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 太子(求首订)
金陵这几日接二连三发生了这样的大事,皇帝胸口沉闷不已,便是连今日的午膳都有些吃不下。
一旁眼尖的老公公寻思着,如何想办法让皇帝吃一口午膳,一个脑袋便在这时鬼鬼祟祟地探进了大殿之中,老公公瞧见以后也不声张,不动声色地退出了御书房。
不过半炷香的时刻,老公公又急匆匆跑了回来,与方才淡定的脸色不同的是此刻满脸都是惊慌失措,开口之时,声音都抖了三抖:“陛下,刑部尚书秦宗求见。”
皇帝还从未瞧见过他这般模样,当下有些惊奇,微微颔首示意秦宗进谏。
“宣。”
秦宗的脚步声在老公公这尖利的声音中传进御书房,他满脸横肉颤抖不已,显然是有什么大事要说。
“臣……秦宗参见陛下。”
“出什么事了?”皇帝皱着眉头放下手中的笔,一双锐利的眼睛紧紧盯着面前的人。
秦宗紧张地吞咽下一口口水,压根不敢抬头去看面前的人,艰难开口道:“帝陵爆炸案,臣已有了些头绪。”
“你说,朕听着。”
皇帝神色虽然紧绷,好在还算平静,此刻耐心倒也十足,秦宗这才缓缓张口道:“臣在帝陵之中找到了炮卫军兵符。”
说话间,他已伸手将炮卫军兵符从衣袖中取出,一旁的老公公忙接了过去,急步将兵符递到了皇帝面前。
皇帝方才听闻这炮卫军兵符五个字心口已是猛然一颤,却仍存了些侥幸心理,直到这炮卫军兵符真真实实地出现在自己面前,他这才欺骗不了自己。
炮卫军兵符向来都交由东宫保管,这段时间里从未出过任何的问题。他只当是太子尽心尽力做事,没成想,如今竟然出了这样大的乌龙。
皇帝伸手拿起那块炮卫军兵符,略微臃肿的手指在兵符上来回摩挲,顿了好久才开口道:“爱卿拿着这兵符到朕面前来,是想说明什么?”
“臣不敢胡言乱语,所以来请皇上定断。”这事可大可小,往小了说,是有人偷了炮卫军兵符想栽赃嫁祸东宫,往大了说,是太子筹划整件事情,心存不轨。
所以秦宗也不敢多说半个字,弄不好,没能破了案子反倒将自己牵连了进去。
皇帝垂眸不语,心中情绪可谓复杂,不久前,兴王才在这石阶之上自尽而亡,眼下东宫又出了这样的大事。不管怎么样,他是不愿意见着当日的情景再次发生。
御书房里静得让人不敢呼吸,秦宗紧绷着脊背,忽然听得兵符被哐当一声扔到龙案上的声音,不由得将心提到了嗓子眼,只听皇帝慢慢开口道:“那你可有查出些什么?”
“炮卫军兵符隶属炮卫营,臣没有搜查炮卫营的资格,所以……”
皇帝闻言,眉头不禁一皱,面前这人倒是推的干净,将所有难题都丢给了自己。
不过皇帝瞧着他这孱弱胆怯的性子,心里却有些放心了,早前听闻,刑部尚书与容贵妃私下来往颇多,可是这秦宗此刻并没有咬着太子不放,反倒畏畏缩缩的,可见传闻并非完全真实。
秦宗始终站的笔直,等了许久,也不见皇帝有什么回应,他倒也不着急,擅作主张去搜炮卫营的事他没胆子干,这件事须得皇帝亲自下命令。毕竟皇帝一旦下了命令,那么东宫和太子必然会卷进吞人的谣言之中,犹疑也是在理的。
“皇上,大理寺主审宋金鸣求见。”
不知何时,老公公又出了御书房,此刻再度上前轻声奏禀,皇上侧了侧身子,换了个坐姿,手略略一抬,老公公已尖着嗓子道:“宣!”
“臣宋金鸣参见皇上。”
宋金鸣疾步走入御书房,话还未说完,皇帝已不耐烦挥手直接道:“你又有何事要禀?草屋的事到了今日已过去了数日,可有结果?”
“臣今日前来就是来奏禀草屋一案!”宋金鸣说着直起腰杆,迎上皇帝的目光,丝毫不畏怯地继续道,“臣已然查明,那日与诸位大臣相会的人是东宫太子。”
一旁的秦宗闻言,原本紧张的脸上立刻透露出些许惊奇来,他这神情到底没能逃过皇帝的眼睛。
皇帝起初只当他二人是约好了,一同控诉太子,可是秦宗的第一反应始终徘徊在他的脑中,无法挥去,若他二人不是约好的,那意味着什么?
皇帝不敢想,可是前人无数的经验都在告诉他,此刻不作为将来势必一发不可收拾,他深吸了口气,目光凝重地看着宋金鸣道:“你可查清楚了?”
“臣查的清清楚楚,人证物证皆有,皇上若是不信大可唤来太子当堂对峙,臣无所畏惧。”宋金鸣的性子与秦宗截然相反,冲动直接从来不顾及他人颜面。
他这话一出口无疑是将气氛往更复杂的方向推去,皇帝心中憋着一团火,却又无处可以发作,当下黑沉着一张脸,重重开口道:“来人!宣太子进宫!”
奉皇命去请太子进宫的人还没来得及出皇宫,皇后那边已然知晓了整件事情的经过,她素来老谋深算,却也知道如今的形势对东宫极为不利,若是不赶紧做了决策,只怕太子就要被那幕后黑手拉下马去。
她思来想去,愕然发现在这件事上满朝文武却是无人可用,皇后来回踱步,简直坐立不安。脑中白光一闪忽然想到一个人,既然整件事情是由炮卫军兵符所牵引而出,那么若是有人能将这件事情查个清楚明白,那么太子的冤屈也就能洗清。
刑部尚书是容贵妃的人,自然无法信赖,而那大理寺主审又倔又直,根本收买不了,全然没有任何利用的价值。而刚回金陵的肃王长年居于军营,对军营体系最为清楚不过,若是请他去查,皇帝必然也不会有所怀疑。
皇后眼中闪过一抹坚定,忙叫过随身宫女,谨慎吩咐道:“速速去请肃王殿下进宫!”
“是,娘娘!”
宫女得了吩咐就要走,皇后却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忙叫住了她,转身就要去取房中那难得的千年海珊瑚,抬出去的脚却又生生顿住了,到底还是挥了挥手让宫女离开了。
第一百二十一章 失踪(求首订)
东宫出事的消息到底是不胫而走了,炮卫军兵符早在七试之时被人盗取的消息传到季瑶耳中之时,亦是十分震惊!
季瑶记得很清楚!祝商将试题分给她一半的那个晚上,祝商是受了伤的,可笑她那时候竟未有任何察觉,也无半分怀疑,就那样相信了他。
谁能想到,炮卫军兵符当时就藏在祝商身上,而他早早地拿到这炮卫军兵符竟是为了这几日炸帝陵,如此步步惊心的缜密心思,这天底下究竟有几个人能做到?
今日是雪化的日子,十分冷,可季瑶浑身起的鸡皮疙瘩却全是因为祝商,她忽然觉得刘珣说的很对,祝商比她想象中的要可怕,可怕很多很多。
她从来不知道祝商究竟是什么底细,只含糊的知道他是来报仇的,是来扳倒东宫的,可她从未想过若祝商说的一切都不是真的。
“大小姐,真的要替沈家还债吗?常家先前入资江家已然消耗了不少家当,若是再为沈家还债,只怕有些危险。”东兰捧着账本见季瑶始终默然不语,忍不住开口问了一句。
季瑶闻言回过神来,点头道:“对,必须还债,而且要在二叔回来之前把这债还清了。”
“对哦!我差点忘了二老爷如今正在出远门,若是二老爷回来了发现账本不对,那该如何呀?只要二老爷想要查,必然能查出钱财的去向。”虽然季瑶没有直言,但东兰已经隐隐察觉出季瑶早已背弃了东宫,他又知道二老爷与东宫交好,不免有些担心。
若是资助沈家的消息透露出去,那这些银子和她的付出便都洒水了,季瑶想了一想问道:“二叔如今在何处?”
“许是扬州吧。”
“扬州……”季瑶垂眸翻看起了账本,嘴里念念叨叨,“扬州,那里倒是开了不少酒楼,我看二叔这次过去是想故技重施,转手卖了这些酒楼吧。”
“应该是。”东兰凑过去瞧了一眼,等着季瑶给出决策。
季瑶手指在账本上轻轻敲击,微微咬牙道:“既然二叔这么喜欢扬州,那就多留一阵子好了,你速速传信去扬州,告诉那里的东家,就说江家被京兆府衙查封了,如今常家正打算高价吞并江家的铺子。”
“是,我这就去。”东兰闻言迅速抱着账本奔出了门,结果与急急冲进来的常喜撞了个结实,“诶呦!东兰你怎么回事啊,呜呜……”
常喜话还没说完,一抬头,眼前的东兰早已捡起账本离开了,连半片衣角都不剩下,只得闷着气走进屋子。
“小姐,有人找。”
“好。”季瑶并未问是谁,听到的当下便起身走进内室披了一件裘衣,常喜见了忍不住问道,“小姐怎么不问问是谁?”
“是谁?”
……
常喜愣愣地看着她家小姐,有些反应不过来,慢腾腾地将手中的字条递到她面前,讪讪道:“小姐今日怎么神思不定的?是因为外头的那些言语吗?”
“什么言语?”季瑶接过字条,撇了常喜一眼,低头一看,却发现字条的主人并未说明什么,不禁有些头疼,怎么近来找她的人都这般故作神秘?
若是还有下次,那她便不去了,实在是烦人的很!
“呃……小姐没听说吗?”常喜被季瑶这么一问,反倒支吾起来不言语了,季瑶佯装抬手去打她,最后不过是轻轻拍了拍她的脑门,笑道,“说啊,我听着呢,到底是什么风言风语让我们的小常喜有口难言?”
常喜忽然回过神来,府中上下敢于季瑶接近的下人不多,她和东兰是季瑶唯一信任亲近的人,东兰不是一个爱说闲话之人,那么外头的风言风语只能通过她的嘴告知面前的人。
所以,在此之前,季瑶确然不知晓外头说了什么的,常喜很是后悔,方才怎么就开了这么一个话头。
她本想打着哈哈过去了,可是对上季瑶锐利的目光,常喜又怂了,声音虽然小的跟蚊子似的,但到底开口了:“这段时间,那个谢玥与世子不管去哪都黏在一处,现在外面的人都在说,他二人本来就是金玉良缘,要被老天考验一番才能会开花结果的。”
“开花结果?”季瑶有些好笑的摇了摇头,紧紧盯着常喜道,“他刘珣若是敢和谢玥开花结果,我就把康王府连根拔起!”
季瑶这话带了五分玩笑五分认真,常喜闻言结结实实地打了个寒颤,讪讪摆手道:“那是,谁敢跟小姐吊死在一颗歪脖子树啊?”
“什么?”季瑶没明白她这话的意思,又问了一遍,见常喜一脸慌张地紧闭着嘴,不再有所言语,只觉得当真无趣。
又想到那字条上的人,她不再多做逗留,转身往外走时还不忘打趣道:“若是刘珣来寻我,你便告诉他,我去砍树了。”
“小姐……”常喜简直是哭笑不得的,望着自家小姐的背影从眼前消失,这才大声笑了出来。
至此,她都未曾想过,这字条上的人是什么人,在黄昏时分找季瑶去大雁塔有什么要紧的事,又或者说,她从未想过季瑶是否会有危险。
直到天完全黑下来,季瑶也没有回来的意思,常喜这才着急了,忙差人去了一趟大雁塔,自个儿在府门前来回地踱步,时不时望一眼大雁塔的方向。
“出什么事了?”
这一幕正好被值守回来的常季扬瞧见,常喜紧咬着唇不敢言语,常季扬一瞧她这模样,心里便有数了,问道:“季瑶呢?”
常喜心口咯噔一下,全身的神情都紧紧崩在一处,下意识地摇了摇头,轻声道:“小姐……小姐出去了……还没有回来。”
“她去做什么?”常季扬音调之中未有任何焦急,季瑶迟归这事毕竟不是头一回了,他相信他这个古灵精怪的妹妹可以处理好一般的事。
“不知道,小姐收到一张字条就去了大雁塔,也不知道那人是谁……”常喜说着,目光忽然一亮,指着远处道,“回来了回来了!”
常季扬回头一看,发现一个褐色身影正往常府跑来,细细一看正是常府的花匠,等他跑到跟前时,才见他满头大汗,扶着腰气喘吁吁道:“没……没人……我问过那里的人了,没人看到过……看到过大小姐……”
第一百二十二章 绑架
一辆不大起眼的马车却在小道上快速行驶,马蹄激起半人高的尘土,巨大的颠簸终于震醒了马车里的人。
季瑶缓缓睁开双眼,只觉得后脑勺剧痛不已,想要伸手去摸后脑勺,却发现自己被人捆的结结实实,根本动弹不得,就连嘴也被人给堵了。
她记得很清楚,黄昏时分她受邀一个人去大雁塔,走到半路便被人给敲晕了,醒来便在这马车之上。
透过来回飘动的车帘她依稀能辨识出此刻的时辰,天已经完完全全黑了,马车又行驶地飞快,想来已经出金陵了。
出了金陵就意味着她只有自己一人,她寻求不到任何人的帮助,也不熟悉外面的情况,再加上不知绑架自己的人是何用意,只怕这一回不死也要脱层皮了。
“吁!”
马车没由来地停下,季瑶身子不受控制一头撞了上去,本就晕乎乎的脑子越发晕了,两眼满是金星,根本无法思考。
“人在车上,你一会不要走大路,往西行,到了目的地,自然有人给你结算。”
“知道了二哥,我会尽快把人送到的,我办事你放心。”
粗矿的声音从马车外传来,在这寂静的黑夜之中显得格外清晰,季瑶没认出这声音的主人,实在是太陌生了,听他们的意思,似乎是要把自己送到哪里去。
不管去哪里,总归不是一个好地方。
脚步声渐近,车帘随即被人掀起,当那一抹黯淡的火光照进来之际,季瑶忙闭上了眼睛一动不动,只听那人道:“果真是难得一见的美女,可惜了。”
火光从眼前消失的那一瞬间,马车又动了起来,季瑶总觉得那人的话怪怪的,心中不免闪过一个不好的念头。
心跳快地几乎要从胸膛之中跳出了,季瑶四顾马车,却发现没有任何一样锋利的东西可以借助,而那绳索又是这般结实,根本解不开。
她勉强起身,抬着下巴凑到窗边,透过飘动的窗纱她愕然发现马车竟然还在金陵之中,而不远处便是城门,城门口防守的人正是她的大哥常季扬。
近日金陵发生了诸多大事,城门防守必然严格,来往车辆必然是要细查的,季瑶眼眸不由得一亮,隐隐觉得这回算是有惊无险。
“马车里的是何人?”
熟悉的声音从马车外传来,季瑶忙竖起了耳朵听外面的动静,只听马夫镇定回道:“哦,是定王殿下吩咐小的……”
“知道了。”
不等马夫说完,常季扬已急声打断他的话,似乎是很怕被人听去了什么,马车随即一动,大有出城的趋势,季瑶一下子懵了。
察觉到车轱辘大幅度地动了起来,季瑶用尽所有力气起身去撞车壁,巨大的声音无疑吸引了马车外的注意。
“什么声音?”
问话的却不是她的大哥常季扬,而是另一个陌生的声音,马车在质问声中慢慢停了下来,马夫再次开口笑道:“小孩子胡闹不懂事,惊扰各位官爷了。”
“小孩子?让我瞧瞧到底是不是……”
问话之人脚步一闪就要往马车走去,马夫神情猛然紧绷,在这紧要关头却是常季扬出口阻拦道:“罢了,就让他去吧,别在这上面浪费时间了。”
“是,将军。”
季瑶难以置信常季扬竟是这般利用职位放水的,更不敢相信整件事会是定王在策划,若非此人是定王心腹,大哥也不会在看到马夫之后不闻其由便让其出城了。
定王一直都不太待见自己,季瑶直到现在也没有想明白这是为什么,更想不明白当初父亲帮助定王府之际为什么要瞒着定王,也不明白定王妃寻求自己帮助时也说了同样的话,为何偏偏要瞒着定王?
季瑶此刻也没有心思去想这些,眼下,最为重要的就是如何逃出去,她吃力地再次倾身撞上车壁,却是半点效果也没有。
“省省力气吧,别白费心机了。”马车外的人悠哉悠哉传来一句话,季瑶不由得拧眉,马车显然已经出了城门了。
她低头艰难地用胳膊窝去夹口中的布,好不容易将塞在口中的布取了下来,忙长舒了口气,这布实在是憋得她难受。
季瑶试着用牙齿去咬粗绳,却发现根本咬不开,就在这时,她忽然听见马车内传来一阵不小的动静,后背一阵发凉,根本不敢回头去看。
“嗯!唔!!”
听到含糊不清的人声之后,季瑶才确定这马车内竟然还有第二人,急忙回身一看,声音正是从空无一人的坐箱之中发出的。
季瑶想要打开坐箱,无奈双手被傅,双脚亦被牢牢傅出,连自己都救不了更不用提打开坐箱了。
“吁!”
马车再一次剧烈一震,打斗的声音随即从外头传来,坐箱内的声音也在这个时候消失,季瑶心口一紧,紧紧盯着车帘,不敢有任何的动作。
外头的打斗并不剧烈,动静却不小,随即是一声类似脖子扭断的“咔擦”声从车帘外传来,季瑶心脏“咚咚”直跳,无法确定来人是救自己的还是来杀自己的。
脚步声从远至近,季瑶挪了挪身子,尽力往边上坐,虽然她知道自己这么做效果甚微,但内心的恐惧让她不得不打起一百二十分的警惕。
“季瑶?”
车帘“唰”地一下被人掀开,一张文气十足的脸猝不及防地出现在面前,季瑶猛然一惊,随后反应过来才面前的人是祝商,这才吐了口气。
“你怎么来了?”
“我还想问你呢,你怎么会在马车里?顾沉运呢?”祝商说着爬上了马车,手中带着血的匕首在季瑶手臂上一划,替她解开了那粗绳。
季瑶甩了甩被粗绳勒红的手腕,不问反答道:“什么顾沉运?我不知道,我被人打晕了绑到这马车上,甚至连谁干的都不知道。”
“没想到,你也会有栽跟头的时候,今日栽了这跟头总该长点记性,不能任意妄为了吧。”祝商说着从袖口之中拿出一个瓷瓶,小心地沾了些药膏抹到季瑶手腕上,目光温柔道,“你当真不知是何人做的?”
季瑶垂眸瞧着他这意味深长的表情,不禁问道:“这么说……你知道?”
第一百二十三章 暗杀
“你快说啊。”季瑶见他不言语,忍不住催促了一回,祝商这才停下手中的动作,抬眸看她道,“带你出城的人是定王的心腹崔要,想来你这番出城也没受到任何的阻挠吧。”
祝商说的话与季瑶心中的想法完全契合,只是她不太愿意往定王那边去想,如若真是定王所为,那她绝对咽不下这口气,更不支持身边的人都去为定王做事。
她就是拼尽最后一口气也要让所有人都离开定王这个阴险的人。
“真的就你一人?或者……你没听到有人提起顾沉运这三个字吗?”祝商再次提起此人,季瑶下意识地看向坐箱,问道,“这个顾沉运是什么人?跟定王有关系吗?你找他做什么?”
“顾沉运是炮卫营极其紧要的人,牵涉到东宫自证清白,所有人都发了疯在找他,没想到却被定王抢先了。我找到他之后自然是要带他走,不能让他落入别人之手,由我亲自看着才能放心。”
祝商说着拾起一旁的匕首,起身道:“既然没看见,那我们先离开这里吧,顾沉运的事之后再说。”
“等一下!”季瑶拽住祝商的袖子,目光落在坐箱之上,一字一顿道,“我方才听到坐箱里头有动静,似乎是藏了什么人,说不定就是你口中的顾沉运。”
祝商神色一变,迅速将季瑶护到身后,小心翼翼地凑上前用手中的匕首撬开了坐箱,“彭”地一声,坐箱盖子被祝商轻松打开。
季瑶仰着脖子望了一眼,果然见那坐箱里头躺着一个被五花大绑的人,面色发紫显然是有些喘不过气,祝商怕他死了忙替他取了塞在口中的布。
“呼!呼!呼!”
顾沉运坐起来连吸三大口气,尽力平复自己的气息,那一张憋紫的脸到底是慢慢褪了下去,季瑶仔细打量着面前的人,五官平平却透着一股商人才有的精明子气息,觉得有些奇怪。
既然是军营里的人,怎么生的这般文弱,还带着浓浓的算计心思?难不成是掌管军营配置的古代军需官?
“你果然藏在这马车之中!”祝商得意地勾起嘴角,拽过他的衣襟往马车外一拖,厉声道,“你若是不老实一点,我也就不用费这么大的劲带你走了,不如直接一刀杀了你罢。”
“不要不要!我一月前才成亲,家中夫人还等着我回去呢?你想要什么,直说就是了,只要留我一条性命!”顾沉运却是个怂蛋,被恐吓了两句已是怕的不行。
祝商略略点头在他背上一推:“那就是了,走!”
季瑶跳下马车,正要问祝商去哪,目光一瞥却瞧见了不远处的一个血人,直直地倒在草堆之中全然没有半点气息了,那人身材中等,又背对着她,季瑶看不清此人的容貌。
“大半夜的,看这些做什么?快走吧。”祝商提醒的声音从耳边传来,季瑶这才收回目光,迅速跟上了祝商的脚步。
虽说今日被祝商救下是个意外,可当她看到祝商的那一刻,心中的感激和震动自然不必多说,不管两人的意见有多么的不合,到头来,朋友还是朋友,总归是要和好的。
季瑶被自己的内心折服了,没想到这么轻易就原谅了祝商,忍不住吐了吐舌头,这一幕却叫偏头过来的祝商看了仔细,他没忍住笑意,无情嘲笑道:“怎么,被吓到了?看你这神思不定的模样,全然没有前几日见到我时嚣张的模样了。”
“你还提那事做什么?”季瑶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一声,加快脚步走到他身边,好奇道,“你怎么问也不问就将那个人杀死了?”
祝商猛然顿住脚步,沉下脸道:“你在怀疑我?”
季瑶一怔,有些不明白祝商此话何来,只当他是在开玩笑同自己打闹,当下开口打趣了回去:“难道说你早就知道了定王会有这一招,所以才这般镇定?”
祝商的脸彻底黑了,方才还温和的双眼此刻像针一般牢牢盯着季瑶,语气更是激烈之极:“你可知他功夫极好?我与他的功夫不相上下,想要在最短时间内击败他只能将他就地诛杀,你知不知道就差一点点,倒在地上的人就是我!”
“啊?”季瑶见他脸上有些愠怒,不敢置信素来冷静的祝商也会有这种焦躁的时候,愣愣地不知说些什么好。
祝商顿了一顿,一副止言又欲的模样,到底是没忍住,又继续道:“你找我帮忙的这段时间,我有没有害过你?有没有做过伤害常家的一件事?实话说,帝陵那事若是你不插手,只怕今日也影响不到常家半分!可你现在却在怀疑我,我费尽心思帮你得到的却是这样一个结果……”
季瑶见他是真的生气了,也着急起来,连连摆手打断他:“不不,不是的,我不是这个意思,你不要想多了,我只是同你开个玩笑。”
祝商闻言果然不言语了,可脸上的气愤仍旧没有消下去,显然是将一腔怒火憋在了心口,季瑶咬紧牙关,几番想要说些什么解释,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她原本就是开玩笑的,真要她解释,又该解释什么?
接下来这一路的气氛实在是叫人觉得尴尬,好不容易等季瑶想好了措词准备说些什么,祝商忽然伸手指向不远处:“马车在那,我还要带顾沉运去别处,就不能送你回去了,马夫会送你回去的。”
季瑶顺着他的手指看去,果真见到不远处的树林之中藏着一匹马车,马车附近有一个健壮的汉子正举着火把来回踱步,看上去有些焦急。
就在这时,那个汉子也将视线投向了这边,对着祝商点了点头,那焦急的步子才停了下来,季瑶见祝商侧身走向另一条小道,甚至没有任何告别的话,心里有些不舒服。
她想不明白,自己不过是一句玩笑话,为何祝商这般在意,实在是不像平日里的他,季瑶慢慢走向马车,同那健壮的汉子打了个照面便迅速爬上了马车。
第一百二十四章 有惊无险
季瑶在马车里呆坐思来想去了许久都没有想明白,祝商为何反应这般剧烈,她总觉得这段时间的祝商不似从前那般,隐藏在他身上如刺猬自卫的护甲利刺正在一点点地长出来。
毫不留情地刺进季瑶心口。
“大哥,还有多久到城门?”季瑶仰着身子凑到车帘后问了一句,车帘外的马鞭声顿了一顿,随即传来粗矿的嗓子,“快了!不过我只能送你到城门附近,不能把你送到常府,就辛苦你自己走几步了。”
季瑶明白他不想露面引起什么麻烦,缓缓点头,忽然想起他看不到自己的这个动作,又出声道:“好……”
“大哥是祝商的朋友?”
“你说公子?呃……算是吧,我俩认识很多年了。”外头的人说着爽朗一笑,听那笑声便知是个爽快不做作之人。
“那这么说,大哥一定很了解祝商吧?他究竟是什么性格呢?”季瑶犹豫了一下,到底是没忍住,问了出来。
马鞭声忽然清脆起来,季瑶可以感受到有力的马鞭是如何被人一下接着一下抽打在马背上,见他没有回答的意思,当下恹恹地直起身子,略显失望。
“他心怀赤子之心,无奈老天不作美……不管如何,他在我眼里永远是一个简单的人。”
简单的人……
季瑶觉得外头的人简直是在胡说八道,也许是身为祝商的朋友,才以世上最大的善意去看待他吧,这么一想,季瑶不免又有些嫉妒起他二人之间的友情来。
“那……”
“吁!”
勒马声淹没了季瑶的开口,车帘随即被人一把掀起,魁梧汉子露出灿然的笑容道:“姑娘,我就送到这里了,这离城门不过百来步路,就辛苦你自己走过去了。”
季瑶还未来得及爬下马车,便听到一阵脚步声从不远处传来,随之是漫天的火光映入眼中,盔甲摩擦的声音在这夜空之中格外清晰。
魁梧大汉却是没有半点慌乱的样子,等季瑶跳下马车才不急不慌地调转马头,往林子深处迅速驶去。
“谁在那里!”
常季扬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季瑶想到方才出城门时他拦都不拦,心中颇为不悦,慢慢转过身去,静静地看着来人一言不发。
“季瑶?我在城门查了一个晚上,你竟然在城外!”常季扬说着打量了完好无损的季瑶两眼,沉下脸道,“既然无妨,为何不回家?一个姑娘半夜三更呆在荒郊野岭也不怕吃了亏。”
见季瑶沉默不语,常季扬侧头示意身后之人尽数退下,这才上前温柔地搭着季瑶的肩膀安抚道:“好妹妹,你去哪了?大哥很担心你啊,定王和肃王也都派了人在城中到处找你呢,我看实在是找不到你,才打算到城外碰碰运气,没成想,真碰上了。”
“定王?”季瑶定定地看着面前的人,见他凝重的眉宇之间仍旧是不可释怀的担忧,当下冷冷开口道,“大哥可知道绑走我的人是谁?”
“什么?你是被人绑到这里来的?是谁?你没事吧?”常季扬闻言一惊,急忙退了一步,好好地打量起季瑶来。
季瑶不看他这震惊和焦灼的神情,也知道这件事大哥必然不知情,本也瞒他的必要,索性直接开口道:“是定王啊,他那个心腹崔要绑走了我,又被人杀死在林子里,我这才趁机逃出来的。”
“崔要死了!”
常季扬心口咯噔一下,今日定王派崔要与他打过招呼,说是要将刚刚找到的沈沉运偷偷运出城外,准备将他变成自己人,等时机成熟了,将他拉出来指证太子。
所以当崔要出现在城门之时,他并不觉得意外,也无任何阻拦的意思,轻轻松松便放他出了城门,哪里料到当时的马车之中竟还藏着一个人,便是他的妹妹常季瑶。
“马车里头就你一个人?”常季扬有些不敢置信地追问了一回。
季瑶重重点头,眼眸之中是无尽的认真,开口反问道:“若是还有其他人,还有我活命的机会吗?那个杀手看马车内只有我一人,竟也放我离开了,我怀疑那个杀手是东宫的人,否则他确然没有必要留我。”
季瑶顺口就把锅丢给了东宫,心中暗想,就让东宫和定王斗个你死我活吧,无论是祝商还是她,能逞一点渔翁之利是一点。
常季扬仍旧是有些不明白,再次追问道:“如果是定王指使的,那他抓你做什么?”
“不知道,没人跟我说,但我觉得这件事情必然不简单,既然大哥想和定王站一条线,有些事情还是调查清楚好,免得将来连累家人。”季瑶侧目一瞥,见常季扬脸色已然不大妙,趁机添了最后一把柴火,“我受点委屈没什么,但我不希望常家受到任何的伤害,民间流传的万民归心也不过是谣传罢了。倘若定王真能万民归心,只怕也做不出来这种事。”
在这静谧的场景之下,一声紧张的“季瑶”从人群之外缓缓传来,季瑶与常季扬双双回头去看,看到的却是举着火把的刘珣。
看到季瑶安然无事,他不禁露出笑意,脚步一闪冲向了季瑶,到底是被常季瑶伸手拦住了:“你想做什么?”
刘珣并不理会常季扬的问题,越过他的肩膀对季瑶笑道:“你没事就好了,我跑了大半个城都没能找到你的半点踪影。”
“有惊无险,害你担心啦。”季瑶疾步上前,隔着一个常季扬与刘珣说笑,全然他大哥不存在,“你忙了一日,应该很累吧?早些回去休息吧。”
“我等你回家了再回去。”刘珣见她还有心思说笑,紧张的神情才松了下来,还欲再说些什么,常季扬已侧转过身,整个后背挡住了刘珣的视线,对季瑶道,“我们回去吧,家里人都在等你。”
季瑶点了点头,脚步正要往旁边一闪,却和刘珣说些告别的话,却被常季扬一把拉了过去,身后的士兵紧紧跟上,一下便断了季瑶和刘珣望彼此最后一眼的机会。
“不知道跟你说几回了,离他远一点,就是不听,我今日也不与你这个,改日一定好好说说你,走吧,别看了。”
常季扬阴沉的脸上瞧不出半分喜意,季瑶这才怏怏回头吸了口气,低声嘀咕道:“不说还说了这么多……”
第一百二十五章 布下暗卫
将季瑶送到城门口后,常季扬忽然就顿住了脚步,伸手招过几个士兵,吩咐道:“你们几个将小姐安全送回府上,其他的,跟我走。”
“大哥,你这是去做什么?”季瑶急急转身喊住他,望了一眼天色好心提醒道,“这都子时了,有什么事不能明天再处理吗?”
“不行,必须现在就去,季瑶你还记得崔要身亡的那个林子方位吗?”常季扬紧紧盯着季瑶,一脸的迫切和紧张看地季瑶于心不忍,无声叹了一回道,“东南角的桦树林。”
“走!”
常季扬闻言没有半片耽搁的意思,立刻带人上马往城外奔去,巨大的马蹄声在寂静的夜里可谓是振聋发聩。
季瑶见状目光一扫黑漆漆的城外,却未能发现刘珣的身影,当下只得跟着那几位士兵一道回府了。
因折腾了足足大半日,回到府上又被常喜拉着好一阵嘘寒问暖,季瑶当真是半天力气都没有,不等洗漱便躺在床榻之上沉沉睡去。
这一觉倒是睡的舒爽,直到翌日日晒三竿她才伸着懒腰慢腾腾起床了,一问常喜才愕然知晓,常季扬竟是一夜未归!
出事地离城门并不远,她又指明了方位,怎么可能到了这个点还不回家?季瑶不免有些担忧常季扬,急急忙忙便穿了衣袍就往外走。
“没见过你啊?是金陵人士吗?家住何处?家里可还有什么人?”
“我……我什么都不知道啊……管爷们不要吓我,我胆子小,什么都不知道……”
“诶!干什么!还想跑!这个人肯定有鬼!都给我追!”
一群人急匆匆地从季瑶面前跑过,带倒了路边阿婆的菜篮子,南瓜茄子大豆散落一地,阿婆看着这景象却又不敢说什么,只得红着一双眼睛颤颤巍巍地起身去拾那大豆。
季瑶见状冲步上前,帮着阿婆拾捡大豆,紧跟着季瑶不放心她单独出门的常喜也忙上前帮着一道收拾残局。
“谢谢常大小姐,这个南瓜就送给大小姐吧,阿婆自己种的,很新鲜的。”阿婆说着将南瓜猝不及防地递到季瑶面前,季瑶一惊,险些一屁股跌坐在地上,“不用了阿婆,我不吃南瓜。”
阿婆不由分说地将南瓜塞到季瑶怀中,皱着一张脸笑呵呵道:“自从常将军回来以后,这里的混混就不敢欺负阿婆了,连乞丐也少了不少呢,从前这里到处都是奇奇怪怪的人!”
“这里,有很多奇怪的人吗?怎么我从前没看到呢?”季瑶抵不过阿婆的好意,将南瓜塞到了常喜手中,常喜心中万般嫌弃却又不敢推脱,对上阿婆的笑脸,只得装作一脸高兴。
阿婆撇了撇嘴,大声道:“有!你看这里,本来有个卖竹篮的,可他啊这么多年连一个竹篮都没卖出去,整天东张西望的,也不知道啊想干什么。”
“哦……这样啊,一定是他的竹篮不好。”
季瑶对阿婆说的话并不是很感兴趣,抖了抖竹筐里的豆子小心地放回原位,拍了拍手正要起身之际,阿婆再次开口道:“啊,看阿婆这记性,他不是一个也没卖出去,他卖给常府的阿虚好几个竹篮。”
“嗯?”季瑶有些奇怪地看向阿婆,她府上的下人无端端买这竹篮做什么,阿婆默了一默,双眼闪着光回忆道,“一个竹篮一锭银子呢,老值钱了,阿虚那臭小子还以为阿婆眼睛不好看不见呢,阿婆看的可清楚了!”
一个竹篮又何须一锭银子?季瑶和常喜互相对望了一眼,问道:“那阿婆有没有听到阿虚买竹篮的时候说些什么?”
“说些什么?”阿婆浑浊的双眼迷惑了起来,摇摇头道,“不记得了,说的话也是古古怪怪的,阿婆听不懂,只听到阿虚每次过来都会殿下殿下说过不停。”
阿婆无意中的话让季瑶灵台猛然一震,殿下,难道阿虚口中的殿下是定王殿下?联想到昨晚的事情,季瑶不禁对这位定王殿下又多了一分厌恶,一方面与她的大哥交好,一方面却想尽办法监视着自己,甚至还起了伤害自己的念头,这实在是让人觉得恶心。
“大小姐,你说阿虚是不是脑袋有什么问题,怎么老是叫那个买竹篮的殿下?难道他的名字就叫殿下……”
阿婆还在絮絮叨叨地说个不停,季瑶却是半句也听不进去了,她现在根本不愿意让大哥和刘珣为了定王去冒险,定王这个人太阴险了,总有一日等他登上大位,必然要将身边之人清一清。
“走,常喜,我们去定王府!”
季瑶转身就往前走,却忘了常喜还捧着一个大南瓜,等她脚步一闪拐出大道之时,已然不见常喜的身影,啧了一声,也就不再等她,自顾自地往定王府方向走去。
她今日非要和定王妃说个清楚明白不可,要么就表明身份,要么连带着他大哥放弃定王府,转而为他人谋天下。
一群官兵闹哄哄地出现在市集之中,将市集搞得人仰马翻,季瑶这才注意道今日的戒备似乎又严了不少,看他们这模样似乎是在什么人。
想来他们要找的人是祝商吧,那日太子与众人在草屋聚集,结果五位大臣惨死草屋,季瑶隐隐觉得这件事和祝商脱不了干系,为了报复东宫,为何要将那么多无辜的人拉进来?
季瑶有些想不明白,太子拥有实权也不过是这几年的事,而听祝商的意思,他家人很早就出事了,那么这件事与太子又有何关系?
再者言之,炸了这帝陵再栽赃嫁祸给太子,有这功夫为何不去炸东宫,不去暗杀太子,季瑶相信凭着祝商的实力,这并不是如何困难的事,至少比起栽赃嫁祸要方便直接的多了。
思来想去,季瑶转身走向了另一条路,她要去问问师父的意见,虽然师父自一年前便表示不愿过问朝廷的事,也不愿见她,可这天下事除了师父没人再清楚了。
那日被当做巫女带进皇宫之时,她将师父说过的龙脉乱说了一通,竟也逃过了死劫,可见师父学识和见识非常人所及。
第一百二十六章 师父
穿过几条满是小贩的胡同,是一条荒废了的集市,集市破败不堪,路面坑坑洼洼,这些年来未曾有一辆马车不是绕路而行的。
季瑶从前劝过师父,只是师父不愿意离开,无非是说一些她听也听不懂的话,譬如什么宿命在此,什么天道轮回……
眼前这家大门微闭的铺子便是师父的十里裁缝铺了,至于为什么一家好端端的裁缝铺要叫做十里,季瑶也不知道,她只知道,师父的裁缝铺鲜有人来。
“师父?”
季瑶小心翼翼地探进去一个脑袋,屋内静悄悄的,没有半点人气,仿佛是一个空置了多年的小破屋,但桌椅之上未曾有半点灰尘,显然师父每日都在打扫。
见无人应声,季瑶正要往后院走去,一个苍老的声音猝不及防地从柜台之下传来,“这里没有什么师父,只有做衣袍的李师傅。”
季瑶循着声音走去,踮起脚尖才看到一个白发老翁躺在美人榻上,举着手中的一本黄帝内经正看得入迷。
“师父……我有些事想请教您。”季瑶才开口,李老已连连摆手道,“不听不听,我这里是卖布料的,不教人学问不解人疑惑,你要是真有不懂的,去隔壁学堂找先生问个明白吧。”
季瑶想到之前她托常喜拿着黑布来这请师父解惑,却什么信息也没得到,想来不是师父不知道,而是师父不肯说。
在她九岁那年,她无意中闯进了这十里裁缝铺,误打误撞认了个师父,当时她还暗自觉得委屈,认了一个怪老头做师父,可是等季瑶年纪再大些,才知晓李老的不同。
他口中的天地玄时、阴阳五行,是她常季瑶闻所未闻的,有时候没听明白回家去问父亲和大哥,父亲和大哥迷惑的神情至今还清晰地刻在她脑海中。
李老说的是,并非是普通人未曾接触的学识,而是金陵城内无人能领悟和追及的博识,季瑶记不起来,究竟是因为什么,师父才不愿见自己了。
不论因为什么,亲密的师徒做到今日这份上,季瑶也实在是佩服自己,自己究竟是得罪了多少人?才会让身边所有人都义无反顾地离开自己。
“怎么还不走?”
苍老的声音再次传入耳中,季瑶回过神来,目光在众多布匹上一扫而过,正要说些买布之类的话,面前的人已打着哈欠开口道:“我不做你的生意,我只做普通百姓的生意。”
“师父!”季瑶有些听不下去,着急之中带了些许无奈,“师父我真的是有事想问你!你能不能不要这样。”
柜台下的人默了一默,“吱呀”一声,白眉老人扶着美人榻起身伸起懒腰道,“也罢,想来我这老骨头也撑不了多久,也许下回你来就看不到我咯,看在你我从前是师徒的份上,我便回答你一个问题,当做是这一世送给你的最后一个礼物。”
“师父……”季瑶心中有些感伤,她自小便当师父如亲祖父一般对待,如今听他这么说,不免有些难过。
“好了,别来这套,你不是有问题要问吗?立刻问,赶紧问,现在就问!”李老说着从腰间摸出一壶酒,又取过柜台上破了一角的碗,顾自喝了起来。
季瑶清楚师父的脾气,当下也不敢耽误师父的时间,忙开口道:“师父可知道一个人?年纪约莫二十三四,人高马大的却是一张极其文秀的脸,身受却很是不凡,极其擅长用剑。明明不是金陵人士,一入金陵却权势在手,做事无比风顺,说是身负血海深仇,要手刃仇人。”
那只被李老端起来往嘴边送去的碗忽然一偏,洒出些许酒来,季瑶难得瞧见李老有这慌乱的神情,不免多看了他两眼。
“他就没有什么名字吗?”李老说着继续将碗递到嘴边,大口大口地吞咽着。
季瑶没敢回话,她已经断定师父心中有数,怕这个时候开口耽误了他喝酒,直到李老放下手中的碗,季瑶才不急不慌地开口道:“他说他叫祝商,我也不知道这个名字是不是他的化名。”
“祝商?祝商……”
李老垂眸轻轻念着这个名字,一遍又一遍,眼眸之中的焦急也随着声音变得越发浓烈,末了,他长叹了口气道:“一定是那孩子……”
“师父说什么?”季瑶不大明白地往前又走了一步,李老无奈地看了她一眼道,“恐怕他是梅剑山庄的后人。”
“梅剑山庄!”
季瑶闻言也很是吃惊,他之前听祝商说起过全家被灭的事情,却不知道他竟是梅剑山庄的后人,这么一来事情就变得错综复杂了。
“二十年多年前,正是宋国初立不久的日子,梅剑山庄位于奉州,奉州原属陈国,而陈国与宋国又素来不和。皇帝听信谗言说是梅剑山庄通敌欲反,当时便派出去了三支军队,一夜屠尽梅剑山庄,最后以一场大火掩盖了这场劫难。”
李老吐字间带了浓浓的惋惜和痛楚,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是梅剑山庄的人,季瑶闻言却是心中慌乱不已,如此一来,祝商此前说什么找太子报仇,必然是欺骗自己的。
既是皇帝的过错,那他要报仇的对象只能是皇帝,换言之,他要报复的对象是宋国,季瑶想到后者,猛地打了一个寒颤。
若真是如此,那自己这些日子岂非是在做通敌叛国的勾当?祝商祝商,难不成是诛上的意思?
“师父觉得他能成功吗?”季瑶当下屏息凝神,紧张地望着面前的人,祝商的实力究竟有多高她也不清楚,只能从更厉害的师父嘴中听得一些什么了。
李老闻言却不急着回答,而是上上下下打量着季瑶,微微摇头道:“那就得看他遇到什么人了?若是遇到了什么命中的克星,只怕大事难为,性命不保。”
“师父……”
季瑶听到这个回答很是失望,想要多问些什么,李老已然侧转过身,用坚决的侧脸回绝道:“我能说的就是这么多,余下的我也不知道,看老天爷的意思吧。”
“不过……”
听到李老再次开口,季瑶忙竖起了耳朵,听他一字一顿道:“你要当心,倘若心智不够坚定,必然要失去很多东西。”
第一百二十七章 狐假虎威
出了十里裁缝铺,季瑶心里一直都乱乱的,倘若祝商真的是为了灭门惨案复仇而来,怎么可能独独对东宫施以报复?
炸帝陵就是一个很好的说明,他既让皇家颜面荡然无存又让金陵动荡民心不安,更让人吃惊的是,自他出现在金陵后,党争便越发严重了,严重到几乎明着厮杀了。
这实在是太可怕了。
天下大道,能者居之,定王有此野心,将来势必要与太子斗个你死我活,再加上这一心来复仇的祝商,整个金陵都要长时间笼罩在血雨腥风之中。
无一人能够后逃脱入泥潭的命运,有那么一瞬间,季瑶忽然觉得报仇并非那么重要,并非是支撑人活下去的唯一理由。
她忽然很想逃,很想逃离这个压抑地让人透不过气的金陵,想要带着身边所有的人一同远远地离开这里,就让那些为了权势争斗的死去活来之人烂死在这个大泥潭好了。
不远处传来不小的动静打破了季瑶的深思,季瑶好奇地循着声音走去,却发现市集之中聚集了不少官兵,这些官兵将百姓们围在一个圈内,正在挨个问话。
还有不少官兵冲进各大铺子里,但凡见到人必然都拉出来丢进圈子里,其中一个高高瘦瘦的官兵瞧见了季瑶,二话不说上前抓过她的肩膀就往人群中一丢。
季瑶根本来不及躲闪,也来不及准备,一下跌倒在地,还没来得及爬起来,已经有人喝声道:“画像上的这个人你们都见过吧?”
季瑶吃力地爬起来,掸了掸身上的尘土,抬眸一瞧却是脸色一变,那画像上的人可不就是昨晚与她一道藏身马车的顾沉运?
“这个人叫顾沉运,是朝廷通缉的要犯,他是西宁村的人,平日里与你们都走得很近。现在,一个一个过来回答我的问题,若是有人胆敢隐瞒什么,就别怪我以窝藏罪犯的名义将你们投进牢狱!”
满脸横肉的官兵说话间,手中的画像被他抖得“哗哗”作响,一脸不怒自威的小人得志模样,让人看了很是不顺眼。
他手下的兵待人处事这般无礼,对待长官倒是客气,就近搬来了桌椅到那人面前,一脸笑呵呵地用衣袖将椅子擦了个干净。
“朱哥,您坐。”
被叫做朱哥的那人丝毫不客气地瞪了旁人一眼,手指在人群之中随意一点,不耐烦道:“就是你,过来!”
被点到的那人是个中年妇女,挎着篮子的手抖个不停,脚步也是缓慢地很,朱哥撇了她一眼,冷笑道:“你和这顾沉运平日里可有来往?”
“没有!民妇从未听过什么顾沉运,民妇……民妇平日里不爱出门……”那中年妇女说话间牙齿都在打颤,显然是没有见过这仗势。
可朱哥却不这么想,他猛地一拍桌子,厉声道:“大胆农妇!敢骗老子!你要是心中无鬼,慌个屁啊!怕成这样,一定是做了亏心事,来人啊,带下去!慢慢审!”
旁边两个官兵还没上前,那中年妇女已吓得一屁股跌坐在地,嘶声哀嚎道:“大人!民妇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大人不要抓民妇,民妇是冤枉的啊!大人!”
“拖走拖走……”朱哥一听到她的嚎哭声,眉头紧紧皱在一起,很是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摇头道,“跟老子玩撒泼打滚,让你不老实,牢里有你好受的!”
“大人!民妇真的是冤枉的啊!”
中年妇女拼尽所有力气抵抗上前抓她的两个官兵,甚至瘫倒在地死死地抓着树干不肯松手,其中一个官兵抬起一脚便踹了上去,叱骂道:“臭娘们,赶紧的,别耍花招!”
他这一脚可是踢出了众怒,加上那中年妇女的八岁的儿子哭着大喊娘亲,众人的怒火一下便冲上了天灵感。
“岂有此理!你们是官就可以这样胡来吗?这可是天子脚下,还有没有天理了?”
“虫子他娘胆子小,不可能知道什么的,你们这不是明摆着欺负人吗?”
“就是就是,太过分了!”
“干什么呢?都干什么呢?着什么急,一会有你们说话的份!”朱哥起身一只脚踩在朱椅上,腰间的佩刀被他重重压在桌上,一下镇住了吵闹的场面,“别给脸不要脸,都说了嘛,让你们乖乖配合,不要给我找事!”
话音未落,围成一个圈的官兵齐刷刷亮出了佩刀,日光照在佩刀之上反射出刺眼的目光,这道光仿佛刺在了他们的喉口,让他们再也说不出半句话来。
见无人吭声,那两个官兵再次出手,一把拽过中年妇女的头发往她往圈子外拖,八岁男童扑在她身上,痛哭道:“娘亲!娘亲!不要抓我的娘亲!”
可是官兵的手并没有因为男童的哭声而停下来,反倒越发使劲了,男童着急之下扑上去一口咬在了官兵手背上,那官兵瞪大了眼珠子,抬手就要往男童脸上打去。
“啪!”
那一掌却是落在了季瑶的肩头,季瑶将男童护在身前,侧转过身对上面前这个健壮的男子,毫不畏怯道:“他还是个孩子,何必下这么重的手?”
“你是何人?轮得到你来管?”面前的人说着就要伸手推开季瑶,一旁的朱哥却急急忙忙冲了过来,一双眼睛发着光从头到脚地打量着季瑶,摸着下巴笑道,“姑娘可真是善良啊……”
朱哥说着撇了身侧的官兵一眼,装腔作势道:“他还是个孩子,当然……”
“当然不能放过他了!”他话语一转,迅速出手拽住了季瑶的胳膊,往后一拽就将她与男童分离,不怀好意地看着季瑶道,“姑娘叫什么名字啊?家里还有什么人?你别担心,我就是按照惯例问问。”
季瑶见他越凑越近,连连后退,厉声道:“放手!你知道我大哥是谁吗?他是……”
“他是谁跟我没关系,重要的是……姑娘你……”朱哥舔了舔嘴,瞧了她两眼道,“我看姑娘很是可疑,不如就跟我走一趟吧,也好让我问个清楚明白,嘿嘿……”
季瑶抽了抽嘴角,恨不得拾起一旁的板砖狠狠敲在面前这人的脸上,无奈被他狠狠扼住手腕,竟是过不去半步。
“放手!”
第一百二十八章 脚伤难复
“放手!”
气势十足的声音忽然从人群外传来,音调之中浑然天成的威慑和怒气压制住了在场所有人,朱哥听了也不禁眼皮子一跳,却不愿失了面子,粗着脖子对外大吼道:“是谁?立刻给老子过来!”
围成一圈的官兵之中忽然开了一个口子,只见肃王着一身窄袖骑装正慢慢往里走,他身后跟着的十来个士兵脸上无不与他坚毅的神情一般,让人看了后背一凉。
只因肃王今日着的是最普通的骑装,所以这朱哥只当来人不过是个军营里的小头头罢了,并不放在心上,反倒将季瑶拉向自己,冷笑道:“老子是京兆府衙陆参军的右卫,你算什么东西,也敢管老子的事?”
肃王静静地站在原地,并未有什么反应,季瑶下意识地望向他的双腿,心里难免担心,尤其是这几日未见,肃王的神色便憔悴上了这么多,当真是叫她愧疚地说不出话来。
“愚蠢!”王蒙见状很是不客气地拔剑,身子一闪便直冲朱哥而去,朱哥倒也不躲闪,迅速夺过身侧之人手中的佩刀挡下了王蒙这一剑。
“你以为我们京兆府衙的人都是吃白饭长大的吗?老子告诉你们,少在外头吹嘘你们上过战场杀过人,换作我们京兆府衙的人去,照样打得对方屁滚尿流!”
朱哥说着呸了一口,狠狠咬牙举起手中的佩刀往王蒙头上砍去,王蒙今日带的是剑,本就在兵器上吃了大亏,却不想这朱哥又是力气十足之人,竟让他有些受不住。
肃王见状,右手一勾,冷剑出鞘发出冷冽的声音,剑光一闪所有人都来不及捕捉,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他这一剑必然迅速出手的情况下,肃王竟然慢慢踱着步子走上前。
朱哥奇怪地打量了一眼他的双足,似乎明白了什么,笑道:“我说呢,拔剑倒是挺快,可惜了你这剑是出不了了!”
说时迟那时快,他脚步一闪猛然冲上前,手中的大刀虚晃过王蒙,直往肃王心口刺去,肃王面色丝毫不动,手臂飞速转动,不但挡住了那带着巨大冲击的大刀,还将力道还了回去。
“彭!”
朱哥摔倒在地,一脸愕然地瞧着面前的人,万万没想到在力量上从来没有遇过敌手的他今日竟一招败在了眼前人手上。
他抓过身旁的大刀还想起身,王蒙及时用剑抵住了他,厉声道:“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了,这位是肃王殿下!难怪京兆府衙落得今日这般田地,都是拜你们这些鼠蚁所赐!”
“什么……肃……肃王殿下……”
朱哥一下便愣住了,所有围观的百姓也吃惊地合不上嘴,肃王仍旧站在原地没有进一步也没有退一步,目光直直地落在季瑶身上,似乎是想说些什么。
季瑶见状,疾步冲到了他面前,满脸关切道:“你的伤好了吗?为什么今日穿的是骑装,难道你是骑马来的?”
“比起走着来,难道不是骑马来的更为方便吗?”肃王将季瑶紧绷着神情,低笑了一声,伸手替她整理鬓角的乱发,满脸宠溺道,“不必担心,我很好,这点伤对我来说不算什么。”
“是吗?那真的太好了!”季瑶看出他笑容之中的几分苦涩,心中越发内疚,既然他不愿让自己担忧,那自己也只能真的装作释怀地舒了口气。
可是肃王与季瑶是多年好友,又岂会看不出她这番心思,当下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是侧转过身子道:“这里太乱了,我差人送你回去,以后出门记得多带几个人,金陵从来没有什么太平的日子。”
季瑶扫了一眼混乱的人群和一脸恐慌的朱哥,微微点头道:“我能问一句,你们这是在干什么吗?”
“奉命捉拿逃犯。”
肃王言简意赅地吐出这六个字,便绷着一张脸再无开口的意思,季瑶深知待在这里确实不合适,当下点头示意抬了脚往外走。
路过肃王之时,却听肃王刻意压低了声音再次开口道:“今晚戌时,裕华园见。”
裕华园自上回解忧借去庆贺生辰之后便未去过半回,眼下肃王竟然约在这偏远的裕华园实在是叫人觉得难以理解,想到解忧生辰,季瑶脑中白光一闪,忽然想到,今日恰恰也是自己的生辰。
这未免太过巧合,季瑶立刻联想到肃王约自己去裕华园是为了庆生,可刘珣必然也记着她的生辰,难免今夜会来找她,季瑶忽然为难了起来,顿了好一会到底是勉强开口道:“我就不去了吧,毕竟……”
说话间她习惯性地侧头,陡然发现身旁已无肃王的人影,他早已坐到朱哥的方才的座位,开始一个一个地进行审查。
季瑶不便打扰他,只得慢慢退了出去,回府的路上,她在心中默念了千万回对不住,今晚多半是要放他孔雀的鸽子了,希望他不要生气才好。
“小姐!你去哪了!”
常府门口,在门口来回踱步的常喜瞧见季瑶,兴奋地一下便扑了上来,常季扬紧跟其后,脸色黑沉道:“季瑶你怎么回事?又一个人跑出去了,若是再遇到什么危险,叫大哥怎么办?”
“大哥……我这不是没事嘛,我有分寸的,知道哪里去得哪里去不得,大哥你就放心吧!”季瑶见他神情严厉,便上前摇着他的胳膊撒起娇来。
常季扬实在是拿她没办法,对天长叹了一声道:“我常季扬何德何能啊,有你这么一个好妹妹。”
“好了大哥,还玩这个……”季瑶被他这哀嚎的模样逗乐,重重推了他一把,笑道,“我饿了,我们回去吃饭吧。”
“好啊,小姐,饭菜都已经准备好了,嘿嘿……”常喜笑眯眯地凑了过来,满脸都写了快夸我快夸我的神情。
季瑶正想打趣她两句,却被常季扬抢先打趣了:“季瑶啊,不是大哥说你,你如今都这个年纪了,不该再是小时候的模样,做人应当斯文一点,小姑娘家家的,力气这么大做什么?”
“大哥你饿不饿?你不饿我就先进去吃饭了……”
第一百二十九章 蛇蝎王妃
此刻正是申时三刻,离吃饭还有一些时间,可大厅之中却是摆了满满一桌子菜,丰盛的一看便是早有准备。
偌大的圆桌之上却只摆了三副碗筷,季瑶瞧了这场景,心里酸酸的,实在是笑不出来,听到身后两人的脚步声将近,她这才拍手大笑道:“哇,全是我喜欢吃的菜!”
“那你还等什么?快坐下来吧,小馋猫。”常季扬此刻的声音也轻柔的不行,季瑶眼眶不禁一热,强忍住内心翻腾的情绪,入座道,“我今天一定要把这些菜通通吃光!”
“这么多菜,小姐……也不怕吃撑了?”常喜吃惊地瞪大了眼睛,觉得自己耳朵出了问题,可是下一刻当她瞧见季瑶迅速席卷下一只大鸡腿,这才艰难地吞咽下口水,慢慢坐了过去。
常季扬瞧着眼前这场景,心中又何曾不在唏嘘?顿了一顿,将好菜拼命往季瑶碗中夹去:“来,这是你最爱吃的糖醋排骨,多吃一些。”
“大哥……”
季瑶停下咀嚼的动作,含糊不清地喊了一句,常季扬只当是没听见,继续夹菜念叨:“吃吧,多吃一些,有什么话咱们以后再说也不迟。”
季瑶方才手中的筷子,侧头一脸认真地盯着常季扬道:“我的生辰礼物呢?大哥该不会是忘了吧?”
常季扬闻言一愣,随即舒了口气,大笑了一声从桌底取出一个木匣子来:“早就准备好了,还能少了你的?”
那木匣子极其精美,想来里头的东西必然很是珍贵,可是季瑶的眸子却瞬间黯淡了下来,将木匣子往常季扬那推了一推,托着下巴道:“我不要,无非是些什么难得的朱钗,没新意。”
常季扬被她这话一梗,无奈妥协道:“好吧,那你想要什么礼物,只管说出来,若是大哥能买到都买给你。”
“真的?”
季瑶有些不敢置信地冲着他眨了眨眼睛,常季扬极为认真地点头道:“自然是真的,大哥几时骗过你?”
“我想要……”季瑶暗暗咬牙,看着面前的人惊奇的目光,略做犹豫,到底是说了出来,“我希望大哥退出定王和东宫的争斗。”
季瑶话一出口,方才还欢脱的气氛一下子变了,常喜才夹起的红烧肉也被吓得跌落在碗中。
常季扬眼中的宠溺霎时间褪去,目光逐渐发冷,嗓音也低沉的不像话:“无理取闹!这种事情能拿出来开玩笑吗?”
“大哥,我没跟你开玩笑,现在的情形对我们常家越来越不利了,趁着我们还没有彻底陷入泥潭,赶紧脱身的好,否则将来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季瑶直接反驳,丝毫不顾常季扬已经铁青的脸色,继续道,“大哥知道定王派人监视我们常家吗?大哥又知道定王妃找过我吗?试图让我暗中帮助定王……”
“什么?定王妃?”常季扬闻言很是震惊地打断季瑶的话,拧眉追问道,“你答应了?”
“除了答应我还有别的选择吗?这金陵所有人都要我们常家为他们做事,我们是商,他们是官,若是不答应还有活路吗?似如今这般在东宫和定王之间游走,到时候若是两头都不讨好反倒遭到截杀,何必呢?他们的天下之争又与我们有什么干系?我想做的只是报仇而已,报了父亲的仇,便带着常家所有人举迁江南。”
季瑶激动地站了起来,一口气吐出了腹中所有话,倘若这争天下的人是刘珣,或许她还会犹豫一下,拼上所有去博一回,可这无关紧要的人说到底与她真的又有什么干系呢?
“季瑶!我同你说过很多回,叫你不要掺和到这些事情里来,这些事我自会处理!”常季扬僵着一张脸,看上去强忍着一团怒火,竭力让话语平静下来,“早在很久之前,我便同定王说过,请他一定不要将你拉到权斗之中,谁知道后来你跑去了东宫,如今又与定王妃有了约定,你这样子,还说什么安然脱身,分明就是不管不顾一头跳进了泥潭啊!”
听了常季扬的话,季瑶猛然回醒过来,原来这些年自己助长东宫势力在定王眼中不过是滑稽小丑,看在大哥的面子上才不愿与自己计较,可因自己确实挡了他的道,也惹来他的一番不悦。
而这定王妃,虽说是个聪明女子,可季瑶始终觉得定王妃是个好人,至少在某些方面承诺过保住常家,可是如今一想,却是让她毛骨悚然。
论城府,这金陵所有的女子加起来只怕都比不上一个定王妃,她明知道常季扬拜托了定王不要将季瑶拉进泥潭之中,可仍旧动用着小心思与季瑶达成约定,甚至在江家出事的时候,不惜以沈家之事相威胁逼迫季瑶帮助江家。
定王妃要做的,从来都是毁了她常季瑶一人,这样就能神不知鬼不觉地除去一块碍事的石头。
难保这次的绑架事件不是定王妃在背后策划,季瑶犹豫了一下很想开口将那晚绑架的事说出来,可是话到嘴边到底是咽了下去,这件事情牵扯到了祝商和顾沉运,她不能这么就说了出来。
祝商接二连三地帮助自己,若是因为自己而……
“事情已经这样了,除了逃跑我再找不到第二个办法,晚走一步都是劫数啊,大哥!”季瑶仍旧不死心地劝说着常季扬离开金陵,常季扬却侧身斩钉截铁道,“早在很多年之前,我就已经做好了牺牲的准备,这个浑水我早就已经淌进去了,出不来了,为今之计……”
常季扬说到这里抬眸看向季瑶,炙热的目光之中带着一丝不舍,更多的却是坚决:“为今之计,便是你远远地离开这里,若是将来你听到我不幸离世的消息,便永远也不要回来,若是有幸我安然无恙度过这风云之劫,季瑶,大哥一定亲自接你回来。”
“大哥!”
季瑶浑身的神情都绷在一处,她知道事情到了今日已经万分严峻了,可是被常季扬这么一说,她忽然觉得自己竟是帮不上半点忙,就像一个废人,只能做一个逃兵躲得远远的,眼睁睁看着大哥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大哥不走,我也不会走的。”
“你……”常季扬被她气得噎住了,顿了好一会才叹气道,“我便知道你这个性子,所以此前也未劝过你,你想留便留吧,但是这些事情你不准再插手!”
第一百三十章 剑气伤人
常季扬负气而走,未动一下筷子,季瑶却不似他这般傻,才不愿饿着自己,如平常一般慢慢地吃着面前的佳肴,直吃了大半个时辰也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小姐……快别吃了,吃这么多,会撑死的……”常喜站在一旁,吃惊地瞧着慢条斯理吃菜的季瑶,见她神色正常,心中的担忧却更深了。
“刘珣来找过我吗?”
季瑶放下手中的鸡腿,抬眸看向常喜,常喜见她终于停住了,惊喜上前道:“没有,世子未曾来过。”
“哦……”
季瑶应了一声,低头继续吃起了鸡腿,常喜被她那津津有味的神情打击到,再也说不出半个字。
沉默了好一会,她才讪讪提醒道:“若是一会世子来了,小姐却吃的走不动路了,那可真是……”
“你说的有道理。”季瑶闻言放下鸡腿,如七月孕妇一般搂着肚子站了起来,皱眉道,“快扶我一把,我可能真的吃多了。”
常喜急忙冲过去扶住了她,脚步缓慢地往前移动,心中却是暗想,这哪里是吃多了,分明就是吃撑了啊。
“不过小姐,方才解忧公主来过了,送了一对玉如意过来,我见不过是普通的玉如意,并非什么难得可贵的礼物,就让东兰放库房里了。”
季瑶微微颔首,十分赞同常喜这一做法,她从前与解忧关系亲密无间之时,从来不送这些冷冰冰的东西,无一不是些乱七八糟不值钱的东西。
但她很是珍惜那些东西,竹蜻蜓也好小圆珠也好,那上头都有着玉如意金钗等物没有的温度。
“你知道解忧这几日在忙什么吗?”这是两人和好以来季瑶的第一个生日,解忧没可能不来的,季瑶不免心中奇怪。
常喜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道,黯淡的眼眸陡然一跳,似乎想起了什么,激动道:“哦!对了!我回府之后同东兰说了阿虚的事,方才东兰同我说,他觉得阿虚并非定王殿下的人。”
“不是定王的人?那是谁的人?”季瑶很是奇怪地顿住脚步,这金陵之中除了定王殿下要与东宫争储君之位,还有哪一位殿下也在暗中布势力?
“东兰说不知道,但他可以肯定阿虚绝不是定王殿下的人,他说因为马夫朱让一个人就够了,不需要什么笨手笨脚的阿虚来打探消息,反倒是帮倒忙。”
常喜极其认真地回想当时的对话,自觉没有漏说什么,才斩钉截铁地点了点头。
这金陵之中有本事同东宫争夺储君之位的,当真只有定王一位,季瑶想来想去都想不到阿虚口中的殿下究竟是何人,但既然别人已经将手伸到了常府之中,季瑶当下除了万分警惕,再无其他办法。
“备马车。”
季瑶抬头望了一眼天色,乌云遮日,寒风凛冽,这天气并没有因为今日是她的生辰而好转半分,只是该见的还是得见。
“小姐要去哪?常喜陪小姐一道去。”常喜万分懊悔白日里没有跟上季瑶的步子,此刻便铁了心一定要跟着去。
季瑶却是摇了摇头,笑道:“今晚你就不必跟着去了,我要见的那个人想必也不太高兴你跟着去。”
“啊?”
常喜愣了一愣,随即瞪大了眼睛,大声道:“小姐要去找世子?!!”
“轻点,别让大哥听见了,到时候又数落我一顿,一会大哥问起我来,你知道该怎么回答的。”季瑶警惕地扫了一眼四周,见无人出现,这才满意地拍了拍常喜的肩膀,笑道,“去吧,给我备马车。”
既然他不来找自己,那么只好自己上门去讨礼物了,季瑶一想到他难得吃惊的脸,心中暗生痛快之意。
等马车到了康王府门前,季瑶又迫不及待地跳下了马车,就要迈入大门的脚步一转,又折了回来,冲到老马夫面前道:“你速速去一趟裕华园,见着肃王殿下替我转告他,就说我此刻又要事,不便与他相见,改日再聚。”
“是,大小姐。”
季瑶看着马车迅速往裕华园的方向去了,这才放心地舒了口气,转身便入了大门敞开的康王府。
“如今整个金陵都乱的跟一锅粥似的,所有人都在找顾沉运,眼下崔要又不知所踪,有没有可能是东宫的人劫走了顾沉运?”
“不可能,倘若东宫那边得到了此人,必然在第一时间利用此人给自己洗脱嫌疑,怎么会似眼下这般,出动了所有人去寻那崔要?”
康王府管辖松懈,加之许多人都见过季瑶,因此她走在府中并未有任何一人上前阻拦。当她走到黑沉走廊尽头之际,忽然听到刘珣的声音从书房中传出,当下忍不住顿住脚步贴着窗户偷听起来。
“不是东宫,那会是谁?这件事会不会和之前的茅屋死人案有关?我倒觉得此人是冲着东宫去的。”
“却是有这个可能,我们如今要做的,就是确保东宫不会将这件事嫁祸到定王身上,毕竟定王殿下是最有可能嫁祸东宫之人,倘若皇帝听信谗言难保不拿定王殿下开刀。”
“若是真有这一日,那我们也该做好万全之策,世子你说,我们需不需要将徐州的兵调到金陵来?以防不测……”
徐州的兵!
季瑶心口猛然一震,她原以为这不过是场争夺东宫之主的战争罢了,没想到定王这边胆子如此大,连兵马都早早地准备好了,大有权谋不成逼宫的意思。
她这一惊,扶着窗子的手下意识抖了一回,屋子里头的谈话声嘎然而止,随即传出来一阵脚步声和带着杀气的滚滚喝声:“谁在外面!”
朱门后猛然冲出一条人影来,明晃晃的剑在黑夜之中也这般晃眼,不等季瑶回过神来,那剑已冲着自己的脖子刺来。
面前这人出剑速度之快难以收回,季瑶隐隐觉得今天要么重伤被抬回去要么就是被他刺死在此,但要是被他这一剑给误杀了,季瑶实在是觉得不划算。
“是你?”
剑气停在季瑶下巴处,并未再往前一步,季瑶保持着瞪大了眼睛的模样,顿了好久,才舒了口气,苦笑道:“如何不能是我?”
第一百三十一章 醋意大发
“季瑶?你怎么来了?”
刘珣喜出望外的声音从朱三剑身后传来,季瑶想要上前,却见朱三剑死死地盯着自己,全然没有收手的意思,好笑地垂眸看着离自己脖颈只有一寸的剑。
就在此刻,季瑶脚步一冲,猛然往前,朱三剑被她这寻死的动作吓得不轻,急急收回了剑,惊魂未定地看向季瑶,见到的却是一张极其得意的笑脸。
“你若是真想对我做些什么,那就尽管动手,倘若你不敢,那以后还是别在我面前装模作样的好。”季瑶毫不畏怯地对上朱三剑满是杀气的目光,回了一个更大的笑容。
朱三剑冷哼了一声,收剑负气而走,一旁看戏的刘珣却是连连摇头道:“你还是这么爱捉弄人,三剑他性子直,脾气倔,你别跟他闹,快进来吧。”
话音未落,刘珣已伸手将季瑶拉进了书房,又仔细地将房门关上,余光打量了她一眼道:“今日怎么突发奇想来找我了?该不会是想我想的睡不着吧?”
“你……”季瑶有些无奈地瞪了他一眼,见他关上门后便直直地往书案走去,忙追了上去,“你真的忘记啦?”
书案之上全是一封又一封的密函,刘珣小心地收拾着书案,头也不抬地回道:“忘记什么?”
季瑶撇了撇嘴,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双手枕胸偏着脑袋道:“看来,你最近过的很忙碌啊,倒是和外头传说的有些不一样。”
“确实是很忙,这几日与谢家在查草屋和帝陵的事,忙得是焦头烂额。”刘珣收拾好书案,又疾步走到圆桌前,匆匆倒了两杯茶,将其中一杯移到季瑶面前,二话不说端起自己那杯一口气灌了下去,“好茶……好茶……”
季瑶始终站在原处,一动不动地看着刘珣,刘珣放下茶杯才注意到季瑶失落的目光,嘴角微勾憋笑道:“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我就是吃撑了出来消化消化,顺道看看你。”季瑶满脸失望无从掩饰,也或许是她根本不想掩饰,希望刘珣可以从自己的失望中回想起今日是她的生辰。
刘珣端过茶杯,亲自递到季瑶面前道:“这茶喝了助消化,你多喝一些吧,外头冷,一会走的时候穿我的裘衣吧,免得着凉。”
季瑶一听这话就不大高兴了,皱眉气道:“我才刚来,你就迫不及待地希望我走?”
“我不是这个意思,但你总归是要回去的……”因季瑶很少发脾气,更是从来不会因为这些小事而斤斤计较,所以刘珣听了也没放在心上,只是继续低头自己忙自己的。
“懒得和你说话!”
季瑶瞪了他一眼,抬脚直往外走,经过刘珣之时,胳膊用力地撞在他肩膀上。刘珣被她撞得肋骨一震,龇牙咧嘴了一回,顾不得疼痛,哭笑不得地追上去拉住她道:“究竟是怎么了?你不是一个支支吾吾的人,有什么你就痛痛快快说出来吧。
你也知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再说了这几日我实在是忙,很多事情都顾不上,你就告诉我吧,我若是哪里做错了,我改!一定改!”
季瑶的目光越过刘珣落在书案之上,心头的不悦慢慢退了下去,刘珣这几日确实很忙,忙到忘了自己的生辰也不是什么大事,可若是因此而指责刘珣,难免显得自己有些小心眼。
正是为难之际,刘珣目光一闪,恍然大悟道:“你是生气外头的那些风言风语吧?玥儿确实在康王府住下了,可她是跟着世休一道来的,是跟着他兄长来学习的,你……”
“谢玥住在这里?”季瑶震惊地眼睛都瞪得圆滚滚的,刘珣没想到她竟是不知情,当下也有些懵了,顿了一顿,反问道,“你既不是为了这事生气,那是为了什么事?”
季瑶全然听不见他的声音,一心追问道:“谢玥住在这里?每日都与你同吃同住?你甚至还改口叫了她玥儿?”
刘珣看上去很是为难,平素里精明的眸子此刻很是无措,上前拉过季瑶的手解释道:“她是住在这里没错,可并未与我同吃同住,我与她有时候几日都见不上一面的。玥儿之前确实不懂事,可是她如今却懂事了不少,甚至从未来我院子里找过我一回,你就不要同一个小姑娘置气了……”
“咚咚!”
敲门声在这个时候响起,季瑶断定是朱三剑折而复返,十分不满地侧过头,示意刘珣尽快解决。
哪知刘珣还没来得及迈开一个脚步,一道小心翼翼的声音从门外传了进来:“阿珣哥哥,你在吗?我是玥儿。”
还未来得及平息的怒气瞬间又袭上了心头,季瑶不敢置信地盯着刘珣,万万没想到他方才竟是花言巧语唬弄自己,不光季瑶震惊,刘珣也是万般吃惊,红着一张脸不知如何解释。
当下忙开口道:“玥儿,我休息了,有什么事明日再说吧。”
门外的人似乎并没有离开的意思,再次开口道:“我听说阿珣哥哥这几日很是辛苦,所以熬了这莲子羹想给阿珣哥哥吃,玥儿……玥儿熬羹也很辛苦的,阿珣哥哥可不要辜负了玥儿的好意啊。”
刘珣一张脸由白转青,青转红,煞是有趣,季瑶对上他慌乱的神情,挑眉冷笑了一声道:“很辛苦的!”
话音未落,季瑶迅速转身,脚步急匆匆直奔朱门,“啪”地一下便打开了房门,那端着食盘等在外头的谢玥,脸上却是找不到一丝吃惊的神情,似乎是知晓季瑶在此,故意来气人的。
她望着季瑶,甜甜笑道:“季瑶姐姐,你也来啦,可惜我这羹只够阿珣哥哥一人吃,下回季瑶姐姐来提前差人通知一声,玥儿一定把季瑶姐姐的份也做进去。”
季瑶明知她是故意的,心头的怒气仍旧高升不落,本想一走了之,到底是咽不下这口气,一把端过食盘中的那盅莲子羹,迅速喝了起来。
“彭!”
喝了两大口,她又将这莲子羹重重放回食盘,笑道:“不冷不热温度适中,不甜不腻非常滋补!只是这羹女子喝了滋补,男子喝了却是无用,不管怎么样,我都替刘珣谢谢玥儿妹妹了。“
第一百三十二章 东宫洗冤
谁也想不到,那被众人寻疯了的顾沉运竟然被肃王找到了,而且以所有人想不到的速度觐见了皇帝。
“卑职掌管后卫营以来,从未出过半回差错,皇上若是不信大可派人调查此事,卑职确确实实记得很清楚,太子殿下从未派人取走半点炮药。多月以来,后卫营炮药所用之处甚少,但凡借用出去都清清楚楚记录在账,绝没有少记一回。”顾沉运不是个什么镇定的人,言语之中带了少许颤抖的尾音,好在出口的话却是顺畅之极,未有疙疙瘩瘩。
皇帝转着手中的珠子,老眼是不是抬起来打量一眼面前的人,沉吟了许久将目光落在肃王身上:“你这些日子可有调查出什么来?绑走他的人又是谁?”
“回父皇,顾沉运方才所言与儿臣查的一模一样,当属事实,至于是何人绑走了顾沉运,儿臣会增派人手尽力在最短时间内查出,却不让别有用心之人行挑拨离间之事。”肃王最后一句话恰恰说到了皇帝心中,他正是这么想的。
此人诛杀东宫手下,又将帝陵之事嫁祸到东宫头上,显然是有备而来,这几日发生的事能让半个金陵变了风云,同时也证明了此人的强大。
这样的人,皇帝想来想去只想到一人,那便是定王,眼下的党争他自然是心知肚明,可他并没有做出什么相应的举措,只是因为近年来对太子越发失望,而出色的定王却吸引了皇帝的注意。
他确确然然想过另立储君的事,只是碍于皇后和皇后本家在朝中的势力,以及太子这些年所累积的势力太过庞大,想要另立储君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倘若这些事果真是定王为了争夺皇位所为,那他也不能任由定王这般任意妄为,皇帝转珠子的手忽然停了下来,直勾勾地看着肃王道:“你就半点头绪也没有?总也有个蛛丝马迹吧,你若是怀疑什么人尽管说,朕心中自有定数。”
皇帝这番话听着倒像是在说肃王偏袒谁,肃王英眉一拧,垂首慎重道:“父皇英明,心中自有定夺,儿臣是万万不敢欺瞒父皇的,这件事儿臣的确没有找到半点蛛丝马迹,做事的人手脚太干净,干净地……”
肃王说到这里顿了一顿,抬眸对上皇帝狐疑的目光一字一顿道:“干净地仿佛不是朝中势力所为……”
“嗯?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的意思是近来天下不太平,还是百姓生活不够安稳?有人要在天子脚下给朕难堪?”皇帝浑浊的双目此刻迸发出点点精光,一脸的老谋深算让人想不到他的用意。
“儿臣觉得这件事有些离奇,不敢妄下定论,但是可以肯定,此人定不会善罢甘休,必然会再度出手。儿臣已在各街巷之中遍布暗卫,未雨绸缪,只要此人一有动作,绝逃不过儿臣的掌控!”
肃王斩钉截铁地吐出这一番话,满脸的精气神和自信让皇帝很是认同,皇帝点了点头,目光却慢慢移到了肃王的腿上,声音温和道:“你这腿上怎么样了?朕听闻需要静养多日,怎么也不好好歇着,便到处跑来跑去?”
皇帝这话让肃王实在难以接口,他如今到处负伤到处跑来跑去,说到底还不是因为皇帝的意思,方才还觉得有些贴心的关切,肃王此刻竟觉得异常刺耳。
他与别的皇子不同,从小便在军营之中长大,稍大一些,便被派往边疆驻守,行军打仗对他而言不过是家常便饭。从小到大,面前的人从未带给他半分关切,有的只是无尽的厚望,迫切的厚望,希望他将来可以好好辅助明君,平定天下。
“儿臣行军打仗多年,身上大大小小伤口百来处,比这严重的更是多了去了,父皇不必担心,儿臣撑得住。”肃王顿了一顿,才说出这一番话来。
皇帝心里也是知道亏待了肃王的,此刻被肃王这么一说,脸色一变隐隐透着些尴尬,手指飞快地转着佛珠道:“前几日西域送来一株难得一见的乌参,说是强健筋骨滋补血气效果出奇的好,走的时候带回去吧。这腿伤可不能当小事马虎了对待,要好好调养。”
“是,儿臣谢过父皇!”肃王端端正正地对着皇帝行礼,转身出大殿之时,硬是加快了脚步,勉力让自己看起来仍旧矫健如初。
出了大殿,肃王的脸色已煞白,一道退出大殿的顾沉运急急凑上来,一脸焦灼道:“肃王殿下没事吧?”
“我没事……”
不等肃王将话说完,顾沉运已迫不及待地打断他的话:“那肃王殿下什么时候放了我的家人?”
“我会立刻释放你的家人,还有此前承诺你的话,也会一一兑现。”肃王说着双眼微眯,盯着顾沉运逼问道,“你当真是自己逃出来的?”
其实顾沉运并不是肃王找到的,而是顾沉运自己找的他,当时听闻顾沉运求见自己之时,肃王还觉得荒诞不经,不足为信,直到真的见到了顾沉运,他才觉得又惊又喜。
可是眼前这个神色慌张,武功一般的人,衣着还这般整洁之人,怎么也不像是才死里逃生的人,顾沉运听他这么问,心里噶等一下,勉强笑道:“肃王殿下,确实是我自己逃出来的,我虽然武功差了些,但是脑子不笨,不然也不会当上炮卫营的军需官。”
“知道了。”肃王微微点头,侧身继续往前走,心里却是一阵冷笑,倘若真是自己逃出来的,那是如何避过那重重暗卫和密探找到自己的?
若说背后无人出谋划策,他是绝对不信的,只是他想不明白,究竟是何人会在暗地里帮助太子洗清冤屈,又是何人做出烧茅屋和炸帝陵的惊天大事?
令肃王深感恐惧的是,不论是何人,他隐隐觉得这些人都未曾动用朝中半分势力,倒像是民间势力。若是民间真藏着这样一股巨大的势力,对金陵对宋国无疑是一个巨大的隐患,只有将这个隐患狠狠拔去了,笼罩在金陵头顶的乌云才能挥散开去。
第一百三十三章 不清不楚
东宫洗清冤屈的事如秋日草原上的一把大火,迅速蔓延到了金陵所有地方,定王、谢家、沈家、江家,无不都是吃惊之极。
太子稳坐东宫多年,还未遇上过这样的起起落落,众人期待的倒台也不过短短数日,便眼睁睁看着太子再次耀武扬威地出现。
这强大的落差实在是叫人瞠目结舌,究竟是何人有那样的本事拉太子下马,又是何人又那样大的本事将太子推回马背。
别人不清楚,可季瑶却是清楚的很,除了祝商,整个金陵还有谁能做出这种事来?尤其是当季瑶知道祝商是为剑庄来到金陵复仇的,心里万分焦躁。
大哥和刘珣都铁了心要为定王做事,而照目前的形势来看,肃王显然已经站到东宫的阵营里去了,一直隐藏在背后的祝商更是可怕,他要毁掉的不单单是东宫和定王,而是整个朝廷。
对她帮助最大的两个人即将都弃自己而去,站在自己的对立方决一死战,季瑶如何能不恐慌?
然而季瑶万万想不到,太子重归自由的第一件事便是打算向皇帝求亲,欲纳季瑶为侧妃。从最初的太子妃转变为侧妃,这一结果很好地说明了太子看出些什么来,不再对季瑶有所信任,打算以纳妃的形势将季瑶圈固东宫,永远没有自由身。
“都抬进来吧。”
不少小厮抬着大大小小的厚礼往常府院子里走来,而带着这些小厮前来拜访之人竟是祝商,季瑶站在长廊里愣愣地看着眼前这一切,怔忡了许久才踱步上前:“你这是做什么?”
“我是替太子殿下来送厚礼的,还请常大小姐笑纳。”祝商说着对季瑶微微颔首,行了一个君子之礼,这刻意生分的语态让季瑶很是不舒服,当下拉过他到一边质问道,“好歹我们也是朋友,你进东宫第一日就做这样的事羞辱我,你也好意思?”
祝商垂眸看着愠怒的季瑶,半晌未出声,两人之间的气氛前所未有的尴尬,季瑶打量了一圈四周,压低声音道:“我知道是你指使顾沉运为太子洗冤的,我不将这事说出去,换你帮我一个忙可好?”
如果是方才祝商开口是在众人面前假装生分,那此刻季瑶的话却是真真正正的生分了,若是以朋友身份求祝商帮忙,祝商未必会拒绝。可季瑶却拿顾沉运的事来威胁他,祝商虽然明白就算自己不忙她这个忙,季瑶也不会将事情乱说出去,可是心中还是有些不爽,当下提醒道:“首先,你要知道,太子的确是被冤枉的,并非是我指使顾沉运这么说,我只是救了顾沉运而已。”
季瑶侧着脑袋愣愣地看着他,喉口仿佛堵了棉花一样半个字也吐不出来,祝商被她这锐利的目光看的心里发憷,实在忍不住笑道:“那你告诉我,你需要我帮你什么?”
“当然是帮我打消了太子纳我为侧妃的念头啊!我并不想嫁入东宫!”季瑶见他松口,忙将事情道了出来,她相信这件事对万能的祝商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可是祝商却摇了摇头。
这让季瑶很是绝望,她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道:“你不愿意帮我?”
“不是不愿意,而是帮不了,倘若要解决这件事,必然又会……”祝商摇了摇头,不大愿意继续说,可季瑶显然是个刨根问底的人,忙凑到他跟前,追问道,“会如何,你倒是说呀,我也不是什么冲动的人,你告诉我益处和害处,我衡量衡量再做决定啊。”
祝商似乎还在犹豫之中,而等在院子里的小厮们已等得不耐烦,伸长了脖子往长廊看来,季瑶猛然按住祝商的肩膀,语气急躁道:“算我求你了,倘若我真的避不开,我只能在大婚之日血溅东宫了,我并非与你开玩笑,我是说真的。你是我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若是连你都不愿意帮我,那我今日便一头撞死算了,何必等到大婚之日?”
“哎……”
祝商颇为无奈地转身,沉声道:“你若想让太子打消那念头,为今之计,只有败坏你自己的名声,或者赶紧找一个人立马成亲,当然后者你也不会愿意,所以你能做的只有前者。”
季瑶目光一沉陷入了沉思,脑中很快想到一个人,她猛然抬头,话还未出口,面前的人已冷声抢在她面前道:“你别打刘珣的主意,他是罪臣逆子,在朝中本就是个尴尬的身份,再加上他扶持定王众人皆知,你若是在这个时候与他搅和在一处,你说皇帝怎么想?只会害了你自己和刘珣。”
“不是刘珣,那我与谁?”季瑶顿了一顿,试探着问道,“肃王?”
祝商极为肯定地摇了摇头,季瑶不再猜想,索性直接求助道:“那你说,这个人选谁最合适?”
“沈庆之。”
“什么!”
季瑶听到这三个字时,震惊地简直站不住,沈庆之是沈文守和沈昭守的父亲,足足比自己大了一个辈分啊,与他纠缠不休,那当真是彻底坏了自己的和沈家的名声!
“没错,就是沈庆之,我知道沈家的债务是你还的,他沈家欠了你这个人情,必然会帮你。季瑶,这件事,你要么不做,做了就要做的斩钉截铁,才能保住你自己。”祝商神情严肃地看着季瑶,言语之中未曾有半分开玩笑的意思,他看着季瑶不敢置信的呆样,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道,“你好好想想,我先回去了。”
祝商是何时走的,季瑶都未发觉,她始终沉浸在祝商方才的话中,若说让她与沈文守传出什么不清不楚的关系也就罢了,可是沈庆之,一个六旬老人,她实在……实在是做不到啊。
“为什么非要沈庆之,我觉得沈文守也可以达到同样的效果……”季瑶说着侧转过身,瞧见的却是空荡荡的长廊,身边早已无人,当下悻悻闭嘴,不再言语。
脑中不断跌撞着沈庆之苍老的脸孔,季瑶紧闭双眼仍旧忘不掉,这件事真的快要逼疯她了,季瑶下意识咬紧牙关,不管怎么样,是谁也不能是谁沈庆之!
第一百五十四章 亲家和好
“哗啦啦!哗啦啦!哗啦啦!”
倾盆大雨说来就来,豆子一般的大雨重重打在金陵城内,方才还在兴致上的百姓一下便慌乱起来,人群一时之间混乱的很。
“好冷啊!”
今日的风也大,将大雨吹进格间冻得常喜连连跺脚,她哆嗦着手关上窗子,耸肩寻求季瑶的意见:“小姐,我们是等雨停了再出去还是怎么样?”
“当然是等雨停了再出去啊,你忘了我手受伤了,不能淋雨的。”季瑶不急不慢地坐了下来,为自己倒了一杯热茶,很是悠闲地喝起茶来。
“来啦?掌柜的在那边等你。”
小二刻意压低的声音隔着屏风传来,季瑶不由得提起了神经,仔细听着外头的动静,只听轻巧的脚步声下传来一个男子特有的浑厚嗓音:“嗯。”
只不过是一个字,却让季瑶觉得很是耳熟,她小心翼翼地走到屏风前,透着屏风观察外头的情况,却是什么也没来得及看到。
“小姐,怎么啦?”常喜见季瑶这个模样很是不解。
季瑶轻轻掀起竹帘,走出格间,一双眼睛仔细地在二楼扫了一回,仍旧没有看到什么异常的人,这个时候,眼尖的小二看见了四顾寻人的季瑶,急匆匆跑过来道:“常大小姐有何吩咐?”
从前未注意,今日仔细一瞧,这小二却是一副面清俊秀,眉目俊朗的模样,他虽然点头哈腰,神情之中却未曾带有半点讨好谄媚之意,隐隐可见一丝让人捉摸不透的神秘。
季瑶侧头看了一眼仍旧大雨瓢泼的窗外道:“你这有伞吗?”
“有,小的这就给常大小姐拿去。”小二笑着迅速转身奔下了楼梯,而季瑶的目光始终落在他那矫健的步伐之上,以及习惯性握剑的姿势,这样一个人来做小二实在是屈才了。
季瑶从前从未想过金陵城中茶楼那么多,为何祝商偏偏选择这一间最为落败的茶楼,如今细细一想,也许这里就是祝商在金陵设的落脚点。
这里都是他的人,所以这也是为何茶楼明明已经暴露的情况下,祝商仍旧一而再再而三的选择在此处碰面,可惜自己明白的实在是有些太晚了。
比起祝商,她的智商永远跟不上祝商。
还有方才那个熟悉的声音始终在脑中来回盘旋,季瑶觉得非常熟悉,却又想不起来究竟是在哪里听过,一番思量之间,小二已经拿着两把油纸伞急匆匆地跑到面前。
“常大小姐,伞来了。”
“多谢了。”季瑶从他手中接过伞,转身对格间的人道,“常喜,走了。”
一张欢脱的脸下一刻便出现在季瑶面前,常喜从季瑶手中接过一把伞,跟上她的脚步道:“小姐方才是怎么了?”
小二闻言,目光亮了一亮,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季瑶的神色,季瑶心中大喊常喜这个坑货,面上却笑着打趣道:“还不是因为你太笨了,胆子还小,事事都得我亲自效力,好了不说了,咱们先回去吧。”
“小姐,我哪有……”常喜还欲再说,便被季瑶一眼瞪了回去,当下默不作声跟在季瑶身后慢慢下了楼梯。
“一会回去以后,你让东兰仔细调查这家茶楼的来历。”季瑶小心地打量着茶楼中寥寥几个顾客,愕然惊觉这些日子每每来茶馆之时,都是这几张熟悉的面孔。
起初还以为这些人是老顾客,如今想来或许是祝商派出去的眼线,每日在这交换着秘密,难怪这儿的茶这么难喝,赶走顾客也许是掩饰这家茶楼最好的办法。
如此想来,也许早在很多年前,这家茶楼便是一个交换秘密之处,季瑶从前未发觉,如今想来实在觉得可怕。
也许这是一场筹谋多年的阴谋,是一场祝商抱着必胜的决心而来的一场报复,那么在这样的报复阴谋中,只要有人挡了他的路,不管是谁,祝商都会毫不留情地除去,包括自己。
“小姐怎么了?怎么不撑伞就出去了呀!”
冰凉的雨滴扑面而来,季瑶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被常喜拉回屋檐下由着她替自己擦去满脸的雨水,“小姐这些日子发呆的时候越来越多了,我都担心小姐出什么事呢。”
“我只是在想事情,最近发生了这么多事情,总要有人想出一个解决的办法来。”季瑶低头对着常喜柔柔一笑,继而撑开手中的油纸伞道,“好啦,我们回去吧。”
大雨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好在方才市集中混乱的人群此刻已经一个都不剩了,长长的道路上只有寥寥几个脚步匆忙的行人,季瑶同常喜慢慢地往常府走去。
远远地瞧到两个俊朗的身影,正是常季扬和刘珣,他二人脚步匆忙直往自己这边赶来,季瑶瞧见了忍不住打趣道:“是不是谢家父子等得不耐烦了,差你们出来寻我?”
“又胡说,大哥是担心你,下这么大的雨,又受了伤,要是淋湿了一会又该伤风了。”常季扬嗔怪地瞪了她一眼,见她安然无恙又偷偷松了口气。
刘珣的眼眸之中也跟着透出一丝放心,他走到季瑶身边,光明正大地将她揽入自己的伞下,季瑶吃惊地瞪大了眼睛,她很是吃惊刘珣竟然当着大哥的面同自己做如此亲密的行为。
令她更吃惊的是,大哥看着面前这一幕,竟然也难得什么话都没说,而是露出一脸欣慰的笑容,季瑶愣愣地站在原地,仍旧反应不过来。
“季瑶,我们走吧。”刘珣好听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季瑶跟着他的脚步抬脚往前走,走了两步实在是耐不住心中的好奇,压低声音问了一句,“你是怎么拿下我大哥的?”
“常兄是个豁达的人,我们俩的事他都看得一清二楚,水到渠成的事他自然不会多说什么。”刘珣说的很含糊,没说出半点有用的价值来,季瑶可不信他的,她笃定一定是方才俩人来寻自己的路上和解的。
不过虽然不知道,大哥和刘珣之间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刘珣是如何说服大哥的,但眼下的结果让季瑶很是满意,她总算不用夹在中间受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