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五章 迎亲队伍
今日便是腊八节，常府一家子早早地便准备起来了，季瑶却懒懒地躲在被窝里不愿起来，只因昨夜想事情想到天亮，这才刚刚准备入睡，院子外便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让她很是心烦。
“小姐还不起来吗？外头可是热闹呢，今日市集上到处都是人，甚至还有西域商人在摆摊买东西呢，咱们一起出去瞧瞧吧。”
常喜见季瑶低低应了一声，仍旧是陷在睡梦之中不肯醒来，当下很是着急地催促她道：“小姐快起来吧，外面真的很有意思呢，就算小姐对那些东西没有兴趣，那肃王殿下的迎亲队总该感点兴趣吧。”
“孔雀……”季瑶听到肃王的名字，低声念了一回，到底是慢慢坐了起来，转了圈脖子懒懒道，“如今是什么时辰了？”
“快卯时了。”常喜见季瑶坐起来了，便转身去拿今日要穿的衣袍，“小姐今日想穿什么颜色的呀？绛紫色怎么样，不行，有点喧宾夺主，那烟青色怎么样？会不会太素了？”
“小姐觉得……”常喜十分为难地捧着手中的衣袍慢慢回转过身，却见季瑶仍旧坐在床榻之上，紧闭着双眼，一动不动，似乎是还没有睡够。
“小姐！快别睡了，一会该来不及参见肃王殿下的迎亲队了。”常喜不由分说地推醒季瑶，勉力将她拉下床榻，而后又绞了面巾水替她擦脸。
“不是还没到卯时嘛，不着急，我太困了，你让我再眯上一会吧。”季瑶只觉得脑袋重的根本抬不起来，眼皮也沉的睁不开，正当她努力往床榻走去之时，外头忽然传来一阵响亮的鞭炮声。
随后是震天的锣鼓声，十分地吵闹，十分地震撼，季瑶所有的困意在一瞬间褪去，她猛然睁开双眼，看向常喜道：“你快出去看看，是不是肃王的迎亲队到了！”
“好！”常喜显得很是激动，脚步一闪便冲了出去。
季瑶也及不上描眉画黛，匆匆忙忙穿上衣袍便往外走，肃王迎亲队去迎亲必然是要经过常府的，回府的路线却又与迎亲的路线是不一样的，所以这热闹季瑶只能看到一回。
肃王与她从小一道长大，她倒是真的想看看肃王娶亲的场景呢，当下急急忙忙整理好了一阵，正要抬脚往外冲，迎面便撞上了回来的常喜。
“诶呦！”
两人结结实实地撞在了一处，可是脸上却都是欣喜的神情，季瑶忙抓着常喜的胳膊追问道：“怎么样怎么样？是不是到了？”
“就在外面啦，小姐快，再不出去就错过啦！”常喜捂着额头，笑嘻嘻地直把季瑶往外拉。
两人很是激动地冲出了常府，看到的却是迎亲队的尾部，季瑶有些失望地伸长了脖子，还没反应过来，身边的人已拉过自己的胳膊急急往前追了过去。
虽说这迎亲队伍移动的很是缓慢，可是架不住围观的百姓多呀，季瑶和常喜虽说是用跑的，这速度却到底是因为潮涌的人群慢成了走。
“小姐快！”
眼看迎亲队就要进入拐角处，拐角处围观的百姓几乎没有，这让常喜看到了一线生机，忙不迭拉过季瑶就往那里跑。
坐在马背之上的肃王那时正双目空洞地看着前方，余光之中闪过两道身影，他下意识地投了视线过去，才发现来人竟然是季瑶和常喜。
看她二人这气喘吁吁的模样，肃王眼眸一亮，忍不住勒马停了下来，季瑶一看肃王因为看到自己而停了下来，十分震惊。
“怎么回事？怎么停下来了？”
“可别出什么意外，耽误了迎亲的时辰啊！”
“那两位姑娘想做什么？该不会是来抢亲的吧？”
肃王听到身后的议论声心口不由得一动，便见季瑶露出些许愧疚和不好意思，喘气道：“对不住，对不住，我就是来凑个热闹，你们继续，你们继续。”
肃王定定的看着面前的人，见季瑶的眼眸之中除了激动和欣喜再无半点其他情绪，方才还滚烫的血液一瞬间便冻住了，他本想蹬马继续往前，可到底是耐不住心中的疑问，开口道：“你追上来就是为了看我一眼？”
“是啊，孔雀你今日真的很威风，很有一个新郎官的样子！恭喜你了，今日娶得娇妻，我祝你和傅姑娘早生贵子！”季瑶毫不掩饰心中的赞美，十分认真地将这话说出口。
肃王心中默默叹了一口气，他直直地看着面前的人，往日的回忆便在这个时候全数涌上心头，大概是再也回不去那个时候了。
在这样的日子里，听到季瑶如常的那声孔雀，肃王心中感概委实太多，等在身后的迎亲队中便有人忍不住上前提醒道：“肃王殿下，差不多了，若是延误了吉时那可就不好了。”
“对对对，没错，你们快走吧。”不等肃王应声，一旁的季瑶忙接过话头，很是乖巧地往后退了一步。
肃王愣愣地瞧了她一眼，方才还很是平静的眼眸在这时露出些许炙热来，滚烫地简直可以将人烫伤。
季瑶对上他这忽如其来的目光，心中很是奇怪，不明白他这是怎么了，仔细回想却也未觉得自己说错了什么，正当她疑惑不解之时，面前的人忽然收回目光，到底是蹬着马腹慢慢往前去了。
“孔雀他这是怎么了？是不是我耽误了他迎亲的吉时？”
看着迎亲的队伍十分热闹地从自己身边过去，季瑶心中仍旧是紧张之极，她一想到肃王方才那个眼神，心口就不由得加快速度。
“没有吧，许是小姐想多了，我觉得还好吧，也可能是肃王殿下头一回去娶妻，未免有些紧张，所以才会如此吧？”常喜的眼眸始终跟随着迎亲队伍的移动而移动。
季瑶见了她这模样，忍不住打趣道：“看来你也是想要嫁人了啊，哪天得空了，我也给你寻个好对象，你看可好？”
“小姐真是的，瞎说！常喜才不想嫁人额……”常喜脸色一红避开了她这个话题。
第一百六十六张 姐妹对峙
季瑶见了她这模样，忍不住打趣道：“看来你也是想要嫁人了啊，哪天得空了，我也给你寻个好对象，你看可好？”
“小姐真是的，瞎说！常喜才不想嫁人额……”常喜脸色一红避开了她这个话题。
“那你脸红什么？”季瑶不依不休地追问，常喜见状也忍不住怼起季瑶来，“只要小姐一日不嫁人，那么常喜也就一日不嫁人！”
“不跟你说这个了，咱们回去吧。”季瑶显然也很不喜欢说起这个话题，当下急忙转开了话头，才走了两步，她忽然又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小姐这是要去哪里？”常喜同样转身，很是不解地跟上她的脚步，季瑶瞥了她一眼，不紧不慢道，“只怕江楚绣看到肃王今日娶亲，心里很是失落，咱们去江家给她泼一盆冷水！”
“那是再好不过了！”
一听到要泼冷水，常喜显得很是兴奋，她家小姐总算要收拾江楚绣了，这些日子的委屈便也没算白吃。
这几日季瑶费尽心思想着如何收拾江楚绣，江楚绣却也不例外，她在家中始终想着如何收拾季瑶，想的好几个晚上都没能睡好。
此刻见季瑶忽然寻上门来，不免暗暗吃惊，不知道她心里打的是什么主意。
“你来做什么？”江楚绣看到季瑶便想到了太子的事，心里的火一下便燃了起来，她恶狠狠地瞪着面前的人，恨不得用目光杀死她。
季瑶却仍旧是一脸淡定，打了个哈欠就近坐了下来，语气虽然同样平淡，却透着一股让人无法拒绝的魄力：“表姐多日未见还好吗？不如坐下来谈谈吧？”
江楚绣瞥了她一眼，没好气地一屁股坐了下来，目光冷冷地落在不远处：“我可告诉你，要吃茶去茶馆里吃，我这儿可没有什么好茶招待你！”
“那是，我想喝茶了还来找表姐做什么？只需要我收回对江家的投资，拿出这本钱去开多少个茶馆都好说！”季瑶不紧不慢地提起这事，惹来江楚绣的怒视，她便知道，此后见到季瑶，她的口中便要句句不离入资的事，时时拿这事出来当威胁。
江楚绣知道得罪不起她，这些日子被解忧叮嘱的，什么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当下勉强沉住气道：“我也不和你绕弯子了，是你处心积虑将我假孕的事告知太子殿下的吧？如今我和太子殿下的婚事已然告吹，你满意了？”
“嗯……还好，并不是太满意。”季瑶目光稳稳地看向身侧之人，见到江楚绣咬牙切齿的模样，心里实在爽快。
江楚绣算是被季瑶的这个态度给热闹了，当下一拍桌子起身愤愤道：“明明是你来找我的，说什么帮你打消太子殿下想要娶你的念头，我做到了，可你呢？居然在背后插了我一刀，眼下竟然还有脸在这里说着大言不惭的话，就算江家和常家有跨不去的仇，你也不该这么做！既然答应了我，就该守诺言！”
“我答应你什么了？”季瑶听到她这番控诉，觉得很可笑，忍不住眨了眨眼睛反问。
江楚绣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厉声叱骂道：“你现在还装起蒜来了，明明是你说的各取所需，我帮你说服太子殿下，你助我嫁入东宫！眼下竟然推的一干二净，我不知道你今日来这里是为了什么，若是为了说这些话来气我，那大可不必！江家的大门就在那儿，请你自己走出去！”
江楚绣的脾气到底是着急了些，季瑶闻言微微摇头，也跟着起身，走到江楚绣面前提醒道：“我希望表姐可以好好回想我当时说了什么，既然表姐想不起来了，那么我来替表姐回忆回忆。”
“当时我明明说的是，倘若表姐不愿意帮我打消太子殿下的念头，我便撤走对江家的投资。表姐听完以后很爽快就答应了，至于表姐应该怎么做才能打消太子殿下的念头，我顶多也就是帮着出出主意，又怎么能怪我没有应诺？我当时并没有答应表姐一定让表姐嫁入东宫啊。”
季瑶此话却是没有任何错误，江楚绣听到这里被她噎的说不出话来，脸色一白，顿了好一会，才开口转开话头道：“那你今日来找我做什么？”
“做什么？”季瑶对着江楚绣眨了眨眼睛，俏皮一笑道，“方才表姐冤枉我没有实现诺言，我怎么可以白白地受了这个委屈呢？所以我今日特地来坐实表姐口中所谓的失信。”
江楚绣闻言却是目光一震，她不敢置信地看着面前的人，解忧确然提醒过自己要早些将这入资的资金解决，不能让江家始终处于被动的地位。
可是她万万没有想到，季瑶的动作这么快，快的让她措手不及，江楚绣装作听不懂的模样，模棱两可道：“莫要开这种玩笑，那些资金如今已经完全地投入下去，你若是在这个时候抽出，只怕是抽不出来全部的，有个五成便已经很好了。”
季瑶看着江楚绣，淡淡笑了一回：“当初入资江家的时候我连眼睛都未眨一下，你觉得我会在乎亏损这五成的银子吗？对常家而言这不过是小数目，但江家若是能因此而毁于一旦，我倒是觉得很值。”
江楚绣的脸色已然煞白，她恨恨地看着面前的人，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办，委实觉得面前的人很是卑鄙可耻，当下恨得牙痒痒却又不知道说些什么。
其实季瑶说出那话之时，心里很是痛，五成的资金她如何能不心痛，可是她等不及了，她要让江家尝一尝崩溃的滋味。
“如今我们都是为定王做事，你这么做岂不是窝里斗？”江楚绣将定王搬了出来压她，季瑶却没有丝毫畏怯地意思，冷笑道，“谁跟你是一个窝的，我不知道你是哪个窝的，你有空还是多想想江家的安危吧，定王就是知道又如何？我们常家如今正是资金匮乏的时候，我决定将这笔钱拿回来，有何错？难道为了救你江家，就可以牺牲常家吗？”
江楚绣听到季瑶这个理直气壮的借口，一下没话说了，所有话都梗在了喉口，只得恨恨地看着她道：“那你究竟想怎么样才肯放过江家？”
第一百六十七章 背后之人
“那你究竟要怎么样才肯放过江家？”
面对季瑶的威胁，江楚绣到底是选择了妥协，因为她没有任何拒绝的办法也没有选择的权利，如果她今日不管不顾江家上下，意气用事地说一句：“随便你，我无所畏惧。”
那么只怕他日江楚绣也没有颜面面对自己的父亲兄长，江家上下这么多人要吃饭，江家铺子里的长工短工更是数不胜数，这看似轻松不过季瑶嘴上一句话的事，全关乎到了数百人的生活。
她如何敢不低头？
哪怕季瑶今日要她江楚绣下跪求饶，只怕她也没有办法拒绝。
“其实我想要的很简单，你们江家不是和东宫来往密切嘛，我希望你可以帮我套出与东宫来往的所有大臣名单。”季瑶眨了眨眼睛，指腹轻轻地在椅背上滑过，见江楚绣一脸吃惊的模样，又道，“对了，你真的不打算给我沏壶茶？我看这件事得说上许久了。”
“来人！去沏茶！”
江楚绣恶狠狠地瞪了季瑶一眼，对着大厅之外守候的下人大喊了一声，季瑶见那人急匆匆地往院子外跑去了，甚为满意地点了点头：“早告诉你了要沏茶，你还不信，表姐总是这般自大……”
江楚绣无视季瑶的嘲讽，上前一步厉声道：“你方才说的，我办不到，如果套出与东宫来往的所有大臣名单这件事有这么简单，我早就将这名单交到定王殿下手中了，又何必等到今日？”
季瑶闻言瞥了她一眼，冷笑道：“与东宫来往的所有大臣名单就这么难得到的吗？我想，就算你能力再差，套不出一半总该也知道三分吧？怎么如今倒像是个二傻子，说句什么都不知道就推脱了，也不知道定王殿下究竟是因为什么才这般信任你们江家？要是我，只怕早就疑心了，江家恐怕是在敷衍定王吧，保不准是东宫的人呢！”
保不准是东宫的人呢！
季瑶说这话的时候，刻意加重了语气，只见面前的人闻言眼皮猛地一跳，脸色跟着一白，神情大有慌张之意，江楚绣侧过身去掩饰自己的这些情绪，冷冷开口道：“呵，那也不过是你的幻想罢了，江家这些年来一直都在为定王做事，虽然比不上你们常家厉害，可扶持定王殿下的心到底是明明白白，清清楚楚的。”
此前听祝商说要注意江家的动向之时，季瑶已然对江家有了怀疑之心，此刻见江楚绣情绪变化这般大，又见她言辞之间满是逃避，她心中已然笃定，江家同东宫之间必然有着某种联系。
这也是为什么，自己希望她嫁入东宫之时，江楚绣竟是这般的开心激动，季瑶知道，此前江楚绣喜欢太子的传言不过是定王放出来迷惑东宫的一个烟雾弹罢了。
可这若真是定王放出来迷惑东宫的一个烟雾弹，那么为什么江楚绣在得知自己无法嫁入东宫之后竟是这般难过气愤，倘若江楚绣说她生气是因为无法帮助定王得到更多的情报，季瑶是绝对不会相信的。
此前所有的疑惑，便在今日慢慢的有了解释，季瑶不动声色地打量着面前的人，轻轻开口道：“表姐说这么多，不妨直接告诉我，究竟能不能答应我？”
“当然……”江楚绣正要开口将不字说出口，可是转念一想，她忽然觉得不如暂且先答应了季瑶，反正季瑶也没说必须在几日之内得到情报，她大可以趁这机会拖延时间，将江家资金的问题赶紧解决了。
随后江楚绣话语一转，继续道：“既然你拿江家的安危来威胁我，那我除了答应还有别的选择吗？”
“那就好。”季瑶微微颔首，却没有起身的意思，而是继续道，“对了，这件事我希望越快越好，这样吧，明日，明日希望表姐拿着那与东宫来往的所有大臣名单来找我，若是看不到这名单，那也不要怪我无情了。”
江楚绣闻言很是震惊，恨得暗暗咬牙道：“岂有此理！你以为东宫是什么地方？一日之内我就能拿到与东宫来往的所有大臣名单？恐怕就是你常季瑶亲自去做这件事，也做不到吧！你这不是在玩弄我吗？”
季瑶当然知道江楚绣这是拖延的意思，自然不会上了她的当，只不过更重要的是，从始至终，季瑶都不觉得江楚绣会拿出什么与东宫来往的所有大臣名单来，就算拿出来的只怕也是真假掺半的名单。
她本就信不过江楚绣，此刻也不过是拿话为难为难她罢了，她今日上江家想要知晓的却是另有其事。
“表姐也别说我为人苛刻，既然表姐做不到，那这什么与东宫来往的所有大臣名单我也不要了。”季瑶吐出这番话的时候，慢慢站了起来，江楚绣的眼眸之中却并没有因为季瑶这话而闪出欣喜的神色，反倒忌惮的后退了一步，她不知道季瑶又想做什么。
只听季瑶挑了挑眉，一双冷冽的眼睛紧紧盯着江楚绣道：“我倒是想问问表姐，这些日子究竟是什么人在背后教唆表姐？”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江楚绣心口猛然一抖，她实在没想到季瑶会问出这样一个问题来，眼眉之中不由得带了些许紧张。
她总觉得季瑶今日是有备而来，不知道季瑶知道了什么，才会这么着急地对江家出手，坏事做的多了，心里自然是惶恐的，更何况还有软肋在面前人手中呢。
季瑶叹了口气，默默地看着江楚绣，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令人不敢直视的霸气：“表姐就不必同我绕圈子了，还是老老实实将这个人的名字说出来，我这个人耐心不太好。”
“我真的不明白你的意思，你想说什么不如直接说，到底拐弯抹角的人究竟是谁啊！”江楚绣仍旧装着糊涂，打算将这件事唬弄了过去。
季瑶闻言上前一步，恶狠狠地扼住江楚绣的手腕道：“我是问你，这些日子是谁在背后攒托你，是谁教你对付我？”
第一百六十八章 真相大白
江楚绣被季瑶突如其来的怒气吓地怔住了，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暗暗咬紧牙关，不管季瑶再怎么威胁，无论如何她也不能将解忧供了出来，这不单单是自断后路的后果。
更重要的是，江楚绣觉得解忧实在是一个不简单的女子，解忧的手段比起季瑶来毫不逊色，她又如何敢去得罪解忧？
当下，江楚绣不由得暗暗叹了口气，在两个极其聪颖的女子争斗夹缝间生存，实在是不易啊！
“我讨厌你，讨厌整个常家，这需要谁来教唆我吗？我恨不得你们常家立刻出事，我也不说有的没的，这些日子你们在背后使了不少阴招，我们江家也不例外……”
江楚绣一本正经地絮絮叨叨地说着，季瑶却是厉声打断了她：“够了！说这么多有什么用呢？我今日就问你一句，究竟是谁在帮助你！你若是今日不告诉我，我今日便要你们江家身败名裂，无处可去！”
“我真的不……”江楚绣心跳地飞快，开口的声音也比之前弱了许多，丝毫没有任何底气。
季瑶扼住她的胳膊，强使她对上自己灼热的目光，一字一顿道：“你以为我是在开玩笑？你若是不信，大可试试！不妨告诉你，若不是定王，我早就对付你们江家了，如今你们江家倒好，没有半分感激之情，还这般理直气壮，我常家欠你们什么了？”
“难道你真的忍心看着江家一败涂地吗？叔父叔伯们一把年纪了，你也忍心看着他们受苦受难吗？你讨厌我讨厌我父亲没有关系，可是常季瑶，他们也是你的亲人啊！对于他们你就不能多点善心吧，何必如此咄咄逼人！你的良心呢？”江楚绣见季瑶态度这般强硬，当下也忍不住打起亲情牌来。
季瑶闻言却是冷笑了一声，在族长带着人来常家要人之前她或许这些年迈的老顽固还有些善心，可是从那件事之后，她便再也没有什么善心可言了。
“良心是什么？我的良心早在之前就被你们江家的人吃得一干二净了，如今你还反过来问我良心！江楚绣，省省力气吧，告诉我那个人究竟是谁！”季瑶的目光之中再次多了几分力度，看的江楚绣全然不敢对视自己的眼睛。
江楚绣心里还是慌张了，她害怕季瑶这般强硬的态度，不知道这个时候究竟该不该供出解忧，江家的存亡或许就在她的一句话之中。
江楚绣犹豫的紧紧皱着眉头，到底是不甘心地再次说道：“祖母若是知道你这么对待我们，在地下必然要心寒！”
“啪！”
江楚绣的脸颊上忽然多了一个火辣辣地耳光，她不可置信地看着季瑶，季瑶一把抓住江楚绣的衣襟，语气之中是滚滚怒气：“江楚绣！你凭什么这么说？祖母真的是我害死的吗？想必你的心里比我更加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父亲的死不就是拜你们江家所赐吗？你如今还有什么脸面来对我说这些？”
季瑶父亲之死，自然也与江家脱不了干系，江楚绣不知道季瑶是如何知道的，她此前之所以敢对季瑶这般态度，只不过是笃定季瑶什么都不知道，才敢这般理直气壮，这般任意妄为。
因为江楚绣觉得，就算江家和常家之间有点过节，季瑶念在她母亲的份上也不会对江家下赶尽杀绝。
可是眼下，事情的兴致便不一样了，季瑶知道了她父亲的死因，知道了江家在这件事情里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她如何能压住心中的怒火？
别说对抽走对江家的入资了，保不齐她常季瑶会在一怒之下，要整个江家为她父亲陪葬！
“你……你……”
江楚绣恐慌地看着面前的人，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想要喊人将她父亲兄长找来，却苦于下人跑出去沏茶了，眼下是找不到半个人差使。
“江楚绣，我话已至此，你还不愿意说吗？我忍到今日，已经对你们江家仁至义尽，倘若你还这般不识趣，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季瑶说着抓着她衣襟的手更用力了一分，眼中的怒火恨不得在江楚绣脸上烧出一个洞来。
江楚绣所有的侥幸心态到底是在季瑶的最后一句话中彻底灭亡了，她无奈地看着面前的人，到底是垂下头道：“是公主殿下……”
抓着江楚绣衣襟的那只手没由来地轻轻颤抖，季瑶不敢置信地看着面前的人，再次追问道：“哪个公主殿下？你把话说清楚明白了。”
江楚绣微微抬头，瞧见了季瑶这一脸的激动和愤怒，忽然笑了起来，对上季瑶不解的目光大声道：“哪个公主殿下？你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吧？不然何至于专程上门来问这些呢？没错，就是你心里想的那个公主殿下，和你从小一起望到大，不是姐妹盛似姐妹的解忧公主！”
江楚绣本来心中十分丧气，可是眼下见到季瑶这般痛楚的目光，心里不免有些舒爽，她总算看了一回季瑶情绪崩塌。
当季瑶和解忧再闹掰之后再次和好之时，江楚绣的内心该有多么的嫉妒，她怎么也不能想到解忧和季瑶为什么可以和好，为什么她二人的感情可以这么深厚，而自己却只能孤单单一个人。
直到解忧来找她，要她联手对付季瑶，江楚绣因此开心地连续几个夜晚都睡不好，这一天终于来了，她等的是在是太久了。
江楚绣不再为自己供出了解忧而感到害怕，因为她知道季瑶和解忧这对好姐妹马上就要开撕了，心中的期待简直要从眼中跃出来。
公主殿下……
殿下……
所有人口中的殿下原来都是公主殿下，季瑶不敢置信地闭上了眼睛，她起初不敢设想此人就是解忧，可是不管自己再怎么逃避脑中的声音，内心的声音却是怎么也逃不了。
果然，是解忧。
季瑶慢慢睁开了眼睛，看着面前的江楚绣一脸好不幸灾乐祸的模样，当下嘴角微微一勾，笑道：“表姐以为事情到了这里就可以结束了？”
江楚绣一怔，愣愣地看着面前的人：“你什么意思？”
第一百六十九章 事态反转
面对江楚绣的质问，季瑶却是笑而不语，江家做出这样的事她又怎么可能这么轻易的放过江家？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
她走出江家之时，江楚绣一颗心仍旧跳的飞快，江楚绣捂着胸口回忆季瑶方才那个笑容的意思，一面又暗自惶恐，不知道方才所言是否正确？
倘若因为供出了解忧不但没能得到季瑶的放过，反而引来解忧的报复，那可真是得不偿失了。
这个时候，江楚绣所能想到的，唯一能够仰仗的人便是定王，太子此刻正在生自己的气，无论如何，她也不敢在这个时候出现在太子面前。
一想到季瑶离开前的那个笑容，江楚绣一颗心便无法安定，当下立刻叫人准备了马车，直往定王府赶去。
定王那时正准备出门去参加肃王的婚事，没想到江楚绣带着一脸的焦急找上门来，最近金陵很是不太平，定王小心地观察了一眼四周，才示意江楚绣进来。
江楚绣一入院子便迫不及待地对身边人开口道：“楚绣求定王殿下一定要救救江家，常季瑶已然决定要抽走入资江家的资金，不光如此，我总觉得常季瑶似乎有什么阴谋。”
“什么阴谋？”定王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他实在是有些不明白江楚绣这些日子为何这般惶恐不安，开口闭口都是常季瑶，似乎是一朝被蛇咬是要十年怕井绳。
江楚绣打量了一回定王的神色，见他很是淡然地瞧着自己，显然是轻视了自己的话，当下忙暗暗做出一般严肃的神色来，认真道：“定王殿下不知道，常季瑶这些日子总觉得她父亲的死是我们江家为了报复常家造成的，这不是荒天大之大谬吗？就算江家和常家闹得再厉害，也不至于致对方于死地啊！更何况，我们根本没有害死常季瑶父亲的动机啊！我们江家有什么厉害去害他呢？可是常季瑶不知道是从哪里听到了什么，非是一口咬定江家就是害死她父亲的元凶，方才来江家说要让我们江家上下为她父亲陪葬呢！”
定王闻言，英气的眉头到底是皱了起来，他没想到事情到了今日会演变成这样，对于江楚绣口中季瑶所坚持的话语，他显然是觉得很奇怪的。
常季瑶心思缜密，极少有人能够骗到她，既然有人能骗到她，那么也就说明那个人的城府实在是太深了，深到让人觉得后怕。
而这个人的意图，定王此刻有些猜不出来，但不管怎么样，有挑拨离间的嫌疑，定王深吸了一口气，看向江楚绣道：“或许你和常季瑶之间有什么误会，不如在肃王喜宴结束后，由本王坐庄，你们一起讲误会说了清楚明白……”
“不行！”江楚绣十分着急地打断了定王的话，面带焦灼上前一步道，“我看常季瑶那样子，已然是等不及了，也许今日也许明日，我们江家就要受到灭顶之灾，这个时候还同她讲什么道理呀，定王殿下！如今我们江家在东宫也受到了猜疑，正是腹背受敌的情形，定王殿下若是不救救我们江家，那么江家还有什么活路吗？”
确然，江楚绣有一点没有说错，常季瑶是个雷厉风行之人，说做就做，丝毫不给人反应的机会，只是常季瑶如今只是与江家闹翻了，并未有针对自己的意思，定王不禁有些犹豫。
一来，定王犹豫的是季瑶手段狠厉，若是要在这个时候力挽狂澜救出江家，只怕自己也要折损不少人力和心力，二来，毕竟季瑶才答应站到自己这边，若是他在这个时候为了季瑶最痛恨的人而反过去插她一刀，只怕季瑶必然要同自己反目，更令定王担忧的是，也许刘珣也会因此和自己产生嫌隙。
这件事情，无论怎么想，定王都觉得不大划算，常家毕竟是江家的几倍，有什么事是江家能做而常家做不到的？定王当下面露难色，摇了摇头道：“本王觉得这件事没有什么问题，只怕是你想多了，照本王看，还是大家坐下来好好聊一聊，将矛盾误会都解开了才是，这个时候不易贸贸然动手。”
江楚绣闻言，不由得暗暗骂了定王一回，这些年定王总想着从江家身上挖出点什么有用的价值来，如今见到了比江家还厉害的常家，立马就换了脸色。
她脑光一闪，忽然想到方才季瑶同自己说的那事，立刻说了出来：“这些日子江家正想方设法地套取东宫与所有大臣私下来往的名单，不知道常季瑶如何就知道了这件事，方才上门甚至威胁我交出那名单，好在被我蒙混过关了。常季瑶都这般直接了，定王殿下还觉得她同刘珣没有在私下密谋什么吗？”
江楚绣此言一出，定王那双精明的眸子一下便亮了起来，微微皱眉，似乎是在思量什么，沉吟了一下后开口道：“那这么说来，这太子与所有大臣来往的名单你此刻已然有了？”
“还在准备之中，本来这些日子应该可以完全准备好的，可是自从常季瑶插了一脚之后，她便始终盯着我们江家，我们眼下能做的只有自保，哪还有闲工夫去管那什么名单啊！而且，最近她频频离间江家与东宫的关系，势有逼江家入绝地的作为！”江楚绣言语之中满是委屈和惶恐，无形之中给了定王一层压力，大有定王不出手相助，她便不拿出名单之意。
“常季瑶怎么说如今也是在为我做事，你不必太过担心，这件事情我会想办法解决的，你只要想办法维护你和东宫之间的关系就是。”定王听完江楚绣的话，已然转变了态度，江楚绣眼中闪过一丝得意，随即是感激的模样。
“那楚绣就代江家上下谢过定王殿下了！”江楚绣说着对定王欠了欠身，下意识舒了口气，只要定王肯出手相助，她就一定要趁机踩上常季瑶一回，将她狠狠踹下如今的位置！
叫她也尝一尝什么叫真正的惶恐。
第一百七十章 血雨腥风
虽然定王着急帮助江家避开季瑶的打击报复，可到底还是着急赶着先去肃王的喜宴了，肃王和太子太傅爱女傅梨仙在今日成亲，到场之人简直满满地站了一院子。
他们个个拿着精心挑选的礼物上千恭贺，每一个人的脸上都挂着收不起来的笑容，说到底不过是因为太子太傅是皇后娘娘的表弟，东宫太子的叔父罢了。
太子面子何其大，加之这朝中许多人都想巴结肃王却苦于找不到机会，肃王这些日子总是忙个不停，如今总算有这样好的一个机会了，他们又如何愿意错过？
“定王殿下来了。”
太子当时正开心地拉着肃王同诸位大臣说些场面话，听到身边有人轻声提醒，他下意识地收起笑容，看向了往这边走来的定王。
早到的刘珣和谢世休见到定王身影之时，也忍不住站了起来，一时之间这气氛便变得有些微妙，到底是太子第一个反应过来，呵呵笑道：“定王你来迟了，该罚酒！该罚酒！”
定王闻言知道太子极其爱面子，眼下也不打算拂了他的意，笑着走向酒桌道：“是我的是，该罚该罚！”
大家见眼前这二人很是和谐，不由得暗暗舒了口气，愉快地笑了起来，就在众人放松警惕之时，太子忽然伸手抢在了定王前头，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道：“来，本王替你倒酒！”
从前二人相见之时哪一回不是用冷漠的目光注视着对方？甚至连装模作样都不愿意，太子眼下这般和善着实出乎定王的意料之外，若说是因为今日肃王大婚之日，所以太子才这般做出伪善的面孔里，定王仍旧是有些不信的。
“来……”
太子说着已然倒好了一杯酒，一双笑眼紧紧盯着面前的人，定王见他这不怀好意的模样，心里虽然有些提防，但到底是抵不过着众目睽睽，伸手去接酒杯。
“啪！”
便是在这时，酒杯跌落在地，清冽的酒水全然洒在了定王的衣襟之上，欢快的气氛便在这个时候凝滞，刘珣和谢世休几乎是同时冲到了定王身边。
定王脸上仍旧挂着笑意，一脸不在意地挥了挥手，大方地擦着衣襟上的酒水道：“原来太子殿下酒力这般浅，连酒杯都拿不稳了，还是早些回宫的好，以免伤到身体。”
人群中不知是谁闻言竟然噗嗤笑出声来，引得所有人都回头去看，只见季瑶正慢慢踱步王这边走来，注意到大家的目光，她低头看着身边一个不知哪来的男娃子笑道：“让你不要这么调皮，遭到报应了吧，我说你真是活该呀。”
“姐姐怎么这样？这事又不能怪我的！我是无辜的！”男娃子抱着手中的红枣，略微不开心地嘟起了嘴，季瑶见状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脑勺笑道，“去玩吧，姐姐一会来找你玩。”
看着小男孩跑远了，季瑶才收回目光快速扫过所有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随即装作一脸无视的模样径自走开了。
“这姑娘是谁啊？长得这么漂亮，为人怎么这么无礼？”
“还能是谁？常家常季瑶呗，你不知道这女人是蛇蝎心肠吧，我劝你少看两眼吧，她人虽然长得美，却是会要命的。”
“呵呵，不过一个女子罢了，再恶毒能怎样？还能将这金陵搅出什么风雨来？”
刘珣见季瑶今日眼神怪怪的，又见身旁的定王已然无事，当下抬脚往季瑶离开的方向追去，不远处的谢玥见了却是忍不住冲上前道，“阿珣哥哥要去哪里？我也要去？”
“如厕！”刘珣冷冷丢下两个字，挣开谢玥的手便急急忙忙往远处跑去了。
谢玥恨恨地看着刘珣往远处跑去，心中实在是恨得牙痒痒，她一回首正好瞧见了解忧站在不远处看着自己，当下小心的观察了一番左右，才不动声色地往解忧的方向走去。
解忧见状却是转身就走，谢玥并没有因此而停下脚步，反倒加快脚步追了上去，待跟着解忧走过好几个弯口，才见她停下脚步，忙凑上去道：“公主殿下可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方才，就在江楚绣离开定王府之时，她转身便去找了解忧，丝毫不提告密之时，只是告诉解忧，定王和季瑶即将有一场内斗，请她务必拼尽全力相助。
解忧想不到有什么好办法可以迅速打击到季瑶，可是就在方才，当她看到谢玥之时，她忍不住想要试一试，也许这将是一击打到季瑶最好的办法。
当一个人陷入困境之时，至亲至爱又背离了自己，这样的苦痛只怕任何人都承受不来，她来不及思考这件事情形成的原因，更不会去想是不是有人在背后搞鬼。
她只会陷进一个奇怪的圈子，被无数的猜忌所包围，怎么也逃不出这多疑的圈子。
“我要你想办法，不管是什么办法，总之必须让季瑶看到你同刘珣在一处的铁证。”解忧十分慎重地看着面前的人，可是谢玥却皱起了眉头，这样大的事，她没有把握。
也难怪谢玥觉得自己做不到的，在住在康王府的这些日子里，刘珣虽然没有避开自己的意思，可是他言语之中的冷漠和眼眸之中的生分实在是叫人觉得寒心，她宁可刘珣看见自己转身就走，那至少还意味着自己在他心中占据了一席之地。
可是如今看来，她却是连那个朱三剑都比不过，这让谢玥觉得很是丧气，解忧见她沉默不语，不禁开口问道：“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公主殿下是不是高看玥儿了？其实玥儿并不是一个多么聪明的人，也不太懂得手段，很多时候只会弄巧成拙，公主殿下觉得玥儿当真能做到么？”谢玥紧紧咬着牙看着面前的人，一面觉得自己做不到，可是另一面又觉得，这又何尝不是一个机会，她也想试试。
解忧看出她的心思，低声笑了一回道：“你放心，我会帮你的，有我在你还担心什么？振作点，难道你能眼睁睁地看着刘珣被季瑶抢走吗？你若是此刻同我说一声是，或许点点头，那我绝不会再来找你，你和刘珣的缘分便由老天注定吧！”
谢玥闻言心中一骇，当下急急忙忙开口道：“不是！”
第一百七十一章 一触即发
季瑶见刘珣追上来，本没有停下脚步的意思，反倒迅速绕了个弯子避开了刘珣，只因她方才看到了解忧急急转身而去的身影。
方才江楚绣说背后策划这一切的人是解忧，季瑶感到无比的难过和痛楚，就是没有一丁半点的意外，此刻见到谢玥小心翼翼地跟着往解忧消失的方向追去，心里不禁又冷了一回。
难怪这些日子谢玥都神秘兮兮的，躲在暗处怎么也不出手，她此前还在心中吃惊这谢玥如何就在这么极短的时间里做到了压住急躁的性子？
原来，竟然也是有人在背后教导她，这个人只怕除了解忧再无他人。
季瑶想到活埋祭天的事，想到在山上险些丧命的事，想到家中隐藏的眼探，想到这些日子所受到的所有委屈，季瑶都觉得比不上那一个转身离去的背影来的杀伤力大。
她不明白，她和解忧情同姐妹，比起表姐江楚绣，她二人之间的感情更为真挚深厚，她知道自己和解忧从前有过争斗，虽然她不知道当时发生什么事，又是为了什么事而争吵。
可是季瑶觉得真正的好姐妹之间就算有误会，也终有一日会解释清楚。
她以为自己和解忧的误会已然解释清除了，可万万没有想到，这一切竟然是解忧别有用心的计划，一场精心策划多月的计划，甚至连她身边所有人都利用上了。
这份心思，这份手段，季瑶想不到解忧到底是有多恨自己，才会如此。
季瑶站在不远处，冷冷地看着频频点头的谢玥，冷冷地看着解忧侧身闪进一条小道离开了，又冷冷地看着谢玥朝自己这边走来。
谢玥心中紧张，眼角眉梢无不带了不安，因此快走到季瑶跟前才惊觉面前站着一人，而这脸色淡然近乎漠然的女子就是她心中最忌惮的对手，常季瑶。
谢玥很是吃惊地抬头看着季瑶，下意识地回头往后看了一眼，见到身后空无一人之时才轻轻舒了口气，她侧转过头对上季瑶的目光，奇怪地看了季瑶两眼，到底是什么也没说，继续抬脚往前走了。
“你想去哪儿？去找刘珣吗？”
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冷冽的声音，谢玥一下变惊得站在了原地，这冷冽的声音不同于平常人冷淡的声音，这声音之中带了点点寒光，仿佛就像一盆水猝不及防地泼到了身上，而那水中还带着许多的玻璃碎渣。
很是刺人。
“我去哪里和你有关系吗？”谢玥因为做贼心虚，又不确定季瑶是否撞见了自己与解忧私下来往的一幕，所以心里实在没有底气，此刻担心地甚至连声音都抖动了一回。
季瑶闻言不慌不慢地走到她面前，浅浅笑道：“你去哪里自然与我无关，可你若是起了什么害人的主意，那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切，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
不知为何，谢玥总觉得今日的季瑶与往常的她有些不一样，她身上隐隐透出来一种让自己无法呼吸的奇怪感觉，那是一种溺水之人即将要窒息的体会，谢玥有些心虚地避开她的目光，脚步一抬迅速往前走去。
只听季瑶的身后从身后轻轻传来：“你会后悔的，有些事情一个人做了，付出代价的却是身边所有人，等你明白我这句话的时候，那么就说明一切都晚了。”
谢玥闻言很是疑惑地回身看了季瑶一眼，脚下的步子却未因此而停顿，反倒越发地迅速了。
季瑶看着她这几乎仓皇失措的背影，除了冷笑再没有其他反应，若是要报仇，那便意味着，身边所有人都要受到波及，无一能幸免，倘若真是如此，或许最后所有人都会抱成团来反过来伤害自己。
“咳咳……”
假山之后忽然传来一道清晰的咳嗽声，季瑶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带着略微欣喜急忙回转过头去，果然瞧见了今日随同太子一道来为肃王祝贺的祝商。
“怎么了？刚才不是牙尖嘴利地吓唬着人吗？怎么现在看到我反倒说不出话了？”祝商看到季瑶着略微怔忡的模样，忍不住轻声笑了一回，才从假山后跳了出来。
“你不去陪太子，一个人躲在这里做什么？”这一瞬间，季瑶忽然觉得又找回了曾经的熟悉感，当下盈盈一笑，看着面前的人打趣道，“难不成你也厌烦了那利欲熏心的太子？”
祝商笑了笑，加快脚步往季瑶赶来：“你胡说什么呢？利欲熏心的人是我才对，你切莫要冤枉了太子殿下才是。”
“是你是你，利欲熏心的人是你，太子殿下才是这世上最干净最单纯的人可以了吧？”季瑶见他走到自己面前，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眉目之间虽然总是带着一抹老谋深算，但到底眼眸之中仍旧是无比的温和。
祝商对上季瑶的目光，心里却不是这个想法，他很是关切地看着季瑶：“如今你知道解忧不简单，知道她在背后三番五次地害你，你心里有什么感受？是不是觉得自己坚信了多年的友情彻底坍塌了？”
祝商的神情虽然很是关心的模样，可是他的语气实在是让季瑶听得恼火，这哪里是担忧？分明就是在嘲讽。
本想同他打趣一番，可是实在是提不起这个兴致，到底是慢慢侧转过头，淡淡道：“算是吧，但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那我也绝没有逃避的理由，你放心，这件事我会做好的。”
“我不是担心你能不能做好这件事，我是担心你做这件事的时候，会不会因为太过伤心而失去了理智，因为失去理智而连累到我！”祝商煞有介事地看着面前的人，若是不看他脸上的笑意，季瑶差点便要当真了，当下抬手咬牙去打他，“祝商，你真的是够了，都这个时候了，还有心思看我的笑话！”
“这个时候，又是什么时候？我觉得为时不晚啊。”祝商似乎很是享受同她的打闹，并没有躲开的意思。
第一百七十二章 情敌对谈
就在两个人嬉笑打闹的时候，一道冷冽的声音忽然从二人身后传来，声音之中是刻意压下去的怒气。
“季瑶！”
季瑶和祝商闻言双双回头看去，只见刘珣带着一身的怒气站在不远处，眉角眼梢都是不尽的冷冽。季瑶下意识地看了祝商一眼，脚步轻抬走向刘珣。
她知道刘珣向来都不太喜欢祝商，加之前段时间发生的事，更是对他恨得牙痒痒，在定王面前隐瞒祝商所做的事情已然是刘珣的极限，今日两人遇上，只怕是要不太平了……
“世子……”
祝商见刘珣的目光始终牢牢落在自己脸上，却未有半分慌忙的心思，慢慢往前走了一步，恭敬地对着刘珣行礼。
“季瑶，你先到那边等我，我一会就来。”刘珣的目光落在祝商脸上，话却是对季瑶说的，季瑶眉头微皱，只觉得眼下的气氛实在是古怪之极。
季瑶闻言很是犹豫地看向祝商，见他满脸都是气定神闲，却越发地担忧了，祝商越是气定神闲，那么刘珣的火气就越是大，她何曾见到这样的刘珣，实在担心二人独处出什么意外。
祝商许是看出季瑶的担忧，当下冲她点头示意：“你快去吧，我早就想和世子单独聊聊了，就不要耽误我和世子的时间了。”
祝商这番看似解围的话，在刘珣耳中听起来却不是那么顺耳，这话原本应该由他对季瑶说的，哪里轮得到一个人外人说这番宽慰的话？
季瑶到底是一步三回头，带着担忧走到了不远处，时刻注意着二人的动向。
刘珣见季瑶已然离开，这才对着面前的人开口道：“你想做什么，我不管，但是你把季瑶拉进这个泥潭，我就没有坐视不理的道理。”
“世子是不是误会什么了？季瑶这些日子所做的事，并非由我挑唆，而是她自己想做的，顶多顶多，她不过是在我这里得到了更好的办法。若是我不将更好的办法告知她，那她今日受到的暴击恐怕难以估算。”祝商镇定地面对刘珣的火气，略微带着些许理直气壮。
刘珣微微挑眉，露出一个轻蔑的笑容：“你的意思是我们要感谢你咯？”
祝商闻言，煞有介事地摇了摇头：“不，世子不需要感谢我，季瑶一个人感谢我就行了。”
祝商这般态度到底是惹恼了刘珣，他往前走了一步，对着祝商的脸压低声音道：“或许你不知道，但你一定察觉到季瑶这些日子的异常，她早已不是从前的那个常季瑶，我希望你可以放她一马，不要拖着她下水。倘若你执意如此，那不管我付出怎么样的代价，我都会阻止你复仇，毕竟……这是你能活下去唯一的念头了吧。”
季瑶失忆后，很多事都衔接不上，刘珣只当那些事情都断了，也不出手去帮她，只不过是觉得季瑶如今这般胡闹也就胡闹吧，毕竟闹不出什么大事情来。
可是自从祝商出现之后，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季瑶和外界所断掉的那座桥，在一瞬间被祝商接上了，更为可恶的是，他甚至将季瑶带去了桥的尽头，这让刘珣觉得很害怕。
他觉得季瑶越陷越深，若是不在这个时候拉她出来，恐怕就再没有机会让她出来了。
“不一样？如何个不一样法？”祝商自然也察觉到季瑶的古怪，虽然心里觉得奇怪，但也没有特别往心里去，此刻听刘珣一说，不禁好奇起来。
面对祝商的追问，刘珣心中闪过片刻的迟疑，但到底还是说了出来：“季瑶失忆了，很多事情她不记得了，如果你真的拿季瑶当朋友，让她在这些事中全身而退，不要再拉着她往前走了。”
祝商闻言，实在是吃了一惊，也在一瞬间明白过来，季瑶这些日子的不对劲从何而来了，他明白刘珣此刻的心情，季瑶好不容要走出泥潭了，又被自己拉了回去。
祝商忍不住抬眸望向不远处的季瑶，他从前觉得季瑶身处党争这个大泥潭，又身负血海深仇，自然是不愿离开这个泥潭的，誓要将泥潭搅出个洞来。
可是，她失忆了，那也就是说，她是有机会离开泥潭的。
那些沉痛的过去，季瑶是有机会忘记的，祝商的眼神忽然缥缈起来，如果有机会让季瑶离开这个泥潭，自己是否愿意放她走？
刘珣见祝商有些迟疑，当下冷冷开口道：“我可以答应你一件事，只要不伤害到定王的利益，我都可以帮你，只要你放过季瑶，不要再给她复仇的希望，也不要插手再帮她了。”
向来最有原则的刘珣在这个时候竟然说出这样的话来，竟然打算同祝商做交易，祝商忍不住笑了一会，打趣道：“你是认真的吗？看来你是真的想要保护季瑶，可是你问过季瑶的意见了吗？你知道她愿意放弃吗？”
“这就是我的事了，你只需要告诉我，你答不答应。”刘珣无视祝商的打趣，一本正经地看着他，满脸都是紧张和不安。
祝商沉默了片刻，到底还是侧转过身点了点头：“希望你可以说到做到……”
“你放心，只要你不再插手季瑶的任何事，你想要的我都可以给你。”刘珣见他答应的这般干脆，忙不迭重复了一遍自己方才的诺言。
祝商却是微微摇了摇头，目光始终落在不远处的季瑶身上，他一字一顿道：“我是说，希望你真的可以带她离开这个泥潭，不要让她再沉迷在复仇的漩涡之中。”
刘珣实在没有料到祝商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不免吃惊了一回，当下重重点头道：“我会的，一定会的。”
刘珣想要让季瑶离开的泥潭心一日比一日强，而祝商也在刘珣的说服下决定不再帮助季瑶，可是他们怎么也没有料到，这个时候的季瑶却在筹谋一件大事。
一件足以让金陵城变天的大事，倘若他们知道，他们必然不会在今日做出这样的决定，眼睁睁地看着季瑶再一次陷入泥潭之中。
第一百七十三章 未雨绸缪
东兰有些犹豫地看着季瑶，紧紧抓着手中的账本，支支吾吾道：“大小姐真的决定了？也许现在并不是什么好的时机，会不会……”
东兰的犹豫，季瑶自然也是知道的，可她管不了这么多了，等了这么久，她再也等不了了，当下重重点头，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坚定：“照我说的去做，今日必须解决这件事。”
“是。”
东兰深深地望了季瑶一眼，到底还是提了口气，拿着账本出门了。
“常喜，想办法让人把这个拿到太子面前，什么话也不必说，太子自会明白。”季瑶说着将一张信纸递到了常喜面前，常喜小心地接过去，极为慎重地点头道，“知道了，小姐，放心吧，这件事我一定会做好。”
就在常喜准备闪身离开的时候，季瑶忽然又叫住她问道：“对了，走之前记得把那个消息散发出去。”
“好，我这就去。”
看着常喜脚步飞快地走出房间，季瑶心里忽然觉得有些空荡荡的，她知道自己此刻并未受到定王的照顾，而自己在这个时候倾尽所有去对付东宫和江家，是极有可能出事的。
而自己出事后，定王未必会出手相助，季瑶倒也不奢望他能出手相助，只希望定王不要在坐收渔翁之利之后无情地出来踩一脚就好。
定王那边有刘珣和大哥，应该可以保证不会出来踩自己一脚，这定王便不是什么多大的问题，真正令季瑶苦恼的是，肃王和祝商，他二人如今都与东宫有说不清的关系。
东宫要真出了事，肃王和祝商又岂会坐视不管？尤其是肃王，他今日娶了太子表妹，难保他是第一个跳出来与自己作对的人。
好友反目成仇，这样的场面，季瑶不是没有幻想过，可是如今真的要面对了，她不禁有些犯怵，再加上如今知晓了解忧的心思，她这心里越发地没有底气了。
这样的大事，她只能和自己商议，季瑶甚至不敢告诉常季扬半句话，若是常季扬知晓自己这么胡乱，定然不会允许。
“季瑶？”
门外忽然传来熟悉的声音，季瑶颇为吃惊地探出头去，只见来人正是自己的大哥常季扬，她不免奇怪道：“大哥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我还想问问你了，我方才明明看到你去肃王的喜宴了呀，怎么转眼就不见了人影？我听解忧公主说你脸色不太好，着急回家，所以我就来看看你，怎么样？你没事吧？”
常季扬说着上下打量了季瑶一眼，见她脸色如常并无异样，这才略略舒了口气，季瑶摇了摇头，对上他审视的目光道：“大哥我没事。”
听到常季扬提到解忧，季瑶顿了一顿，忍不住问道：“大哥近来可是和解忧公主走的很近？”
常季扬闻言，有些怔忡地看着季瑶，嘴张了一张，似乎是想要说什么，到底是没说出来，季瑶见他这模样，想起不久前他和解忧在一块的日子，实在是难以想象这个时候让大哥离开解忧，大哥会是什么反应。
“大哥知道解忧这些年为什么不愿意嫁人吗？”
沉默了一小会，季瑶还是忍不住开口说起了解忧的。
常季扬却是出乎季瑶意料地点了点头：“解忧公主对我说过，说她心里始终装着一个人，无奈这个人在多年前就失踪了，如今总算重新出现在她面前，所以她一定会好好把握。”
“失踪？”季瑶皱了皱眉，她先前听肃王和祝商都提起过，解忧喜欢的人明明是兴王的，怎么如今又换了一种说法。
常季扬以为季瑶没听出他话中的意思，忙不迭提醒道：“解忧口中的这个人指的是我，原来她就是小时候那个时长来家中找你玩耍的小女孩，转眼过去了几年，当真是缘分啊。”
“所以，大哥和解忧已经发展到了什么程度了？”季瑶试探性地问了一句。
“随时都行，我年纪不小了，解忧公主的年纪更是等不起，所以我们现在正准备挑一个好日子……”
季瑶不过是随口问一句，探探他们的虚实，哪知道常季扬竟然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实在是吓得季瑶不轻，哪怕是没有解忧背地里插刀这事，季瑶也有些不大同意二人的事，更别提是在如今的情形下了。
“大哥，你真的确定解忧对你也有同样的意思吗？这件事情必须要慎重，不能就这么草率的决定了。”季瑶有些担忧地上前一步，常季扬察觉出她脸上奇怪的神色，忍不住跟着慎重起来，“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你同解忧关系这般好，想来你很是了解她，我又是你的大哥，为什么你听到这个消息的第一反应是这样的呢？我还以为，你会比我们两人都要兴奋。”常季扬奇怪地看着季瑶，目光之中满是疑惑不解。
季瑶见他这般态度，心里着实后悔，早知道大哥会陷的这么深，从一开始她发现苗头不对的时候就该出手的，如今倒真的是来不及了。
可不管怎么样，季瑶仍旧不愿放弃说服常季扬的念头：“正是因为我了解她，我知道她，所以觉得大哥和解忧不能在一起。”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是觉得我和解忧公主不合适？”常季扬没想到季瑶真的不答应，当下十分吃惊地看着她，季瑶见常季扬这般激动，也有些不安地解释道，“不是合不合适的问题，是解忧她……”
“解忧公主如何？”
面对常季扬的追问，季瑶真的是不知道说什么好，顿了半天才一鼓作气道：“我们和她的立场不一样，将来势必要站在对立的一面，大哥还是早些脱离这个幻境为是，免得日后走不出来了！”
“立场？你的意思是解忧站的是东宫？”常季扬见季瑶说的这般含糊，忍不住追问起来。
“眼下看来，并不是东宫，或许只是针对常家。”季瑶虽然不知道如何同常季扬解释，但到底还是多说了一些，可在季瑶眼里已经显而易见的事，在常季扬听来却是一头雾水，见季瑶不肯直说，他很是不满地吸了口气，“如果你同解忧之前有什么误会，先解释清楚了再来对我说这些话吧。”
第一百七十四章 事发突然
看着兄长一意孤行的神色和倔强的背影，季瑶心中实在不安，可是眼下她又有更要紧的事情要去处理，实在是顾及不上了。
“小姐，我都准备好了。”
常喜神秘兮兮地踩着脚步从外头走了过来，季瑶瞥了她一眼，还未开口问，常喜便连连点头道：“都是自己人，小姐放心，这一点常喜还是能确定的。”
“消息放出去了吗？”
尽管如此，季瑶还是有些不放心地追问了一句，常喜忙不迭点头道：“放出去了，他深信不疑呢，我估摸着一会他就会跑去给解忧公主报信了呢！小姐这招将计就计用的可真好！”
“这么多天，他潜伏在我这，也没能挖着个什么大消息，总该给解忧一个惊喜吧。”季瑶说着侧身走进房内，常喜随即跟上。
“小姐，我们现在要做什么？”
常喜揣着一颗紧张的心，小心翼翼地跟着季瑶走到桌前，只见季瑶气定神闲地拿起茶壶为自己倒了一杯茶，随后又很有闲情雅致地品尝起桌上的糕点来。
这让常喜奇怪地摸不着头脑。
“呐，你也吃一块，味道还不错。”季瑶捻过一块桂花酥递到了常喜面前，常喜眨了眨眼睛，小心地接过桂花酥，愣愣地瞧着季瑶，不知她的用意。
“等这件事结束了，我就把母亲接回来，这里太危险了，不如去城外买块地吧，风景好不说还清净。到时候肯定有人会来烦我们，我一定要找最好的工匠设计地窖和暗室，到时候就躲起来，在里面十天半个月也不会有人发现。”
季瑶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中，一旁默默吃着桂花酥的常喜忍不住开口追问道：“小姐真的有十足的把握吗？”
“没有的事，谁能有十足的把握？”
季瑶云淡风轻地说着这话，却让常喜吃惊地下巴都要掉下来了，她将剩下的桂花酥一把塞进口中，囫囵咽下后拍了拍手道：“那小姐，我们现在是不是要赶紧做些什么事情呀，不能就这么空等着呀。”
“能做的都做了，其余的看运气吧，等东兰回来再说吧。”季瑶说着起身，伸了个懒腰走向了床榻，一面还不忘提醒常喜道，“在东兰回来之前，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要叫我。”
常喜看着倒头就睡的季瑶很是无奈地走出了房间，也是，这个时候，除了等，也没有其余的办法了。
这么多年过去了，常家的府邸一成不变，花草树木仍旧是十多年前的模样，无非是长得高了些，长得壮了些，可是人却是变了那么多。
她跟着季瑶从小一起长大，虽然不知道季瑶脑子里想的是什么，可对季瑶的性格是很清楚的，眼下这个时候，她家小姐真的是孤立无援，有的只是敌人，就连好姐妹也是敌人。
常喜坐在台阶前，昏昏欲睡，一阵匆忙的脚步声忽然从不远处传来，常喜揉了揉睡眼惺忪的双眼看去，只见是东兰回来了。
与常喜想象中不一样的是，东兰的神色很是慌张，常喜几乎是下意识地跳了起来，迎上去问道：“怎么样？江家的人是不是吓得屁滚尿流？一个个都跪在地上求你不要撤走资金？”
东兰闻言愣愣地看了常喜好一会，只是镇定的吐出了一句话：“大小姐呢？我现在就要见她！”
“小姐在里面睡觉呢，你快告诉我啊，是不是这样？江家的人是不是都吓死了？”常喜听不到东兰的回答，心里很是担心，当下一边伸手去推门，一边追问。
“你吓死我了，见到小姐再说吧，这种事，我实在不想说两次。”东兰的神色并不太好看，他见常喜开了门，忙不迭抬脚往里走。
常喜就是再迟钝也察觉到了东兰的不对劲，心里闪过一个不妙的念头，当下深吸了一口气，带着极其紧张的神色走入内室，将半梦半醒之中的季瑶推醒。
季瑶醒来之后，看到的是紧紧皱着眉头的常喜，便知道事情发展的不是那么顺利了，当下二话不说起身披了件外袍便往外走去。
果然见到等在外室的东兰，见东兰的神情比常喜的更为焦灼，季瑶的眉头下意识便拧了起来，惊奇道：“你怎么这么快回来了？是出了什么意外？”
季瑶竭力平静的语气总算是让东兰找回一丝镇定，他咽下口水后艰难开口道：“大小姐让我去撤走江家的资金，可是我没想到江家竟然有所防备，居然有人出手帮助江家，投入了巨大的资金。”
“什么？”
季瑶想到过很多种意外，唯独没想到会有人为了江家投入巨大的资金，因为这样的人在全金陵找不出第二个，若非是将全部身家都投了进去，怎么可能保住江家？
“你知道是谁？”季瑶吃惊地看着东兰，东兰摇了摇头，表示也不知道，“我不知道啊，江家的人态度很是嚣张，我们这回不但没能让江家一败涂地，反倒折损了七成的钱！”
“七成？为何是七成？”季瑶隐隐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为了让江家一败涂地，她甚至愿意牺牲投入资金的一半，可是这一半的资金为何到了如今只剩下三成？
这实在是太诡异了，诡异的仿佛是有人在教导江家对付自己。
“江家刻意营造生意萧条的模样，背地里转移了我们不少资金，所以如今能拿回来的只有三成了。”东兰手中的账本依旧抓得紧紧的，他本来是抱着满腹信心去的江家，没想到如今竟然遇到这样猝不及防的事情，此刻便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季瑶，等她出一个好主意。
常喜闻言也很是着急，上前一步道：“小姐，这该如何是好啊？”
季瑶的计划被那背后不知何人的人给打乱，季瑶当下也有些混乱，仔细回想了一遍事情经过，仍旧没有想到究竟是谁在背后搞鬼。
“咚……咚……咚……”
就在这个时候，房门忽然被人敲响，三人不约而同地抬头看向房门，只听外头有人着急道：“季瑶，快出来！出大事了！”
第一百七十五章 推波助澜
“咚……咚……咚……”
就在这个时候，房门忽然被人敲响，三人不约而同地抬头看向房门，只听外头有人着急道：“季瑶，快出来！出大事了！”
“是大公子！”东兰颇为吃惊地看向季瑶，季瑶脸上显然也有疑惑的神情，她这边还没搞清发生了什么，常季扬忽然这么着急的出现，实在是不得不让人心口一紧。
“大哥？”
季瑶忙不迭打开朱门，迎上常季扬焦灼的神色，奇怪道：“怎么了大哥，出什么事了？”
“方才我爹回来，说是家里的铺子出大事了，很多人都跑到米铺茶叶铺子里去闹事了，说是常家的铺子不干净，要把买去的东西都退回来呢。还有咱们家的当铺、银票号子，也不知道怎么了，忽然之间那些大户全都拿着票子来兑换现银子！”
常季扬很是着急地看着季瑶，显然，这件事情很显然是有组织有预谋的，是有人刻意要整垮常家，他此刻急急赶来问季瑶，为的就是想办法一同找出幕后黑手。
可是当他说完这番话，季瑶却是没有半分吃惊的神情，只是慢慢后退了一步，睁大了眼睛倚着墙似乎在想对策，常季扬见状上前一步逼问道：“你知道是谁做的？一定是太子吧！你不必怕，你告诉我，我立刻去找定王殿下，请他帮助我们常家度过难关。”
会是东宫吗？季瑶下意识地摇了摇头，太子此刻想必已经收到了自己送过去的密信，密信之中是江家和定王私下来往的确凿证据，不管这证据禁不禁得起推敲，但总是能熬过一段时间的。
至少，季瑶敢笃定，太子看了这密信后，绝不会贸贸然出手帮助江家。尤其是像太子那样小心自己羽翼的人，在看到江家就快要一败涂地的时候，怎么可能倾其所有去救江家？这个时候不踩一脚，刮取最后一丝利益，已然是太子的仁慈了。
虽然解忧始终和自己过不去，可是季瑶相信解忧绝对没有这么大的能力，可以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救起江家，同时给常家一个巨大的反击。
这样的人，季瑶只想到一个，定王。
“季瑶，你怎么了？怎么不说话？这件事情有什么古怪的吗？”常季扬的声音再次从耳边传来，季瑶侧首对上他询问的目光，微微摇头道，“这件事情，我看大哥也没有必要去找定王了……”
“为什么？定王殿下对我们常家向来很是包容，怎么会见死不救？再说了，我们常家如今替定王殿下做事，就是凭着这一点，定王殿下也绝对会出手的，更何况不是还有刘珣吗？都是自己人，你就不要太担心了。”常季扬看上去似乎比季瑶轻松一些，他拍了拍季瑶的肩膀，再次叮嘱道，“我没回来之前，你不要出去，外面太乱了，你出去之后我保护不了你，不管怎么样，都等我回来再做决定。”
“大哥……”
季瑶见常季扬二话不说转身就走，想要喊住他都没有什么机会，当下心中闪过一个念头，她极快地做了决定：“东兰，你去查铺子的事，究竟是谁在搞鬼。”
“是……”东兰知道如今事态严重，不敢有所耽搁，当下转身就想走，季瑶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忙叫住他，压低声音道，“这件事，你得从里往外查，一定要查清楚了。”
“从里往外查？”东兰皱眉疑惑地看着季瑶，随后目光猛然一震，恍然大悟道，“小姐是说……二老爷？”
季瑶微微颔首示意，东兰这才深吸了口气，道：“这件事情我一定会仔细地去查，还请小姐放心。”
季瑶看着东兰迅速远去，却有些慌忙的脚步，心中实在不安，她想过无数次东宫出手相助的情形，却万万没有想过定王会出手相助江家，江家和常家孰轻孰重，难道定王分不清楚？
更何况，大哥对定王这般忠心耿耿，定王竟然也好意思为了江家对付常家，对付其对他忠心耿耿的家人，好不容易对定王改观的印象在这个时候又彻底毁灭了。
走在权利的路上，谁都可以是他脚下的白骨，只要能让他上位，谁成为他的垫脚石他都无所谓，季瑶最讨厌的定王并非是他这般无情地心态。
和定王的无情比起来，太子又好到哪里去呢？季瑶讨厌的不过是，定王明明是这般不择手段的人，却偏偏要将自己伪装成能救天下百姓的圣贤，说到底还不是贪图那至高无上的权利和皇位？
“小姐，我们怎么办？真的要等大公子回来吗？定王殿下如果不愿意帮助我们怎么办？”常喜见季瑶一个人沉默了许久，忍不住上前试探着问了一句。
“若非如此，我还能怎么办？”
季瑶漫不经心地回了一句，常喜今日格外的热情，似乎有说不完的话，当下继续道：“太子殿下这招也太损了吧，可我瞧着怎么像是江家和太子殿下一早就约好的？此前的不和不过是迷障众人的障眼法！从前怎么没瞧见太子殿下还有这手段呢！”
“这件事并非东宫所为，具体的还要等东兰回来再说，我们暂且先等着吧。”季瑶嘴上说着等着，却是一副坐立不安的姿态，几番起身来回踱步，到底是耐不住长舒了口气，“我们还是出去瞧瞧吧，看看外面是什么情况，倘若情况不严重，我能处理便处理了。”
常喜闻言下意识抬脚就跟了上去，不过才走了两步，她又忽然放慢脚步犹豫道：“大公子说了，不让小姐出去的，外面太乱了，有危险。”
“不会的，铺子里有我们的人，场面应该不会失控的，你要实在是害怕，就在家中等我回来吧。”季瑶说着俨然一副非去不可的神情，坚定地让常喜没有办法拒绝，当下有些无奈有些不安的点了点头妥协道，“好吧，小姐，但是为了安全起见，还是要多带一些人出门。”
“好。”
第一百七十六章 正面交锋
“人呢？你拿不出意见，那让你们家小姐出来！我还就不信了，朗朗乾坤光天化日之下，你们还能不给我兑换银票了？”
“没错，我们就是看中你们常家的能力，相信你们，才愿意把银票存在你们这里，现在这样支支吾吾，连话也说不清楚，是不是另有所谋啊？”
“难道说，那个传闻是真的！你们常家早就没有钱支撑铺子流转了，我们的钱你们就是拿不出来了！”
铺子里头闹哄哄的，讨要银票的有三层，围观群众有三层，将铺子围得死死的，季瑶看着面前的这个场景，心里十分着急，当下抬脚就要往人群里挤去。
身旁的常喜忙拉住季瑶，担忧道：“小姐！里面人太多了，不能进去呀！小姐看那些人，一个一个都是魁梧大汉，哪里像是正经人啊，我怎么看都像是刻意来找茬的，小姐可千万不要进去啊！”
季瑶明白常喜的担忧，这是一起有预谋的计划，里头的人正叫嚣着让自己出现呢，她若是贸贸然走了进去，势必会成为攻击的对象。
可她若是不走进去，不扭转了今日的局面，这外头的围观群众只怕是要对常家失望了，难保日后三人成虎。
“人呢？我就不信找不到一个能说话的，你给我起开！”
有人说着就动起手来，围观群众见状不由得微微拧眉，只听噼里啪啦一阵响，围观群众纷纷往后退去，季瑶便在这个时候趁机挤进了人群。
“都给我住手！”
混乱的人群并没有因为她的怒吼声而安静下来，那几个魁梧大汉手里紧紧攥着票子，凶神恶煞地揪着掌柜的衣襟，还有人复杂打砸摔扔。
季瑶脚步一冲，冲到一个一人多高的青瓷花瓶边上，用尽全力一推，巨大的“彭擦”声一下便镇住了在场所有人，青瓷瓶跌碎成数百数千个碎片，在地上欢快地跳跃着。
“砸呀！怎么不砸了！都看着我做什么？！”季瑶愤然抬手冲步上前，指着那一群错愕的魁梧大汉道，“你们不是要找我谈吗？来！谈！”
话音未落，檀木桌上的两只茶杯又被季瑶伸手挥到了地上，整个铺子里除了这“怕擦”一声，再无其他任何声音，那几个魁梧大汉没想到季瑶一个弱女子竟然散发着男子才有的魄力，下意识地吞咽下口水，强作镇定开口道：“是……没错，找的就是你……”
“对，就是你，你把银票给我们兑了！”
季瑶闻言慢慢往前走去，那几个魁梧大汉的眼中闪过一丝紧张，随即用提高了音量为自己壮胆道：“怎么样？你该不会是不想兑换吧！没想到你们常家竟然这么可恶！明摆着欺负人！各位乡亲父老，以后可千万不要到这常家的铺子里来！”
“没错，常家的银号不但有问题，他们家的粮铺也很有问题！听说他们家的米都是从有瘟疫的村子廉价购入的呢！”
听到最后一句话，围观群众立刻发出了各种唏嘘和震惊的声音，“常家也太黑心了，怎么能做这种事？我说怎么这几天好好地，狗儿就不太舒服，不会是这米真有什么问题吧！”
“我说，老张头，你可别吓我，我可是买了足足一年份的米啊！”
“你们不知道？快回家拿米去常家粮铺吧，好多人在那退米呢，去的越早越好。”
听到这些质疑的声音，季瑶觉得很是可笑，当下不再等待，双手枕胸打量了面前这几个魁梧汉子一眼，笑道：“谁说我们银号不能兑换现银了？你们告诉我，你们要换多少？”
魁梧大汉闻言很是惊奇地看着季瑶，犹豫了一下，将说中的凭证递了出去：“我是一万两白银。”
“我是三万两白银……”
“我是五千黄金！”
……
“哇，这么多钱哇！”围观群众闻言不禁发出艳羡的声音，随后将目光落在了季瑶脸上，季瑶苦笑了一声摇头道，“你们几个加起来，相当于金陵城内五十户百姓一百年的花销，这么大的数额，不知道几位是做什么的？”
季瑶这一问，勾起了围观群众的好奇心，也使得这几位面面相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季瑶见他们迟疑，不免加重了语气逼问道：“说是做生意的吧，可你们穿的未免也太不像生意人了，你们身上穿着的衣袍虽然很新很华丽，可是你们的手上却全是干了粗活后留下的老茧，指甲缝里还有未洗干净的黑泥！还有你们的袖子，好好的衣服都挽的这么高做什么？难不成是要下地？”
几个人被季瑶问的都说不出话来，他们紧紧攥着手中的凭证有些不知所措，其中一个魁梧大汉率先反应过来，高声道：“你管我们做什么的呢？就算我们是挖萝卜卖来的钱也好，做生意换来的钱也好，今天就问你一个爽快话！这银票，你们常家到底给不给兑换！说那么多又有什么用呢？”
“就是啊，这登记的总该是我们的钱吧！你凭什么不给我们兑换啊！你们常家就是黑心，就是找个借口想私吞我们的钱！告诉你们，没门！”
“我有说过不给你们兑换吗？”季瑶眨了眨眼睛，快手夺过其中一人手中的凭证，仔细看了看，确实没有任何问题，当下用余光瞥了一眼低声商议的几个魁梧大汉道，“常家的几个老顾客我都知道，你们又是生面孔，谁知道是不是通缉犯还是什么盗墓贼，我是不敢放心随随便便将银票兑换给你们的……”
说到这里，季瑶见他们脸色一变就要上前辩驳，抬手示意他们稍安勿躁，继续道：“这样吧，我们让官府的人来管管这事，看看他们是怎么评判的，你们说好不好？”
一听到官府，这几个人就怂了，脸色哗然一变，显得有些无所适从，可仍旧紧紧抓着手中的凭证，似乎是无法割舍，季瑶见状侧身对常喜道：“速速去京兆府衙报案！”
“等一下！”
有人忍不住忽然出声，他这一出声，季瑶便忍不住笑了，抬手撩起珠帘：“你们不是要好好谈谈吗？进来谈谈吧。”
几个人相互对望了一眼，到底是跟着季瑶进了内室。
第一百七十七章 劝退恶徒
“我现在给你们两个选择，第一个，就是把京兆府衙的人请来，我们好好谈谈！”季瑶说到这里，扫了几人一眼，见他们的脸色并不是那么好看，当下有来回踱步道，“还有一个选择，那就是你们告诉我，他用多少钱收买的你们，我给你们双倍！”
“什么收买呀，我们不知道。”站在最前面的壮汉一本正经地摇了摇头，那浑然天成的演技实在是让季瑶都忍不住想要夸赞。
“那好，那就请诸位稍等片刻，京兆府衙的人马上就到，届时请他们仔细查查，各位究竟是何身份，到我这铺子里是何用意！”
季瑶不紧不慢地吐出这句话，转身在黄花椅上做了下来，抬手端起一杯茶，不动声色地打量着面前的人，这些人来历不明，其中必然有什么不能说的原因。
果不其然，他们很快产生了分歧，一个个脸红脖子粗的眼看着就要打起来，仍旧是站在最前面的那个壮汉喝声开口道，“好了！不要再争了，你们应该知道这件事情的后果！”
话音未落，他转向季瑶，蒜头鼻高扬对着季瑶，气盛凌人道：“就算你觉得我们目的不良又如何？今日，我们就是来取钱的，你找官兵也好找借口也好，总而言之，这钱，你必须立刻拿出来给我们！”
“如今经济虽然很景气，可是受人胁迫做着不安稳的事，整日里提心吊胆的就为了那个铜钱，有趣吗？”季瑶说着起身，走向几个面色犹豫之人，真挚道，“这些银票在你们手里不过是过过场，你们拿不到的，这么多的钱，足以你们找个僻静的地方，衣食无忧过上一世，不如咱们见这银票刮分了如何？我也不问你们背后指使之人是谁，你们拿了钱就离开金陵，我也占得几分好处，如何？”
“这敢情好啊！”
有人迫不及待地一口应下，蒜头鼻见状一把将他拉到身后，目光之中除了质疑还有几分窃喜，当下压着音调之中的喜意，急急开口道：“我怎么知道你不会阴兄弟们几个呢？”
“阴你们对我来说有什么好处？我也是想尽快解决问题罢了，你们可以带走三成的银票，其余的便全是我的。”
这个钱是幕后黑手为了搞垮常家才存到常家银号呢，只为了等常家经济困难的那一日，跳出来逼害常家，如今这钱不赚白不赚，正好还能充了常家库房，缓解一些燃眉之急。
比起知道幕后黑手究竟是何人，对季瑶来说，远远及不上这银票诱人。
而面前这些为了钱可以出卖良心，不做手段甚至做出伤天害理之事的穷凶恶徒，在诺言和金钱面前，金钱永远是占据了最大的地位。
“三成？你是将我们当做叫花子吗？我们大可以拿到全部的钱跑路，才三成！怎么着也得七成！”蒜头鼻一说到钱便来了兴致，脸上再无丝毫胆怯和慌张的模样，一心想着宰季瑶一大笔然后跑路。
七成，那相当于要了季瑶的老命，季瑶是绝对没有可能答应的，当下再次慢悠悠坐了下来，冷笑道：“那就看看我会不会乖乖把钱交到你们手上吧！你们以为你们拿了钱出的了城？到头来还不是要我的帮忙？这得损耗我多少的人力物力，我又该冒着多大的风险？就这样，你们还妄想拿走七成，大不了我一分不要，权当充了国库，也省了这麻烦不是！”
听了季瑶的话，几个人面面相觑，小声地商议了一会，好不容易才有了决定，蒜头鼻再次开口道：“那就五成，少一成说什么也不干！”
“常喜！立刻去京兆府衙！”
季瑶没有半句废话，迅猛转头看向了常喜，其中一个身材稍显矮小的汉子忍不住抢步上前拦住常喜：“等……等一下！”
“大哥！就答应了吧！我们离开金陵又不是没有地方可去了，别的地方一样能赚钱啊！”矮个子这话一出，显然是将众人立在了下风，蒜头鼻很是无奈地摇了摇头，“好吧，那就三成，不过你得保证，必须将我们几个安全地送出金陵。”
季瑶见他们总算上钩，扶着椅把慢慢起身，脸色如常道：“保证？那是自然，只要你们告诉我是谁指使你们这么做的，我自然会送你们安全出城！”
“什么！你出尔反尔！你方才还说不问这个问题的！看来我们也没有谈下去的必要了，女人翻脸就是比翻书还快！”蒜头鼻闻言很是不快，见手中的凭证抓得紧紧的，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
“是啊，你怎么能这样？明明说好了不问的！”
“我就说了小心有诈，这个女人不简单！大哥别和她废话了，今天我还就非得拿到这钱不可了！怎么着吧！”
季瑶有些好笑地看着面前的人，目光示意掌柜的去后面取钱，一面又笑着对众人道：“我方才确实说过要用你们瓜分这银票，也确实说过不问幕后之人是谁，可是……你们拿了钱走出这里，就又是另一回事了，要我帮你们平安逃出金陵，那么你们就必须告诉我我幕后黑手是谁，这也算是一种新的交易吧。”
“巧言善辩！我都把七成降到了三成，你还要追根究底……”
季瑶摇了摇头，冷静地打断他：“七成降到了三成填的是我的车马费和人力费，而你们告诉我幕后黑手却是我愿意冒着风险送你们出去的缘由，倘若没有这个缘由，那么一切免谈。”
几个人面色一沉，陷入了深思之中，他们犹豫说到底不过是因为担心幕后之人出手报复，倘若季瑶真的能将他们送出金陵，那到时候再说出这幕后黑手的名字又有什么关系？
他们就怕季瑶万一没有这个能力送他们出去，到时候得罪了幕后黑手，反倒会引来杀身之祸，正是因为知道幕后黑手的能力，所以他们才这般忌惮。
可是这种忌惮，到底抵不过对金钱的诱惑，蒜头鼻到底是忍不住点头道：“好，我答应你，但是那人的名字我只能在出城后告诉你！”
第一百七十八章 真爱至上
“大小姐，大小姐，我可找到你了！这儿这么乱，大小姐怎么就过来了呢！”
那几个魁梧大汉离开后不久，整个银号的场面还没来得及完全控制，东兰很是吃惊地冲进铺子，找到季瑶后，来不及喘一口气便道：“我查到了！”
“是定王？”季瑶看向东兰，却见东兰摆了摆手摇头道，“不是定王，这些闹事的人不像是定王那边的，倒像是东宫派出来的。”
季瑶有些惊奇，她对东宫的防备一直都很重，怎么可能让东宫的人钻了空子，愁眉不展之间闹钟忽然闪过一个名字，正是她的二叔，大哥的父亲。
自从二叔回来之后，常家的局势便在一瞬间转变了，她实在难以说服自己二叔同这件事情无关，这些日子季瑶不是没有怀疑过二叔，可是每次看到常季扬那般信誓旦旦的模样，她就忍不住去相信二叔。
说是相信二叔，倒不如说是相信常季扬。
“二叔此刻在哪里？”
东兰见季瑶沉默半晌忽然问出这样一个问题来，眼中闪过显然的震惊，愣了一愣才道：“在粮铺里安抚百姓的情绪，听说那儿比这乱多了……”
“咱们也去看看。”不等东兰说完，季瑶转身就要走，东兰忙上前拦下她，郑重道，“大小姐还是回家去吧，等大公子一会回来了，一起商议个办法出来，总是去那些乱七八糟的地方也不是个事儿呀！”
“大哥还没回来？”季瑶眼皮子忍不住剧烈一跳，她没想到常季扬竟然去了那么久还没有回来的意思，如今事态严重，难道定王就这般拿不定主意吗？
还是说……是在打拖延战术？
常家出事了对定王究竟有什么好处？季瑶很是不明白地往外走去，瞥了一眼急急忙忙跟上来饿东兰和常喜道：“你们不必跟着我，回家等消息去吧。”
“小姐要去哪？”常喜有些担心的上前，季瑶却脚步匆忙，只来得及丢下一句简洁的话，“去一趟康王府。”
“康王府？小姐这是要去找世子帮忙？”常喜很是惊奇地侧身看向东兰，东兰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道。
其实季瑶方才不过是想起了刘珣从前说过的话，觉得今日发生了这样大的事，若是不去找他商议，将来事情一发不可收拾，刘珣必然又要说自己不够信任他。
与其在家干等，不如上门去同刘珣商议商议，说不定也能从中得出什么好办法来。
她原本会以为此行会扑个空，因为刘珣极有可能去了定王府，商议今日江家和常家发生的大事，可是刘珣却是在家的，这让季瑶有些意外。
“世子在大厅。”
朱三剑一如往常的冷淡目光在看到季瑶之后闪出点点吃惊来，似乎是很吃惊季瑶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
季瑶对康王府很是熟悉，所以听到朱三剑提醒后，也无需他带路，自个儿便踩着步子往前了，进到大厅之后才发现并无刘珣身影，当下便循着长廊一路找过去，终于在书房外找到一些动静。
既在她打算敲门的时候，门内忽然传出一声沉重的叹息来：“常家如今这个模样，我实在是不忍心，也不知道季瑶此刻如何了……”
那显然是刘珣的声音，季瑶正暗自纳闷刘珣的声音之中为何会有这般感伤的情绪，只听谢世休的声音在这个时候传来：“既然你已经决定做这件事，那就不要后悔，坚定一些，你看常季扬不也是很支持你的决定吗？眼下便是最好的时机，只要熬过去了就好。”
既然你已经决定做这件事，那就不要后悔。
这句话传入季瑶耳中略微有些刺耳，她实在是不明白刘珣对自己做了什么事，脑中下意识地闪过今日所发生的一切，忽然心口猛然一震，闪过一个不好的念头，随即又连连摇头，推翻了自己的想法。
怎么可能是刘珣呢？
是谁也不可能是刘珣，他完全没有任何的用意和目的呀，常家出事了，自己崩溃了，对他而言有什么好处？
季瑶摇了摇头，深吸了一口气打算推门而入，刘珣的声音却在这个时候再次传来：“离开金陵也好，往后我做起事来便再没有任何顾忌，不过你真的打算让谢玥嫁给我吗？你真的要为了党争而牺牲你唯一的妹妹？”
“刘珣，如今事态已经这般紧急，不这么做，还有更好的办法吗？谢玥必须嫁给你，季瑶一走，你们二人就立刻成亲，彻底打消皇帝的……”
“碰！”
朱门被人狠狠推开的声音吓得正在交谈的两人从凳子上跳起来，刘珣瞪大了眼睛看着神色阴沉的季瑶，不敢去想季瑶此刻的心情。
“你……你什么时候来的……”
见一向镇定的刘珣也有如今慌张失措，结结巴巴的模样，季瑶冷笑了一声，狠厉的目光之中闪过一丝痛楚，可是很快就被她自己压下去了，她尽量让自己保持冷静地状态，冷冷开口道：“你们方才说的是真的吗？”
“什么……”
“江家对付常家的事，你们真的有插手？！”季瑶见他二人一脸惊恐地看着自己，全然不提方才的事，当下疾步冲到刘珣面前，对上他虚无的目光，厉声逼问道，“刘珣你说话啊！我在问你，江家对付常家的事，你们真的有插手？！”
刘珣被她的质问逼得哑口无言，他如何会知道常家眼下忙成一锅粥，季瑶不去处理常家的大小事宜竟然会跑到这里来找自己，他偏转过头不敢去看季瑶的目光。
可是，刘珣的沉默在季瑶看来，就是最好的承认，眼眶一热，季瑶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她带着一腔委屈一腔愤恨一腔不解，慢慢后退了一步，对着刘珣的侧脸再次问道：“你告诉我你究竟想做什么？是不是想逼我离开金陵，是不是迫不及待的要娶谢玥？！”
事已至此，作为局外人的谢世休知道倘若刘珣此刻软下心来，那么之前的努力便白做了，当下轻轻按了按刘珣的肩膀，微微摇头示意。
“谢世休！你给我滚出去！”
谢世休的这番举动自然没能逃过季瑶的目光，她狠狠地指着谢世休，丝毫不留情面地瞪着他，谢世休见状也不生气，只是按在刘珣肩膀上的那只手又多了一分力，随即转身走出了房间。
第一百七十九章 没有退路
谢世休一走，房间内的气氛顿时又凝重了一分，定王起初说要帮助江家逃过这次的劫难之时，刘珣是坚决不同意的。
因为帮助江家，无异于是在伤害常家，他和季瑶好不容易才建立的信任就要因此而坍塌。可是转念一想，如今形势这么严峻，季瑶又这么冲动，为了心中一时爽快，竟然打算倾尽所有去对付东宫和江家，也不知道将来她会再次做出什么可怕的举动。
党争的残酷要比季瑶想象的还要残忍十倍百倍，长此以往，不光是定王的计划会被季瑶满盘打乱，常家也会因为她的冲动而一次次陷入困境。
而她自己此刻的处境更是危险，金陵城多少双眼睛都盯着她？东宫、皇宫甚至是江湖都是一副虎视眈眈的模样，季瑶此刻已然是举步维艰的状态。
谢世休说的不错，在这场争斗里，谁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走到最后，谁也不敢保证哪一天定王败了，或是他刘珣在某种不得已的情况下，选择牺牲了自己。
那么在这之后呢，季瑶该怎么办？
她会乖乖听话离开金陵吗？不会的，季瑶只会陷入复仇的泥潭中，用痛苦的仇恨包裹着自己，为了复仇可以不择手段，甚至失去理智。
古往今来，在复仇的阴霾之下，得以全身而退的有几人？
那是仇恨，是不理智的化身，是时时刻刻要用镇定握紧手中尖刀的仇恨，刘珣深吸了一口气，侧身不去看季瑶质问的神色。
“是。”
季瑶听到这个字从刘珣口中说出来的时候，整个人都怔住了，她又怎么会想到她处心积虑准备的一切会被刘珣阻止？
偏偏是刘珣……
“你怎么了？”季瑶冷笑了一声，慢慢走向刘珣，对着他略微闪烁的目光，一字一顿道，“方才和谢世休不是那么多话吗？怎么现在半句话也说不出来？你打算就这么一直不看我吗？”
“是你！当初说我对你不够信任，如今呢，我对你全身心的信任，可是得到的是什么？是你这般无情的背叛，你别忘了，我们说好要并肩奋战的！说好要一起面对所有困难，一起面对生死的。现在倒好，你装什么大义情深，用这样的手段逼迫我离开不觉得很荒唐很可笑吗？！”
面对季瑶的控诉，刘珣实在是不知说些什么，他心中本有一套计划，可在此刻也慌乱地破碎了一地，顿了一顿，到底是微微回转过头，迎上季瑶炙热的目光，强作镇定开口道：“我并非情深大义，只是你这样冲动，已经影响到了定王殿下这些年好不容易安排的计划，为了多一分胜算，所以你必须走。你放心，你离开之后，太子的仇我会替你报……”
“你说什么？”季瑶不可置信地摇了摇头，她绝不相信这样自私的话会是从面前这个人口中吐出，一双猩红的眼睛紧紧盯着面前的人，用她前所未有，近乎的绝望的语气再次问道，“你是为了逼我离开才这么说的是不是？刘珣我告诉你，没有这个必要，不管你用什么手段用什么方法，除非我死，否则我绝不可能踏出金陵城一步！”
刘珣见她这个模样，心口不由得一沉，暗暗咬牙，面前却是一副语重心长的模样：“不……季瑶，你听我说，这件事不是你想的那样，我知道你一直都是个聪慧的女子，所以我就不和你兜弯子。即使你会怪我，恨我，我也会照说无误，你如今除了离开金陵已经别无选择了，倘若你不离开，定王是绝对不会出手阻止江家的，难道你要眼睁睁地看着常家在你的手下毁于一旦吗？“
“你威胁我？”
季瑶脸上的神情越来越古怪，方才的痛心疾首已然消失不见，此刻剩下的便只有三分可笑，三分可恨，三分可悲。
刘珣再次侧转过身，对着面前发白的墙壁，冷声提醒道：“这件事，你大哥也是同意的。”
刘珣这话无疑是给了季瑶一个巨大的暴击，季瑶想要冷笑却发现笑不出来，她不住地摇头看着面前的人，眼眶一热便掉下了滚烫的泪水，季瑶拼尽努力去遏制掉落的泪水，却都失败了。
“不可能，大哥不可能知情，他要是知道这件事，又怎么会眼睁睁看着常家陷入眼下的困境？那是我们的家啊，难道他就舍得看着常家一败涂地？！我绝不相信！”
季瑶虽然嘴上说着不相信，可是心里已经隐隐开始怀疑事情的真实性了，她不知道，她真的不知道，刘珣说的是真的，她不敢去想也不想去想……
最爱的人和最亲的人在她最无助的时候不但不出手相助，还将她推向火坑，美其名为救赎，季瑶如何能接受？
“季瑶……”
刘珣见季瑶泪如雨下，眼眸之中透着不符合她这个年纪的绝望和哀痛，还有一闪而过的沧桑，心口也下意识地跟着抽紧，他吸了口气，竭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到底是没能忍住，上前按住她的肩膀轻声劝解道：“季瑶，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不是你一个人想要反抗就能做到的，你走吧，金陵太危险了，我知道你失忆了，所以很多事情你没有必要记起来，这里是我们的战场，不是你的。”
季瑶抬眸看着面前的人，冷笑了一声，哀痛的眼眸之中露出些许嘲讽，更多的却是淡漠，她动作柔缓地推开压在肩膀上的那只手，语气却是铿锵有力，掷地有声：“这是你们的战场，更是我常季瑶的坟墓！”
“季瑶，你想做什么？难道你真的要看着常家一败涂地吗？”刘珣听到季瑶的话，心口猛然一震，他看着面前的人忽然慌张起来，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你以为，你拿常家威胁我，我就没有办法了吗？这个世上多的是办法，只不过……不是人人都愿意去尝试的，因为他们知道走到那一步该付出怎样让人无法承受的代价。但是，如今，是你们逼我走到那一步的，我没有办法，我不怪你们，你们也千万不要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