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智障系统你值得拥有
“谢婶子,谢婶子,在家吗?”
谢氏正在厨房做饭,闻言拿着锅铲走出门,朝院门外喊:“谁呀?是阿生吗?”
院门外背着一捆柴的的少年挪了挪位置,视线跟谢氏对上:“村外来了辆马车,看样子是有钱人,正跟村里人打听您呢。我娘不放心,让我来跟您说一声。”
“有钱人?”谢氏眉头皱起,旋即对阿生笑道,“行,我知道了,你赶紧回去吧。你还小,以后少背点柴,不行就多去几趟,小心累坏了身子,你娘心疼。”
“哎,那婶子,我走了。”阿生的身影消失在院门口。
谢氏的眉头这才又皱了起来,望着门外自言自语:“有钱人?谁啊?”
农家的院子不大,许熙站在窗前练字,把院子的动静听得清清楚楚。
她一脸淡定地探出头去,对外喊了一声:“婶婶,您要再不进厨房,锅里的菜要糊了。”
谢氏这才回神,赶紧往厨房里跑:“哎哟,我的红烧肉。”
“宿主,宿主,快快快,换身衣服,侯府的人来接你了。”许熙的脑子里响起十分欢快的声音,还伴着一阵蹦,仿佛有人在她脑子里手舞足蹈。
许熙眼都没眨,仍一脸平静十分淡定地在练着字,UU小说的字稳如狗,不见一丝浮躁气。
她是五天前在现代出车祸穿进这本名叫《古代幸福人生》书里的,成为了其中的一个跟她同名同姓的女配,随之而来的还有这个傻逼系统。
小说里,女配许熙从小在生活在市井人家,父亲是个穷秀才,母亲病弱,全家靠父亲给人写书信、母亲做绣活勉强度日。结果在她十三岁那年,父亲病逝,母亲也因伤心劳累,没过几个月也相继去了,她成了孤女。于是她被叔叔婶婶接回了乡下,寄人篱下成为了一个村姑。
在乡下呆了不到一年,京城绥平侯府来了人,说女配是侯府二房嫡女,当年与许家大太太林氏抱错了孩子。
女配回府后,琴棋书画一样不通,穿衣打扮又十分村气,被贵女圈的人所看不起,连亲娘都不喜欢她,在侯府及贵女圈中受尽欺负,名声很不好。
她蹉跎到十八岁都没许到好人家,最后没办法,亲娘把她嫁给了一个被传有龙阳之好、名声极差的纨绔子弟,婚后许熙被丈夫及夫家嫌弃与折磨。后来绥平侯府在夺嫡斗争中站队错误被抄家,她当即被夫家休弃,冻饿惨死在一个大雪天里。
这个全称叫“智慧让你走上幸福人生(部分障碍)系统”的系统,认为女配之所以不幸福,就是因为她不聪慧,琴棋书画样样不会,读书写字、穿衣打扮也不精通,才华不够出众,这才落得那般悲惨下场。
系统在穿越时空黑洞时受了损,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来自何方,只知道要改变女配的人生,实现“智慧让你走上幸福人生”的目标,它就可以修补障碍,恢复记忆。
于是它在掉落银河系时,在不同时空却在同一时刻死亡的人里,选中了智商最高、拥有硕士学位的许熙,让她进入系统到这书中来改变女配的人生。
许熙了解完这些,只想骂一句:妈的智障!
女配下场悲惨,真是因为不通琴棋书画、才华不够出众吗?这是哪门子逻辑?
如果女配情商够高,性格够坚毅,自尊自爱,积极掌握自己的命运,就算身处逆境,也能活出精彩的人生。
许熙知道在现代已车祸去世,反正回不去,倒很乐意代替女配活着。至于这条路怎么走,那就不是系统和书中情节能决定的了。
她会告诉智障系统,什么叫“性格决定命运”!
“小熙啊,我出去看一看。”窗外传来谢氏的声音。
“好的。”许熙高声应答一句,继续淡定地写她的字。
“宿主,赶紧收拾收拾东西,梳个头换身衣服,别让侯府的人小瞧了你。”系统又在她脑子里蹦。
“闭嘴!”许熙在心里喝道,“再蹦老子就自杀。”
系统:“……”
见系统终于安静如鸡,许熙十分满意。
果然是愣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这句话太特么有道理了。
她跟系统绑定在一起,命运相连。如果她弱一点,她肯定会被系统左右;可她连死都不怕,系统就只能认怂!
看,果然是性格决定命运!
终于把一篇纸练完,许熙放下笔,后退一步端详,就听脑子里“叮”地一声,系统播报:“宿主智慧值+1。”
虽说许熙不赞同系统的观点,认为有没有才华跟幸福与否不能成正比,但不可否认,有才华跟没才华还是有区别的,有才华的人更容易成为人生赢家。
院门外传来了一阵喧闹声。
许熙用镇纸把字压好,走出门去,就看到一个人从外面冲了进来,嘴里叫道:“妹妹,京城有个侯府来人,说你是他家小姐。”
这是谢氏的大儿子,名叫许崇文,比许熙大一岁。他如今在县里的一个私塾里上学,今日旬休,正好在家。除了他,谢氏还有个女儿,名叫许雪,今年十三岁。
许熙还没说话,里长和族老就陪着一个管家模样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谢氏与一个五十出头的微胖妇人及两个丫鬟相继跟在后面。四人都穿着绸缎衣服,男的腰间挂着玉佩,女的头上戴着金银首饰,一看就跟村里这些人全然不同。
看到站在堂屋门前的许熙,大家都静了静,族长反应过来,赶紧对那中年男子和妇人恭敬地道:“刘管家,阮嬷嬷,这位就是熙姐儿,贵府那位抱错的小姐。”
“哈哈,果然气质出众,跟咱们这些地里刨食的完全不同,真不愧是侯府大小姐。”里长爽朗一笑。
大家都点点头,纷纷应和。
里长这话倒也不全然是拍马屁。
原主原在城里长大,秀才爹和娘亲就她一个孩子,百般疼爱,除了学些绣活,啥事都不用她干;后来父母去世回到许家村,叔叔婶婶也没让她做事,自然养得娇娇嫩嫩的,皮肤雪白。
再加上原主容貌不错,许熙念书多年,身上的书卷气和现代人那种从容自信,让她自有一股独特的气质,往那里一站,便能让人眼前一亮。
“宿主,宿主,果然智慧能让人走上幸福人生路啊,哈哈……”系统兴奋地在许熙的脑子里蹦起来,似乎还翻了几个跟斗。
第二章 你是侯府小姐哦
许熙在心里翻了个白眼,给里长和族长行了个礼:“里长伯爷,三叔公。”
“哈哈,熙姐儿,这下好了,你可要回侯府去享福了。”里长张承林笑道。
张承林是隔壁村的,不是许家村人。他是里长的,也算是官面上的人,奉承话张嘴就来,完全不用像许家村的族长许成观那般,还要自矜身份,没好意思放下架子跟曾经的晚辈说这种奉承话。
许熙心里明白是怎么一回事,面上却露出茫然之色,问道:“里长伯爷,这话怎么说?”
她的目光在刘管家和阮嬷嬷等人身上扫了一下,又问:“这些人是谁?”
族长许成观咳嗽了一声道:“进屋说吧。”说着转头对自家儿子许明声示意了一下。
许明声会意,在里长、族长、许熙、谢氏及刘管家一行四人进屋后,他便将看热闹的人都拦在了外面,叫道:“大家都回去,别围在这里叽叽喳喳,丢了我们许家村的脸。”
看到同样被拦在堂屋外面的许崇文,许明声道:“文哥儿,你赶紧去看看你爹在哪儿,把他找回来。”
“我、我爹去县里了,估计得到下晌才回来。”许崇文被侯府这架式弄得有点紧张。
许明声皱起了眉头。
屋里,刘管家和里长你推我让地依次坐下。
张承林便开口对许熙道:“熙姐儿,你原是京城绥平侯府二房的小姐,刚出生时被抱错了,现在侯府的人来接你回府。”
谢氏的嘴唇动了动,看着刘管家,欲言又止。
许熙瞪大眼睛,看了看刘管家,再看看张承林,满脸的不敢置信。
好半晌,她才像是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一般:“怎么……抱错的?”
张承林就看向了刘管家。
阮嬷嬷开口了:“小姐出生的时候是早产,二夫人担心小姐养不活,便带着小姐和奶娘上山去拜菩萨,回来的半路途中遇上即将临盆的许太太,便下车帮了一把。”
说到这里,她意味深长地看了族长许成观一眼,又转头看向许熙继续道:“当时忙乱,然后不知怎么的,就把孩子给抱错了。”
许成观被阮嬷嬷这一眼看得心里一跳,谢氏坐在一旁看到这一眼,心里也生出一股不妙来。
其他人心里则有疑问。
刚刚出生的孩子跟已生下来一段时间的孩子是有区别的,别的不说,脐带处肯定就不一样,更不用说皮肤、样貌以及襁褓穿着了。侯府的奶娘再粗心,难道连这一点也分不出来吗?除非是有意。
可奶娘为什么有意调换孩子?
另外,换错了孩子,就算第一次生产的许太太不知新生儿是啥样;许熙的亲娘,也就是侯府二夫人事后总能发现吧?怎么过了十几年才来找孩子?
阮嬷嬷看出大家在想什么,解释道:“二夫人生小姐后身子就一直不好,小姐一直是托奶娘带的。许太太生产时,二夫人下车帮忙又受了风,头疼得厉害,一路都没看一眼孩子,回去后请郎中养病又耽误了一段时间,等再看孩子时,孩子已长得看不出多少差别了。”
看来二夫人也没多重视这个孩子,否则就算隔一段时间,也不会认不出自己的亲生女。
许成观和谢氏都垂下了眼,心里十分忐忑。
为什么奶娘会隐瞒孩子换错的事?除非这件事打一开头,就是许太太有意而为之。
她想让自己的女儿去侯府做千金大小姐,所以花钱买通了奶娘。奶娘或许贪钱,或许对二夫人不满,或两者兼而有之,又因为二夫人对孩子不上心,便铤而走险。
如若不然,就算当时许太太不知道帮她的是谁,侯府的马车是有标志的,总能从路人嘴里打听到情况,去侯府把自己的亲生女给追回来吧?
满屋的人各自思量,就听许熙皱眉问道:“那你们是怎么发现这件事的?”
阮嬷嬷苦笑:“那奶娘生怕事情败落,一个月后就辞工离开了侯府,回家后开了个杂货铺,日子过得不错。只前段时间她儿子死了,她说儿媳妇克夫,把儿媳妇蹉磨的不行,孙女也被她虐待死了。儿媳妇忍无可忍,便去衙门里告发了她,侯府的老爷夫人直到这时才知道姑娘的下落。这不,一知道消息就派我们几个来接姑娘了。”
她意味深长地看了谢氏一眼:“这样的事,罪孽深重,侯府本不想轻饶的,但许太太已故去,当年抱进府里的五姑娘深得老夫人的喜欢,二夫人也舍不得她回来;再加上我们查到许太太对熙姑娘还算不错,侯府几位主子商量了一下,决定还是不追究当年的事了。”
她看向许熙:“所以,今儿个就派刘管家和老奴来接姑娘回府。”
这话透露出来的信息极大,族长和谢氏、里长的脸色都十分不好看,不过听到侯府不追究,心里倒是松了一口气。
许熙脸上的神色却没有一丝变化,仍是嘴唇噙着一抹浅笑,表情淡淡:“话这样说,倒是没什么问题。只是,证据呢?”
阮嬷嬷一愣,莫名其妙:“证据,什么证据?”
“比如说,当年包我的襁褓,是否有侯府的标志;或者你能说出襁褓的颜色、花纹,跟包我过来的襁褓的颜色、花纹一致。”
许熙说着,转头看向谢氏:“婶婶,我小时候的襁褓可还留着?或者,您还记得当初的颜色、花样么?我听我娘提起,当初我出生的时候,就是您去照顾她坐月子的。”
这一回,满屋子的人都愣住了,头脑里一下子都绕不过弯来,谢氏被许熙问的也一脸莫名,不知所措地望着许熙,张着嘴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阮嬷嬷虽说还不明白许熙这是什么逻辑,却还是解释道:“当年奶娘有意换错孩子,姑娘身上的襁褓自然是许太太准备的,抱回府的五姑娘穿的才是侯府绣娘准备的襁褓。”
“那就是没有证据了。”许熙看着她,满眼无辜,“如果我跑到你家里去,说一个故事,然后说你家已长大成人的姑娘是我家的孩子。”
她看了谢氏一眼:“你难道就这样让孩子跟人走?无凭无据的,凭白无故跟人走,莫不是傻子不成?”
她站了起来:“我不是傻子,所以,我是不会跟你走的。除非你拿出证据来,证明我是你家的孩子。”
说完,她朝里长、族长蹲身行了一礼,转身走出了堂屋。
第三章 我智商高听我的
屋子里一片寂静。
脑子慢一点的,仍然没绕过弯来,还觉得许熙说的十分有道理:可不是,怎么可能随便来一个人说你是他家孩子,你就跟人走?
谢氏的脸色十分复杂。
阮嬷嬷却是气得脸色通红。
她冲着许熙的背影道:“姑娘的意思,是说我们是骗子?我们绥平侯府可是有皇家血脉的,祖上跟太祖皇帝是堂兄弟;如今虽降了爵,却仍是京城的豪门贵族。你一个小小农女村姑,有什么值得我们大费周章地来骗你?姑娘这话好没道理。”
他们迂尊降贵地过来认亲,这种天上掉馅饼的好事,许熙不说诚惶诚恐吧,却也应该欢天喜地问都不问就跟他们回去。侯府的日子哪是这乡下地方能比的?便是认错,只要能做侯府千金,不管是谁,都争抢着要去。
这女孩儿竟然说他们是骗子!
真是不可理喻,岂有此理!
许熙已听不到她说什么了,她脑子里系统的叫嚷声已突破天际,吵得她脑仁疼。
“你个智障,给我闭嘴。”她一面进了自己屋子,一面在心里喝道。
“我是智慧让你走上幸福人生(部分障碍)系统,不是智障!”系统先例行抗议一声,这才问她:“为什么不跟她们走?你明知道她说的都是真的。”
“说你智障你还不承认。”许熙鄙视,“你想想书里的原主,倒是跟她们回去了,有好日子过吗?”
那位二夫人象是跟这个亲生女儿有仇似的,人前对她倒还可以,可背地里不停地给她挖坑。否则有亲娘的疼爱,就算原主不够优秀,也不会落到被所有人嘲笑欺负的地步,最后还嫁了那么个东西。
系统噎住了。
不过它不甘心:“可你不回去,怎么用你的智慧打他们的脸,走上幸福人生路?咱们来这里,还有什么意义?”
许熙觉得有意义得很。至少日子是她在过,只要她把日子过得有滋有味,人生就十分的有意义。
不过这系统死脑筋,跟它说这些完全是白废口舌。
她忽悠道:“只要我用自己的智慧走上幸福人生路不就完了?为什么非得回侯府?你们让我到这里,不就是想让原主的人生重来一遍吗?还是沿着老路走,进了府被人欺负,再随便找个人渣给嫁出去,打又打不过他们,抗争又抗争不了,自己掌握不了自己的命运,重来一次有什么意义?你以为琴棋书画出众,许熙的命运就能改变?”
“不、不能吗?”系统弱弱地问道。
“不能!”许熙回答得斩钉截铁。
“可是……”系统还是没被她说服,“如果你琴棋书画精通,才华出众,那些贵家公子肯定会纷纷上门求娶的。有好的选择,想来侯府的人也不会专门给你挑个人渣吧?”
“我问你,你绑定我到这里来,是不是看中我的智商了?”许熙不答反问。
“……是。”系统其实很想不承认。这女人无理都要搅三分,更不用说这是事实,它还是老实承认得了。
“既看中我的智商,你就该听我的!”许熙道,“要不然,你就毁掉我重新去绑定一个宿主好了。”
“……”
世界终于安静了。
堂屋里,老于世故的里长在许熙出去后,赶紧笑着打圆场:“哎呀,熙姐儿还是个孩子呢,听到自己被抱错,十几年了才发现,心里肯定没法接受,说点气话很正常。刘管家、阮嬷嬷,你们大人有大量,别跟孩子一般计较。”
说着,他转脸对谢氏道:“去劝劝。侯府都来接了,哪能说不去就不去?人家侯府能让自己的孩子流落在外吗?”
谢氏嘴唇动了动,表情极为复杂。
她站了起来,走了两步,终于还是没忍住,转头问阮嬷嬷:“既然熙姐儿不是我们许家的孩子,那我亲侄女呢?”
阮嬷嬷也知道今天不把人接走,她是没法回府交差的,还得靠谢氏去劝许熙。
她道:“五姑娘一直在侯府金尊玉贵的长大,老夫人、夫人都很疼爱她。老夫人、夫人的意思,就由她留在侯府里,仍算侯府的姑娘。到她出嫁时,嫁妆跟其他姑娘一样。你们也可以去看她,跟她如亲戚一般走动。”
“那就好,那就好。”谢氏连声道。
只要孩子好,把她放在侯府,死去的大嫂得偿所愿,在地下应该也能放心了。要是把那孩子接回来,想来大嫂也是不愿意的。
更何况,那样家庭养大的孩子,是他们这种农户人家能养得起的吗?接回来,她去哪儿给那位姑娘寻一门好亲事去?
谢氏出了堂屋,去了许熙屋里,看到许熙正在磨墨,似乎打算练字。
“熙姐儿。”她唤了一声。
许熙转过头来,看她一眼:“你是来劝我去侯府的?”
谢氏张了张嘴,却一个字说不出。
她走到一张椅子前坐下,默默看着许熙一脸平淡的磨墨,好半晌方问道:“你为什么不想去呢?那里有你的亲生父母。现在使气,万一阮嬷嬷她们走了,你再后悔,可就晚了。”
许熙放下墨锭,走过来坐到谢氏身边,认真地道:“侯府,我是不会去的。如果你跟叔叔不要我,我就搬回城里一个人住。”
许家老大许永增考上秀才时才二十岁,他自然是不甘心止步于秀才这点功名的。为了方便去县学学习,也方便抄书写信养家糊口,父母去世时,他跟弟弟分了家,把分得的屋产卖给弟弟,自己再借了点钱,加上手头的积蓄,在城里买了个小院子。
夫妻俩去世后,许熙被接回村里,那里就被租了出去。
怕谢氏有想法,许熙又道:“那是你们许家的宅子,我是不会要的。给我半年时间,等我赚到钱能养活自己,我就把宅子腾给你们。”
“熙姐儿,你明明知道婶婶不是这个意思。”谢氏脸上有着被误解的羞恼,“你就算不是大哥大嫂的亲生女,可养了这么多年,也算是我们家的养女了。这里是你的家,你想住多久就住多久,城里的宅子也是你的,婶婶不会有什么想法。”
第四章 争取时间
“那就好。”许熙的脸上露出笑容来。
她知道许永益夫妇是厚道人,对原主是真心疼爱。否则,依着古代的礼法,女子是没有继承权的。许永增夫妇去世,膝下又没儿子,财产便是由许永益这个弟弟继承的。许熙就算是他们的女儿,也分不到财产,许永益夫妇能养活她不虐待她,长大后把她好好嫁出去,就是仁至义尽了。
可许永益夫妇并没有这样做,他们给哥嫂办葬礼时当众表示,那宅子是许熙的,以后她出嫁,会给她当嫁妆陪嫁过去。在她出嫁之前,出租宅子的租金一半给许熙做生活费,一半让她自己存着做嫁妆。
收那一半生活费,也是为了不让许熙有寄人篱下的感觉。
为着这个,这些年上门给许熙提亲的人不少。只是原主一个没看上,许永益夫妇不愿意勉强她,这才没有定下亲事。
“婶婶。”因为这份善意,许熙对谢氏比对系统更有耐心,“如果许雪被人换走,你当时会不会发现?就算当时没及时发现,后来孩子慢慢长大,你会不会起疑心,从而追查当年的事?”
谢氏毫不迟疑地点点头:“当然会。”
她是个疼爱儿女的母亲,怎么都想不到作为一个亲娘,会认不出自己的孩子。母子连心,就算当时生病无法抚养,过后也肯定能发现端倪,绝对不会让人糊弄了去。
所以她完全无法理解二夫人。
“可见侯府的那位二夫人是个对孩子不上心的。当时她都不上心,现在我跟她就和陌生人没两样,她就更不会上心了。我听说这些豪门贵族最会捧高踩低,规矩又大,亲娘都对我不上心不疼爱,别人还会对我好吗?到时候我被人欺负,找谁哭去?要是他们拿我去联姻,随随便便把我嫁给一个妻妾成群、婆婆恶毒的纨绔,我这一辈子就毁了。”
谢氏只有一儿一女,他们跟兄嫂两家又兄弟和睦、妯娌相得,谢氏对许熙是真心疼爱的。就算许熙不是许家的孩子,但十几年的感情,又岂是一句话能磨灭的?
想一想许熙描述的情景,她就动摇了,觉得侯府似乎真不是好去处。
她叹口气:“你不想回去,叔叔婶婶自然不会逼你。只是侯府那边会同意吗?你终究是他们的血脉,他们不可能任由你流落在外的。”
系统一听这话就激动了。它一直没放弃让许熙回侯府的想法。
它嚷嚷道:“是啊是啊,侯府不会让你流落在外的。趁现在有人来接,赶紧跟他们回去吧。”
许熙没理系统,对谢氏道:“走一步看一步吧。”
她怼系统怼得爽,忽悠谢氏也有一套,但她心里明白,这件事不闹出来还好,可现在是京城府尹查出此事的,消息定然会在京城贵族圈里流传开来。侯府已在贵族圈里垫底了,再闹出孙女流落在外而不领回的事,绥平侯府就要沦落为笑柄。
极力想让绥平侯府重回贵族圈的侯老夫人,是绝对不会允许这种事发生的。她这个丝毫没有感情的孙女的意愿,完全不足一提。
而让她回府,在绥平侯府看来也十分简单,只要用种种手段威胁逼迫许永益一家人即可,比如给许崇文设个圈套,让他坐牢,或让书院直接把他赶出来。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侯府即便在京城贵族圈里垫底,想要搞一搞许家这样的普通老百姓,那也只是动动嘴皮的事。
许永益和谢氏对她再好,也好不过自己的亲生儿女去。到时候,许家自然不敢再收留她。许熙除了回侯府,再无选择。有侯府在,官府是不可能给她立女户的。
她现在所做的一切,就是想拖一拖,她要利用这点时间办些事,增加自己在侯府的话语权,而不是进了府后任人摆布。
“系统,你为什么不让我重生的时间早一点?哪怕早半个月都好啊。”她埋怨系统道。
早重生半个月,她就能从容布局;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两眼一抹黑,却立刻就要面临复杂局面、应对各方人士,实在太被动了。
系统:“……”
这是它能选择的吗?如果能选择,它现在最想换的不是许熙重生的时间,而是不绑定宿主这个王八蛋。
谢氏看着许熙虽然稚嫩却坚毅的脸,犹疑着点了点头。
“那现在,怎么办?”她问道。
那些人还在堂屋里等着呢。
“你就说,劝我劝不动。你狠劝些,我就嚷嚷说你不要我了,要去寻死。”
“好。”
许熙又问:“许雪在外面吗?你出去后,悄悄让她到我这儿来。”
谢氏平时也是个泼辣爽利的,只是换孩子的事他们许家理亏,许熙又不是许家的孩子,方才显得气短。
这会子知道了许熙的打算,她心里有了底,便也恢复了平时的泼辣爽利。
她出了屋子,走到儿子面前悄悄吩咐了他一句,便回了堂屋,一脸为难地把许熙的话说了。
“熙姑娘怎么会放着侯府千金不做,一心只想做一个村姑?”阮嬷嬷看着谢氏满脸狐疑。
众人还没品味出她话里的意思,就听一直没怎么说话的刘管家开口道:“想来熙姑娘不愿意去,是对侯府陌生,跟我们也不熟,怕就这样跟着我们离开遇上危险。姑娘年纪不大,做事倒挺谨慎稳重。”
说到这里,他脸上露出赞许之色。
“这样吧,许二太太你带着儿子跟我们走,一起去侯府。一来认认门,二来也见一见五姑娘。三来嘛,虽说这一切都是许太太造成的,但逝者已逝,老夫人、夫人都是善心的,不会追究什么,还会对你们善待熙姑娘表示感谢,到时候,自有一份谢礼给你们。”
他笑了笑:“想来有你们陪伴,熙姑娘就不怕了。等她去了侯府见了亲人,知晓了那里的富贵显赫,不用你们劝她都会留在那里。谁不想过好日子呢?更何况,那是她的家,她本应该在那里生活长大,被亲生父母疼爱的。”
“对对对,这样好,这样好。”里长笑道,“刘管家不愧是大户人家的管家,想的就是比我们周到。我看,就这样办吧。”
说完,他看了族长一眼。
第五章 系统商城来了
族长一直不作声,是想等许永益回来定夺此事,不想事后落埋怨。
不过他听到说侯府不会追究许家的责任,还会给一笔谢礼,就觉得许永益就算在场也不会不同意。毕竟这是最好的处理办法了。
他对谢氏点点头:“就这么办吧。”
谢氏一下子为难起来。
要是这个方案她还不同意,那就是有意为难绥平侯府了。刚还没听出阮嬷嬷那意思吗?分明是说她想借许熙的口,敲诈侯府一笔,这才挑唆着不让许熙答应回去的。
她们许家家风清正,名声一直极好,她不能因为许熙的胡闹,把许家的好名声给败坏了。以后儿子考功名,女儿出嫁,都要被影响。
她迟疑着起身正要再去跟许熙说说,就听外面一个清脆的女声在喊:“来人啊,快来人啊,姐姐上吊了。”
听出是女儿许雪的声音,谢氏脸色大变,提着裙子就冲了出去。
其他人慢了一拍,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也跟着出了门。尤其是阮嬷嬷,猜想到上吊的是许熙,微胖的身子跑得比谁都快。
如果他们来接人,却逼得被接的侯府千金上了吊,就算她和刘管家在老夫人面前有面子,也落不到什么好下场。
刘管家是个沉稳的,他见阮嬷嬷已反应过来跑得飞快,心下微松,脚下慢了下来,有意无意地拦住了里长和族长。
如果真是许熙上吊,让里长和族长看到她不雅的样子,必会影响侯府声誉。谢氏从许熙屋里出来也不过是半盏茶功夫,就算上吊也不会这么快丧命。这个时候,自然顾及声誉要紧。
也是因为想着这个,阮嬷嬷才拼命往前冲。
阮嬷嬷上了年纪,平时也养尊处优的,哪里跑得过干农活的谢氏?待她气喘吁吁地跟着许雪进了一间屋子,就看到谢氏一把抱住正往绳子上挂的许熙。
“放开我,反正你也不要我了,我干脆去找我爹娘去。”许熙哭道。
“要,要,怎么不要。只要你不想走,婶婶养你一辈子,快别说这种戳心窝子的话。”谢氏明知许熙在演戏,也忍不住哭了起来。
“姐,姐,你别死,我哪儿也不许你去。”许雪也抱了上去,娘儿仨哭成一团。
阮嬷嬷站在门口看着这一幕,抱着手臂默然不语。
刘管家见阮嬷嬷没进去,想来应该没事,便没有再拦着,与里长、族长一起走了过来。看着抱着哭成一团的三人,他也皱起了眉。
阮嬷嬷对他叹道:“今天这事,难办了。”
本来她以为,来接个人而已,小姑娘欢欢喜喜的被接回,许家人因为许氏偷换婴儿的事也不敢阻拦讨要银子,这件事会很轻松,却不想这小姑娘也不知哪根筋搭错,竟然死活不去侯府,还以死相逼。
后来谢氏劝说不动许熙,阮嬷嬷也没太过当回事。就算许熙不愿意,她也打算一边说好话,一边叫两个力大的丫鬟直接把许熙架上马车,就能把事情解决掉。
看热闹的人都被拦在了许家大门外,不明真相的人哪里会知道许熙会放着侯府千金不当,死活要留在这农家小院不走?只要许熙被架上马车,她再说几句场面话糊弄过去,马车一走,许熙再闹腾也没用了,别人只会羡慕她命好。
知道真相的里长和族长为了自己的利益,也不会多说什么。
谁曾想竟然闹到了这个地步!
刚才那小姑娘的叫喊声,可是院里院外的人都听见了。这种时候,她们再强行把人架上马车,唾沫星子都能淹死他们。
这里是许家村,舆论可不会站在他们这边。
要是因为这事处理不好而影响了侯府的声誉,侯爷绝不会轻饶他们。
刘管家也叹气,道:“算了,先回去吧。”
阮嬷嬷点头同意。
刘管家便对里长和族长道:“既然熙姑娘不想走,我们也不能硬绑她回去。今儿个先这样吧,等禀了侯爷、夫人再作定夺。”
里长和族长还能说什么?只能说“好”。
送走一行人,又应付了看热闹东问西问的许家村人,谢氏关上院门,松了一口气之余,忧心忡忡。
她知道,这件事没完。
“宿主,宿主,我跟你说个好消息。”许熙脑子里忽然响起一阵激动的声音。
许熙眼皮子都没抬:“什么好消息?”
“系统障碍被修好了一部分,可以开通系统商城了。宿主,宿主,只要你有足够的智慧积分,就能兑换商城里的东西,价格实惠,量大从优。你快追上阮嬷嬷,跟她们回侯府。跟着侯府请来的先生学琴棋书画,赚更多积分,买更多系统商品。”
系统的声音欢脱得都破了音。
许熙眼珠子转了转,把许雪打发出去,关上房门,对系统道:“你把商城里的东西给我看看。”
打她从这世界醒来,系统都是以声音的形式在她脑子里与她交流,她还从来没有看到过系统是什么样子。至于商城里的东西,她更感兴趣。
要是有什么大力丸、洗髓丹之类的东西就好了,再不济,给她来个电脑、手机,让她上网看看小说玩把游戏,那也美滋滋不是?这古代的生活绿色养生,却实在无聊得紧,连多余的书也没几本,她觉得自己都快要发霉了。
而且,系统搬出商城来,是不是被她不回侯府逼的?如果她乖乖按剧情走,回侯府努力刷智慧值,系统是不是就直接把商城给昧下了?
这么一想,她似乎了解了系统的尿性。
系统还不知自己在这个狡诈的人类面前露了底,凭空把商城展现在了许熙面前。
许熙看着展现在自己面前的虚拟光幕,问系统道:“这光幕,别人看不看得见?”
“看不见的,只有宿主才能看到。”系统道。
许熙这才放下心来,仔细看了看商城里面的东西。然后,她的脸色就变了。
“智障你给我滚出来。”
听出许熙的咬牙切齿,尽管知道她打不着自己,系统莫名地仍觉得有些怂,对对方唤自己“智障”也没什么感觉了。
它弱弱地问道:“宿主,什、什么事?”
第六章 流氓宿主好难搞
许熙指着偌大光幕上那孤零零的图标,气极败坏:“你说的商城,就是这个,只卖一样破烂玩意儿?”
“那、那不是破烂玩意儿,那是美颜丸。吃一个,能让您拥有盛世美颜。”系统气虚地解释了一句后,似乎拥有了底气,语气变得兴奋起来。
“宿主你要知道,不管在哪里,都是看脸的世界。如果你拥有谁也比不了的盛世美颜,是不是能横着走?侯府里那些渣渣还敢在你面前自命清高,看不起你、嘲笑你吗?”
“哼……”许熙冷笑,“姐是凭才华吃饭的,不凭脸。”而且她脸也不丑,虽不倾国倾城,却也中上之姿,还是个气质美女。
“再说,说你蠢,你还真蠢。”她又道,“我没有自保能力,在这强权世界,空拥有美貌,那不是怕自己死得不够快么?红颜薄命,你听说过没?老皇帝宣我进宫,后宫里的妃子妒忌我美貌,直接把我这没什么靠山的女人暗算了。不过几年,恭喜你,你就能拥有新宿主了。”
她叉着腰,恶狠狠地道:“我说,你想换新宿主趁早说,我现在就马上自杀,你就可以去投奔新宿主了。”
系统:“……”
又来这招。
它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憋屈,佯装委曲地道:“宿主,你怎么这么想我?我绑定宿主,是看中了宿主的高智商,可不是随便哪个阿猫阿狗能入得了我的眼的。”
“你少忽悠我。”许熙不为所动,“赶紧的,把其他好东西拿出来摆上。”
那美颜丸屁用没有,还贵得出奇,需要智慧值一万。
特么的,她写一篇毛笔字,手都写断了,才能得一个智慧值。那她什么时候才能买得起东西?
“没了,真没了。”系统这一下是真委曲了。
“开启商城是需要能量的。我实话跟你说吧,本来我是打算等你攒够几万智慧值,才用那些智慧值开启商城的,这样我自带的那点能量就能保存下来。偏你不愿意回侯府,想赚几万智慧值谈何容易?所以我才把家底子拿出来,开启了商城。往后,咱们可别遇上什么事。一旦你遇上危险想让我帮忙,我没能量只能眼睁睁看着你丧命。到时候,咱俩都得完蛋。”
说到后面,系统沮丧到了极点。
许熙:“……”
我撂你个大槽。
这系统得有多希望她按原剧情走,回侯府去刷智慧值打脸啊,都不惜拿仅存的能量来开商城,偏这辣鸡商城还没鸟用。这是不坑她么?
不过,想拿这个来威胁她回侯府,让她乖乖听话,没门。
她冷着脸道:“既然这样,那咱们也别回什么侯府了。那里多危险啊。一不小心就被谁暗算了。咱们就在这小山村里呆着,虽然吃的用的不怎么样,但也没有什么危险不是?往后实在呆不下去要出嫁,我就嫁个家里人口简单的老实人。凭我的智商和上辈子的见识,赚点小钱养家糊口还是没问题的。咱们不求曾经拥有,只求天长地久,平平淡淡才是真嘛。”
系统傻眼了。
它这宿主怎么这么难搞?都这样了,还不肯按原剧情走?
它绑定的到底是个什么流氓宿主?完全是软硬不吃啊。
看着许熙气定神闲地上了床,舒舒服服地躺了下来,似乎要在这里落地生根的样子,系统彻底慌了神。
“别,别啊宿主。我给你透个底,你现在练的字太低级,所以练一篇才只得一个智慧值。等你的字上了一个台阶,练一篇字就有两、三甚至更多个智慧值了。你想想,小学生写的字,能跟大师写的比吗?智慧值是按价值高低给的。另外,琴棋书画也如此。”
“没兴趣。”许熙懒洋洋地道。
系统:“……”
它一咬牙:“这样,等你攒够一万智慧值,我会让商城多一样商品。”
许熙睁开眼,来了点兴趣:“是什么?”
“美声丸?”
“切。”许熙翻了个白眼,转身趴在床上直接用后脑勺对着系统。
系统半天没作声,似乎在翻自己的家底。
等许熙都快要睡着了,它才忽然间又出了声:“敏捷丸。”
许熙瞬间清醒。
不过她没有睁开眼,装作不感兴趣地样子,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问道:“多少智慧值?”
系统暗喜,提醒自己要稳住,报了个数字:“三万。”
“哦。”许熙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就再也没有了反应。
“宿主?宿主?”系统连声叫嚷,“敏捷丸你都不要,那你到底要什么东西?”
许熙勉力睁开眼,哈欠连连:“敏捷丸勉勉强强还凑合吧,只是太贵了,也不知道过个十年八年的我能不能攒够三万智慧值,且等着吧。”
眼见着许熙真要睡过去了,系统尖着嗓子嚷道:“两万,两万智慧值,再不能少了。这东西都是我花两万五从商城买来的,亏本卖给你。两万你都不要,我也没办法了。”
说到后面,它都带上了哭腔。
再没有比它混得更惨的系统了。特么的一文钱没赚不到说,还往里填了n多的钱,连棺材本儿都拿出来了,它还能更惨点么?
许熙在心里给自己比了个“胜利”的手势,就彻底沉入了黑甜乡中。
……
当刘管家和阮嬷嬷一行人的马车回到京城时,绥平侯府的正堂里或坐或站着一群女人。
侯府老侯爷膝下三儿两女,大儿子和大女儿都是侯老夫人所生,二儿子、三儿子和小女儿则是庶出。老侯爷去世,侯府也没有分家,现如今堂屋里坐着的就是三个房头的夫人和她们的儿媳妇、未出嫁的女儿,再加上丫鬟婆子,挤挤挨挨可不是一屋子人?
坐在老夫人下首的侯夫人朱氏,看到二夫人魏氏坐立不安的样子,不由笑着安慰道:“弟妹,别着急。这个时辰了,想来他们也该回来了。”
说着她吩咐丫鬟:“去门口看看,阮嬷嬷她们回来赶紧来禀报。”
丫鬟应声去了。
侯老夫人唐氏却冷哼了一声,道:“她要是真在乎那孩子,当年也不会把亲生女儿给弄丢了。”
第七章 赵如语
二夫人魏氏虽然低着头没有回嘴,但板着一张脸满脸不高兴,眼里还闪过一抹怨毒之色。
坐在她身后的一个十四五岁的女孩子,亦低着头绞着手帕,这正是跟许熙抱错的那个孩子,名叫赵如语。
侯老夫人见状,朝她招了招手,叫道:“语姐儿,过来祖母这里。”
赵如语抬头看了侯老夫人一眼,站起身来慢慢走了过去。
侯老夫人道:“你姐姐毕竟是咱侯府血脉,接她回来,你可不能多想。你在家里这么些年,祖父和你父母没少疼你,早把你当亲生的看待。你亲生父母也没了,这里就是你的家。往后啊,你仍跟以前一样,知道不?”
赵如语心里冷哼一声。
说什么疼她,还不是看中她有利用价值?
她打小就知道母亲不疼她;又因为父亲是庶出,母亲的性子也不讨喜,老夫人、夫人待二房的所有孩子也只是面子情。
母亲一直看不起父亲,随着外祖的升迁,她在二房里行事越发跋扈。但也不知是积威还是曾在老夫人、大夫人手里吃过亏,她在两人面前却是不敢放肆的。
也因此,赵如语觉得只要讨好了老夫人和大夫人,获得了她们的欢心,她才能过上好日子,起码以后给她订亲,老夫人、大夫人也能尽心些。母亲那里是绝对指望不上的。而有老夫人、大夫人做主,母亲也不敢多说什么。
所以赵如语打从九岁想明白这一点起,就百般地讨好老夫人和大夫人,在她们面前装乖巧,学什么东西也拼命地去学,让教导嬷嬷在老夫人、大夫人面前夸赞她。也因此,老夫人和大夫人对她也渐渐看重了起来,到了她十三岁,大夫人出去交际,总会将她带上。
她也没有辜负大夫人的这番心,每次都能将别的小姐给比下去,获得众位夫人的夸奖。就在今年赏荷宴上,平南侯二公子看中了她的容貌和她显露出来的才学,央求母亲要来跟侯府提亲。平南侯夫人便托人跟大夫人透露了结亲的意思。
古代的封爵的承袭分为世袭罔替、世袭两种,前者在承袭时按原爵承袭,后者承袭的时候要比照被承袭者的爵位降一等承袭。当然,除世袭爵位外,很多封爵只是终身爵,身死爵除。
而大晋朝却没有世袭罔替的例子,都是世袭和终身爵。绥平侯府就是从亲王、郡王、国公,一直降等到现在的侯爵的。等现在的绥平侯一死,世子继承的时候就要降到伯爵了。
本来从国公爷降爵到侯爷,绥平侯府在贵族圈中也不算丢份,因为这很常见。但人家被降爵的,男人们或在朝堂上任高官,或在军中担要职,总有那么一两个有出息的,能支撑着家族不倒。
可现任绥平侯爷自小多病,文不成武不就,二老爷和三老爷都不是有出息的当然,一方面是资质不行,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他们庶出,老夫人打压着他们不想让他们太有出息、超过自家亲儿子的缘故。而小一辈里,几位少爷的表现也平平。
再加上在国公爷在世时,府里出了好几件倒霉事,花了不少钱,把家里的积蓄花光了;后来国公爷生病拖了几年,医药费是个大开支,每天名贵药材跟流水似的,府里实在支撑不下去,卖了许多宅子、铺子和田地,绥平侯府的衰败,在京城众人眼里是可以预见的。
这种日渐衰败的贵族,在贵族圈的婚姻市场里自然是不受待见的。也因此,无论是绥平侯世子赵靖宣,还是其他几个或嫡或庶的少爷、小姐,婚配时都不大如意,娶、嫁的人家,要不跟侯府一样都是日渐衰败的,要不就是没有根基的五、六品小官。
而一个家族是否能兴旺起来,一个是靠后代自身的本事;一个是靠联姻。
现在侯府的后代都不能干,联姻的对象档次也越来越低。如此下去,只能是恶性循环,越来越衰败。
为了这个,侯老夫人唐氏愁得晚上都睡不着觉。
但要让她培养与她争丈夫的姨娘们的儿子,替代她亲儿子、亲孙子,从而换取侯府荣华富贵的延续,她也是万万不肯的。
所以,这些年,她除了培养亲孙子们,就是想让孙女们嫁得好一些了。
而看上赵如语的平南侯府陆家就不一样了。平南侯本身是一品将军,后来在对敌时立了大功,被封为侯爵。他的几个儿子都在军中骁勇善战,还个个熟读兵书,前程可期,一家人很得当今皇上看重。陆家可谓是贵族圈里的新贵。
在这种情况下,赵如语能被平南侯夫人看上,想配给她亲生的二儿子,可见侯老夫人是如何高兴了。这在众多孙子孙女的亲事里,算是一门极好的亲事了。
而且跟平南侯府成了亲家,往后绥平侯府的小姐们说亲就有了底气。毕竟跟新贵平南侯府成为连襟,对很多人家来说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所以赵如语很清楚,有这么一桩婚事在,即便还没订亲,侯老夫人也不会把她送回许家去。不光不会送,还会对她比以前更好。
前世,侯老夫人也跟赵如语说过一样的话。当时十四岁的赵如语并不清楚侯府的处境和自己这桩婚姻对侯府的意义,当即感动的不行,一心一意想要回报侯府对自己的恩情。后来侯府出事,她极力斡旋。不过一点用都没有,连累得她自己在平南侯府的日子也不好过起来。
可现在,看清楚这一切的赵如语,心里却是一丝波澜也没起。
她内心冷静到甚至冷漠,但上辈子多年的内宅生活,让她演戏的技术炉火纯青,眼泪说来就来。
她眨眨眼,两行清泪滑落下来,一副感激涕零的样子。
她低头哽咽着应道:“是,如语知道了。”
“这才乖。”侯老夫人慈爱地拍了拍她的手,又道是,“你原排第五,你姐姐比你大一个多月,她如今回来,你就往后挪一下,排第六。”
说着,她抬起头扫视了屋里一眼,道:“传下去,往后就唤五姑娘为六姑娘。新回来的熙姑娘,则是五姑娘。”
“是。”屋里的丫鬟婆子都齐齐应声。
“老夫人、夫人、二夫人,阮嬷嬷她们回来了。”屋外跑进来一个丫鬟,连声禀道。
大家都精神一振,抬眼朝门外看去。
第八章 吃惊
不一会儿,刘管家、阮嬷嬷和两个丫鬟进来了,跪下朝上磕了个头。
在他们身后没看到人,又见这几人行大礼,侯老夫人的脸色一沉:“人呢?你们去接的人呢?”
“老夫人,熙姑娘说咱们没凭证,不能证明她是侯府的孩子,因此她不肯跟咱们回来。”阮嬷嬷道。
大家都愣住了。
已回到二夫人身后坐下的赵如语更是吃惊得失态地张大了嘴巴。
这事,怎么跟上辈子不一样了呢?上辈子,许熙可是一接回来了,一股的小家子气,行事畏畏缩缩的,说话做事都上不得台面。第一次见面,老夫人和夫人就不喜欢她,连带着一再地像刚才一样讽刺埋怨二夫人。
二夫人似乎本来就对许熙不喜欢,再加上老夫人和夫人为这事屡屡教训她,她越发地讨厌许熙。于是她对许熙,就跟对她这个养女一般,人前显得热络亲密,背地里各种挖苦、冷落甚至折磨。
许熙作为一个小户人家养大的孩子,进侯府后就各种自卑,再加上二夫人这个亲娘也如此对待她,府里那些踩高捧低的奴仆们对她也没有了半分尊贵,让她变得更加抑郁自卑。后来年纪到了,要谈婚论嫁,大夫人出门的时候带她出去交际,她各种出错,在京城贵女圈中都成了笑柄。
侯府一直在走下陂路,顶级贵族圈侯府已经进不去了。平时都是跟一些跟侯府同样处境和那些五、六品小官的夫人交际。许熙的身世本就被人津津乐道了,她这么一出丑,更是让侯府被人耻笑。
当时老夫人气的不行,干脆下令不要带她出门。
于是许熙一直蹉跎到十八岁,才由二夫人作主,嫁给了一个家境不怎么样名声还十分不好的男人。
赵如语记得清清楚楚,许熙上辈子就是今天被接回来的。因为今天是赵如语的生辰。虽然二夫人不重视,但大夫人会让厨房给她专门做几样爱吃的菜,还会给她栽一身新衣;府里的姐妹便也会送她点小礼物。
可因今天许熙要被接回来,除了堂姐和堂妹,谁都没顾得上她的生辰。
但事情跟上辈子相比,竟然不一样了。许熙不但没有乖乖跟阮嬷嬷回侯,她还说什么“没有凭证,不能证明她是侯府的孩子,所以不肯回来”这样的话。
赵如语不知道刚才是不是自己听错了。这是许熙能说出的话吗?许熙不会跟她一样,也重生了吧?
她紧紧地盯着阮嬷嬷,希望她能把刚才的话再重复一句。
然而阮嬷嬷说完话后就本本份份地站在那里,微垂着头没有再说一句话。
侯老夫人惊讶过后,看向了刘管家:“刘恒,你把情况仔细说说。”语气恢复了平日的淡然。
“是。”
刘管家可不敢添油加酸,老老实实把今天的事都禀报了一遍。
听到他转述的许熙的话,再听到为了不回侯府,许熙不惜上吊自杀,众人都惊呆了,偷偷观察老夫人的神色,就见老夫人的脸早已黑成了锅底。
而赵如语已经确定,现在的许熙绝对不会是上辈子的许熙了。
“……事情就是这样。老奴担心熙姑娘再做出过激行为,也担心别人说咱们侯府强人所难,便没再多劝,先回来禀过老夫人、侯爷和夫人再。”刘管家道。
侯老夫人坐在上首,半晌没有作声。
原先还有的窃窃私语的议论声都停了下来,大家都静悄悄地坐着,不敢发出半点声响。
好一会儿,侯老夫人才叹了一口气,揉了揉额头,挥手道:“行了,你们先去歇着吧。”
待刘管家和阮嬷嬷几人退下,侯老夫人又道:“朱氏、魏氏留下,其他人都散了吧。”
侯府的夫人、姑娘们都领着下人退了出去,便是侯夫人和二夫人的丫鬟婆子也都被两人遣出去了,屋里只剩下三个主子和侯老夫人的心腹嬷嬷金嬷嬷。
侯老夫人拿着佛珠在手里转着,眼睛半闭,开口道:“你们是怎么说的?”
“自然是要接回来的。”侯夫人率先开口,“孩子换错的消息是京城府尹那边传过来的,贵族圈早已宣扬开了。这时候咱们不把人给接回来,咱们侯府不是让人看笑话吗?”
侯老夫人手里的念珠一停,睁开眼瞥了二夫人一下,问道:“魏氏,你呢?”
魏氏一直低着头,让人看不清楚她脸上的表情。
直到这时,她才抬起头来,点点头道:“我都听老夫人、夫人的。”
侯老夫人半眯着眼睛瞧了她一会儿,直到看得二夫人全身僵硬,低下头不自在地绞起裙子,她这才重又闭上了眼,淡声道:“魏氏,明儿个你跟元良两人,带着语姐儿一块儿去一趟。你俩是熙姐儿的亲生父母,你们亲自去接她她才会心安;语姐儿是许家的女儿,不管怎么的都该去认认门,见见亲人。”
“是。”二夫人连忙站起来答应。
“我不管你疼不疼爱那孩子,愿不愿意把她接回来,她也是我们侯府的血脉,万不能流落在外的。我们侯府现在大不如前,再出个流落在外的孙女,非得被圈里人看笑话不可。往后,谁愿意跟咱们结亲?”
侯老夫人手里的念珠顿了顿,想了想又道:“刘管家今天带去的一百两没给,明儿个就让语姐儿带去,说清楚是她孝敬叔叔婶婶的,除此之外再备些绫罗绸缎和糕点。”
二夫人又低着头应了。
侯老夫人这才挥挥手让两人退下。
待两人出去,侯老夫人吩咐金嬷嬷:“去把侯爷和二老爷叫过来。”
侯府里大小爷们十来个,除了侯爷在衙门里挂了个闲职,其他人都无所事事。侯爷那个闲职既叫闲职,自然是不常用去衙门里做事的。因此,全府的爷们就没有一个到衙门里忙活的,或是在家,或是在外面茶馆、酒楼里混日子。
不过还好,因为侯府入不敷出,侯老夫人管钱管得严,除了每个人每月的月例,任何人不能在账上支取钱财;一旦发现有人在外面赌钱逛青楼,就算是绥平侯本人,都得受侯老夫人的家法惩罚。
因此绥平侯府的爷们虽不能干,却也不敢在外面胡乱生事。最多去茶馆里听听书喝喝茶,去向都是固定的。
金嬷嬷出去不到一盏茶功夫,绥平侯赵元安和二老爷赵元良兄弟俩就一前一后进了正堂。
第九章 打算
“金花,把事情跟两位爷说说。”侯老夫人可不愿意自己费口舌,只吩咐金嬷嬷。
金嬷嬷便把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
侯老夫人待她说完,便道:“要是咱们让自家血脉流落在外,京里的人不知怎么笑话咱们呢。”
她看向二老爷:“所以,明儿个你跟你媳妇去,把孩子给接回来,她小孩儿家家的,不懂事,你们说话哄着点,别让孩子生气不愿意回来。有什么要教训的,领回来再说。”
她盯着庶子:“你那媳妇儿,可是个拎不清的。当年把孩子丢了,现如今别人帮咱们把孩子找回来,你看看她摆着的那张臭脸,好像别人害她似的。就她那样,明儿个还不知怎么对孩子呢。我可告诉你,孩子接不回来,你们一房就给我分出去。”
二老爷赵元良是庶子,自己又没什么本事,并不愿意分家,在嫡母面前半点脾气没有。
他唯唯诺诺地应了,又替自家媳妇解释:“魏氏就是觉得自己弄丢了孩子,没面子,让别人看了笑话,心里懊恼,她没别的想法。”
“哼,她自己做的糊涂事,害整个侯府都跟着丢脸,又害着孩子在外吃了十几年的苦。这些她倒不想,就只想她那张脸,她脸怎么那么大呢?”侯老夫人嘲讽道。
赵元良不敢作声。
“行了,回去吧。明儿个刘管家和阮嬷嬷还一块儿跟着去。该怎么做,你俩掂量着办吧。”侯老夫人不耐烦看他那张脸,敲打完就让他离开。
……
侯府一个小院子里,赵如语正坐在房中书桌前,望着自己画的一幅画发呆。
打从侯老夫人那里回来,她就一直保持这姿势到现在。
她的大丫鬟扶疏看不下去了,出声安慰道:“姑娘,老夫人和夫人不是说了吗?她们只是接熙姑娘回来,不会送你回去的。你别多想了。”
她没提二夫人。她知道二夫人在侯老夫人和侯夫人总是装着一副十分疼爱姑娘的样子,其实背地里,她对姑娘十分冷漠,姑娘即便生病了,禀到她那里去,她最多也只会让请郎中,自己却是不曾来看上一眼的。不像对少爷,那才是真真正正地疼爱。
所以如果侯老夫人和侯夫人真打定主意送姑娘回许家,二夫人绝对不会阻拦的。
可刚才侯老夫人和侯夫人都发话了,不送姑娘回去,她想不明白姑娘为什么还一副愁云惨淡的样子。
赵如语坐在那里盯着画,不过是不想让扶疏看出自己在发呆,其实思绪早已飘得很远了。
可饶是如此扶疏仍然没让她清静,她不由有些烦躁,摆摆手道:“我没事。”说着,她干脆找了个理由,“我头有些晕,去床上躺一会儿。”
说着,也不待扶疏动手,自己把帐子放了下来,衣服都不脱就直接躺到了床上。
扶疏看这情形,心里越发担心了。但姑娘一副不想说话的样子,她也无可奈何,只得拿了个绣绷,坐到床前守着,唯恐赵如语有个什么差池。
把所有的干扰都隔离在帐子之外,赵如语才觉得清静了,继续想自己的心事。
她上辈子,顺利嫁给了平南侯二公子陆勇斌。后来平南侯跟世子都陆续战死沙场,皇上念他们一家忠烈,并没有收回爵位,顺利让陆勇斌袭爵成为了平南侯,而她,也成为侯夫人。陆勇斌虽也与父兄一样驻守边疆,但他命大,一直活到了六十七岁,寿终正寝。她作为侯夫人,也活了七十三岁,生下的一男一女也抚养成人。儿子虽没有多大出息,却也在兵部做到了四品官。
上辈子,不光在绥平侯府的众姐妹中,便是在京城同龄人里,她的婚姻生活也算是十分美满的了。与之相反,许熙的下场就十分凄惨。
重生回来后,她觉得无需改变什么,只要没有人来干扰她,她仍按上辈子的人生轨迹走就行了。
可发现许熙或许是重生之人,她心里顿时发慌了。许熙,绝对是个不定因素。她上辈子过得凄惨,自己生活美满,她不会来抢自己的美满人生吧?
一时之间,赵如语脑子里转过了无数的念头,甚至给许熙下毒直接让她消失在这个世界的念头都出来了。不过这念头一起就被她否认了。
她现在不是平南侯夫人,手里除了扶疏,根本就没有可用之人。她院子里虽也有其他丫鬟婆子,但这些人对她并不忠心。做过了,就会留有痕迹。一旦她出手又让人知道了,不管她有没有利用价值,估计老夫人和大夫人都不会留她性命,毕竟许熙再如何也是侯府血脉。
更何况,许熙到底如何,她现在还不清楚。也许并不是她猜想的这样呢?平白无故害人性命,她真做不到。
再者,她都重生了,不管做什么,只会比上辈子更好。陆勇斌是她费尽心思才吸引住的,上辈子她都顺利嫁给了他;这辈子她无论是对陆勇斌还是平南侯夫人的喜好性情,了解得比他们本人都清楚。饶是这样,她这桩婚事还能被许熙抢去,那她也太无能了。
再者,她决定去报考京城女子书院了。凭她两辈子积累的才华,应该能很顺利就考过。进了女子书院,她只有比上辈子更优秀。就算许熙重活一世,凭她那愚蠢的脑子和她那上不得台面的性子,也绝对比不过她去。她到底害怕什么呢?
这么一想,赵如语渐渐放松下来。昨日知道许熙今天回府,她想起了上辈子的事,一晚没睡好。这会子躺在床上,困倦上来,她一下子睡了过去。
扶疏不放心,听得帐子里久久没有动静,她放下针线,轻轻地将帐子掀开一条缝,发现赵如语早已睡熟了,她这才放下心来。
……
许家村里,谢氏一天都心神不宁,直到傍晚看到丈夫许永益回来,心才安定一些,不待他把东西放下,就把今天发生的事跟他说了。
许永益诧异地看向听到他回来正进门的许熙,问道:“熙姐儿,你婶婶说的是真的?”
许熙点头:“是真的。”却无意说这个,急切地问许永益道,“叔,你帮我打听了吗?”
许永益点点头:“打听了。”
他看着许熙,想着这侄女是侯府小姐,目光复杂:“听说要考试,考过了就能进去。”他迟疑,“不过,你真不回侯府吗?”
“我不想回去。”许熙态度坚定地看着许永益,“我想去书院念书。”
第十章 女子书院
这个时空,跟她知道的时空完全不同。这里是作者凭想象架构的世界,设定了一个穿越者做上上届的皇后,所以女子的地位得以提高,她们可以进学堂、做女官;科技也比历史上的古代要先进一些,土豆红薯等农作物是有的,水泥、玻璃也能看到。
同时,这位皇后建立了女子书院。在女子书院毕业的女子,除了在婚配市场上给自己添加了一份厚厚的资本,更是可以凭自己的本事在朝堂或衙门里任职。它给了所有女子立足、晋身的一个渠道。
现在京城女子书院的山长,就是当今皇后娘娘。往下省、州、县女子书院的山长,几乎都是当地有名望、出身显赫的女子或巡抚、知州、知县的夫人。
北宁县因为是京城属县,书院的山长的身份很不简单,是当今皇帝的妹妹尚德长公主。
尚德长公主因为跟当今皇帝一母同胞,且是他唯一的亲妹妹,再加上驸马身为大将军,手握兵权,常年驻守边关,当今皇帝对她尤为不同。
如果许熙进了女子书院,那就是尚德长公主的学生。绥平侯府就是个没落贵族,都快被挤出京城贵族圈外了,在尚德长公主面前连大气都不敢喘,哪里敢跟尚德长公主叫板?
这就是许熙准备为自己找的靠山。
可以说,只要她能进书院,她就相当程度地掌控了自己的命运。而且,她在现代所学的各种知识与技能,也有了出处,不至于被人怀疑鬼上身,从而要把她烧死。
“可是……侯府能允许你不回去吗?”许永益犹豫道。
许熙知道许永益夫妇担心什么。
她坑系统可以,但不能因此而让许永益夫妇担心。
“叔,请你相信我,我绝对不会害许家的。”她盯着许永益道,“而且为了我和五姑娘,侯府也绝对不会对你们不利。我只需要一点时间,我会处理好侯府这件事的。”
谢氏已知道许熙的难处了,连忙推了推丈夫:“你别管那么多,赶紧把熙姐儿让你打听的事说一说。”
许永益只好把心头的疑问放下,开始讲起他打听的事来。
他们这几个村子,是京城所属县北宁县下属的村落,去县城只有四、五里路,到了县城往东再走十里就是京城的城门。
许永益是走村窜巷的小货郎,平时去京城进了货,就挑着担子在县城及周边村子到处售卖,京城和县城都极熟,打听事情也很便利。
“县里的女子学堂只有一处,是官府办的官学,入学的必须是十岁到十八岁之间的未婚女子,分甲乙丙丁四个等级,刚入学都是丁班,慢慢再升级,平时教授教琴棋书画及刺绣等。半年的束分别二两、四两、八两、十五两。现在才刚过完年不久,我托人问了,只要考试通过,就能马上进去念书。熙姐儿你也是问得巧了,考试的时间正好是明日。”
说完,他又补充了一句:“不过考试要交二百文钱的报名费,还要去里长那里写个文书,证明身份。”
听到前半段,谢氏都心动起来。
她只有一儿一女,儿子许崇文如今在学堂里念书,但女儿许雪却一直呆在家里。因伯父许永增是秀才,许雪倒也识得个字,小时候是跟着许熙一块儿念的书。谢氏是个疼爱儿女的,一听县里有这样的女子学堂,便觉得送去学点本事也很不错。
可听到后面的学费,谢氏瞬间打消了念头。
他们家不穷,除了许永益做小货郎赚些钱,还有十几亩田地。这点收入,全家吃喝够了,还有点余钱能送许崇文念书,但除此之外一年就剩不下几个钱了。
虽说大房城里宅子每个月一两银子的租金都在谢氏手里,但除了给许熙付学堂的费用,她都不打算动的。许熙不回侯府,这些钱就给她办嫁妆;她要回侯府,这钱就给她带回府去。
谁知那侯府是个什么情形呢?万一吃碗饭喝杯茶都得拿钱去打点,没钱岂不是要糟?
许熙点点头,转脸看向谢氏:“婶,明儿个让许雪跟我一块儿去吧。去学堂不光能学知识,还能结交人脉。您也不希望许雪一辈子呆在这小乡村里,再嫁一个村里人吧?一辈子伺候公婆老小,围着灶台打转,遇上不好的人家还要被打骂,受一辈子穷。”
谢氏意动。
她看向丈夫,嘴里嗫嚅道:“可家里没钱啊。”
“你不是每个月给我半钱银子吗?这钱我都没花,全存着呢。我们如果能考进去,只能念丁班,两个人半年的束一共四两,我那里都有,尽够我和许雪两人的学费和笔墨纸砚钱了。”许熙道。
不待谢氏开口,她就摆手制止了她:“我知道您要说什么。但许雪是我的妹妹,这钱我给妹妹花,婶婶你不能拦我。再说,在学堂里学了刺绣、书画这些技能,是可以赚钱的。您不能因为想替我攒钱,就耽误许雪一辈子。刚您也听到了,学堂只收十八岁的未婚女子。等许雪嫁了人,想再去学堂里学习,人家就不收了。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谢氏没说话了,只看向丈夫。
许永益想了想,点点头:“行,那就这么办。”
他安抚妻子道:“这钱,就当我们借熙姐儿的。往后有钱了,再还给她就是。与其攒钱给雪姐儿办嫁妆,不如让她去学堂里学点本事。家有良田千顷,不如一技在手。有门手艺在,任何时候都不怕。”
谢氏得了丈夫这话,心里一松,点头道:“成,那就这么办。”
她看向许熙,眼里满是感激与慈爱:“熙姐儿,我替雪姐儿谢谢你。”
许熙一摆手:“谢什么,我跟她一辈子的姐妹呢。”
这话要是往日说,许永益和谢氏就只会欣慰,欣慰姐妹俩感情好,以后能互相照应。可现在许熙说这话,那意义就不一样了。
她话里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了。
不管她往后会不会回侯府,成不成为侯府千金,又嫁的是什么人家,她会一直把许雪当姐妹看待,不会因为自己乍然富贵,就轻慢疏离许家。
第十一章 论如何面试
许永益和谢氏都感动不已。
“熙姐儿……”谢氏都不知说什么好。
许熙不习惯面对这些,赶紧转移话题,对许永益道:“叔,那我们明日就去县里考试。”
她想起一个问题:“女子书院是可以住宿的吧?”
许永益愣了一愣:“我没想到这个,所以没问。”
“明天一块儿问吧。”许熙道。
她想了想,招呼夫妻俩进堂屋里坐着,才看着两人道:“如果我跟许雪都进了学堂,学堂里又没住宿的地方,叔叔婶婶打算怎么办?”
两人都眉头一皱,沉思起来。
许熙不待两人说话,又道:“不如,咱们搬进城里去住吧,就住我家。”
谢氏一听就想说话,许熙连忙阻止:“婶婶您先别拒绝,听我说。”
“您看,哥哥也在县里念书,我跟小雪也在县里念书,叔叔还整日往县里跑,等于一家五口人有四口人都在县里。如果搬到城里,咱们岂不是更便利吗?何况叔叔这样走街窜巷太辛苦了,还不如在城里做点小生意。”
她看向谢氏:“我知道婶婶舍不得家里的猪和鸡。但其实养猪和鸡,既辛苦收入又不多。婶婶不如在城里随便做点小买卖,收入也不比在家养猪和鸡少,不累还能照顾崇文哥和小雪妹妹。”
谢氏还没开口,许永益就苦笑道:“可小买卖哪是那么容易做的?要有本钱,还要眼光好,入行入得准。”
这个事情,他已琢磨很长一段时间了。
他并不是迂腐的人,虽说城里的宅子他不会占,但借来做点营生他是不会拒绝的。赚到了钱,他给许熙多添嫁妆就是;更何况,他们家好了,许熙也能找到更好的人家,以后也更能给许熙撑腰。
但他琢磨来琢磨去,就没想到什么能赚钱、投入少、风险还小的。
他们这样的人家,没有本钱,也承受不起投资失败的损失。所以根本不敢借钱做买卖。
许熙道:“这几日容我想一想。或能得了什么启发,给叔叔想个好营生。”
她倒不是给不出建议。只是她刚来,什么状况都还搞不清,她得做一下调查才知道哪些买卖可做。
有一点倒是庆幸,原主在剧情里是个怯懦的小可怜和笨蛋。小说里没写她为什么变成这样的,但许熙觉得,她应该是回了侯府后受各种环境影响才变成这样的。
进侯府前的性格如何,小说并没有写。但许熙在原主的记忆里扒拉了一下,发现原主自小在城里长大,又是秀才的女儿,识得字又有几分见识,在小榕村村民及许永益一家人面前,其实还是挺自信,说话做事的风格跟许熙差异不算太大。
许熙有原主的记忆,在原主的行事作风上稍稍改变一点,再加上有侯府来接这个因素的影响,她性格有变化也不会引起许永益一家的怀疑。
另外,两家虽是亲戚,也常年有走动,但毕竟不是朝夕相处。许秀才许永增又只有这么个女儿,对女儿的教育很是尽心。他教了许熙什么本事,许永益一家并不清楚。
许家夫妇相继去世,给原主很大的打击。她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是沉默寡言的,时常把自己关在门里读书写字,不理世事。近半年渐渐好了一些,但仍恢复不了父母在时的活泼能干。为了不引起许熙情绪的波动,许永益一家并不敢在她面前提及以前在城里的事。
因此,许熙真正的性子如何,自身有什么本事,许家二房并不了解。
这就给了许熙很大的发挥空间,不至于崩了人设。
许永益心里一松,笑道:“行,那叔叔就期待你们了。”不需要现在就做决断,他就没有那么大压力。
许雪一听能有机会进学堂,兴奋得一晚没睡着。第二天跟着父亲、哥哥和许熙上了马车。
临走前,许熙拉着谢氏嘀嘀咕咕地好一番叮嘱。
赶车的是许家村的人,许永益让他先把几个男孩子送到了学堂里,再掉头去了女子书院。
女子书院并不偏僻,就是县衙后面几十米远,一条宽敞的巷子进去。
他们来得还算是早的,但此时巷口竟停了许多马车、骡车,都快把巷子堵得进出不了了。除此之外,还有许多人往这里涌来,把一条巷子堵得水泄不通。有些明显就是一家子来送家里的女孩儿考学的。
小榕村的骡车不得不在离书院极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下车吧,我们只能走过去了。”许永益道。
他实在没想到会来这么多人。
许熙看着后面还有不少人和车从四面八方涌来,看穿着有些是富贵人家,有些是平民百姓,不过即便是平民百姓,也像她们这样收拾得体面干净,没有那种面黄肌瘦、衣衫褴褛的。她不由皱了皱眉。
看来,像她这样,明白女子书院是晋身之道的大有人在啊。这么多的人来参加考试,名额有限,可见竞争很激烈。
“这么多人,才招五十人,那考试不是很严格?咱们……咱们有希望吗?”许雪看到这么多人,也完全丧失了信心。
许熙道:“一会儿你进去,不要东张西望,不要随便跟人说笑;有人跟你说话或是问你什么,你轻声细语、面容和善的回答,说话也不要罗里罗嗦,言简意骇就好。对人一定要有礼貌,就算有人冒犯也不要与人争执,但也不能太软弱,绵里藏针地回敬过去就好。”
见许雪和许永益都诧异地看她,许熙也不在意,继续道:“另外,女夫子说什么话时,你一定要注意倾听,按她的要求做;别人有什么异常举动也不要去管她,只管做好自己的便好。”
许熙是按照上辈子面试的情况来要求许雪的。
在她想来,这女子书院招生,肯定不止看才学、才艺。否则,那不叫书院,而改成才艺大赛了。
既是书院,那肯定要先看品德、智商、情商等方面。
品行端正,且智商高、情商高的,那就是好苗子,书院里再培养培养就很优秀了。
反之,有些人根子上就是坏的,光书院里上课那点时间和先生分出来的那点精力,想要彻底纠正一个人的品行成功率极低;一个蠢笨如猪的人,教什么也学不会,学个十年都难成才;情商低,一张嘴就得罪人,这样的学生走出去必然要坏了书院的名声。
所以,女子书院必然要挑好苗子来培养。
而好苗子如何挑选?在许熙看来,除了考试,很有可能还有别的招数,这些招数都是不经意的,在大家完全不设防的情况下进行。
因此,一进书院,就要注意自己的一言一行。
第十二章 拾金不昧?
许雪被许熙说得更紧张了。
许熙拍拍她:“反正你原先也没打算来上学,就是没考上也没什么损失不是?放轻松,就当来逛一逛,见见世面,不行咱们就回去。”
许雪性子天真活泼,颇有些没心没肺。一听许熙这话,她果然就放松下来,笑嘻嘻道:“对,我就是来玩的,反正我又没打算上学。”
许永益看女儿这样子,心里愁的不行。
如果说他对女子书院开始还没那么重视,两个女孩子念书的费用就如同一块大石头,压在他心上,让他觉得即便进不去也没什么,至少不用花钱。可现在看到这么多人挤破脑袋也要进这里,他的想法就变了。
人人抢的,必是好东西啊。
女子书院成立了那么久,其中的考试规则必然会传扬出去,许熙三人身上的衣衫既不华丽也不寒酸,在一群人中平平常常,因此在等待的过程中并没有遇上什么奇葩,更没有遇到有人奚落她们寒酸的事情发生。
而且这么多人围在外面,大家说话都有意压着声调,场面并不见如何喧哗。
又等了一刻钟,就听“咣当”一声,女子书院的大门没有开,却有人从旁边的角门出来了。
出来的是两个人。
前面那人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女子,穿着一身青绸衣裙,头上只用一根银簪子束着发,穿着十分素净,容长脸,紧抿着嘴,表情严厉,颇有许熙在现代时的教导主任的架式。
跟在她身后的是个婆子,作下人打扮,长的膀大腰圆,想是来保护中年女子安全的。
中年女子一出来,许熙就听有人小小声惊呼:“呀,是崔夫人。”
又有人议论:“啊呀,怎么这次是崔夫人主持考试?”
“她最严厉了。”
崔夫人显然耳力十分好,她似乎也听到了这议论声,眼睛直直地朝那些议论她的人看去,又朝周围扫视了一圈。
很快,人群由点及面,站在书院周围的三、四百人很快都闭了嘴,场面一下子安静下来。
崔夫人这才开口道:“考试的鱼贯而入,闲杂人等请在外面等候。”
说着,她转身就带着婆子进门去了。
大门依然紧闭着,唯有崔夫人进去的那个角门开着;也不知从何时起,角门旁边已摆上了一张桌子两张椅子,一个三十多岁、一个二十来岁的妇女正坐在椅子上,面对着大家,桌子上则摆着一个牌子,上面写着:入内请交身份文书。
很显然,崔夫人说的让大家“鱼贯而入”的地方,就是这个角门了。
门外的人你看我,我看你,你推我让,谁都不想第一个进门,仿佛先进门的人要被里面的人吃掉一般。
许熙一拉许雪的手腕:“走,咱们先进。”
许雪诧异。在她看来,大家都你推我让的,先进去准没好事儿。许熙却抢先进,不是傻了么?
她正要劝阻,就听许永益道:“听你姐的话。”
许雪立刻闭了嘴,顺从地跟着许熙往大门处挤,然后一起进了门。
三十来岁的那个妇人接过她俩手里的文书看了看,高声把两人的名字报了出来:“小榕村许熙,小榕村许雪。”
二十多岁的那个,便提笔将两人的名字写在了纸上。
门外还你推我让的人看着这情形,沉默了一会儿,立刻一哄而上,争抢着要第三个进门。有那眼疾手快的,很快抢到了位置进门;而那些推搡不过别人的,或一脸委曲隐忍,或小声骂骂咧咧,避让到了一边。
女子书院不光是晋身的渠道,还是抬高身价的途径。偏开创书院的皇后定下了规矩,不得以家世、身份走后门入书院,只能通过考试这唯一途径入学,所以一些权贵人家的千金为了抬高身价,以求嫁个好人家,也会来参加考试。
这时候便有那权贵人家,几个强壮婆子往门口一站,用壮硕的身子挡住别人,硬生生逼出一条路来,让自家小姐入内。等小姐进去了,这些婆子才离去。
遇到这种人,普通人家的女孩儿便敢怒不敢言,只能忍气避让。有些性子不好的,小声骂骂咧咧,满脸怨恨;有些则露出羡慕的神色。又有那性子怯懦的,被人踩了脚都不敢吭一声,只得眼泪汪汪地咬着下唇强忍着……
不过是赴考,却因入内的是一个小小的角门,愣是上演了无数的好戏。
隐在人群里的书院考官,把这些情况都一一瞧在眼里。谁最先进门,谁又因为争抢而发生口角,谁因别人的无心之举露出怨毒之色,谁有什么特别举动……因为守门的妇人有高声将她们的名字一一报出,考官都记了下来。
这样的考官,足有五六个。
除了书院参与考核的考官和通过分析猜到一部分真相的许熙,谁也没想到书院里面的考试不过是个幌子,最重要的一场考试,则是在角门外的场地上进行。
一般的古建筑,都有其建造的规矩,正大门进去的中轴线上的建筑,都是高大、端庄的重要场所,而且这些建筑从厅堂都是可以横穿过去的。
可不知这女子书院是不按规矩建房子,还是因为她们是从角门而不是大门处进来的缘故,许熙和许雪一进来就发现是一条小路,弯弯曲曲的,出现在她们眼前的不是茂盛的花木,就是一道拱门,或是一幢屋子,让她们往往有“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之感。
好在每到有岔道的地方,都有指示牌,示意她们往哪条路走。
“呀,这里的景致真美。”许雪看着这些景致,不由赞叹起来。
许熙正想说话,就听许雪惊呼一声:“姐姐你看,那地上是不是有个荷包?”
许熙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就见前面一簇竹子根部静静躺着一个荷包。或许是担心有人眼瞎看不见,这荷包是用大红色的绸缎缝制的,上面还绣着绿色的荷叶和白色的荷花,十分精美。
许熙就怀疑这是一道考题。
拾金不昧啊,多么高尚的品德。
第十三章 奥斯卡缺她一个小金人
如果这是一道考题,那附近肯定有人藏着,观察她们的言行举止。许熙心里即便有猜测,也不好跟许雪说什么,以免弄巧成拙。
反正许雪这小妮子是个品行端正的,也不用她提醒什么,只需凭着本性行事就可以了。
许雪跟她说完,就东张西望地看了看四周,嘴里念叨:“是谁丢的荷包啊?”
许熙也跟着她四处看。
四周静悄悄的,除了风吹竹叶的声音,什么声息也没有,更没看到人影子。
许雪看向许熙:“姐,怎么办?”
许熙犹豫了一下,道:“咱们是第一个进来的,所以肯定不是进来考试的人丢的,失主应该是这里面的人。如果是平时,咱们不赶时间,在这里等等也无妨。可咱们是来考试的,自然不能在这儿等。要不……”
她看向许雪:“咱们把它捡起,一会儿交给考官,让她们问问是谁丢的荷包。”
“嗯嗯,这样好。”许雪连连点头。
说着她也不用许熙动手,跑上去把荷包给捡了起来。
“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看看,确认一下,咱们也做到心里有数。”许熙道。
许雪连忙把荷包上系着的绳子解开,将里面的东西倒出来。
里面是三锭银子。看样子,应该是一锭一两,一共三两。
许熙心里感慨,如果这是一道考题,主办方未免也太大方了些。
要知道这时代,像许家这样的五口之家,粮食、蔬菜、鸡鸭自给自足,如果不需要供孩子上学堂念书,一年有二两银子就够全家人的花销了。
如果有人藏着银子不交,书院岂不是亏大了?
这念头一起,她就哑然失笑。
这里有人看着,谁捡了荷包,谁没捡,书院里的人自然清清楚楚。到时候进到里面去,谁交了荷包,谁没交,自然也清清楚楚。
没交的人,到时候直接喝破,让她拿出来就完事,这银子不可能丢的。
“哇,三两银子啊。”许雪这傻白甜看到银子,只管在一旁感慨,两只眼睛亮晶晶的,“长这么大,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多银子。”
为防暗藏的人对许雪有什么看法,许熙嗔怪地看了许雪一眼:“难道你对这银子有什么想法不成?”
“不不不。”许雪连忙摆手,“怎么可能嘛?我只是说说。这是别人的东西,我们怎么能要?丢银子的人不定多着急呢。”
许熙就知道她会这样。
她抿嘴一笑:“这就对了。咱们家虽没钱,却也不是那等眼皮子浅的,不能坏了品行。长辈可一再教导咱们,要行得正、走得端。”
她将荷包放进袖袋里:“走吧,咱们赶紧进去上交,免得丢荷包的人着急。”
“走。”许雪也不多想,跟着许熙快步朝前走去。
可等她们拐了个弯,迎面就走过来一个婆子,一脸焦急地扫视着地面,嘴里还念叨道:“去哪儿?怎么不见了?”
许雪看这情形,连忙上前问道:“婆婆,你是不是丢了荷包?”
婆子一听这话,顿时一喜,连连点头:“对对,我丢了个荷包。姑娘你是不是看见在哪儿了?”
“对。”许雪转过头来,看向许熙。
许熙很想抚额:许雪这傻白甜的表现,也不知书院会不会在意。
她没搭理许雪,向婆子问道:“婆婆,你那个荷包是什么样的?里面装了什么?”
许雪虽然天真,却也不是傻的。听到堂姐这么问,她也反应过来了。
万一她们捡的荷包不是这婆子的,婆子一见里面的银子又直接昧下,那她们岂不是做了傻事?
她当即也看向了婆子。
婆子笑道:“荷包是红色绸缎的,上面绣了点花。”
许熙见她停住不说了,便又问道:“里面装了啥?”
不怪她这么小心,捡到荷包既是书院出的考题,那么这道考题想来不会“捡到交上去”这么简单,总还会在这上面做文章。
前面考的是品行,这会儿应该考的是洞察力、判断力了。
果然,听她这么问话,婆子的表情便有些不对了。她目光闪烁,神色慌乱,却还是佯装镇定地道:“这是主子赏我的,我还没来得及看,就丢了。”
说着,她朝两人福了福身:“如果两位姑娘捡到了荷包,烦请赶紧还给我。我一会儿还得去给主子做饭,可不能耽误了时辰。”
她这表现,让许熙禁不住在心里叫了一声好。
如果这是考题,这婆子的表演自然不能太高超,让人看不出一点破绽;相反,也不能太拙劣,让人一眼就能看出其中的不对。她需得演得恰到好处,既让有心人发现,又不能太明显。
而这婆子刚才那表现,在许熙看来,绝对是影后级别的。那演的那叫一个好,眼神有慌乱,却又不明显,正好给细心观察的人看到。
许雪虽有些甜白甜,却是个心细的。方才许熙没有直接把荷包拿出来,而是盘问婆子,这就给了许雪一个提示:荷包并不一定是婆子的。
所以刚才婆子露出来的那一点点慌乱,也被许雪看到了眼里。她心里立刻警觉了起来,直觉这件事有蹊跷。
“你既说不出荷包里装的是啥,我们也不能把荷包给你。”许雪道,“你跟我们一起进去吧,我们把荷包交给考官的时候,你确认一下。如果真是你主子打赏给你的,考官自然会把荷包还给你。”
“喂,你这小姑娘怎的这么罗嗦?我都说了我要赶时间去给主子做饭,哪有时间浪费?赶紧把荷包交出来,为了表达谢意,我酬谢你五钱银子。要不然,我可跟考官说你们偷我荷包了!”婆子一改刚才和言悦色,表情凶恶起来,口出威胁之意。
“进去不过一会儿的功夫,而且事出有因,你主子还刚刚打赏了你,就算耽误一点时间,想来她也会体谅你的。行了,赶紧走吧,咱们抓紧时间。”
许熙说着,对许雪低声说了一句:“快跑。”拉着她就跑了起来。
婆子本来还有一场戏,那就是威胁不成,就动用武力。一般这样的小姑娘都没什么力气,更没胆气。一旦婆子要动武,小姑娘们就会软下来,把荷包奉上,息事宁人。
反正荷包里的银两又不是她们的,她们没必要为了荷包把自己的性命搭上。
她实在没想到这两个小姑娘不按套路出牌,一言不合就开跑,还跑得飞快。等她作势要追上去的时候,两人已拐了个弯,没影儿了。
第十四章 尚德长公主
她不由笑了起来:“这两机灵鬼儿。”停下了脚步。
依这两个小姑娘的速度,她是追不上的,不如省些力气。一会儿有人来,她还得表演呢。
躲在一丛茂密的灌木后面的人出声道:“歇歇吧,一会儿还得出大力气呢。”反正她这一关,两个小姑娘算是过了。
许雪并不知道这里面的猫腻,跑了一会儿,见婆子没有追来,她停住脚步,既兴奋又气愤,道:“那荷包肯定是她偷的,都不敢追来了。哼,还敢威胁咱们。一会儿我就把她的相貌告诉考官,一定把她给找出来。”
许熙笑而不语。
书院其实并不是很大。她们之所以走了这么久,也是因为考官特意设的路线,绕来绕去才显得远。走了一路又跑了一阵,她俩又朝前走了半盏茶功夫,就看到前面的大屋子外写着“考场”两个字。
“到了。”许雪很高兴。
许熙跟许雪走过去,对守在门口的两个婆子作了自我介绍,道:“我们是来考试的。”
“请进吧。”婆子作了个手势,放两人进去。
这间屋子的空间很大,跟许熙在现代念大学时上大课的大教室差不多,里面摆上了一排排的桌子与凳子。
屋子的上首坐着三个人,一个就是刚才出去的崔夫人,她坐在下首;次首的是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妇人;坐上首的那个五十来岁、气质雍容的妇人,从她头上戴的凤钗及衣服上的刺绣图案来看,这位应该就是书院的山长尚德长公主了。
除了她们三人,屋子里还有几个丫鬟婆子,或站或坐。几个坐在后面的,面前还摆了桌子,她们正低头写着什么。看穿着打扮,这些人应该也是三位夫人的下人。
许熙连忙向三人行礼:“许熙见过长公主殿下、夫人、崔夫人。”
许雪愣了愣,也赶紧照许熙的样子,给两人行礼。
崔夫人和那个妇人都表情严肃地打量两人,倒是尚德长公主比她们要和气,笑着问许熙:“你认识我们?”
许熙低着头回道:“民女不曾有幸得见长公主殿下圣颜,只是依据殿下的座位及衣服、首饰上的图案来判断。至于崔夫人,刚才夫人去书院门外宣布考试开始的时候,许熙就在近旁,听旁人说夫人姓崔,故而知晓。”
她抬头瞥了坐在次首的那妇人一眼,不好意思地笑笑:“至于这位夫人,许熙不曾见过。”
尚德长公主低头看了看自己衣服上的凤凰图案,笑道:“原来如此。”
她介绍那妇人道:“这位是章夫人,这次的主考之一。如果你有幸能进书院念书,她将给大家上《女德》。”
《女德》?不是《女戒》?
许熙又重新给那妇人见了礼:“许熙见过章夫人。”
许雪又依葫芦画瓢地给章夫人也行了一礼。
章夫人这才开口:“行了,去坐着吧。”
立刻有丫鬟上前,要领着她们下去。
“等一等。”许熙从怀里掏出那个荷包,递给丫鬟,把刚才路上的事说了。
她只说了事情的经过,便停了下来,望向许雪。
许雪虽有些傻白甜,却也是个机灵的。见堂姐这样,便知她把表现的机会让了一半给自己。她连忙将那婆子的衣着打扮描述了一遍,道:“我们怀疑这荷包不是她的,故而未敢把荷包交给她。”
许熙点了点头,表示她的想法跟许雪一样。心里对许雪的表现十分满意。
在这些贵妇面前,她们话不要多,点到为止即可。许雪没说她怀疑婆子是小偷,由三位夫人来作判断,这话就说得有分寸,没在贵人面前信口雌黄、乱下定论。
万一那婆子是谁家的下人,主子要袒护她,别人也不想多追究呢?你说得太多,别人就没有回环的余地了。
所以话如何说,说到什么程度,在这种高门大户里,是十分有讲究的。
这也是她不想回侯府的原因活得太累。
“行了,这事我们会查处的。”章夫人道。
说着,她示意了丫鬟一下。丫鬟接过荷包,将里面的银子倒出来看了看。另有一个丫鬟则走出来领着两人去了下面座位上。
两人下去后,尚德长公主、章夫人、崔夫人各自在自己面前的白纸上写了几个字,应该是给她们的表现打分。
许熙、许雪因是最先进来的两个,被安排坐在了第一排的位置上。不过两人并没有被安排在一张桌上,而是分开坐的。
依放置的凳子以及桌上放置的文房四宝来看,这一张桌子应该是坐两个人的。
桌子不长,跟现代中学里的课桌差不多。这在现代没什么,可古人写毛笔字,笔墨纸砚一摆开,就占了老大的位置,纸张也比现代学生的作业本要大。
如此,两人共用一张桌子,就有点不大方便了。
这或许又是一道考题?
许熙想着,端端正正地坐着,等着其他人的到来。
许雪记着堂姐在大门外交待的话,见堂姐坐得端正,立刻也坐直了,没有含胸塌腰驼背,更不敢东张西望,眼观鼻鼻观心,老老实实呆着。
想来为了院子里设计的几个环节不受别人打扰,或是入角门登记时特意耽误时间,或是后面又安排了什么情节,接下来进来的几拔人,许熙发现互相之间相隔的时间都差不多是半盏茶功夫,时间把握得极好。她进一步证实了自己的猜想。
这些人,有些是一个人进来的;有些大概在路上遇见,相邀同行,几个一起进来的。进了门后面对尚德长公主三人,她们的表现各有不同。有些紧张得说话都结结巴巴,行礼也手忙脚乱;有些大大咧咧;也有的大方得体,应对自如。
至于荷包,十人中大概有四人拿了荷包交给三个夫人;未交的,有些人会将事情相告,言明荷包已还给婆子了,有些则只字不提,也不知是紧张忘了,还是根本就不想把荷包交出来。
而那没有交荷包、或没有言明荷包去向的,待到座位上坐下,听得后面来的人提及此事时,脸色顿时煞白,这才明白这原来或许是一道考题。
第十五章 许忽悠上线
把荷包给了婆子,只是没有言明的还好。那想直接昧下荷包的,有一个则直接冲到三位夫人面前跪下请罪,从怀里将荷包拿出来递上,说自己刚才忘记了。
另有一个女子,本想佯装镇定、心存侥幸赌这些人不知道的,见了这情形,顿时吓得不轻,也赶紧上前跪下认错,递交了荷包。
这个书院在名义上虽是尚德长公主作山长,但平时管理书院的是章夫人。
章夫人面露厌恶之色,对两人道:“我本想让你们考完再处理此事的,以耽误后来的人。不过现在不必了。你们把荷包交上,离开这里吧。我们书院可不能录取尔等失德之辈。”说着,她朝身后的婆子挥了挥手。
婆子立刻上前,把两个女孩子往侧门外赶。
两人自然不肯走,哭喊着求情。婆子快刀斩乱麻,直接捂了嘴拖出了侧门,屋子里重新恢复了宁静。
其余人见了,心里都有些后怕,又庆幸自己正确处理了此事。那些把荷包交还给婆子的,也知道自己的做法欠妥,恐怕要失些分数。
大家心思各异,言行举止难免有些失态。有些人更是跟同桌的人低声议论起来。
许雪的心理活动自然是丰富的。她看旁边有人在低声议论,转头瞧了堂姐一眼,也想跟她对对眼神。却看到许熙仍跟最开始一样,正经危坐,姿态端庄优雅,坐在她旁边的那个女孩子凑到她面前想要跟她说话,她也没有理会。
许雪心中一凛,赶紧端正姿态坐直身体,再不敢胡乱张望,更不理会旁边女孩子把东西往她这边挪的小动作。
后面陆续赶来的女孩儿,不断重复着这种情况。
坐在三位夫人后头的那几个下人,将大家的表现都一一记录了下来。
许熙一直在数人数,并将报出来的名字与人对应。等章夫人宣布考试开始,吩咐丫鬟婆子给她们发试卷时,入场考试的女孩子一共六十七个人。
依许熙在书院外面看到的情形来看,报考的何止一两百人。估计在入园的过程中,就已淘汰了一些人。
六十七取五十,看来她跟许雪入学的机会还是挺大的。
许熙收回心神,看向刚刚发到手的试卷。试卷应该是印刷的,上面的题目不多,只有五题,第一题的题目就寥寥四个字:若何为者。
文言文里疑问句往往喜欢倒装,宾语前置。这句话的正确语序应该是:若为何者?翻译成现代汉语就是:你是什么人?
这是要做自我介绍的节奏。
除了这题,其他四题都是论述题。或给一句话,让你说说你对这句话的看法;或给一个案例,让你分析其中某个人物的做法对不对,如果不对,你觉得她应该怎么办。
很好,这果然很现代。估计这些题都是参照那个皇后出题的模式出的,让许熙感觉自己回到了大学时考心理学的时候。题目虽不难,但根据答案就能推断出回答者的性格、品行、思想与行事风格。
跟才学相比,书院果然更注重这些方面。
既如此,许熙便不打算思考写得如何精彩,而是决定依本性而答。
如果她未被录取,就说明书院所奉行的理念与她不相符,她即便入了学也必然会跟书院起冲突,或行事受到违背意愿的约束。如此的话,那还不如一开始就别入学。
这些题目并没规定要写多少字,题目也不多,考试的时间是一个时辰,也就是两小时,时间十分充裕。许熙也并不想提前交卷。
因此她滴了清水到砚台上,慢慢磨着墨,在心里打着腹稿。待把墨磨好,她在草稿纸上把答案写了出来,反复修改。觉得没什么问题了,她才认真地誊抄到试卷上。
有原主的记忆,无论是毛笔字,还是文言文措辞,她都没多大问题。
当然,系统给她的毛笔字打一个智慧值,说明原主的毛笔字写得并不怎么样,只能说还算端正。
“时辰到。试卷放在座位上,大家相继离开。明日到书院门口看榜。”崔夫人一声令下,大家都纷纷停了笔。
许熙即使磨蹭,也早把试卷写完了。她把镇纸压到试卷上,又检查了一下没问题,便走出了座位,朝许雪点头,示意她一同离开。
许雪也早做完了。
倒有些人似乎还没写完,小声地央求着收试卷的丫鬟婆子。但那些人早已得了主子的吩咐,丝毫不容情面地把试卷给收走。
“姐,你考得怎么样?你觉得咱们能过吗?”许雪经过刚才一事,也被吓坏了,再没有入园时的没心没肺,说起话来也小小声的。
“不知道。且等明日看吧。”许熙道。
“宿主,宿主,你已经被录取了。”一直默不作声的系统忽然出声,声音还十分激动,“宿主你终于可以进女子书院学琴棋书画了,哈哈。”
说着,它貌似还翻了个跟斗,许熙的脑子里响起一阵脚步的蹦声。
许熙翻了个白眼,不过这不耽误她给系统安利洗脑:“看吧,你当初选择我作宿主,是没有错的。我智商高,情商也不低,你听我的话行事,我的人生保管比根据你的计划行事强多了。”
“是、是吧?”系统想不承认,却又不得不承认许熙在女子书院里学琴棋书画,可比回侯府学强多了。
不说这里的老师的水平肯定要比侯府请的强;单说学习的时间,也一定比在侯府要长几倍。毕竟这里是专门的书院,不可能一天只上半个时辰的课。这里可是上午、下午都有课的。
更何况,这里有很多同时学习的姑娘,大家是互相比较,女夫子还要定期考试的。这样的学习氛围,对许熙肯定会起到一个极大的促进作用。
在原剧情中,赵如语之所以能比许熙强,可不就是因为她打小在侯府里接受教养嬷嬷的教导,学习环境和条件比许熙强太多了吗?
诚然,现在许熙进的是县里的女子书院,师资力量不一定就比侯府的强。但它绑定的这个宿主可不是一般的宿主啊,智商可是很高的。在相差不大的学习环境里,许熙是一定比赵如语学得好的。
想到这里,系统仿佛看到了一条康庄大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