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环环相扣
解忧公主这时候全然没有心思与季瑶争辩,手指一点吩咐旁边那两个小丫鬟道:“你们把她给我看好了,一会我回来要是看不到人,你们知道有什么后果!”
“是,公主……”
季瑶不等那丫鬟应声,上前一步道:“公主,我跟你一道去,这样公主就不用担心我逃跑了。”
解忧公主目光深深看着她,恍惚间以为回到了几年前两人最要好的时候,忙摇了摇头冷声道:“你有胆子跟来,我还怕了你不成?”
她丢下这句话便转身下了廊道,往后院的方向疾步奔去,季瑶紧跟在她身后,这件事她是一定要弄清楚的。
倘若真是有人陷害自己也就罢了,可万一要是这裕华园里藏着什么变态的虐杀狂,这对园子里所有人来说都是一个极大的隐患。
“季瑶,季瑶。”
刘绍从身后抓住她的胳膊,迫使她不得不停下脚步,季瑶转头看着愁眉不展的刘绍,诧异道:“怎么了?”
“今日一大早,我派出去的白鸽回来了。”刘绍垂眸看了一眼也跟着放慢脚步的解忧,压低声音道,“你的仇人实在是太多了,白猫惨死的事必然没有那么简单,你一会见机行事,实在不行就走为上计,记住了吗?”
“我知道了……”季瑶还未说完,便被不知道从哪里出现的副将王蒙打断,“殿下,营中出了点事,还请殿下即刻赶回军营。”
季瑶对上刘绍的目光,重重点头示意他放心,不等刘绍给出回应,自己便迅速回转过身,朝着解忧公主的背影追去。
一路小跑,很快就到了后院,未近柴房,便听到凌厉的猫叫声一声比一声惨烈,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谁要剥它的猫皮。
“散开散开!你们几个到右边去,这猫野得很,哥几个小心点,能一棍子打死就打死,千万别惹恼了它!今儿个晚饭可靠它了。”
季瑶跟在解忧公主身后,扶着腰喘气,远远地就看到了几个侍卫手持木棍围成一团,廊道边还有不少人环胸看戏,就差嗑几粒瓜子了。
“住手!都给我住手!”
解忧公主怒气冲天的声音并没有传到那几个侍卫耳中,着实是因为这太吵了,加之她又跑的急,音调比平时低沉了许多。
“嘿!”
“喵呜!喵!呜!”
于是季瑶和解忧公主两人眼睁睁地看着棍子落在馒头身上,馒头在地上翻了个滚,竖起了浑身的毛,叫地也越发可怖了。
解忧公主脸色大变,拨开面前的人群就冲了上去,指着那些侍卫破口大骂:“放肆!你们好大的胆子!这是本公主的猫,你们竟然想要打死它?”
“不不,公主殿下,我们……我们这也是奉了太子殿下的命令啊……”那些侍卫面露难色,纷纷后退开去。
正是这一散开,馒头便将攻击目标移到了解忧公主身上,然而解忧公主却是丝毫没有察觉,反倒上前试图将馒头揽入怀中。
“喵!呜!喵呜!”
馒头尖利的爪子对准解忧公主的大腿,狠狠拍了下去,解忧公主铁青的脸一下变得惨白,当下连连后退,却不慎被裙带绊倒,跌坐在地。
“啊!”
解忧公主的衣裙顿时被猫爪划破,看着那如獠牙的猫齿扑向自己,连伸手挡一挡都忘记了,忽然一只包着纱布的手出现在眼前,替自己挡下了危险。
可令她更为震惊的是,馒头并没有对着面前这只手咬下去,反而瞬间安静了下来,再也没有方才狂暴的样子了。
“馒头……”季瑶伸手在馒头面前晃了晃,馒头便扑进了季瑶的怀中,“喵喵”叫着,似乎是在说它满腔的委屈。
“公主殿下没事吧?”一旁的侍卫们忙凑上前来扶解忧,解忧却皱着眉挣开了他们的手,走到季瑶面前,冷冷伸手道,“给我!”
可是回应解忧的却是馒头龇牙咧嘴的吓人样,方才可怕的记忆又袭上心头,解忧艰难地咽下口水,努力挽尊道:“我累了,你先替我抱着馒头吧。”
季瑶的心思却不在这里,两只眼睛紧紧盯着大开的柴房,尽管站在门口却仍可清晰地看到里面那血肉模糊的惨状,只不过是抬脚往里走了一步,怀里的馒头便大叫不止,很是激动。
解忧自然也是明眼人,看到眼前的景象自然打消了对季瑶的疑虑,可嘴上仍然不饶人:“我不管这件事的实情到底是什么,总之我给你三天时间,必须查清楚,否则后面的比试你休想再继续下去!”
“喵呜!”解忧后面的话说重了些,当即引来馒头的极度不满,她看着馒头再次伸出的爪子,强作镇定转身疾步离开了。
这一场闹剧,演变到最后,竟让害怕猫的季瑶爱上了猫,让爱猫的解忧从此对猫敬而远之。
季瑶温柔地替怀中的馒头顺毛,一路走一路思灼,孔雀方才的话究竟是几个意思?还有这残害包子和小猫的凶手究竟是谁?
难道……季瑶脑中划过一张人影,整个人一顿,惊得险些两眼一黑栽倒,昨夜自己离开柴房的时候,他尚未离开,那时又是深夜,只怕也不会再有人出现偏僻的后院里。
可是他这么做的原因是什么?因为自己杀了他的大哥,所以故意拿白猫出气报复自己?再者说是想以此给自己一个警告?
“啊哟!”
季瑶冷不丁撞上来人,怀里的馒头一下便飞了出去,她忙伸手去接,却根本来不及,眼前黑影一闪,馒头竟好好地落在了刘珣手中。
季瑶狐疑地看着刘珣,心中默念,馒头咬他,快咬他!
“喵!”
馒头低沉着叫了一声,在刘珣怀里伸了个懒腰竟然闭上了眼睛,季瑶不可思议地看着馒头,又抬眸看看刘珣:“没成想馒头是个不认六亲之猫。”
“你在说什么?”刘珣拧眉看着她,走上前将猫塞回季瑶怀中,才退了一步继续道,“你最近没有动作,是打算提前放弃了吗?”
放弃?季瑶眨了眨眼睛,坚定道:“我几时说过放弃了?我会坚持比试的,七试……”
季瑶话还未说完,面前的人便带着些恼意地摇头道:“跟你实在是连半句话都说不下去,常季瑶,你说话非得阴阳怪气的吗?”
季瑶一头雾水地看着他,不明白他的意思,他却转身头也不回地顾自离开了。
第十六章 阴险
这天气是真奇怪,从解忧来找季瑶的那会便没有半颗雨了,这会吃过午饭,竟然一副艳阳高照的好景象!
季瑶一边悠闲地嚼着风干的牛肉块,一边拉弦回想昨夜刘绍给的法子,专心地连常喜回来都没发觉。
“小姐?小姐!”常喜上前大声喊道。
“臭丫头,我听见啦!你再大点声,隔壁院子的人都该听见了!”季瑶瞪了她一眼,继续垂眸研究手里的弓箭。
常喜撇了撇嘴,压低声音道:“小姐,我方才出去,发现了一个了不得的大秘密!”
“你说吧,我听着呢。”
常喜听着季瑶这漠不关心的语态,轻咳了一声,故意加重语气道:“我路过偏厅的时候,无意中听到了太子和二老爷的对话,太子想在七试结束后,举行一场才女大赛……”
“混蛋!真当我常家是银库了!”季瑶目光一震,手中的冷箭嗖地一下就飞了出去。
这一箭的力道超乎季瑶的想象,竟然刺破轩窗射了出去,紧接着窗外便传来一句惊呼和重重的脚步声。
“不好啦小姐!你该不会刺中屋外的人了吧!”常喜说着拔腿就往外走,季瑶心中也异常地不安,忙跟了出去。
可是轩窗外根本没有一个人,就连她方才射~出去的冷箭也不知所踪,季瑶觉得事情不大对劲,却又找不到半分头绪,忙拉着常喜回到了屋子。
“常喜,你现在回府一趟,去父亲房里把账本给我拿来,记住不要被任何人发现了。”季瑶双眉紧缩,神情看上去甚是凝重。
常喜虽然被她这神情镇住了,但还是讪讪开口道:“小姐……你没记错吧?账本是在账房啊,怎么会在大老爷房里呢?”
倘若是普通银两支出的账本,那么季瑶也不会如此着急了,她要的可是父亲与太子、江家亦或其他她不知道的势力所来往的账本。
季瑶知道有这么一本账本的存在,却不知道父亲将它放在哪里了,父亲一走,很多事情她都不清楚,若是再不了解眼下的形势,只怕她连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没错,就是账本,你好好找找,找不到就不用回来了,等我比试结束再回去找。”季瑶见常喜频频点头,又叮嘱道,“对了,要是父亲房里找不到,就去我房里找,还有大哥的房间,他不是很久没有回家了吗?说不定会在他那儿,还有……”
“吡!哔!嘘!”
季瑶正回想账本还有可能藏在哪里,面前的人忽然发出各种奇怪的声音,听得她很是心烦:“常喜,你别闹了,我在跟你说正事!”
“季瑶……”
背后冷不丁传来洪钟般的声音,吓得季瑶心口陡然一跳,后知后觉这声音竟是二叔的,才悻悻偏转过身笑道:“二叔……这样你都能认出我来?”
“胡闹!招呼也不打一个就悄悄跑了出来,要不是你表姐告诉我,我还不知道你在哪呢!你一个大家闺秀,打扮成这个样子成何体统!更何况这园子里男子居多,院子还是与肃王殿下共用的,这要是传了出去,你的名声会如何?常家的面子往哪里摆?你想过没有?”
二叔一向如此,教训起人又古板又严厉,可是季瑶此刻的思绪都在江楚绣身上,表姐怎么知道自己在这里?难道那天……还是被她认出来了?
不应该啊,表姐又没见到自己的脸,怎么可能那么巧?季瑶听二叔终于闭嘴了,才抬眸道:“二叔,我是不得已而为之,至于具体缘由我现在不能说,等过几日我会亲自回府向二叔请罪的。”
“嗯,想来你也不是一个贪玩的人,知道你野心大,但什么事讲究方式不是?狗急跳墙这种事做不得,步步为营才是上计。”二叔的声音显然轻松了不少,季瑶忙趁机道,“季瑶一直记得二叔的教诲,是绝对不敢乱来的。”
二叔紧皱的眉头松了下来,重重叹了口气道:“大哥走地忽然,府里很多事必须由你出面,苦了你了。但不管怎么样,那件事必须加快解决,太子那里等不急了。”
季瑶眨了眨眼睛,根本不知道他口中的那件事是什么事,顿了一顿,点头道:“好,我会尽快解决的。”
“你想到法子了?”哪知面前的人目光一闪,显得异常激动,他这期待的眼神却看得季瑶心口一抖,讪讪冷笑道,“大概……应该……或许……是有了。”
季瑶脑子飞快转速,打算找一个十分完美的理由搪塞二叔,却不想二叔只是淡淡一笑,点头道:“嗯,有办法就好,你办事太子一向很放心,时辰不早了,我得回趟府,你……。”
“呵呵……”季瑶挠了挠脖子,见二叔要走,忙上前拉他到一边,斜睨了常喜一眼,抱怨道,“这丫头傻乎乎的,总是坏我好事,二叔这次回去顺道把她带回去吧。”
见二叔点头,季瑶又叮嘱道:“她现在也懒散起来了,二叔回去定要罚她把府里所有地方都打扫一遍。”
“你啊!”二叔嗔怪地看了季瑶一眼,似乎觉得她的小孩子气性又上来了。
季瑶侧身看向垂首站在不远处的人,厉声道:“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过来?死丫头,等我回来要还是那么懒,看我怎么收拾你!”
常喜紧咬着牙,一脸强撑不让自己笑出来,可是眼中的笑意却怎么也掩饰不住,季瑶忙冲上去拍了拍她的脑袋,悄声道:“低头啊……”
二叔至此阴沉着一张脸没再说半句话,微微颔首便带着常喜走出了季瑶的视线,这个时候前院忽然传来敲锣声。
“完蛋了!已经开始了!!”
季瑶大惊失色地冲进房间,匆匆取了弓箭便往前院赶去,到了前院却发现空无一人。
比起失败更令人抓狂的就是错过了比试啊!她简直恨不得一头撞在墙上,就差一点点啊,这种感觉实在是太难受了。
“你这么想不开啊?”季瑶一头撞在温热的手背上,猛然抬头一看,竟是祝商,见他也错过了比试,登时哭笑道,“呵,我们也算得上的是难兄难友了。”
“我说难兄……”祝商无奈地看着她,目光一撇望向门口,一字一顿道,“所有人都在门口等你一个人,还不赶紧过去?”
第十七章 偷吃有罪
季瑶自然是受宠若惊,心中暗想主考官未免也太人性了,哪知出了门口,才发现大家看向自己的眼神隐隐有些不对劲。
“别愣着了,快走吧。”祝商用胳膊肘撞了一下她,季瑶这才回过神来,目光一瞥不远处的马匹,诧异道,“这是要去哪?”
“规则改了,我们现在要去附近的林子里打猎,谁在规定的时辰内得到的猎物最少,就会被淘汰。”
祝商说话间,那些骏马已经由马奴牵着来到众人面前,一众人欣喜地上前挑马,季瑶却犯起怵来,她的马术可不好啊,这弄不好是会闹出笑话的。
“那兄弟我可就先行一步了,驾!”
“你小子,等我!”
大家挑了马匹便迫不及待地上马往林子赶去了,只剩下几匹看上去怏怏的马和几个面露难色的文弱书生。
“你可别告诉我,你不会骑马?”祝商随手牵过两匹马,上下打量了季瑶一眼,将其中较好那马匹的缰绳递到季瑶手中,坏笑道,“那我可就不等你了。”
季瑶见他麻溜地翻身上马,双足一蹬,竟然真的打算弃自己而去,连忙追了上去,死死拉着他的衣袍道:“祝兄,祝兄!林子就那么点路,你就捎小弟一程吧!”
“你快放手!”祝商一个不慎险些被季瑶拉下马背,忙勒住缰绳,哭笑不得地看着她,“我说英招老弟,那有的是马,况且我已经为你挑选了最好的一匹了,你就自己……诶欸,你干什么?!”
季瑶可不听他的,抓着马鞍就翻身上了马,死死抓着他背上的弓箭道:“快走吧,祝兄,迟了可就来不及了。”
祝商万分无奈地摇了摇头,只好扬起马鞭往林子赶去,他平日里接触的都是有礼的斯文人,初遇季瑶这样厚颜无耻之徒,当真是有些招架不住。
这马本就瘦弱,受着两个人的体重好不容易到了林子,季瑶跳下马诚挚地道谢后,提出要与祝商结伴打猎。
祝商却瞪大了眼睛,连连摆手道:“呵呵,我看我们还是分开的好,免得到时候打中了猎物,却说不清是谁打的了。”
“诶,你这人……”季瑶听出他的意思,来不及说他两句,就见他飞快转身入了林中,只得无奈独行。
孔雀的绝招算是白练了,原以为是在靶子上比谁中的靶心多,没成想竟然改成打猎了,真不知道这主考官是怎么想的。
季瑶耳朵一动,似乎听到草丛里头有动静,小心翼翼地走了两步过去一看,心中大为欣喜,竟然是只白兔,忙摸~出身后的冷箭对准白兔。
“嗖!”
冷箭准确无误地刺过白兔心口,白兔甚至来不及动弹一下便倒下了,与此同时,一道爽朗的笑声从侧面传来:“哈哈,惭愧惭愧,这白兔是我的了。”
季瑶默默收回还未来得及发出去的冷箭,勉力回笑道:“兄台好箭法,竟能越过小弟射穿猎物,当真是好箭法啊!”
她这话显然很明显了,这白兔是她先看上的,他在背后冷不丁来上一箭,当真是无耻。
马允却故作不知,跳下马大笑了两声,抓起死兔就往回走,临上马前却阴阳怪气道:“既然太子殿下已对你另眼相看,你又来和我们争这些干什么?”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季瑶全然不知他这话的意思,追了两步,却见马允一甩马鞭迅速跑开了。
“咚!”
季瑶眨了眨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从马背上掉下来的野鸟,身体很快做出诚实的举动,一个箭步冲上前拾起野鸟就朝着反方向狂奔而去。
嘿嘿……一物换一物,回本了,可是季瑶很快发现了一个问题,一旦自己发现猎物准备射杀,身旁不是有人忽然出现吓走猎物就是赶在自己前面射杀了猎物。
诸次反复,季瑶的怒气涌上心头,趁着那几个最坏的人不备,悄悄放走了马匹,她看着马匹两边的猎物被震落了一路,心里十分痛快。
“马允兄,王舒兄,你们快看!马!我们的马!”
“这是哪个龟孙子谁干的?!要我知道非打得他满地开花!”
“别说了,赶紧追吧!剩下的时间不多了!”
季瑶躲在远处笑了一阵,才往林子深处走去,外面的猎物已经被打得差不多了,若是不想被淘汰,那便只能到铤而走险了。
奇怪的是,林子里竟然飘来一股奇特的香味,季瑶循着香味一路走去,远远地看到那空地上竟然摆着炭火盆子,炭火盆子上头就架着两只野鸡。
而炭火盆子的不远处,竟然摆放着七八只刚猎杀的野鸡!
更重要的是,这空地里没有半个人影!季瑶心中一动,一时打起了那堆野鸡的主意,蹑手蹑脚地走上前,抓起野鸡迅速往麻袋里装。
那七八只野鸡顿时全进了季瑶的麻袋,虽然她觉得自己这样很是无耻,但这实在是无奈之举,念念叨叨道:“对不住啊对不住,倘若他日有缘,我定会加倍还之。”
季瑶拖过麻袋,正打算转身离去,目光忽然一瞥架在火盆上皮酥肉嫩的野鸡,肚子便不合时宜地叫唤起来,当下鬼使神差地伸手抓过了烤鸡。
“没成想,这烤鸡肉居然如此美味!”她掰下鸡腿,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算算时间差不多了,忙啃着鸡腿往回走。
一着墨色衣袍的男子正双手枕胸站在不远处,他脸上的两只眼睛锐利地简直可以将季瑶戳出两个窟窿来。
季瑶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心跳快地几乎要从喉口跳出来,她千算万算都算不到,这些野鸡竟然还是刘珣的!
若她早知道,绝不会偷一只野鸡,更不会……吃半口烤鸡……
“味道怎么样?”
季瑶心口一震,艰难咽下口水,讪讪笑道:“味……味道……很好……”
“真的好吃?”刘珣意味深长地对她一笑,季瑶松了口气,忙夸赞道,“特别好吃,我从来没有吃过这样美味的烤鸡!”
第十八章 百口莫辩
“所以你就有理由偷走这一麻袋野鸡?”
季瑶对上他清冷的眸子,尴尬道:“不算偷,算你借我的,日后我定加倍还你。”
刘珣神情淡淡的,光从脸上根本看不出他的态度,季瑶张了张嘴,面前的人忽然走向自己,指了指那堆炭火温声道:“过去坐吧。”
季瑶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忙用手背擦了擦嘴角的油光,拖着麻袋跟上去,刘珣走了两步,听到动静忍不住回头看了她一眼,眼神可谓是复杂之极。
如今朝中形势严峻,党争更是有从暗处迁到明处的趋势,太子那边正加大力度打击定王的势力,常家作为东宫的一把尖刀,怎么反倒没了动作?
若是没了动作,那也好解释,可她这又是想搞什么名堂?
“我也不能久坐,时辰差不多了,该回去了。”季瑶心虚地看着刘珣,手中的麻袋口子却抓的紧紧的。
刘珣定定地看了她好一会,才缓缓开口道:“我用这一麻袋野鸡换一个问题,如何?”
“真的吗?那最好不过了,你问吧。”季瑶答应地十分爽快,刘珣的眼中当即划过一丝犹疑,但还是将疑问问了出来,“你参加七试为的是什么?”
“呃……”
季瑶没想到刘珣会问这个问题,为难道:“只怕我说了,你也不会信的……”
“不想回答?也罢,你走吧。”刘珣说出这话后,见季瑶真的有起身离开的趋势,轻飘飘补了一句,“野鸡留下。”
“哎,太子举行七试用的是常府的银子,那可是整整五千金啊!足以抵作半年的军饷,这未免也太浪费了。我参加比试若是赢了,就能将这钱拿回来,太子既得到他想要的,我也拿回我想要的,不是两全其美吗?”
季瑶说得认真,全然没有注意到刘珣抽~搐的嘴角和震惊的目光,等她投了视线过去,刘珣已然恢复淡然的神情,追问道:“你们常家……是山穷水尽了吗?连这点银子都舍不得?若是太子殿下日后再问常家要钱,你岂不是又要……”
“日后?”这回轮到季瑶抽嘴角了,呵呵冷笑道,“还有日后?免了吧,常府上上下下百来张嘴等着吃饭,可拿不出这闲钱来。”
刘珣额间的青筋抖了一回,嘴张了又张,却没能说出半句话来,季瑶见太阳都快落山了,实在不能耽误下去了,遂起身道:“这些野鸡是我欠你的,等我回府了,一定还你。”
刘珣看着季瑶艰难地拖着一麻袋野鸡往林子外走去,忽然想起了前些日子狂妄骄纵的她,仔细一对比,当真是天差地别。
“阿珣,林子的人都走的差不多了,也不知道他们怎么就想着来林子里打猎了,着实是扫了你我二人的兴致。”定王拿着两个瓷玉酒瓶从林子另一头走出,他身披雪白大麾,衣袍随着脚步轻轻晃动,里头那件对襟黎色长衫中配了一条白玉腰带,甚是显眼。
“殿下……”刘珣说着就要站起来,定王嗔怪地看了他一眼,故作不悦道,“都说了没人的时候,就像小时候那样喊我十一哥,喊什么殿下?”
“十一哥。”
定王这才满意地坐下来,看到炭火架上惨不忍睹的模样,正要打趣打趣他,可是余光一瞥空空如也的地面,吃惊道:“阿珣,你打的野鸡怎么不见了?”
“方才遇上常季瑶了,她顺走了一些野鸡。”刘珣没有丝毫隐瞒的意思。
定王一愣,收回了脸上的笑容,神情凝重道:“太子那边迟迟没有动静,不知是在筹划什么,常季瑶又如此反常,我们定要加倍小心。侯爵那边倘若不能为我们所用,那就尽快下手除之,以免后患无穷。”
“沈家这棵树太大,不好处理,需要时日,我会想办法尽快出手的。”刘珣顿了一顿,抬眸问道,“那么常家……该如何处理?”
“常家很快就要自身难保,你觉得太子近月来频频抬高常家的用意是什么?”定王见刘珣眼中划过一丝复杂的神色,眯了眯眼睛抢在他前头开口道,“不过嘛,我也不介意在这个时候帮忙添把火。”
刘珣低头看着被季瑶啃过的那只烤鸡,默然无语,横眉一扬,拿起一旁的清酒拼命往喉口灌去。
夕阳斜射~进林子,伴着斑驳的树影,将两人华丽的衣袍照得耀耀生辉,而林子那一端的季瑶,已经厚着一张脸爬上了祝商的马。
这马承着两人的体重,又加了这不少的猎物,一路跑跑停停,好不容易回到了裕华园。
“马儿今天真是辛苦你了,也不知道你上辈子倒了什么霉,这辈子来给我们当坐骑。”
祝商瞥了一眼絮絮叨叨的季瑶,提醒道:“没有时间给你啰嗦了,快点吧。”
院子里几乎所有人都到了,他们脚边都摆着或大或小的猎物,季瑶扫了一眼,最多的也才七样,早知道就少拿几只野鸡了,这出风头可不是一件好事。
“你看她竟然拖了一麻袋的猎物!”
在所有人好奇的目光下,季瑶将麻袋里的猎物倒了出来,耳边登时传来一阵惊呼声,就连身旁的祝商也显得十分吃惊。
“一、二、三……八!八只野鸡,加一只野鸟,一共九样!”
“哇,真厉害啊!”
虽然大家嘴上喊着厉害,但眼睛里的敌意和嫉妒却是无法掩饰的,季瑶一想到林子的事,火气就忍不住冒上来,还自称学富五车的读书人呢!这就是读书人的风骨和气节吗?
“让让!没看到公主在这吗?”尖利的嗓子从人群外传来,季瑶循着声音抬头看去,果然见到了解忧和她身旁的几个小丫头。
出乎意料的是,表姐江楚绣竟然也跟在解忧身后,季瑶这一抬头,目光算是撞了个结结实实,再无躲闪的必要。
江楚绣跟着解忧走到季瑶面前,目光一扫地面,惊喜道:“定王殿下也参加了比试吗?”
“你胡说什么呢?”解忧撇了她一眼,脸上略有不悦。
江楚绣蹲下身,从季瑶的猎物堆里抽~出一支冷箭,回身解释道:“公主看,这可不是定王府特有的箭吗?百步穿杨箭箭中靶心。”
解忧接过冷箭,左右一看,点头道:“还真是出自定王府,这堆猎物难不成还真是十一哥打的?”
在场所有人又将目光投到了季瑶脸上,季瑶抽了抽嘴角,强做镇定正要解释,一个人影忽然蹿到面前,伸手抓起那只野鸟故作震惊道:“这不是我方才丢失的野鸟吗?怎么在这?你们看,这箭是我的,和我弓囊里的箭一模一样!”
第十九章 争斗
季瑶看着这满院子的人,当真是百口莫辩,尤其对上各小生鄙夷的目光,原本就虚着的一颗心,越发稳不住了。
方才拿回野鸟的马允,这会忽然又眯着眼睛走向她,季瑶下意识地退了一步,却及不上马允的手速,后背一凉,整个弓囊便被马允摘下了。
“看,这是他的弓箭,冷箭尚余如此多,我看根本就是一箭都未发!”马允将手中的弓囊重重往地下一掷,转身凶狠道,“老实说吧!这些猎物是从哪来的?是不是你偷来的?!”
“一定是偷的,马允的野鸟不也在他那里吗?没想到他为了这五千金,竟然如此无耻!”
“我早就看他不顺眼了,没半点文人气息,一看便是打着赏金的主意混进来的。”
季瑶没成想这弓箭竟是出自定王府,倘若出自刘珣,那似乎还能找个借口唬弄过去,可这定王……
“姚英招,你没有什么要解释的吗?”主考官踏着步子,慢慢走向季瑶,淡定的双眼忽然迅速一眨,显然是在对季瑶做某种暗示。
季瑶不知所然地看着他,想到马允之前的话,心里越发地疑惑,难道太子真的对自己青睐有加?还是说太子已经知晓了自己女扮男装的事?
“英招,你有什么话就说出来吧,这件事情不解释清楚你就不能继续后面的比试了。”祝商轻拍她的肩膀,鼓励道。
“对,没错。”
悦耳的女声迎头传来,季瑶猛地垂眸,对上江楚绣的目光,只见她大大方方笑道:“也许这就是一个误会,大家也千万不要想多了,季……”
江楚绣说到这里,忙生生顿住了,季瑶听到这里,心口陡然一跳又重重跌下,果然被人抓住小辫子的滋味相当难受啊!
“切……”
耳边传来一阵嘲讽的声音,大家无非是为主考官和江家大小姐等人的偏袒包庇而感到气愤,可谁也不敢出来说一句,毕竟他们心知肚明,这位瘦弱的小哥被太子点名召见,保不准将来是要受到重用的。
这些人中便只有马允最有底气,也可说他最为莽撞,高声道:“从方才到现在,他是半个字都没说,明摆着是连借口都找不到,这样的人还要给他什么解释的机会?倘若姚英招这样都能混过去,如此不公的比试,我马允不参加也罢!”
“马允兄说的是!倘若留他在此,那我也退出比试!”
越来越多的人附和,让主考官十分地为难,踌躇了好一会,才开口道:“这件事情……还得请示过太子殿下方能决断,你们不要太冲动了。”
“还请示什么?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的事情还要劳烦太子殿下做决断吗?!比试最重要的便是公允,有人试图作弊混过比试,这样的行径着实令人作呕!就算堵住了我们几个的嘴,金陵城悠悠众口的嘴又堵得住吗?东宫的颜面何存?太子殿下的威信何在?!”
马允这番义愤填膺的话,说地季瑶都觉得自己犯了十恶不赦的大罪,心中不免有些动摇,喏喏开口道:“是……”
“不必再问了,箭是我给他的。”一道冷冽的声音从人群外传来,所有人都回转过身去看,那身着墨色长袍,神情从容的正是刘珣。
“见过公主殿下。”刘珣走上前,对着解忧躬身行礼,解忧抬手以示免礼,清丽的眸子闪过一丝惊奇。
季瑶和刘珣之间的仇恨她是知道一些的,这个时候刘珣怎么会忽然跳出来替季瑶说好话呢?
“世子?”
“这不对啊,那为什么姚英招不把实情说出来呢?既然是世子赠箭,有何不可启齿?”
刘珣默然回身,两道锋利的目光盯得马允脊背发凉,才缓缓吐字道:“是我没有经过定王殿下允许私自赠箭,英招不知道我与定王殿下的关系,所以才有所顾忌。”
他这话并不是很有说服力,只是刘珣这肃然的神情看的众人无一人敢出声质疑,刘珣扫了众人一眼,走到季瑶面前低声道:“跟我走,我有话和你说。”
季瑶自然感激他,点了点头正要跟上去,主考官便冲了过来,打断二人道:“世子,方才比试前,太子殿下曾吩咐下官,比试结束后立刻带姚功子去一趟东宫,所以……”
刘珣顿下脚步,看向季瑶,季瑶这才明白过来,难怪这些人对自己抱有如此大的敌意,原来是太子做的好事!
“咳咳咳!”季瑶捂着嘴猛地咳嗽起来,那阵势简直是要把五脏六腑都给咳个干净,主考官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季瑶好不容易止住咳嗽,艰难道,“我今日身体不适,方才不说话也是如此,就劳烦大人和太子殿下说一声了。”
主考官重重点头,没有丝毫怀疑季瑶的话,参加比试的文人不都为做东宫的谋士而来吗?
能在比试结束前得到东宫的召见,又有谁会假装称病拒而不见呢?
“怎么?你生病了?”
又是一道声音从人群外传来,众人再次偏头去看,只见肃王手握盔甲,似乎是刚从军营回来,还未来得及更衣,见他眉眼之中的焦灼,难不成也和姚英招交情不浅?
“见过肃王殿下。”一群人忙躬身行礼,为肃王让出一条道来。
季瑶此刻连半句话都说不出口,只想找个地洞钻进去,今儿个可真是凑巧了。
“回院子里好好待着,有什么话等病好了再说也不迟。”肃王直直走向季瑶,目光一扫刘珣,不客气道,“阿珣,你说呢?”
“是,肃王殿下。”刘珣垂眸,脸上依旧寡淡地看不出任何情绪。
肃王见他毕恭毕敬的模样,脸上略有不悦,加之这几日听说的消息,对于刘珣便再无半分幼时的情谊,当即偏头搂过季瑶,大摇大摆往人群外走去。
徒留下一院子人压低的议论声,“这姚英招什么来头?莫不是家里有什么背景?竟能得到太子殿下、世子、肃王殿下的照顾!”
“岂止啊!我听说公主殿下还看上他了呢!”
第二十章 公主相邀
七试才过去三试,季瑶却已是一个头比两个大,偏生旁边这位天生带着严肃脸的肃王殿下,此刻还在耳旁喋喋不休。
“我之前不知提醒过你多少遍了,要你早点退出比试,你怎么就是不听呢?现在看来,太子殿下已经知道了你的事,不过我跟你说,这还不是最遭的,兴许过几日父皇也会来裕华园。”
“哎呀!”季瑶心烦意乱地顿住脚步,耷拉着脑袋无奈道,“那怎么办啊?舟在水上走,哪能说停就停?”
刘绍目光一扫四周,伸手将她拉进暗道,压低了声音道:“方才来不及跟你说,现在必须告诉你,这几日我打探到的消息。”
季瑶重重点头,屏着呼吸准备着,不料面前的人凝视了她好一会,忽然直起脊背缓缓道:“不然还是再等等吧,这件事说出来,我怕影响你后面的比试。”
“可你之前不是说,这件事很急,片刻都耽误不得吗?怎么现在又支支吾吾的?”季瑶瞪了他一眼,追问道,“难道还能比现在的情况更糟?你就告诉我吧,我能承受。”
刘绍面露难色,沉吟了好一会才开口道:“此前,你们常家是为东宫做事,定王那边也有争夺储君之位的意思,所以太子和定王可以说是水火不相容,而你的父亲则在一场争端中无辜丧命……”
尽管刘绍说的很隐晦,但一向聪慧的季瑶还是立刻想到了,父亲之死必然与定王脱不了干系,当即脱口问道:“你的意思是,刘珣有害死我父亲的嫌疑?”
刘绍摇了摇头,定定地看着屏气凝神的季瑶,一字一顿道:“不是嫌疑,而是事实。”
季瑶目光不由得一沉,她就知道自己和刘珣之间有着不可消融的深仇大恨,一面是杀兄之仇,一面是杀父之仇。
在面对如此深仇大恨之际,季瑶惊奇地发现自己对刘珣生不出半点恨意来,当下不免有些恐慌,忙喃喃念道:“阿弥陀佛,是瑶儿不对,父亲莫要生气,莫要生气。”
“你说什么呢?”刘绍拧眉看着季瑶,季瑶也抬眸看着他,半晌,季瑶脑中闪过一个念头,惊呼出声道,“呀,表姐方才认出我了,我现在得过去找她探探口风。”
季瑶这话显然是先行一步的意思,但刘绍却恬着一张脸装傻道:“这事不急,我这还有些事没说完。”
“哦,那你说吧。”季瑶双手枕胸,歪着脑袋打量刘绍,她算是彻底看透他了,三番五次拿着大事的幌子唬弄自己,却没一次是正经的。
就连父亲被刘珣害死这事,季瑶都不大相信,若非亲自去了解实情,她是断然不会相信这外面所流传的真相的。
刘绍的脸又板了起来,眼里都透着深思,可是那嘴却是怎么也不肯张开,季瑶气极了,愤然道:“我的肃王殿下,你慢慢想吧,我就先走一步了。”
“季瑶……”
季瑶转身一走,他却又在背后叫住自己,只听他叮嘱道:“这段时间,你千万不要和刘珣有太多接触,还有……当心解忧……”
解忧……
季瑶下意识地拧紧秀眉,解忧曾是自己最好的朋友,尽管她现在对自己误会有加,可自己仍然将她当做最好的朋友,有何可防之处?
朋友之间不管再怎么争争闹闹,总有一日会和好的。
朋友都有重归于好的一日,那么血浓于水的亲情又当如何?季瑶这么想着,便加快了脚步往江楚绣的院子走去。
“姚公子!等等!姚公子!!!”
不远处,一个绿衫双髻的丫头兴冲冲地提着灯笼往这边张望,然而季瑶神情恍惚着压根没往心里去,直到那丫头将她拦下,才突地回过神来。
“姚……姚公子,公主有请!”丫头跑得满脸通红,偏生眼角眉梢都是喜意,不像是有什么急事。
季瑶略微定神一想,回绝道:“劳烦你回禀公主,我还有要事在身,怕是去不了了。”
小丫头嘴张得老大,大抵是没有料到季瑶会拒绝,愣了许久才道:“姚公子,公主说了,让奴婢必须找到姚公子,这要是姚公子不肯去,公主定然要责怪奴婢的。”
“咳咳……”季瑶捂嘴低咳了一声,艰难地看了面前的人一眼,正要将腹中说辞道出,便听那小丫头抢话道,“公主说了,姚公子若是身体不适,公主定会帮公子找章御医来瞧上一瞧,章御医可是御医院最好的御医呢。”
梗在喉口的话便生生滚落回了腹中,季瑶僵着一张脸不知说什么好,小丫头粲然一笑,催促道:“走吧,姚公子,公主和江家大小姐等着公子呢,已经很晚了,再耽搁可就不好了。”
“江家大小姐也在?”季瑶迟疑了一下,见小丫头重重点头,才应声跟了上去。
不知道这二人聚在一起是有什么大事?季瑶打量了一眼欢脱的小丫头,打算从她那里探探口风。
“是啊,公主今日难得心情大好,与江家大小姐在房里吃茶点呢,聊了快有半个多时辰了,嘿嘿。”小丫头笑起来一双眼睛弯弯的,让人看着就舒服极了。
季瑶跟着笑了一声,追问道:“怎么公主平日里心情不好吗?”
“是啊,公主平日里闷声不语的,好几回我都见到她偷偷抹泪呢,有一回,公主还把她最喜欢的花瓶砸碎了,那可是二……”小丫头说到这里,突然收声,一脸的惊恐,不知是说错什么话了。
不管季瑶再怎么追问,她始终都紧紧抿着嘴唇不说话,季瑶见此只好作罢,跟着她一路默然无语入了解忧的院子。
才刚走到院子里,一阵笑声便从屋子里传了出来,季瑶一时有些晃神,忙回想往昔三人在一处的情形。
她记得很清楚,解忧和表姐之间似乎不太对付,总是会起些小冲突,虽然表姐不曾在自己面前说过解忧半句不是,可是解忧却是三天两头便朝自己发牢骚,说表姐如何如何……
怎么如今竟然好成这样?
第二十一章 往日疑问
“公主,姚公子来了。”小丫头撩开面前的珠帘,侧身为季瑶让出一条道来。
一屋子浓郁的檀香让人闻着昏昏欲睡,季瑶站在珠帘前不由恍了神,直到解忧的笑声隔着珠帘传来,才将她的思绪拉回。
“进来吧。”
季瑶循声走进里屋,眼睛一亮,这屋子与孔雀的房间几乎一样大小,可这富丽堂皇的装饰比之东宫都毫不逊色!
一想到这钱从自己身上出去,季瑶的心就在滴血,东海夜明珠、西海礁瑚还有这……
“姚……公子,坐吧。”解忧看了她一眼,手指顺势一点旁边的红木楠椅。
季瑶自然没有推脱便坐下了,目光一转瞥见屋子里不少丫头婢女都悄悄地转着眼珠打量自己,猛然反应过来,从进屋到现在,她连半句话都未说出口。
竟连行礼道谢的话都给忘了,倒也不是真忘了,只是往昔季瑶与解忧私会,从来不做这些繁冗礼节,说到高兴处甚至直接以名互称。
解忧全然不知季瑶此刻的尴尬,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随手捻起一块玫瑰糕就往嘴里送去,那带着点点玫粉的糕点并未入口,而是被迅速起身的季瑶挥手夺过了。
解忧皱了皱眉,略有不悦,一旁嗑瓜子的江楚绣也放下了手中的瓜子吃惊地看着季瑶。
“解……”季瑶顺口地就要喊出解忧二字,迎上解忧的目光,改口道,“公主忘了吗?但凡沾染与玫瑰有关的东西,都会长红疹子,更何况这糕点呢?吃不得!”
解忧秀眉一扬,清丽的眼眸登时复杂起来,定定地看着季瑶,却不想方才带路的小丫头嘴快道:“姚公子你不知道,公主的这个怪病从半年前就已经被治好了,如今什么玫瑰糕、玫瑰浴、玫瑰胭脂,都能吃能用……”
“洗紫,闭嘴!”解忧侧头瞪了洗紫一眼,不容任何人置疑道,“多嘴的奴婢,全都给我出去!”
季瑶显然不知解忧为何忽然发火,隐隐觉得事态严重,忙在腹中打好了措词。
“看我这脑子,这些天忙得昏天黑地的,一时冒失,还请公主息怒,这玫瑰糕……还给公主……”季瑶勉力挤出一个笑意,将玫瑰糕端端正正地摆放在食盘上。
一旁围观良久的江楚绣用余光扫了一眼仍然盯着季瑶的解忧,又瞥了一眼神思不定的季瑶,出声打断沉默道:“公主方才说宴会的时候要请些外面的舞女,我倒是有一个主意。”
解忧秀唇微启,对着季瑶笑道:“不知者无罪,我这怪病还是辛苦了章御医才治好的,这玫瑰糕便赏了你吃吧。”
解忧这话倒是让季瑶舒了口气,却激地江楚绣青白了脸,她今日前来,原是为了化解往日积累的矛盾,所以才处处低声下气,好言夸赞。
方才她心里已憋了不少气,这会,解忧当着季瑶的面如此忽视自己,江楚绣不免又想起和解忧从前的矛盾来,一张脸登时就绷不住了。
她实在想找个借口告退,却又不甘心这一夜的容忍,当即吸了口气,对上解忧的目光笑靥如花道:“公主,我是说城西……”
“季瑶。”解忧毫无征兆地侧转过头,看向季瑶,“虽然我不知道你留在这里打算做什么,但你大可放心,我是绝对不会将这件事说出去的。”
江楚绣的脸已经挂不住了,除此之外,眼中还闪过一丝不易捕捉的慌乱……
季瑶看着态度转变如此迅速的解忧,只觉得受宠若惊,可是细细一想,又觉得有些矛盾,二叔走前说的可不是公主告知的吗?
到底是谁在撒谎?季瑶思来想去,还是将这个疑问丢出了水面,得到的回应却是解忧极为震惊的神情,以及江楚绣略略不安挪动的双脚。
解忧纳闷之极,目光一瞥季瑶,见她正望着某处发愣,遂了视线过去,便也看到了江楚绣那一双极为不安的脚。
与此同时,江楚绣也注意到了解忧和季瑶投过来的视线,忙稳住了乱动的双脚,起身行礼道:“公主,楚绣忽然觉得身体有些不舒服,想先行告退。”
解忧默然无语,伸手端过桌上的一碗汤药,黑乎乎的也不知是些什么,只管将它推到江楚绣面前道:“这是御医给我开的补药,说是喝了不容易伤风,现下外面天已经黑了,夜里的风大的很,你就这么出去只怕会冻着,快些喝了吧。”
江楚绣一时间有些恍惚,竟被解忧这温声柔语给迷惑了,端起这黑乎乎的汤药一股脑就灌了下去,那股子腥味从喉口登时冲上天灵盖,忙用手捂住了嘴,以免惊吓了众人。
吃过苦的,没吃过这样苦的药,吃过臭的,却也没吃过这样臭的药,简直是苦臭地几乎令人昏厥过去。
“外头风大,我就不差人送你了,你自己路上小心些。”解忧嘴角一勾,便转开了视线,端起茶杯顾自慢慢啜上几口。
看着解忧这无声的冷笑,和对待表姐的手段,季瑶可是异常的熟悉,她们二人之间的水火不容每每都要靠着自己这个中间人来调和,却总是费劲了得罪两边,着实让人无奈。
“诶,真是可惜啊。”
面前的人忽然放下茶杯,没由来地叹了口气,季瑶自然顺着她的意思问道:“公主这是怎么了?”
解忧挽起衣袖,伸手到季瑶眼皮下,手指点着那碧绿翡翠蓝的镯子:“你看,这里原本是有一枚水晶的,不知什么时候掉了,这镯子我实在喜欢的紧,想要修复却没有办法。”
“怎么会呢?就这么一点小水晶,不说皇宫内苑的匠师,就是外头的手艺人也能修复吧。”季瑶低下头仔细查看着,却听面前的人故作烦恼道,“这可是你去年生辰送我的,我哪里知道你这水晶是从哪弄来的?问遍了金陵所有手艺人,竟是无一人能修!”
第二十二章 突变
季瑶一怔,避重就轻道:“我也不大记得了,明日我让二叔去找找,他的人脉广,兴许能找到。”
“嗯。”解忧应声,缓缓收回手,脸上带着漠不关心的神情,偏生一双眼珠子隐隐透着锋利。
偌大的屋子便再无半分动静,季瑶时不时抬眼打量解忧,又百无聊赖地偏头去看自己的鞋尖,这样的尴尬实在是要命。
“啪嗒。”
烛光一闪,摇摇晃晃的看着就要熄灭,季瑶和解忧同时直起脖子,那烛光忽然又亮了起来,季瑶趁势道:“时候不早了,不如公主早些……”
话还未说完,便被解忧掐断了话头,抛出一个更难回答的问题来:“我如今是还未出嫁的公主中最为年长的公主,六妹现下都已经身怀六甲,而我却连个求亲的人都找不到,也许这辈子就该做个孤寡老人。”
“公主这是说的什么话?”季瑶坐直了身子,认真道,“论样貌便是后宫嫔妃都及不上公主,论才智比之男子毫不逊色,我看并非是无人来求亲,而是那些男子深知自己配不上公主,不敢来求亲才是。”
方才脸上还带着些许愁容的解忧,此刻嘴角竟带着一丝笑容,淡淡道:“其实我很清楚,我嫁不出去是因为什么,不过是为了等那个人罢了,只可惜,我堵上我这一世也等不到了。”
“为什么?”季瑶疑惑地看向解忧,见她反过来疑惑地看着自己,季瑶忙细思自己是否有说错话,到底补了一句话道,“我是说,纵然公主身为皇室宗亲,摆脱不了被安排婚姻的命运,但若是公主遇上了钟意的人,为何不放手一搏?”
解忧脸上的疑惑越发深了,愣愣地看了季瑶半晌,才艰难点头道:“你说的是,遇上一个自己钟意也钟意自己的人不容易,应当尽全力一搏。”
不知为何,季瑶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回想自己方才所言,似乎没有什么问题,可是一看到解忧那奇奇怪怪的眼神,她心里就觉得不安。
“季瑶,我们认识已有十来载,你不妨猜一猜我欢喜的人是谁?”解忧出声拉回了季瑶的思绪,季瑶见她脸上的疑云和凝重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轻松和欢脱的目光,当下也跟着松下心来。
“是我认识的吗?”
“自然。”
尽管范围定性在认识的人之中,可这认识的人未免也太多了,季瑶想来想去还是想不到解忧有可能喜欢谁,往常也不见解忧和谁走得近啊。
“我看你是猜不出了,哈哈,不如我告诉你吧。”解忧看着季瑶无比认真的模样,忍不住笑出声来,两只眼睛顿时弯成一道月牙,“是刘珣。”
刘珣两个字如一道雷劈在季瑶心口,经久不息,她在震惊之中迅速梳理了三人的关系,不免倒吸一口凉气,难不成这便是三人的矛盾所在之处?
季瑶紧紧咬着下唇,不断回想前几日与刘珣见面时的种种细节,试图从中得到些信息,耳边忽然又传来解忧银铃般的笑声:“你早就猜到是他了吧,季瑶,你会帮我吗?”
“公主……”季瑶面露难色,不敢回应,可看着解忧那欢脱荒唐的神情,却又让她不敢置信,以为解忧不过是在说玩笑话。
“季瑶啊季瑶,你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解忧脸上笑着,眼眸却透着一股悲楚,对上季瑶不解的目光,起身道,“我困了,你回去吧,今日聊得很开心,改日,我们再续这话题。”
季瑶带着满腔的疑惑和不安走出了院子,被那冷风一吹当即打了个哆嗦,紧紧抱住胳膊加快了脚步。
“英招老弟。”
静谧的夜中,一道声音突兀地从背后砸出,季瑶登时吓得三魂去了两魂,险险顿住脚步,怨恨地转身寻找声音的主人,这么一回头,竟然没有看到半个人影!
那颗愤怒夹火的心如被丢到冰水中,一下子凝固了,季瑶紧张地连气都不敢喘,小心翼翼地往前走了一步,却不想冷冽的声音又传来了。
“英招老弟,我在这呢。”
“啊呀!”季瑶低头瞥见角落的一个黑影,下意识地抬腿就是一脚,听到祝商的惨叫声,才慢慢回过神来。
“大半夜的,你蹲在这里就是为了吓我吗?还不起来?”季瑶皱眉瞪了他一眼,见他还不起身却也不敢上前凑近,提高声音道,“你起不起来?再不起来我走了!谁愿意陪你玩这无聊的游戏啊!”
说时迟那时快,一只手迅速拉住了季瑶的胳膊,狠狠一拽就将季瑶拽进了角落,季瑶心口猛地一震,没回过神来。
只听到另一边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以及身旁那人身上的血腥味直冲鼻子,一颗心因此跳地更快了。
“你干了什么,为……唔……”季瑶被他捂住嘴,目光不由得瞪大,只不过一瞬间,她却想到了自己横尸草堆,被众人围观的景象。
过了好一会,祝商才松开了手,说话间带着重重的喘气声:“你过去些,我透不过气了。”
季瑶挪了两步,偏头一看,这才注意到原来他穿着夜行服,衣袍黑漆漆的,在黑夜之中根本发现不了他到底哪里受了伤。
“你没有什么想说的吗?”季瑶问的很谨慎,生怕自己知道的太多被面前的人灭口。
祝商捂着胳膊咬牙吸了口气,看向季瑶道:“英招老弟,我有件事想请你帮忙,你帮我这一次,我回帮你三次,怎么样?划算吧。”
“不要了吧,一听就不是什么好事。”季瑶后退了一步,时时刻刻提防着面前的人。
“不是什么大事,说与你也无妨,没错,刚才那些人就是来找我的,我拿了些不该拿的东西,现在需要你帮忙,若是明日有人问起,你便说一整个晚上我都与你在一处。”
季瑶抓住重点问道:“你拿了什么东西?”
祝商的目光当即冷了下来,甚至还闪出一抹杀机,季瑶下意识地抵着墙往后退去……
第二十三章 人赃并获
季瑶心里只有一万个后悔,方才那个不怕死的问题真真是蠢到了姥姥家,能劳动整个园子的侍卫搜寻,想必祝商顺手拿走的必然不是什么见得了人的东西。
往更深一层想,保不准他是别有用心之人,打着七试的名头混进裕华园,意图不轨!
季瑶越想越觉得可怕,手胡乱地在袖子里摸索,竟连一点锋利的利器都未带在身上,实在是后悔莫及。
面前的人胳膊一动,季瑶便投了眼过去,牢牢地盯着他将要从袖口摸出的东西,忙自鉴忠心:“祝兄祝兄,我什么都没有看到,倘若有人问起,我一定照着你的说,你别……”
“瞎想什么呢?我有好东西要给你。”祝商伸手将一卷宣纸递到季瑶面前,低笑了一声道,“嘿嘿,这可是明日比试要用的策问、经义考题,我们把这看了,明日定能入围后面的比试。”
季瑶不可思议地接过宣纸,见这上面当真是密密麻麻的试题,当即拧眉道:“没成想祝兄看上去挺正气的,竟然做出偷试题这样的事来,还弄得这一身狼狈,啧啧……”
“不看?还我。”祝商说着去夺试题,却被季瑶抓地死死的,嘴上不停念叨道,“这试题么,不看也罢,但我看这里似乎有错误,这个……这个怎么是这个意思?哦,这样……”
祝商看着季瑶伸长了脖子看题的样子,忍不住爽朗笑出声来,提醒道:“这里这么黑,你看得清楚吗?”
“看得清楚看得清楚,我就是看看明日有多少题目,就是随便看看。”
“不如你拿回去慢慢看吧……”
祝商话才说了半句,便听季瑶飞快地应声道:“那敢情好,就多谢祝兄了,但是……祝兄千方百计拿了这试题不看一眼吗?”
“你拿的是策问,我这里还有经义,倘若全答对了,那不是太明显了吗?回去吧,已经很晚了,若明日有人问起来,你一定要记得说和我在一处。”祝商捂着胳膊探出一个脑袋,四处一望见无人,便迅速地冲进了黑夜之中,身形隐没不见。
祝商走地太着急,季瑶连话都来不及说半句,只好将手中的试题抱紧,小心翼翼地探视着周围才敢走出去。
“站住!”
一道凛冽的声音从无人的廊道传出,这一喝声,当即引来周围所有巡视的侍卫,四处火光骤现,季瑶慌张之余,怀中的那卷宣纸便跌入在地。
正当她弯腰去捡之时,一只指骨分明的手抢先抓住了宣纸,季瑶抬眸看去,这对乌黑深邃的眼眸可不就是刘珣的?
“是谁在那里?说话!”
侍卫头领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季瑶心头一紧,面前的人便已开口道:“是我,刘珣。”
“卑职王硕参见世子。”王硕说话间已经到了两人身后,一同跟上来的侍卫手举火把,将廊道照的如同白日。
王硕瞥了一眼季瑶,又看向负手而立的刘珣:“今日园里潜入了刺客,不知世子这里有什么发现?”
季瑶心中暗想,这回可真是人赃并获,有口难言了,两只手紧张地绞在一处,一言不发。
没成想,刘珣倒是个念旧情的人,当下极为慎重地摇了摇头,季瑶颇为感激地将他望着,一旁的王硕忽然又开口道:“这位公子深更半夜不回房睡觉,在这里干什么?该不会是刺客的同党吧?”
“什么,什么同党,你可别乱说话。”季瑶直起脖子,反驳道。
王硕眼中闪过一丝阴冷,上前一步道:“园里丢了些东西,为了证明公子的清白,恕王硕得罪了。”
季瑶不大理解他这话,还没反应过来,王硕的手便抓住了自己的外袍,大有搜身之意,她可是女儿身,如何使得?
季瑶眼巴巴地看着作壁上观的那人,却不见他有什么反应,只好一掌拍掉面前那只手,将衣袍裹得更紧。
“好你个毛贼,我看今晚的事就是你干的,这个时候负隅顽抗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王硕瞪着眼睛拔~出腰间的佩刀,佩刀亮光一闪就要往季瑶脖子上挥去,廊道另一端却在这个时候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对王硕而言异常熟悉的声音也从廊道那端砸来:“二弟!住手,姚公子是肃王殿下的朋友,休得无礼!”
话音未落,王蒙和十来个侍卫便冲到了季瑶面前,将王硕和季瑶隔了开来,季瑶看着王硕的脸色觉得十分有趣。
兄弟二人,一个在东宫当侍卫头领,一个是跟着肃王打仗的副将,一个锋芒毕露又冲动,另一个孔武有力且沉稳。
这不光样貌、性格,就是连周身散发的气质,差别之大很难让人联想到这二位竟是亲兄弟。
王硕僵着一张脸,从始至终没有说一句话,王蒙看了他一阵,才转身对着刘珣行礼后,准备带季瑶离开。
不料,一柄明晃晃的刀忽然将二人拦下,王蒙颇为吃惊地加重语气道:“二弟!这件事和姚公子无关,你不要为难他,裕华园混进了不轨之徒,你现在还有时间浪费在这里吗?”
“我既得了太子殿下命令,就不能放过任何一个可疑的人。这位姚公子很是鬼祟,今天必须留下!还请大哥不要插手干涉我的事!”王硕偏执地将手中的刀握紧,没有丝毫松手的意思。
“二弟!你若是对我有什么不满,我们回去慢慢说,但是姚公子你是万万动不得的。”
“大哥,我只是照规矩办事,并没有别的意思。”
作壁上观良久的那位到底是耐不住了,往前走了一步,打断两人道:“是我约了英招在此碰面,方才就想说,看你们说的那么激动实在插不上话。”
王硕的表情瞬间凝固,愣了好一会才喃喃道:“既然这样……但是该搜身的还是得搜身,以免将来给公子带去些不利的传言。”
“放肆,公子是殿下的贵客,岂能说搜就搜?”王蒙说着上前一步,将季瑶护在身侧,不动声色地使了个眼色,季瑶捕捉到这目光的含义却迟迟不动身。
最重要的东西还在刘珣身上,刘珣不走,她怎么能走?
王蒙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期间又做了无数眼色,奈何面前的人就像木头一般全然没有反应,正当他想出声提醒季瑶时,便瞧见她与刘珣一前一后出了廊道,往肃王院子方向走去。
第二十四章 肃王质问
夜风吹在身上格外地冷,季瑶连打了两个哆嗦,就连牙齿也开始咯咯打颤,已经跟着刘珣走了好一会了,见他至此都没有停下的意思,季瑶实在是受不了了。
“白鹿,你等等。”
刘珣闻言猛然顿住脚步,回身举着手中的宣纸质问道:“你果真是为了五千金来的?就这么舍不得这点钱吗?”
“我……”季瑶被他这么一说,脸颊略微泛红,羞赧道,“刚刚多谢你了,我又欠你一个人情。
但是白鹿,你能不能把试题还我?”
刘珣目光一震,颇为无奈地摇头,只觉得面前这人真真是无可救药,将宣纸一把塞到她怀中,转身就走。
季瑶好生收起宣纸,脑中白光忽然一闪,忙追了上去:“白鹿,我可否问你一个问题?”
刘珣点了点头,示意季瑶说出来,季瑶却垂眸纠结好一会,才小心翼翼开口:“你觉得解忧公主怎么样?”
这没由来的问题使得刘珣脸上的疑惑越发深了,他并不多想抬脚便往前走,季瑶心中着急忙将他拦下:“你怎么不说话?”
“你尽管问,我可没说我必须回答。”
刘珣这话说得她无奈至极,却又不好发作,只得发挥她死缠烂打的精神,一路追到刘珣屋外,刘珣这才无可奈何地回道:“不怎么样。”
“不怎么样是怎么样?难道你对解忧公主就没有一点想法吗?我的意思是,公主这样美这样聪颖,你觉得她……”
“彭”地一声,朱门被刘珣狠狠关上,季瑶连拍数下门都不见里头的人回应,她盯着面前紧闭的朱门,恨不得找把锁将门锁起来。
“大晚上的,你在这里干什么?还不赶紧回去?”肃王的声音忽然从背后传来,季瑶欢喜地回头看他,上前道,“孔雀,还是你好,多谢你派王蒙来救我。”
肃王轻飘飘看了她一眼,很快移开视线,板着一张脸道:“走吧。”
这一路上的气氛简直诡异之极,季瑶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了他,因此也不知该如何向他解释,只得试着问道:“你是为裕华园失窃的事生气吗?”
“裕华园失窃跟我有什么干系?我生哪门子的气?”肃王的声音越发冷了,听得季瑶抖了一抖。
“那你为何沉着一张脸?”季瑶见他默然不语,细细一想,断定他不会将失窃的事怀疑到自己头上,更不会以为现下那失窃的试题就在自己怀中,便转口道,“我方才是去公主院子喝茶了,才回来的迟了些……”
季瑶抬脚正要跨进院子,却不想面前的人忽然顿住脚步,猛然回身,一脸的怒气:“那你为什么会出现在刘珣院子里?我的话你就是半句也不肯听吗?第几回了,我告诉过你的,不要和他走得太近,他这个人太危险!”
“我也没走太近,至少隔了两个刘珣的距离。”季瑶讪讪笑道。
“你!”肃王眉头紧皱,满腔怒气无处可发,恨不得原地爆炸,却又拿她没有半点法子,手指一点季瑶额头,无奈道,“你能不能正经点,别嬉皮笑脸的,总没个认真样,你的脑袋到底装的是什么?他是你的杀父仇人,你们之间若是能和解,那我便吞了这剑给你看!”
季瑶垂眸看向那柄冷剑,摇头道:“我自然是信你的,可是我们和白鹿从小一道玩耍,彼此的性格秉性最是清楚,这中间一定是有什么误会,我觉得或许有化解的机会。”
“别傻了,如果你觉得连害死亲人这样的大事都可以忘却,那我也没什么话可说的,早点睡吧,希望明天可以如你所愿成功过关。”肃王语气平淡地丢下这一句话,便疾步走向房间,房门迅速一开一合只留下季瑶一个人在院中发愣。
此刻已近子时,季瑶入室点烛,将那份策问看了一遍又一遍,她很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可是没有任何一件事是可以一步登天的,急又有何有用?
她如今要做的第一步,那就是摆脱东宫的桎梏,常家若是再这样下去,只怕早晚灭亡。
常家这些年为东宫做了太多事,早已树敌无数,如今正是东宫结党势头正猛之际,难免有人想将常家处之而后快,太子自然将这一把刀丢弃以博众人信任。
最令季瑶感到害怕的,是皇帝的疑虑,东宫这般招摇,势必有大臣看不过去参上一本,为了以证清白又或者是表明决心,难保太子会将常家拉出来抵挡明枪暗箭。
无论如何,死的都是常家,得益的全是东宫,这样不划算的买卖,她又怎甘愿做?
“等着吧,总有一日,常家被东宫吃掉的银两都会尽数吐出来!”季瑶恨恨吐出这一句话,将手中的宣纸引到烛火上烧了,这才吹灭了蜡烛,跳上床入睡。
她这一睡竟睡得死死的,等太阳都照进院子了才缓慢地伸着懒腰起床,季瑶走到窗前一看外头的景象,顿时慌张起来。
手忙脚乱地穿好了衣服,又急急忙忙抹了把脸,连水都顾不上喝一口,直往院子里赶去。
等她赶到院子,才惊觉笔试已经过去了一半的时间,安静之极的院子也被她这急促的脚步声打破,所有人都偏了头看着她。
在他们眼里,季瑶就是个走后门的无耻之徒,自然没有什么善意的视线,季瑶目光一扫,对上祝商投过来的笑容,微微一笑回之。
“赶紧入座吧,规矩是这样,你只有一半的时间,不能续……”主考官走向季瑶,还未说完,便听季瑶恭敬行礼道,“小生明白,多谢大人。”
凭着记忆,季瑶很快将策问方面的试题填完了,可是这经义却是难倒她了,她从未读过这方面的书,更别说释义了。
但好就好在,季瑶的眼睛不错,加之祝商时不时举起宣纸让墨水干透,这一来二去,倒是看到了不少答案。
季瑶胡乱地一填,长舒一口气才发现许多人还在奋笔疾书,眼前人影一晃,只见祝商举着宣纸到主考官面前,点头示意自己已经完成。
正当祝商打算离开院子的时候,主考官却摇了摇头,季瑶奇怪地跟着走出座位,将宣纸递到主考官面前,大声道:“我做完了。”
主考官惊奇地看了季瑶一眼,低头粗粗扫了一眼,点头道:“很好,不过你们现在还不能离开,先站到边上去,一会太子殿下要来。”
第二十五章 搜身
等着?
季瑶和祝商交换了一个眼神,慢腾腾走到了边上,太子忽然出现的用意只有一个,那便是昨晚的失窃一事。
“东西烧了吗?”祝商压着声音问了一句。
季瑶轻点目光示意他放心,见祝商微微颔首,便凑了过去小声道:“若是事发,你可千万不要拖我下水,换做我我定然不会供出你。”
祝商怪好笑地看了她一眼,打趣道:“看不出来你倒还挺讲义气的。”
“那是自然。”季瑶得意一笑,目光忽然望到远处浩浩荡荡得一队人,登时时笑不出来了,忙躲到祝商身后。
主考官自然也看到了太子一行人往这边走来,偏头一看那香正好燃尽,便起身敲锣道:“时毕,落笔。”
小生们尚不知太子正赶来,各个唏嘘叹气,埋怨这试题出的太难了,喧哗吵闹间,一个洪亮的声音镇住了在场所有人。
“见过太子殿下。”
只见刘珣正对着太子行礼,举手投足都显得十分从容,在他面前站着的似乎不是太子,而是一座石像。
“下官参见太子殿下!”
“草民参见太子殿下!”
院子里的人一怔,纷纷躬身行礼,季瑶也忙跟着众人行礼,但因反应慢了一拍,便被太子看了个仔细。
太子在众人惊奇的目光中走向季瑶,越过祝商强装淡定的目光牢牢盯着他背后的季瑶,大声道:“你就是姚英招?”
季瑶心里一惊,慢吞吞应声道:“是。”
“本王看你精气神不错,想必身体已然恢复,用过午饭到避疏院来,本王知道你棋艺非同寻常,想与你探讨探讨。”
太子的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季瑶便抬了眼去看他,对上太子凌厉的目光她忙垂下头,应声道:“是。”
太子点了点头,很快转过身去,迎着满院子人的视线道:“本王举行这个七试,是为了发现人才,为了有朝一日能让你们为朝廷出力,可是……”
他说到这里顿了一顿,目光一扫在场众人,一字一句道:“可是,昨夜众义院遭窃,试题竟然不翼而飞!为了赢,为了钱,就能做出这样卑劣额事,那么将来呢?还怎么为朝廷做事!这件事若是不彻查清楚,本王就不敢任用你们之中的任何一个人!”
“怎么会这样?竟然有人偷试题,这手段也太卑劣了!”
“呵,原以为大家都是抱着公平的心态来比试的,没成想,有的人无耻至此,不择手段至此。”
人群发出议论声之时,所有人都很有默契地看向季瑶,季瑶简直有嘴难辨,只得假装看不见这些锐利的目光。
“你们的院子本王已经派人搜过了,现在排队,一个一个搜身!”太子说着一指季瑶,冷声道,“就从你先。”
“我?”季瑶下意识瞪大了眼睛,上前一步,不敢置信道,“太子殿下,我……我不行啊……”
“本王是说他,你站到旁边去。”太子撇了她一眼,看向镇定的祝商,祝商轻推季瑶,“英招老弟,你就到边上待着吧。”
太子偏头对着王硕微微点头,王硕走到祝商面前,正要出手去搜,却见祝商退了一步道:“等等等等……我怕痒,把衣服脱下来给你搜行不行?”
祝商见王硕没什么反应,便将视线投向太子,见太子点了点头,当即三下五除二把衣服脱了个精光,赤膊着上身只剩下一条亵裤。
王硕接过衣袍仔细检查了三遍,才还给祝商,祝商哈着冷气迅速穿上了衣袍,被王硕指挥着站到了另一边。
这一院子的人便一个接一个地受了搜身,祝商看着自己身旁的人越来越多,而排队的人越来越少,直到对面只剩下季瑶一个人。
“殿下,什么都没搜到,只剩他了。”王硕上前禀告,却听到太子这样回答,“行了,就到这里吧。”
王硕吃惊地抬头:“殿下!卑职觉得此人很可疑,昨夜在长廊便撞见他鬼鬼祟祟的,今日所有人都接受了检查,却什么都没有查到,他……”
“你现在是连本王的话也不听了吗?昨夜失窃是你失职引起,本王还没和你算这笔账,现在赶紧带着你的人给我滚出去!”
太子沉着一张脸,眉角眼梢都是怒气,王硕不敢再多说一句话,当即无声行礼,带着一群侍卫急匆匆走出了院子。
众人垂眸吸气不敢说话,正是万分安静的时候,太子忽然又发话了:“姚英招,也不用等用过午饭了,你现在就跟本王走。”
季瑶默默点头,跟着太子的脚步往院子外走去,祝商张着嘴上前想要对她说些什么,季瑶却始终低着头,急得他差点就要冲上去,到底还是攥紧拳头忍住了。
“季瑶,听你二叔说,你已经想到了对付谢家的法子?”一入廊道,太子便急不可耐地问道。
季瑶对上太子期待的目光,心里嘀咕,果然是为了其他事,还以为偷盗试题的事被太子知晓了。
“差不多吧。”
“那么你说出来让本王听听,本王看看你的计划是否还有疏漏的地方,谢家这棵树可不好拔,搞不好会引火烧身。”太子越说越认真,竟然还停了下来,定定地看着季瑶。
谢家,季瑶自然是记得的,十几年前的谢家是显赫的将军府,府里的公子大都是位及权臣,小姐大都是后嫔王妃,可自从谢宣将军死后,谢家便一蹶不振至今,成了众人口中的没落贵族。
便是这么一个谢家,与定王交好,对定王可谓忠心耿耿,俗话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可眼下这马挡着太子的路了,那便只有除之。
季瑶总算明白之前二叔为何那么烦恼和焦急了,谢家确实不好处理,那么多的后嫔王妃,如何斩草除根?
“季瑶?你在想什么?”
太子急切的声音拉回了季瑶的思绪,她忙抬头道:“殿下,我方才想了想觉得这法子似有破绽,确实得改进,请殿下再多给我些时日……”
“你尽管说出来,能不能成到时候再说,先将法子说出来,本王与你一同想,哪里需要改进。”
季瑶一怔,不知该如何回应,一道娇媚的声音忽然从不远处传来:“原来殿下在这,让绮儿好找啊。”
第二十六章 廊道谈心
季瑶循着声音的来处偏头一看,忍不住目光一震,只见一个身着鲜红牡丹百褶裙,头戴金光熠熠凤钗,耳坠稀世血玉的妩媚女子正摇着天蚕金丝蒲扇往这边走来。
这个时节哪里还用得着蒲扇,季瑶心中惊叹,好一个雍容华贵的太子妃!
“见过太子妃娘娘。”
季瑶躬身行礼,耳边当即传来太子妃咯咯咯的笑声:“你是季瑶吧?怎么扮成男人的模样?”
“绮儿,你来这里做什么?”太子沉下一张脸,略有不悦。
太子妃忙拖着长裙依偎在他怀中,娇滴滴道:“殿下不在东宫,绮儿一个人实在是太无聊了,现下有如此有趣的地方殿下难道也不准绮儿凑个热闹吗?更何况,这儿……有殿下在……”
“好了,你先去院里,我一会就来找你。”太子被她弄得没有办法,手指一刮她的鼻尖,欲将她推开,谁知怀里的人反倒越靠越紧了。
“不嘛,绮儿都好几天都没见到殿下了,要等殿下一道回去。”太子妃笑吟吟道,见太子张了张嘴,忙抢在他前头摇了摇手中的扇子,对季瑶道,“你托人送过来的这扇子,我很是喜欢,若是还有别的样式就更好了,我就能每日换一把蒲扇了。”
季瑶讪讪一笑,没成想她竟贪得无厌至此,当即转移话题,对着她的耳坠惊奇道:“太子妃娘娘这耳坠好生漂亮,很衬娘娘华贵的气质。”
“是吗?”太子妃下意识摸了摸耳坠,妩媚一笑道,“前日进宫连母后都夸了这耳坠呢,季瑶,你有心了,回回送的东西都这般合我心意。”
太子妃说着兴奋地直起身子,垂眸道:“你看这镯子、这凤钗、还有这华服、靴子哪样不是你送的?我现在啊除了你送的衣服是谁的也不穿,谁的也不稀罕瞧上一眼。”
季瑶心口宛若被刀剐,她没成想这华服竟也出自常家,东宫究竟是落魄成什么样了?连件衣服都得从常家这蹭了?
“季瑶。”太子妃忽然笑着唤了她一声,季瑶抬眸对上她的目光却冷不丁打了个哆嗦,心中暗暗觉得不妙,果然听面前的人道,“我上回央你帮我寻些布匹,这事怎么样了?最近又冷了几分,要是再不赶紧做几身衣服,我可就没衣服穿了。”
“快了,等布匹到了季瑶一定第一时间差人送到东宫去。”季瑶说得顺溜,心却在滴血。
“那便好……”
“绮儿,走吧,你不是想我想的迫不及待了吗?”太子说着看了一眼季瑶,微微颔首,便搂过太子妃往避疏院走去。
等他们的身影远到看不清衣袍上的花纹,季瑶才直起身子长吁了一口气,“咣当”一声,有什么东西从她的衣袖里掉了出来。
还未等她看清楚掉下的是什么东西,一只手飞快地将地上的东西拾了起来,季瑶顺着那手的方向看去,见是祝商,便笑着伸手道:“快还我。”
祝商打开她的手,声音懒散道:“什么东西?我没看到,不然你看看有没有少什么东西。”
季瑶见他不肯还,只好检查了一下衣袖,果然是什么都未丢,心中不免有些奇怪,听那声音,掉下的约莫是个玉佩之类的小玩意,想来也不是自己的东西。
那这东西是谁的?难道是祝商的?季瑶打量了祝商一眼,如果是祝商的,那为什么会出现在自己身上?
“喂,发什么愣!傻了?”祝商抬手在她眼皮下打了个响指。
季瑶被他这一激灵倒是想起一件事来:“昨夜见你受伤了,为何方才搜身的时候不见你身上有伤口?”
“呵,你倒看的仔细。”祝商说着一把敞开衣襟,露出胸口来,季瑶被他吓得尖叫连连,捂着眼后退数步。
祝商不解上前道:“你干什么?大家都是男子,装什么害臊?方才在院子里你不是瞪大了眼瞧得很仔细吗?”
季瑶脸色煞白,继而转红,强做镇定将手放下道:“呃……我不过同你开个玩笑,你还当真了?要给我看什么?胸口还是没有伤口啊。”
“看好了。”祝商搓了搓手,对着心口搓了两下,竟然搓下一层极薄的皮来,这皮虽薄却是半点也不通透。
皮揭开后,便是一道还未结痂的伤疤,血立刻从伤疤口流了出来,季瑶忙指着伤口道:“你怎么都不上药啊?这样伤口怎么可能会好?”
祝商做出一副无所谓的模样,耸肩合上外衣,打趣道:“今日试题我做起来颇为吃力,倒有些后悔把策问给你了,反正你和众皇子的关系匪浅,考的差些又如何?你想进东宫那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季瑶动了动嘴,到底没敢把为了五千金而应试的目的说出来,顿了一顿才道:“祝兄,你很想入东宫吗?凭祝兄的才能在东宫做一小小谋士,未免太屈才了吧?”
季瑶注意到面前的人眼眸前所未有地凝重起来,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听他淡淡道:“能够为太子殿下做事是无上荣耀,也意味着无上荣华,如此一来,我的家人就可以过上更好的生活了。”
“祝兄为的是荣华富贵?”季瑶颇为吃惊地看着他,祝商扬眉笑问道,“怎么,不像吗?”
季瑶摇了摇头,认真道:“若是在外头遇上祝兄,我一定以为祝兄是五柳先生那样的文人,避开这尘世硝华,隐居在山头整日作诗自娱。”
祝商目光一动,脸上竟有些不镇定,定定地看着季瑶半个字也说不出来,季瑶只觉得这人奇怪得很,推醒他道:“你又怎么了?”
“没什么,我就是想到了我已故的太奶奶……”
季瑶正要安慰他几句,便听面前的人顿了一顿继续道,“你和她很像,整日絮絮叨叨的,没个完。”
说完这话,祝商丢下一个意味深长的笑走出了廊道,季瑶被他气得没话说,只得对着他的背影放话威胁道:“祝兄!你最好对我客气些,当心我告发了你!”
第二十七章 强行结伴
季瑶一回房,包子平地一跃便扑了上来,蹭着季瑶的衣袍“喵喵”地叫唤着,季瑶顺溜地替包子顺毛,想到惨死的馒头不由得唏嘘。
这眼看解忧给的期限就要到了,可是自己却半点头绪都没有,这到时候该如何向解忧交代?
“小姐?小姐……”
背后传来的句句呼唤声正是出自常喜,季瑶忙回了头去,迎上常喜小心翼翼揣着包袱的模样忍不住笑出声来:“哈哈,常喜你这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你这里头藏了宝贝吗?”
常喜被季瑶打趣着,却仍是一脸慎重,小心地将包袱放在桌上打开,指着静躺在包袱中的一本湖蓝色破旧本子道:“这就是我从大老爷床底找到的,小姐快看看是不是。”
“八九不离十。”季瑶将包子放下,凑过去扫了两眼,见这本子上记录的不过是常家私下来往生意的记录,未免有些失望。
常喜见她轻叹了口气,便追问道:“小姐这是怎么了?几日未见,小姐怎么看起来如此没有精气神?莫不是没睡好?”
“我真的很想知道这一年里发生了什么事,可是我这脑子……”季瑶说着连拍数下脑门,常喜惊慌着劝道,“小姐不要这样,但凡事情总有水落石出的一日,或许小姐再去求求肃王殿下,肃王殿下会帮着小姐的。”
“这件事本来就和他没有关系,我又得罪了他,我看他现在是不会再帮我了,又何必去讨不开心呢。”
“什么得罪不得罪的,你胡思乱想什么呢?我是怎样的人你还不清楚吗?”肃王的声音没由来地从门外传来,季瑶和常喜皆是一怔,脸色继而转红,这被当事人撞破背后说坏话真真是令人尴尬。
季瑶看着他英武剑眉下,那一抹深到眼底的笑意,便知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本就理亏这回更是无话可说了。
她正百般措词,肃王却不以为意地打量起房间来,目光一顿桌上的账本,凑了过去好奇道:“这是常府的账本?你让常喜拿了这做什么?
季瑶啊季瑶,没成想你竟然是个小财迷!我总算相信你会为了五千金不惜女扮男装这事了。”
“我们常家除了钱什么都没有,可是眼下太子霸道蛮横,欲将常家榨干,我怎么也不能坐视不理,能捞回一点是一点吧。”季瑶说着忙对常喜使眼色,示意她将东西收起来,常喜顿了好一会才接收到她的目光,慌里慌张地便将东西带进了里屋。
季瑶见肃王目不转睛地盯着常喜的背影,忙出声打断他道:“孔雀!你过来是有什么事找我吗?”
“有事才能来找你?”肃王转而盯着季瑶问道。
“当然不是,你愿意什么时候来找我就什么时候来找我,我只是看你脸色阴沉,还以为又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季瑶耸了耸肩,略微松下一口气。
肃王下意识地摸了摸下巴,回过神道:“军中事务繁忙,虽然我不能时时来找你,但你想知道的东西我一直都在关注,你不必太过忧虑,凡事有我。”
“话是这么说,可是等待的滋味实在是不好受。”季瑶垂眸撇了撇嘴,欲伸手去拿茶壶,却被肃王扼住了手腕,当下便投了奇怪的目光过去。
肃王是领兵带将之人,精气神自然比常人足些,此刻开口一笑,更是让人如沐日光,心里头的那些失落和悲楚顿时一扫而光!
“季瑶,你这样下去可不行,走吧,我带你去一个好地方,保管你忘掉这些烦心事。”肃王笑着拉过季瑶就往外走,季瑶忙挣扎道,“不行不行,一会还得参加比试呢,我不去。”
“你放心,今日考的是经商,我已经吩咐过主考的人了,将你安排在最后一位,时间绰绰有余。”
肃王不由分说地推搡着她往前走,等常喜放好了账本出来一看,哪里还有她家小姐和肃王殿下的人影?
从这里到出裕华园要经过不少地方,可肃王却没有半点掩饰的意思,大大方方地由着众人投来好奇的目光,可在花池喂鱼的解忧却没有这个耐心,当即跳出凉亭大声喊道:“五哥!”
肃王和季瑶应声停下脚步,等解忧走近了才听她徐徐问道:“五哥这是要去哪里玩?可否带上我?”
“恐怕是不太方便的,毕竟我们也不是……”
肃王这话才说了一半,解忧便听出了些苗头,忙抓住他的胳膊摇道:“五哥回来这么久,和我在一处的时辰加起来都未超过一刻钟,现下有了好去处却不愿意带我去,诶,难怪父皇总说去过战场的人就是不一样,心太狠!”
肃王神色当即大变,拧眉问道:“父皇当真是这样说我的?”
“自然不是,这是几个月前,父皇和七王叔对弈时我听到的,说的是沈将军呢。”解忧见他脸色缓和了些,便噤声不语,一颗心跳地飞快,她方才这话若是说的再不恰当些,或许就会令他们父子嫌隙暗生。
“如此……”肃王沉吟了一下,也不再多说半个字。
这气氛一变,忽然就尴尬极了,既然谁也不肯开口打破这个沉默,那便只好季瑶开口了,她满怀期待看向肃王:“殿下不如带上解忧公主吧,我们就像儿时那样在一处玩耍好不好?”
肃王略微一思灼,便点头答应了,没成想解忧脸上却闪过一丝不悦,大抵是为了肃王与季瑶更为亲近而感到生气。
“那便走吧,解忧。”肃王没看出她这层变化,只是伸手拍了怕她的肩膀。
“等等!”解忧顿住脚步,猛然转身对着凉亭喊道,“阿珣!你快过来,我们一道去!”
季瑶诧异地看向凉亭,果然见凉亭里现出一道修长的身影来,英武之中带有几分文雅,文雅之中又带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意思,这样的全天下还找得出第二个吗?
不管是在何时何地,她这颗心总是忍不住为他跳动,仿佛除此之外的跳动都是没有意义的。
“多一个人也是多,多两个人也是多,季瑶,阿珣一道去,你没意见吧?”解忧笑盈盈地回头看着季瑶,季瑶怔怔地将目光收回来,正要点头说是,一旁却传来一道无比冷冽的声音。
“我不同意!”
第二十八章 滚下山坡
肃王半弓着腿,整个人呈弥勒佛坐卧姿势,看着同船的刘珣,脸上大为不满,他当时明明说了不同意,哪知解忧装聋作哑也就罢了,就连季瑶也……
实在是令人心寒!
前几日笼统一查刘珣底细,已是对他无半分好感,这几日仔仔细细一查,更是生出了无穷的鄙夷和不屑。
偏生季瑶还如此偏袒他,竟硬着一颗心信任到底,当真是撞了南墙也不肯回头。
“孔雀。”季瑶瞧出肃王的异常,不动声色地凑了过来,压低声音道,“我们这是去群仙岛吗?”
肃王应了一声,便直起身子换了个坐姿,将一张背对着季瑶,不再说半句话。
群仙岛,原本是没有名字的,几年前,也是船中这几人结伴去了此岛,季瑶一时兴起给取的名字。
白鹿、孔雀的绰号也是在那时候取的,那时候大家都还年幼,痴迷戏文中的神仙,便将这岛当成了心里的一方幻想之地。
季瑶明白肃王今日带她来这里的目的,自然是为了勾起往日欢喜的时光,好教她忘却这些日子的烦忧。
临出门时,肃王对她使了多个眼色,她不是看不见,只是她想着既然这里能勾起大家的欢喜,何尝不是与解忧、刘珣和解关系的好机会?
她又岂能错过?
“殿下,到了。”
船在船夫的喝声中猛烈一晃,才缓缓停下来,肃王不瞧任何人一眼,负气起身出了船,季瑶和解忧便在这时撞上了眼神,季瑶忙退了一步道:“公主请。”
解忧却笑靥如花地回身对刘珣道:“阿珣,我们走吧。”
刘珣果然闻言站了起来,经过季瑶时目光顿了一顿,却也是须臾一顿罢了,季瑶等他们都出了花船,才掀开船帷往外走去。
入眼是一大片一大片的绯红,从眼下到远处的山头都被绯红包裹,就连那山头上的云层都被衬得透着淡淡的绯红。风一吹,便将无数的花瓣从枝头吹落,又从草地吹起,宛若数不尽的蝴蝶在眼前翩然起舞。
季瑶简直不敢相信,眼前这座恍如人间仙境的小岛竟是当初的群仙岛。
不光她,就连素来淡定的刘珣,也忍不住目光亮了亮,一旁的解忧好奇地伸手捉住一片花瓣左右瞧着:“五哥,这是什么花?竟生的如此美,细闻之下还有一股极淡的香味呢!”
“是樱花。”肃王的语气总算平缓了些,解忧笑着追问道,“樱花?我记得这个时节并没有樱花啊?这一座岛的樱花是五哥何处寻来的?”
“这种樱花出自云南,别名冬海棠,是我离开金陵时差人栽种在岛上的,那时还不过是一人多高的小树苗,不过几年,如今竟然开的如此好。”
回到金陵后,肃王因公务缠身,倒也是头一回来这,方才不悦的心情总算是平复了,偏头拗过一花枝,递到季瑶面前:“季瑶,冬海棠在云南常被人拿来作祝福用,受到祝福的人便会好远连连,什么烦心事都会忘记,快接着。”
季瑶由着那极淡的花香钻进鼻子,对着肃王一笑便垂眸伸手,一只玄色的袖子却忽然挡住了那花枝,只听那袖子主人道:“漫天遍野都是冬海棠,身在此岛便受无穷祝福,肃王殿下如此岂不是多此一举了?”
肃王瞪了刘珣一眼,侧身走到季瑶另一面指着看不到尽头的花林道:“我在林子深处有处竹屋,今日出门前已差了王蒙准备好一切,不如就试试那樱花酿?”
“自然是好的。”说这话的却是解忧,她强行挤进两人之间,挽过肃王的胳膊往前边走边道,“五哥可真厉害,这冬海棠极好看,解忧极欢喜。”
解忧脚步快,一下便将季瑶和刘珣落在了后头,季瑶本想加快脚步追赶,可身旁的人也不知怎的,走地是出奇的慢,她又不好独自加快了脚步落下他。
正想开口提醒,不成想刘珣先开了口:“若是我想与你好好谈一谈,你可愿意?”
季瑶重重点头:“我也想和你好好聊聊,只是今日怕是不大合适。”
“我知道,比试结束后在你上回打猎的林子里见面,如何?”刘珣见季瑶很快点头,目光一个远眺,低声叮嘱道,“但是你不准将这件事告诉肃王殿下,知道吗?”
季瑶秀眉一紧,带着些疑惑答应了。
她原本想着借肃王的力量查些内幕出来,没成想这内幕还没查到什么,肃王已然和刘珣翻了脸,让她夹在中间实在不好做人。
“季瑶,快些。”
肃王的声音从层层花树后传来,却仍旧清晰地宛若在耳边,季瑶忙应声加快了脚步,走了一会察觉身后没有什么动静,便以为刘珣没有跟上来。
脚锋迅速一转,转了身去看,没成想这一转竟撞上了一个结实的胸膛,只是刘珣的胸膛再结实,这脚步却是虚乏的狠,加之这里又是斜坡,两个人便双双滚了下去。
季瑶什么都来不及想,天旋地转得整个脑子嗡嗡响,短短的一处斜坡在她印象中竟翻滚了好久好久,久到她全身筋骨都要散架了。
“呃……”
停下来的时候不知道脑袋撞到了什么,疼倒也不疼,只是震地厉害,季瑶吸了口气侧目一看,才知道是刘珣的手替自己挡了一挡。
“你没事吧?能起来吗?”
刘珣压着她一动不动,季瑶不免有些担心,可最重要的是,刘珣将所有重量都压在她身上,实在是压的她有些透不过气来,万分的难受。
“我没事。”刘珣很快应声了,却没有什么动作,季瑶奇怪道,“那……那你赶紧起来呀……”
刘珣默了一默,似乎是在咬牙使劲,却仍旧不动弹半分,季瑶不免有些羞恼,伸手猛地一推便将他推翻到一边。
她这一坐起来,才知道刘珣伤的不轻,光是那只为自己挡了脑袋边石头的手掌已然翻折了,甚至还冒着血,多看一眼心口都要疼地一震。
“你怎么都不吭一声的?这……这怎么办啊?你哪里还有伤吗?好多血啊,伤的这么重很疼吧?”
季瑶见他脸色渐渐转白,额头也冒出一层汗来,急得不知所措道:“伤的这么严重该怎么办啊?我府里从前有个下人劈柴伤到了手,和你差不多,不过是拖了一拖,大夫便摇着头为他截了肢……”
说到此处,刘珣额头青筋陡然一跳,朝季瑶投去一个无法形容的眼神,也不知道她这是真为自己担心还是借机吓唬自己?
第二十九章 杀手
早在季瑶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坡上的肃王已将事情看的清楚,此刻便急急冲了下来,一把拉过季瑶左右打量道:“你没事吧?骨头可有受伤?”
他这一关切却让季瑶好生尴尬,她不过是扑了一身尘土,论看上去严重怎及得上躺在地上的刘珣?
“阿珣!”
解忧尖利的声音几乎要将整个岛的冬海棠都震落,激动地抱着刘珣的头嘶声道:“阿珣,你可千万不要出事啊,你若是出事了我该怎么办?”
在场三人齐齐朝她投去惊诧的神情,刘珣更是一头雾水地挣开她:“解忧,我这是小伤,不至于去见阎王的。”
“呸呸呸!你胡说什么呢?不许说这种话!”解忧着急地去捂他的嘴,却被刘珣避开了。
季瑶瞧着她这浮夸的神情,心中不免起疑,解忧几时变成这个性子了?难道恋爱中的女子大多是没有理智可言的?
“孔雀,白鹿伤成这个样子,我们就不去喝什么樱花酿了吧?这就回去了吧。”季瑶说着兀自上前,欲去扶刘珣,却发觉这气氛隐隐有些不对劲。
三道锐利的目光直直落在她身上,许久都没有动静,季瑶保持着弯腰的姿势,到底忍不住起身看向肃王,这一起身,所有人便仓皇收回了目光,细究这下,每个人的脸上竟带着些许尴尬。
季瑶想了一想,觉得问题大抵出现在那两声称呼上,故地重游她又如此自然地唤出幼时的绰号,几个人难免陷入往事,回过神来又不禁唏嘘尴尬。
“既然如此,那走吧。”肃王略略迟疑,丢下这话后便疾步往岸边走去。
“孔雀!”季瑶忙开口叫住他,对上他偏转过来的目光,苦笑着看了一眼刘珣,“难道你打算让我们两个弱女子扛着白鹿回去吗?”
肃王顺着她的目光看向不能行动的刘珣,怔了一怔,到底还是走了过去,二话不说拉起刘珣,将他的手往自己肩膀胡乱一搭,便急急迈开了脚步。
因走的太急,扭伤的脚骨“咔擦”一声,刘珣被他这般折磨着,却也能咬着牙说一句:“劳烦肃王殿下了。”
“五哥,你小心些!”解忧瞥见季瑶担忧的脸色,算准她的脚步抢先一步冲到了刘珣另一边,稳妥地将他搀着。
长天湖水共一色,来时的船便静静卧在岸边,不知道哪来的白烟,缠绕在船四周,乍一看还以为这是可以通往仙境的花船。
解忧“噫”了一声,惊叹道:“好美的雾,五哥你看这雾气滕然的,多有意思,可真好看。”
“什么雾,这是白烟,船里有人!”肃王来不及说完后面那句话,面前的船“彭”地一声便炸开了,气浪夹带着冷水将所有人打翻。
季瑶在乱石堆中滚了一滚,勉力稳住身体,慌张地抬头一看,只见四处无人的岛上凭空多出几个人来,这几个人都袭一身黑袍,手握冷光利器,分明是杀手!
只是,他们的脸上未蒙一层黑布,任由那杀气腾腾的神情显于人前,季瑶心口不由得一凛,这么做该不会是笃定能将人杀死在岛上,永远泄不出他们的秘密吧。
“铿锵!”
肃王的身影从季瑶眼前一闪而过,他手中的宝剑被那日光一刺,晃的季瑶睁不开眼,揉了揉眼再放下之时却触碰到冰凉透骨的硬物,偏头一看,入眼竟是大片的猩红!
“你……你的手怎么还在流血?”季瑶震惊地看着双眼微眯的刘珣,见他牢牢地盯着正在打斗中的肃王和杀手,又见他身体紧绷如弦上之箭,忙往他那边凑了凑,“孔雀的身手很好,你受了伤可别……”
她这逞能二字还未脱口,眼前疾风一刮,哪里还有刘珣半个人影?他紧握随身匕首一头扎进了打斗之中,脚步迅猛地哪里看得出来有半点伤口。
不知道是来人低估了肃王和刘珣的实力还是太自负了,不过十来个回合,那七八个杀手竟败了大半,只留下两个杀手死死苦撑。
“是谁派你们来的?说出来,我和肃王殿下就饶你们一条狗命!否则非要你们尝尝剥皮抽筋的凌迟苦痛!”刘珣眉心紧皱,一双眼睛凌厉地比手中匕首还要锋利几分。
“彭!”
其中一个杀手轰然倒地,捂着胸口动弹不得,另一个杀手只得放下手中的利器,跪下来哀求道:“我们不是什么杀手,我们是巡防营的,因被太子殿下抓住了些把柄,所以才遵了他的命令……”
“什么命令?”肃王“唰”地一下回身收剑,大声逼问道。
“太子殿下命令我等诛……诛杀肃王殿下和康王府世子刘珣……”杀手抖着嗓音吐出这句话,颤抖的目光中忽然闪过一丝银光,随即连呜咽一声都来不及直直往后栽去。
就在此时,其余的杀手也相继露出痛苦的神色,翻滚了两下口吐黑血后便不再有任何动静。
肃王蹙眉一扫横七竖八的尸体,恶狠狠地盯着身旁的人:“你在匕首上下毒了?你早知道会有杀手来吧?我看根本不是什么太子指使,这场刺杀根本就是你精心策划的阴谋!”
“肃王殿下开什么玩笑?我这么做有什么好处?”刘珣淡淡回应。
这一场厮杀季瑶在远处看得极清楚,听见他们争吵,忙爬起来为刘珣说话:“白鹿方才顶着伤和杀手搏斗,好几回差点被杀手砍伤,想来这件事与他是没有关系的。”
“没有关系?”肃王目光一紧,一掌拍在刘珣胸口,听他咳嗽了两声,冷笑道,“你方才不是伤的都站不住吗?怎么还有力气和杀手搏斗?我看你根本是装的!”
“差点被砍伤?季瑶!我只问你,那些杀手可伤了他半片衣角?杀手武功虽然不高,但也不至于合起伙来连个腿脚受伤的人都打不过吧!”肃王步步逼近他,脸上的狐疑渐渐转为肯定的怒气。
“五哥……”
“你闭嘴!”
解忧才刚开口就被肃王狠狠怼了回去,当即涨红了一张脸,说不出话来。
季瑶不知所措地紧咬下唇,白鹿忽然敏捷的身手确实奇怪了些,但也不能就揪着这一点说这场厮杀是由他策划的……
正当她垂眸深究之际,耳边传来解忧的惊呼声,一道白光当即闪过季瑶的眼眸,刘珣竟然拿着匕首往自己胳膊上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