤了,就这样的还是早点认栽,退出比试为好。”

    显然季瑶手中的这团东西吸引了身边所有人的注意,她当着众人的面小心翼翼打开,却也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诶……这一回看来是没救了……

    即便如此,她也没有放弃的理由,入座后郑重抬笔在画纸中落下一笔,那淡淡一笔一下子便晕开了,和着这无数的皱褶,说不出的奇特。

    听到邻座传来毫不掩饰的笑意,季瑶冷哼了一声,悄悄拿出了自己出门准备的颜料,她这可不是普通的青蓝黄紫绿银褐,而是经过自己特制的署红、绛紫、藤黄、竹绿、水青和月白。

    这些颜料不但鲜少被人使用,而且看上去更为柔和,如此一来,凭着这色彩只怕也能侥幸胜上一分吧。

    不过寥寥几笔,季瑶便准备起身了,一直注意着她的主考官当即疾步走到她面前,凑过来看了一眼,不由得惊叹。

    “这……你以涟漪、雾云掩饰晕墨,种种配色又是那么的协调,加之褶皱令我一时间以为这是几百年的画作,甚好甚好!”

    主考官连连夸赞,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都仰了脖子往季瑶桌案的方向看来,却听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传来。

    “解忧公主,里头正在比试,请……”

    “滚开!连你这样的狗奴才都敢对本公主甩脸色了?是不是还要我到太子殿下那说理去?”

    “不敢不敢。”

    众人竖着耳朵听外头的对话,听那侍卫泄下气来,心中还未有丝毫准备,门便在身后被人一脚踹开!

    往常的解忧公主即便不笑,也如芙蓉娉婷,婉雅之极,可是此刻却是一副怒气腾腾的神情,连带着两只凌厉的眼睛,看的众人心口一抖。

    “你好恶毒的心啊!常……”

    解忧公主指向季瑶的手到底被随后赶到的刘绍按住了,目光示意季瑶出来,又按住身旁人的肩膀低声安抚道:“解忧,有什么事我们到外面去说好吗?”

    季瑶皱了皱眉,见解忧公主不情不愿的模样,忙先奔出了屋子,不消五步,解忧公主果然追了出来。

    “你别想逃,我告诉你,这件事不管是谁想为你撑腰,我都不会善罢甘休的!”

    季瑶肩上一沉,瞥见解忧公主牢牢抓着自己的肩头,指甲掐地自己生疼,回身苦笑道:“公主殿下,我究竟是哪里得罪你了,你要处处给我找不舒坦?”

    “我还想问问你,你究竟是怎么厚着脸皮说出这话的?”解忧公主双眸一眯,厌恶地看着面前人,伸出去的手却被刘绍牢牢扼住,她愤怒道,“五哥!你刚回金陵什么事都不知道,她已经不是从前的那个季瑶了,她现在都是装出来的,你不要被她迷惑了!”

    “解忧,包子和小猫死了这件事毕竟谁也没有看到,你不能不问青红皂白就怪季瑶,至少也听她说两句吧?”

    刘绍的话宛如一道晴天霹雳打在季瑶心口,季瑶大惊失色地问道:“包子死了?我昨晚走的时候,它们都还好好的,怎么忽然死了?”

    “你……你……”解忧公主不知怎的,脸色发白,捂着胸口说不出后面的话来,喘了好一会气才恶狠狠地盯着季瑶的手背道,“气死我了,还说不是你?!定是包子惹恼了你,你就拿着剪刀戳死了包子和小猫崽们,不然你手背上的伤怎么解释?”

    季瑶心口猛地一震,此时只有万千后悔,若不是自己当时一心想着逃出柴房,怎么会害得包子和小猫遭到歹人这样恶毒的荼毒?!

    “不,不是我,我当时是帮包子生小猫崽被馒头挠的……”

    解忧公主冷笑一声,好笑地看着她:“你有这么好心?常季瑶,说不知道你怕猫怕的要死,你告诉我你会帮包子?简直滑稽!”

    “公主公主不好啦!馒头忽然发狂,见谁挠谁,太子殿下说要把馒头捉住打死!”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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诛华介绍:
七王爷暴毙,承德殿走水,永安山崩压死数百户村民,国运危殆之际,常季瑶被活埋祭天。
十三天后,她从阴暗地底爬出,却忘记了最惨痛的那一年,那一年她的父亲惨死,母亲遁入空门,发誓母女永不相见!
可真相的惨痛远不如此,这短短一年究竟发生了什么,让懵懂无知的她一夕之间成为众叛亲离的阴诡毒女?
常季瑶决心要将失去的东西一一找回来……
(本书以党争和权谋为主,以女主的个人成长为主。)诛华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诛华,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诛华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