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三章 快给姑奶奶们传消息
本来吃晚饭之前,大夫人一定会过来老夫人这里,伺候婆婆吃饭的。以前不跟许熙吃饭,老夫人的晚饭一般要比三房人的早,就是不想耽误大儿媳回去跟儿子、孙子一起吃饭。
但今天要等赵元勋回来,急于从他嘴里知道消息,大夫人便没有过来。
赵元勋也是刚进府,还没来得及跟妻子说两句话,就听到下人传来的消息。
他本就身体不好,又舟车劳顿,听到这消息的时候,身子一歪差点就倒下了。但挂念着母亲的身体,他还是强撑着跟妻子到了正院。
这会儿看到母亲清醒了过来,但嘴歪眼斜,果然是中风之相,他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拔开琉璃就要往里挤。
大夫人更是内疚。
老夫人发病的原因,他们已听下人说过了。
王姨娘怀孕的消息是她让人传出去的,利用了王姨娘,她也能护住她的安全,其他的她觉得没什么危险,最多二房的下人遭点罪。可没想到,魏氏竟然发疯到来气老夫人,把老夫人气病了。
虽然罪魁祸首是魏氏,但她觉得,如果自己不把王姨娘怀孕的事透露出去,或许老夫人就不会被魏氏气着。
因此她万分自责,跑到老夫人面前就“呜呜”哭了起来。
看到赵元勋和朱氏的反应,魏氏又透过开着的门看到老夫人头上扎了许多针,嘴仍歪斜着,心里对她的病情没有丝毫怀疑。
毕竟老夫人年纪大了,被她刚才的举动一气,中了风也是很有可能的事。
“侯爷和侯夫人进来就行了,其他人都出去,都出去。老夫人现在丁点儿气都动不得。要是再被气着,那可就不好办了。”施郎中见门一开,一群人就想往里挤,赶紧出声阻拦。
琉璃在赵元勋和大夫人进门后,就赶紧将其他人拦住,在外面把门给关上了,自己把守在门外。
担心屋里说话被人听见,老夫人装病的事露馅,她就开始赶人:“大家都别围在这里,都散了吧。”
下人们赶紧散了,有头脑机灵的赶紧去报信。毕竟老夫人病了,三夫人这个儿媳来得太晚,是要被人诟病的。这时候去报信,没准就能得个大赏。
三夫人娘家地位不显,但有钱啊。
魏氏横了琉璃一眼,理都不理她,站在原地不动。
琉璃是个下人,魏氏不听话,她也没办法。
而且琉璃担心老夫人和大夫人不想让魏氏就这么离开荣禧堂。毕竟二夫人把老夫人气病,可是件大事。一会儿侯爷和大夫人是一定要究竟她的。这时候放她离开,谁知道会不会打乱老夫人和大夫人的计划?
她只好招呼闻声从外面赶过来的珍珠:“去,给二夫人拿张凳子。”对她使了个眼色。
珍珠会意,从隔壁搬了张凳子出来,放到柱子旁:“二夫人请坐。”
对这两个丫鬟殷勤的态度,魏氏还算满意。
看到三夫人苏氏匆匆进了院门,院子里还有几个荣禧堂的下人,担心她气坏老夫人的消息被苏氏知道,魏氏眼珠子一转,对珍珠道:“我们坐在这里也不是个事儿,不如去厢房等着吧。”
她又吩咐春芬:“你在这儿呆着,施郎中出来马上唤我,知道了?”
春芬连忙答应。
魏氏这才下了台阶,一把抓住正准备上台阶的苏氏的胳膊:“走吧,去厢房。”
珍珠也道:“三夫人,施郎中正在给老夫人施针,不许大家围着。您跟二夫人到厢房坐坐吧。”说着开了西厢房的门,请她们进去。
这府里除了赵元勋夫妻和赵靖立、赵靖安等几个孩子是真心关心老夫人的,其他人无论是苏氏还是两个庶子,对老夫人都是面子情。暗地里恨不得她早死,好把压在头上的这座山给拿掉。
因此魏氏和珍珠这一招呼,苏氏问侯了两句,表达了自己对老夫人的关心,就跟着进了西厢。
琉璃见状,暗自松了一口气。
屋里,老夫人早已拉着儿子的手,笑问道:“你……回来了。”
她此时脸上的表情已恢复正常,再没有歪嘴斜眼,但为了让门外的人听见,说话还是含含糊糊的,声音也不大。
担心儿子、儿媳还没明白自己是装病,她又压低了音量口齿清晰地问道:“情况如何?”
赵元勋和朱氏看到她这样子,顿时呆了一呆:“您、您……”
老夫人忙凑到赵元勋耳边小声道:“我是装病的,别担心。”
她这装病,别人都还好,就怕赵元勋知道消息会扛不住。
儿子的身体本就差,再舟车劳顿。她担心她还没倒下,赵元勋就倒下了。
老夫人不知道赵元勋已经回来。要是知道,肯定不会在这当口装病。
在老夫人看来,惩治魏氏虽然重要,但再如何也比不上自己儿子的身体。
明白老夫人是装病,大夫人喜极而泣,禁不住“呜呜”地哭了起来。
这哭声传到外面,又证实了老夫人中风病重的事情。
赵元勋知道母亲挂念什么,拍了拍哭泣的妻子,对母亲道:“查明了,跟你们所猜想的一样。”
老夫人一怔,抓紧了儿子的手:“真的?”
赵元勋点了点头。
老夫人转头看向大夫人:“别哭了,赶紧给姑奶奶们传消息,就说我病了。”
施郎中最不想知道这些宅门里的阴私。知道越多,死得越快。
他听到这里,赶紧扬声道:“侯爷,夫人,你们别哭了,免得老夫人担忧。来,让开些,我给老夫人拔针。”
大夫人也知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又知道魏氏这人疑心重,府里的下人们也人多嘴杂,万不能让老夫人装病的事传出去。
她赶紧趁着自己刚才哭过,赶紧带着浓浓的鼻音道:“有劳施郎中了。施郎中,你一定要把我娘给治好啊。”
“大夫人放心,老夫定当尽力。”施郎中道。
他开始一根根地给老夫人拔针。
拔完针,他舒了一口气:“好了,扶老夫人进内室歇息吧。老夫去外面看着下人熬药。”说着,收拾东西开门出去。
第一百五十四章 赵如语的打算
大夫人跟金嬷嬷扶着老夫人进了内室歇息,又叮嘱了金嬷嬷和玳瑁几句,她这才跟赵元勋出了门,去了东厢房,召琉璃过来问话。
明知道老夫人是装病,可听到魏氏为了个姨娘,要搜查老夫人的院子,不光是大夫人,便是赵元勋也气得浑身发抖。
“去,把二老爷找来,我倒要问问他是如何管教屋里人的。”赵元勋喝道。
大夫人也吩咐:“去给各位姑奶奶送信,就说老夫人病了。”
见阮嬷嬷答应一声就要走,她又道:“这活儿你吩咐下去就是了。你跟金嬷嬷二人,再加刘婆子等人,把二夫人送回魏家去,将今天的事跟亲家公亲家母说清楚,就说他们魏家的女儿行事如此跋扈,我们侯府实在消受不起。还请他们把女儿留在府上,好好教导。”
这是豪门世家对儿媳妇最厉害的惩罚措施了。
毕竟豪门勋贵,结亲都是门当户对,娶的儿媳妇家中也是有权有势的。那么儿媳妇犯了错,想要不得罪亲家,自然不能像对待家中孩子一般罚跪祠堂。她们小错罚抄佛经、关禁闭思过,大错就只能送回娘家去。
一旦嫁出去的女儿被这样送回娘家,娘家也是很没有脸面的。外人知道了,必觉得这家的女孩儿品行不好,不愿意跟这家人结亲,那么家中的女孩子嫁人时就会变得艰难。
这种惩罚,不是对儿媳妇本人的惩罚,而是对整个家族的惩罚。为了不连累娘家,出嫁女自然也要谨言慎行,不敢犯错。
当然,这是结亲双方门第、权势差不多的情况下。如果一方的门第高、权势重,另一方只能忍气吞声了。
大夫人把魏氏送出去,这只是明面上的,先坏一波魏家的名声再说。暗地里,自然还有一番较量。
苏氏自打嫁进来,没被婆婆磋磨,没被长嫂欺负,倒是被魏氏欺负得挺厉害。
一听魏氏搜查荣禧堂把老夫人气病了,苏氏心里简直爽得不行,嘴里忍不住嘲讽道:“二嫂你可真厉害,查自己房里的姨娘都查到老夫人院里来了。没准你家王姨娘躲到宫里去了呢,二嫂你可赶紧去查一查,莫要让她逃了。”
魏氏气得眉毛倒竖,叉着腰就要骂人。
大夫人深知魏氏的脾气,担心她不管不顾地闹起来,真把老夫人气病了。
她连忙喝道:“都给我闭嘴,要吵出去吵。老夫人都给气病了,郎中叫静养,不能再动一丁点儿气。你们倒好,又在荣禧堂吵起来。”
说着她对苏氏道:“苏氏你也是。婆婆生气你不见半点焦急,还有心情在这里讽刺你二嫂。苏家的教养看来也不过如此。要不你跟你二嫂一样,也回娘家呆着?”
苏氏赶紧跟鹌鹑似的把头一缩,再不敢作声了。
苏氏也被训斥,魏氏心里就好受了些。要是平时,不管大夫人在不在此,她都得跟苏氏好好吵一架。
可今天她心虚,老夫人被她气病,只要不是太严重,有魏家护着,侯爷和大夫人最多把她送回娘家去出出气。迫于魏府的权势,不久就会让赵元良把她接回来,她只当回娘家陪陪爹娘,倒没有多大的事。
现在看侯爷和大夫人还有精神来查问事情的缘由,想来老夫人的病情也没多重。
但如果她再让老夫人气一次,因此加重病情最后一命呜呼,十分孝顺的侯爷和大夫人定然不会轻易放过她。
所以她现在只能夹着尾巴做人。
她朝苏氏轻哼了一声,给了她一个“你给老娘等着,过后再收拾你”的眼神,转头对大夫人道:“不用你们送,我自己回去。”说着,转身就走。
大夫人一个眼神都欠奉,吩咐阮嬷嬷和刘婆子等人道:“跟着她,送到魏府为止。”
阮嬷嬷和刘婆子等人应下,跟着魏氏出了院门。
魏氏自然不可能就这样空着手回去,出了门径直回了二房,打算去收拾东西。
她这一去,也许再也不会回来了。所以阮嬷嬷由着她收拾。至少她贵重的东西让她带着,免得以后又为了这些东西跟侯府扯皮。
……
赵如语每天放学了都要先来荣禧堂给老夫人请安的。
今天她一回府,就见府里下人面带慌乱的四处奔走,抓住一个一问,得知老夫人中风了,她赶紧来了荣禧堂,把刚才的一切都看在了眼里。
知道老夫人中风是魏氏闯的祸,又听说大夫人要把魏氏遣送回娘家,赵如语的心就突突地往下沉。
上辈子,根本就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
虽然魏氏脾气坏,行事跋扈,但因为魏老太爷的权势,为了家宅安宁,老夫人和大夫人一直容忍着她。
当年王姨娘也瞒着魏氏怀了孕,跑来求助于老夫人,老夫人却没管。最后魏氏让人给王姨娘灌了打胎药,孩子流掉了,王姨娘缠绵病榻半个月,也一命呜呼。
为此,赵元良跟魏氏狠狠吵了一架,半年没回正房,但依然拿魏氏没办法。
魏氏也不需要丈夫,关心关心儿子,骂骂庶女,打打下人,日子也过得自得其乐。
最后赵元良想纳新妾,不得不低头去求魏氏。
只要不弄出庶子庶女,魏氏是不管他的,倒也允了。而赵元良此后不管再宠妾室,也再不敢让妾室怀孕。有了王姨娘的前车之鉴,赵元良的姨娘们都老实的不行,再也不敢心存妄念。
因此他们二房,直到绥平侯府倾覆了,都没有多大的变化。最大的变化就是她跟赵如蕊嫁了出去,赵靖安娶了妻子又生了孩子。
所以她实在没料到今天会闹这么一出。
她对魏氏没什么感情,魏氏如果真回家了,她跟赵如蕊的日子都能好过许多。
但魏氏被遣回去,一旦这事传扬出去,她跟赵如蕊的婚事就艰难了。
谁愿意娶像魏氏这样忤逆婆婆、跋扈得连婆婆的院子都敢搜查的女人教养出来的女孩儿呢?
她即便考上了京城女子书院,恐怕也嫁不进平南侯府。而且,女子书院是最重品行的。一旦这事让人知晓,没准她就要被女子书院勒令退学回家。
想到这一系列的后果,赵如语的头皮就发麻。
她绝不容许魏氏被遣送回去。
第一百五十五章 求情
她低声对扶疏道:“你快去告诉二少爷,就说大夫人要把他娘休回魏家,让他赶紧来求情。”
扶疏正要走,又被赵如语一把抓住:“他自己来估计没用,让他去求大少爷一起来。”
扶疏也知道魏氏被遣对赵如语影响甚大,见魏氏已被阮嬷嬷等请出门去,往二房那边去了,赶紧飞跑出了荣禧堂。
现在正是吃晚饭时间,赵靖立和赵靖安都各回大房和二房吃饭了,不在前院。
扶疏想了想,抓了一个路过的不知道荣禧堂里发生的事的婆子,给了一把铜钱,央她去大房把大少爷唤到荣禧堂门口等赵靖安,自己飞跑着回了二房。
之所以这么安排,是因为府里下人都愿意替大房的人跑腿,却不大愿意给二房跑腿。
大房离荣禧堂近一些,二房远一些。但扶疏抄小道拼了命的跑,把魏氏一行人远远地甩在了后面,进到二房找到赵靖安时,喘气喘得都说不出话了。
“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慢慢说,不着急。”赵靖安正跟赵如蕊坐在膳厅说话,等着魏氏回来吃饭,见她这样,赶紧道。
赵元良因为不耐烦面对魏氏,是很少回二房吃饭的。三个孩子都习惯了只跟魏氏一起吃。
想起扶疏是去女子书院接赵如语回来的,此时只有她一人,赵如语不见踪影,两人便以为是赵如语出了事,问道:“是不是如语在书院里出了事?”
扶疏摇摇头,终于喘匀了气,道:“夫人……夫人为了王姨娘怀孕的事,去荣禧堂搜查,把老夫人气中风了。这会儿大夫人要把夫人遣送回魏家呢。”
赵靖安和赵如蕊都一呆。
见两人没反应过来,扶疏急得跺脚:“你们快去求老夫人和大夫人收回成命。要是夫人被休,对你们可没好处。”
她一把揪住赵靖安的袖子:“我已央人去叫大少爷了。估计大少爷快到了。二少爷您快些去,在大少爷进门前把他拦住,求他一求,让他出面跟老夫人和大夫人求情。否则,大夫人是不会同意让夫人留下的。”
魏氏在侯府里是个不讨人喜欢的人,唯有对赵靖安这个儿子,那是极其用心的。她疼爱儿子,却又不溺爱他,对赵靖安无论是学习上还是品行上,都严格要求。
相比起整日跟小妾厮混、要不就是出去跟朋友喝酒玩乐的父亲,赵靖安更喜欢一心为他的母亲,跟母亲的感情也最深。
此时听到魏氏要被休,他顿时急了,拔腿就往外跑:“我去求大哥。”
扶疏正要去追他,转头见赵如蕊仍站在那里不动,似乎在犹豫,不由急道:“夫人被休,对四姑娘您可没好处。”
说着不再理会赵如蕊,提起裙子就往外跑。
赵如蕊本来觉得,如果没有魏氏这个性子刻薄的嫡母挺好。就算魏氏被休,赵元良再娶一个,想来情况也不会坏到哪里去。她没必要去替魏氏求情。
经扶疏这么一提醒,她也反应过来了,连忙朝扶疏的背影道:“等等我。”
见扶疏头也不回,越跑越远,她跺了一下脚,连忙也追了出去。
赵如蕊不怎么运动,又有点不大想趟这趟浑水,跑跑停停。等气喘吁吁地跑到荣禧堂,就看到赵靖安和赵靖立、赵如语已站在院门口不远处说话了。
赵如蕊捂了捂快要窒息的胸口,坚持着跑了过去,正好听见赵靖立道:“……能把祖母气得中风,让你娘回去住几日也好,否则下次行事仍这么不知轻重。等魏家有了表示,我再替你娘求情好了。但现在不行。”
“大夫人可不是说住几天,是要休了我娘。”赵如语道,“求求你了,大哥。要是我娘被遣被休,我们不光没娘,以后还要被后娘磋磨;传扬出去,会影响整个侯府的名声。”
说着,她扯了扯赵靖安的衣袖。
赵靖安被魏氏保护得极好,赵元勋和大夫人对他也很关爱,赵靖立这个堂兄更是跟他感情深厚。他又是个憨吃憨睡没多少心眼的人,遇事从来不会想得太多。
母子本就情深,现在一听赵如语说他娘要被休,以后还会有后娘来磋磨他,他就更慌了。
“哥,求你了。你帮我替我娘求求情吧。我娘做错了事,让老夫人和大伯母罚她,我也替她受罚,打我十几板子都好。就求你们别把我娘给休回去。”
赵靖立犹豫了一会儿,一咬牙:“不行。二婶今天能把老夫人气着,明日就能放火杀人。大人既然要这样做,自有他们的道理,我不能干涉。这个情,我不能求。”
“不会不会,我保证我娘她知道错了。以后我也会看着她,不让她惹祸。”赵靖安赶紧保证道。
“大哥,求求你了。”赵如语见赵靖立还是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干脆一提裙子,跪了下去,还扯了扯赵靖安的衣摆。
赵靖安也赶紧跪下,一边哭一边求赵靖立:“大哥,求求你救救我娘吧,呜呜呜……”
赵如蕊见状,连忙跑过去也跪在了赵如语旁边。
赵靖立也不知是被他们三人的行为气的还是羞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侧身避开,指着三人道:“你们……这是做什么?”
“大哥,这不过是你的举手之劳。老夫人和大夫人一向宽厚。刚才大夫人只不过是在气头上,这会儿你帮着说两句好话,她就会松口了。”
赵如语抬起头,眼泪汪汪:“家和万事兴,这是老夫人常说的话。她老人家也一定不希望把这事闹大的。把我娘遣回魏家,让侯府跟魏家对上,对侯府有什么好处?不如在家里责罚我娘一通就好了。错已犯下,不可改变。不如把损失降到最低。”
赵靖立一听这话,顿时犹豫起来。
他也不小了。身为侯府世子,他看的听的想的,必然要比赵靖安这样的普通孩子要多。
他知道,以前魏氏言行不当让祖母和母亲生了气,祖母和母亲百般隐忍,就是因为魏家如今的权势。
现如今想来母亲也不想跟魏家对上吧?双方对上,要是侯府在魏家的逼迫下后退了,那祖母、父亲和母亲有多难堪?出去见人,会不会被人所耻笑?
可要是不责罚魏氏,侯府是不是又显得太软弱了?
第一百五十六章 你打的什么主意?
赵如语见赵靖立有些松动,又赶紧趁热打铁:“刚才我打听过了,因为施郎中就在府里,救治得快,老夫人病情不是很严重,慢慢调养就会好起来。犯的错儿后果既然不是很严重,在府里惩罚我娘就是了。被遣送回娘家,这事要是传扬出去,我跟四姐倒还罢了,躲在家里不出去就是。可二哥呢?有这样一个母亲,一出去就被人指指点点,他往后怎么办?”
说着,她掩面哭泣。
赵靖安想想这个后果,打了个寒战,连忙也继续哀求起来。
彩蝶、彩云是跟大夫人一起过来的,大夫人带着周嬷嬷进了正堂,待魏氏和苏氏出荣禧堂后,她们俩就直接守在了荣禧堂门口。
看到这情形,彩蝶赶紧进了院里,把外面的事跟赵元勋和大夫人禀报了。
大夫人的脸色一下子难看起来。
周嬷嬷连忙问道:“要不要老奴去喝斥二少爷和四姑娘、六姑娘一通?”
大夫人摇摇头,道:“不必了。且看他如何行事吧。”她闭了闭眼,可强忍住的泪珠子还是滚落了下来。
赵元勋见状,心疼地握了握朱氏的手,叹了一口气。
因为赵靖立是世子,他跟朱氏在他身上花的精力最多,从小不光在文武两道上培养他,在品行上的要求也十分严格。
如果赵靖立不顾老夫人的病情、侯府的规矩和做人的原则,真到他们面前来替魏氏求情。虽说他也许只是顾着兄弟情深,本意上不是为了魏氏,但因为知道他是魏氏的儿子、赵靖安的同胞兄弟,他和朱氏就总忍不住往亲缘血脉上去想。
亲母子、亲兄弟之间的血缘情深,是不是真的割不断的呢?后天养育再精心,对他再好,也抵不住人家亲母子之间血脉相连?
自打知道赵靖立不是他们的儿子,而是魏氏为了抢夺侯府爵位而使的一个阴谋,他跟朱氏就再也不能以一颗公正的心对待赵靖立了。
本来他们对如何处置赵靖立还有一丝犹豫,此时赵元勋和朱氏都清晰的认识到,他们不能再留赵靖立在身边了,否则他们意难平,赵靖立也会因为他们的态度而产生心理扭曲。那样处置对熙姐儿和赵靖泰,也不公平。
所以还是各归各位,各自相安吧。
赵元勋和朱氏坐在那里各自思量,就听周嬷嬷轻声提醒:“侯爷,夫人,大少爷进来了。”
两人抬头,就看到赵靖立走了进来,后面跟着赵靖安和赵如语、赵如蕊。
赵靖立先对两人施了一礼,然后关切地问道:“父亲,母亲,祖母情况如何?”
赵元勋看了妻子一眼,见她紧抿着唇,眼皮子都不抬,看都不看赵靖立一眼,完全没说话的意思,遂开口道:“救治及时,情况还好。”
这是他们统一的说辞。
毕竟要是说得严重了,结果后面老夫人半点中风的后遗症都没有,实在说不过去。但魏氏因为言行跋扈把婆婆气中风,这是不争的事实。
四个孩子都松了一口气。
赵靖安和赵如语、赵如蕊掀了前襟跪了下去。
赵靖安道:“我知道我娘行为不当,气病了老夫人,应该受罚。我想恳求大伯父、大伯母容我为我娘担些责罚。我娘最是疼我,如果因为她犯错而我被打上十几板子,她定然会反省自己。以后说话做事就会三思而后行,不敢轻易再犯错。这个惩罚的效果,要比把她送回魏家强。所以恳求大伯父、大伯母应允我自求打自己十五板子。也无需大伯父、大伯母行刑,我叫二房的管事小厮来打。”
之所以是十五板子,是他认真考虑过的。这在他的身体承受范围内,也不会让大伯父、大伯母太过为难。
赵如语、赵如蕊也行礼道:“我们自请抄二十遍佛经为老夫人祈福。”
待三人说完,赵靖立这才道:“父亲、母亲,二弟和四姐、六妹一片孝心,不如给二婶一个认错的机会如何?”
赵元勋和朱氏的心顿时一凉,望着赵靖立半晌没有说话。
几个孩子的心顿时提了起来。
好一会儿,大夫人才冷着脸道:“忤逆罪,岂是你们几句话就能轻饶的?要是就这么轻轻放过,你们祖母就这样白白病一场?”
她看向赵靖立的目光里全是失望:“你祖母平素十分疼爱你。你刚才替你二婶求情,可有想过祖母的感受?你考虑他们的一片孝心,那你的孝心在哪里?立哥儿,我精心教养你十几年。可你今天,太让我失望了。”
说着,她挥了挥手,侧开脸,满脸的心灰意冷,声音里也带着些疲惫和难过:“让他们出去。”
周嬷嬷和彩蝶立刻上前,请他们离开。
赵靖立被朱氏说得满脸通红,羞愧不已,当即就跪下了。
他嘴唇嗫嚅着,想说自己知道祖母的病情不重,而且也是为侯府的整体利益考虑,才替二婶求情的。可话到嘴边,他怎么都说不出来。
似乎怎么说,都是狡辩,显得自己特别不诚心。
“大少爷,你还是跟他们一起出去的好。没看老夫人生病,侯爷和大夫人都悬着一颗心吗?你这时候不帮忙就算了,还来添乱。”周嬷嬷冷着脸道。
她也是把赵靖立当孙子一般疼爱的。赵靖立刚才的举动,不光伤了赵元勋和朱氏的心,也让她心寒不已。因此说起话来半点情面都不留。
赵如语不甘心就这么被赶出去,抬起头唤了一声:“大伯母……”,
周嬷嬷把矛头对准了她:“六姑娘你也是。老夫人平日里待你不薄,比你娘对你都还要好。即便知道你不是侯府的姑娘,仍然没遣你回去。现如今你吃的用的比府里的姑娘还要好。”
她轻蔑地一笑:“结果事情一出,你就光顾着维护你娘,罔顾老夫人对你的疼爱。我看你对你娘也没有多少孝心吧?你是不是觉得你娘被遣,你跟平南侯府的婚事就艰难了?这种时刻,你想的只有你自己!”
这话一出,赵靖立和赵靖安都朝赵如语看了过来。
赵如语鼓动他们,他们只觉得赵如语对魏氏一片孝心。可没想到她打的是这个主意。
第一百五十七章 传扬出去
大夫人被周嬷嬷的话挑起了伤心,转过头来就想说几句狠话。
可想了想,她还是强按住心头的愤怒,冷冷道,“赶紧走,出去!”说到后面两个字,声音还是未免高了两分,悲愤之情溢于言表。
赵靖立倒没想太多。毕竟大夫人是在周嬷嬷训斥赵如语后说的话,他以为母亲的悲愤来源于赵如语。他也对自己没有坚持原则感觉十分羞愧,当即朝赵元勋和大夫人施了一礼,退了出去。
彩蝶等不知究里的丫鬟只对赵靖立客气,此时见他一走,对其余三人她们可就不客气了,连拉带拽地把他们拉起来,推搡着出去。
赵靖安出了荣禧堂,茫然地站了片刻,拔腿就往二房院里跑。赵如语和赵如蕊却站在那里对视一眼,没有动弹。
赵靖立看了两人一眼,目光冷凝。他转过身,回了大房。
赵靖安到二房时,遇到一个丫鬟,连忙抓住她问道:“我娘呢?”
“二夫人……二夫人回娘家去了。”丫鬟战战兢兢地道,唯恐被赵靖安迁怒。
赵靖安顿了顿,又问:“那我爹呢,我爹在哪儿?”
丫鬟摇摇头:“不、不知道。”
想起这事是自己爹引起的。要是他不让他的妾室怀孕,今天的事也不会发生。赵靖安磨了磨牙,飞快地朝前院书房而去。
三人走后,大夫人示意赵元勋跟她一起进了内室,跟老夫人一起商量:“娘,您生了病,得让人给熙姐儿送信,让她回来侍疾吧?要是不回来,怕是有人说闲话呢。”
“对,叫她回来。”老夫人还没说话,赵元勋就点点头。
虽说当初许熙回来的时候,他在外院见过一面。但那时这孩子是弟弟的女儿,且也有十四岁了,男女有别,他也没有好生端详那孩子。后来更是再也没有见过面。
这时候想起这是自己的亲生骨血,他就特别想见见这孩子。
“是得叫她回来。”老夫人道,“书院虽然安全,却也是有漏子钻的。就算咱们叫她这几天别出书院别去银楼,但有人以萧夫人的名义或哪位夫子的名义叫她出去呢?魏氏这人,疑心重,手段毒。她既起了让熙姐儿嫁进魏府的心,现在府里又发生了这一系列的事,她肯定会起疑心,狗急跳墙。到时候对熙姐儿用极端的手段就不好了。接回府里,咱们严加守护,就让她住在我这里,我看魏氏还怎么够得着。”
“对,我也是这么想的。”大夫人道。
赵元勋看看外面的天色,站了起来:“要不,我现在就去接她回来?”
大夫人看看丈夫那疲惫的脸色,又看了老夫人一眼,犹豫着没有说话。
她自然想趁魏氏还没反应过来,把许熙接回来。但丈夫长途劳顿,身体又不好,她担心他扛不住;也怕婆婆说她为了女儿就不顾丈夫的身体。
老夫人也心疼儿子,但还是道:“那你一会儿在车上闭闭眼睡一睡吧。唉,长途奔波,回到府里还不得歇息,魏氏这个搅家精实在是害人不浅。”
赵元勋摆摆手:“无妨。去北宁也没多远,车上也就颠簸些,又无需自己走路,无碍的。”
他亲自去,是防着时辰太晚,回来的时候城门关了。他任的虽是闲职,但终是在武职,跟守城门的官兵都是相熟的。出城的时候打声招呼,让他们给他留个小门,行个方便,还是没问题的。
“侯爷。”见赵元勋要走,大夫人连忙叫住他。
见他停住脚步转过身来,大夫人上前,轻声道:“你找个借口出去,让熙姐儿乔装回来,回来后也别到这里来,安排她悄悄到馨香院住着。”
“为什么?”赵元勋问道。
大夫人脸上露出一抹冷笑:“魏氏在书院里找不到熙姐儿,定然要叫人到府里来打探。我倒要看看,咱们侯府有多少魏氏收买的魑魅魍魉。”
“对对,就这么办。”老夫人在他们身后连声赞道。
“好。”赵元勋看着妻子,温柔一笑,转身走了出去。
……
老夫人的晚饭吃得早,绥平侯府发生了这么一档子事,侯府的管事嬷嬷们去姑奶奶家送信时,也不过恰好正是晚饭时分。
赵如玉是绥平侯府嫡长女。当初老夫人和大夫人给她挑选夫家时,可是费了好一番心思的。她嫁的人家虽不是勋贵之家,却也是书香门第、官宦世家。
她的公公彭国安是国子监祭酒,虽然品阶只是从四品,但满朝门生,身份清贵,便是皇上都要尊重几分。
赵如玉的丈夫彭进睿年纪轻轻就中了进士,还是当年的探花郎,现如今在礼部任主事,官居正六品。
彭家亦是一大家子。因老夫人尚在,彭国安和两个兄弟都住在一起没有分家。
彭老夫人是个喜欢热闹的,晚饭都是四房人一起共用。因此彭家虽有家训,四十无子方可纳妾,每房的孩子并不是很多,但三房人加起来,挤挤攘攘也有二、三十人了。
彭国安不是长子,赵如玉的丈夫彭进睿也不是长子,所以家中人口虽多,但赵如玉无需管事。加之丈夫上进,家训里还不许纳妾,她去年生了一子,可谓是事事顺心,日子十分好过。
此时她正给婆婆奉饭,就听下人来报,说绥平侯府下人求见。
大夫人朱氏疼爱女儿,府里做了好吃的点心,她得了匹好看的衣料,便会时不时往赵如玉这里送。当然送东西是借口,表达绥平侯府对这个女儿的看重、打听赵如玉在彭家的情况为真。
但她送东西,也是十分讲究时辰的。不可能明知此时正是彭家吃饭的时间、赵如玉脱不开身,还会遣人来送东西来。
所以赵如玉一听侯府这时候遣人来要见她,神色就紧张起来,问道:“那人怎么说?是不是我家出事了?”
周嬷嬷安排人来送信时,就暗示了那些管事嬷嬷,所以来报信的人根本就不怕“家丑外扬”,一进门就直接把原因说了。当然,为了不让用意那么明显,魏氏的事尚未提及。
此时来递话的婆子就点点头,看向赵如玉的目光就带了几分同情:“说你祖母中风了。”
第一百五十八章 弹劾魏丘
“什么?”
赵如玉手里捧着的饭碗“当啷”一声掉到地上,摔得粉碎。
她是祖母一手带大的,跟祖母最是情深。
满屋的人都朝她这边看来。
赵如玉却顾不得那么多,抓住婆子的手,急声问道:“严不严重?请没请郎中?”
“来传讯的人没说,老奴也不好问。三少奶奶您去看看吧。”婆子道。
赵如玉的婆婆彭二夫人见儿媳神色不对,早已走过来了,听到这话,赶紧问:“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赵如玉的眼泪就落了下来,哽咽道:“说是我祖母中风了。”
“啊?”彭二夫人就着急起来,转头叫道,“进睿。”
屏风那头急急过来一个年轻男子:“怎么了?”
“你快跟如玉去,见见绥平侯府的人,问问侯老夫人的情况。不行的话赶紧去请御医。”
“好。”彭进睿见妻子已提着裙摆往外跑了,他连忙跟上。
彭家人就赶紧问那来递话的婆子:“怎么了这是?”
于是等赵如玉和彭进睿问清楚情况,坐着马车赶往绥平侯府时,整个彭家,除了几岁以下的懵懂孩儿,都知道绥平侯府老夫人被二夫人魏氏气得中风了。
“天底下有这样的儿媳妇?”彭府里有些人发出质疑。
这质疑的人,是彭进睿堂兄的妻子,跟赵如玉发生过点矛盾。两人虽从来没有吵过架,但彼此看不顺眼就是了。
她倒也不是故意挑刺,而是她自己娘家的家教就甚严,嫁进彭府也是家教极严的,她实在想不出这天底下竟然还有这样行事跋扈的儿媳妇。
“怎的没有?天底下这样的人还不少呢。”她婆婆顿时瞪了她一眼。
“所以说,娶什么样的,都别娶那样人家的女儿。”彭大夫人道。
“就是就是。”大家都附和点头。
彭大夫人虽没明说是“那样人家”是哪样人家,但大家都明白她的意思。
魏丘出身寒门,后来考上进士又十分会钻营,这才当上了太常寺卿。他的妻子就是个小地主家的小姐,大字不识一个;魏老夫人更是泥腿子出身。这在这些世家夫人、小姐眼里,就是没教养不懂规矩的人家。
也不怪她们有偏见,实在是每年新晋进士或从地方升上来的官员,有可能成为自家丈夫、儿子的同僚或上司的,家里设宴邀请他们的老娘、妻子来,有言行举止粗鄙不堪的,有一言不和撒泼打滚的,种种行径叫她们目瞪口呆。
又有某些世家看中新晋进士才学人品,把女儿嫁给他的。结果婆婆粗鄙无礼,吃用霸占儿媳妇的嫁妆不说,还想把这个世家小姐踩下去以显示自己威严,磋磨儿媳妇,各种不要脸面的下作手段让人咋舌。
这种事情哪怕在寒门官员里只是个例,但几十上百年下来,就积少成多了。为此,世家就不大愿意跟寒门出生的人结亲。哪怕魏丘现在官居三品,到了婚嫁市场,魏家的儿女的行情仍不怎么好。
当初要不是赵元良被魏氏所迷,死活要娶她,死去的国公爷又担心妻子慢待庶子,提了一嘴让老夫人同意这门婚事,老夫人又不想搭理他们,魏氏还真嫁不进当时的绥国公府。
“行了,赶紧吃饭吧。明日还要去恭庆王府赴宴。吃完饭早些歇息。”彭老夫人发话道。
大家赶紧应声,坐下吃饭。
明日恭庆王妃请她们去赏荷。说是赏荷,其实是个相亲宴。各家夫人带着自家适龄的女孩儿去,喝喝茶吃吃点心赏赏花聊聊天,顺便替自家儿子、孙子相看有没有合适的姑娘。
“老二家的,等如玉回来,你问问她情况。明日一早你准备些礼物去绥平侯府探探病。反正宴会设在午时,你去完绥平侯府再去赴宴也不迟。”彭老夫人又发话道。
彭二夫人连忙站起来应了。
同样的情况,出现在赵如玉的妹妹赵如珠家,还有赵元勋的庶出妹妹、嫁到举人家里的赵文芸家。
无论是赵如珠还是赵文芸,夫家或许不是什么豪门大户,但也不是豪无根基的人家。即便不是世代官宦,也是书香门第,家中婶娘、妯娌也是不少。因为阶层不同,她们所在的圈子还不一样。
内宅女人无聊,好不容易得了这么一个八卦,又跟寒门官员的家风有关,是世家女人们最喜欢说的话题。第二日彭家女人们去赴宴,其他几家女人窜个门,不过一日功夫,京城差不多的人家就都知道此事了。
本来大家只把这事当成八卦听,心中存疑,并不敢相信这事是真的。
可等那些跟绥平侯府沾亲带故,或是关系亲厚的人去侯府探病走了一遭,魏氏为个姨娘跑到老夫人院里搜查、把老夫人气中风的事就实锤了。
朝堂里从来不是个平和的地方,各派争斗你死我活。魏丘升官极快,自然触犯了一些人的利益。毕竟一个萝卜一个坑,他占了四品、三品的坑,别人就得被挤下去。
本来卫国公已安排好了人出手,可没等他们这一派的人出来,就有御史出列弹劾魏丘,说他治家不严,立身不正,才让一个女儿跋扈至此。有女如此,还不知他的儿孙平日里是如何横行无忌呢。
魏丘这人,之所以说他善于钻营,是因为他特别会钻权贵的门缝,极有眼力,知道要巴结谁,而且还十分会说话,善于拍马屁。他升官升得快,不光是三皇子一派极力推举,也是因为皇上喜欢他的马屁。
皇上要是厌恶魏丘,即便他无过也能找出理由来贬他的官。可他看魏丘顺眼,御史们的弹劾就无关紧要了——在皇上看来,这本也不是什么大事。魏氏虽是魏丘的女儿,可她嫁到了绥平侯府十几年。她的言行得由绥平侯府来负责不是?
但事关孝道。要是魏氏这样的行径还不斥责,那被人非议的就有可能是他这个皇帝了。此事传到太后耳里,不定太后怎么训斥他呢。
因此他当着百官的面,狠狠申饬了魏丘几句,让他回去好好管束教导家中儿女,不得再行无礼之事。
第一百五十九章 找赵如语
魏丘本没把魏氏和绥平侯府的矛盾放在心上。毕竟绥平侯府的男人都无能,连个能上朝的人都没有。就算魏氏把婆婆气得中风又如何?难道绥平侯府还敢把事情闹出来不成?
可没想到这件事竟然闹到了朝堂上。他被御史弹劾,还被皇上当着百官的面申饬,丢了好大一个脸,心里顿时郁闷的不行。
等他回到家里,就发现妻子也被宣进了宫里,被太后娘娘狠狠训斥了一番,斥责她教女无方,令女儿忤逆长辈、跋扈不孝。
想想同僚们看自己的眼神,他恼恨不已,又把魏氏拎出来骂了一顿。
骂完,他对妻子道:“明日你带些东西去侯府,替丽娘赔个不是。”
能教出魏氏这样的女儿,魏夫人就不是一个有教养知礼的人。
她当即瞪眼道:“我给他们赔不是?想的倒美。这些话是谁传出去的?如果她们不跟那些外嫁女说,外嫁女回去又四处传乱,会让你被皇上斥责?该赔礼的是他们才是。这些人,还自诩什么世家大小姐,我呸,整天乱嚼舌根,比咱们村的那些婆娘都不如。”
她一挥手:“这事你别管,我明日就找她们讨公道去。没这么欺负人的。”
“就是。”刚刚被骂了一顿的魏氏立刻附和。
魏丘就一拍桌子:“胡闹。今天我都被皇上申饬了,你们还去侯府闹。还嫌御史弹劾我弹劾得不够是不是?”
魏夫人和魏氏就不敢说话了。
半晌,魏夫人才不情不愿地道:“行,我知道了。”
她心里暗暗发誓,先跟绥平侯府低头,等事情过去,御史不盯着他们家了,她再出手整治那些人。
魏丘心里也是一样的想法。
看来他得找找属于四皇子一派的兵部官员,让他们给赵元勋使个绊子才行。赵元勋担的是武职,而他是文臣,两种官职不搭界。现在得想办法,把赵元勋那点闲职给弄没了。免得那边仗着个破爵位,成天欺负他闺女。
他们魏家人,吃什么也不吃亏。
魏氏的眼珠子则在转来转去。
先是李木一家,紧接着是王姨娘的事,现在把她赶回娘家,他们竟然还敢在外面散布谣言。这些事件一起紧接着一起,总让她觉得不对劲,。
要是照着以前,不管是李木一事,还是昨儿个她把老夫人气病了,老夫人和大夫人都会跟缩头乌龟似的,为了整个侯府的安宁忍气吞声,把这件事给忍下来。
可大夫人一反常态,态度竟然是前所未有的强硬。而且还家丑外扬,把事情跟出嫁女说了,放任她们回家四处乱说,让全京城的人都知道,甚至短短一天的时间传到皇上和太后耳里。
这种咄咄逼人的态度,实在很不正常。
莫非那件事,朱氏知道了?
可她是怎么知道的?
要知道这世上,除了她自己以外,唯一知道她换了孩子的只有那个逃跑的稳婆了。
那稳婆,她派人都找了好些年都没找到,对此完全一无所知的朱氏又是怎么知道的?总不能稳婆也有个儿媳妇知道当年婆婆做的事,跑到衙门里状告她吧?
天底下哪有这么巧的事?
她摸了摸呯呯乱跳心口,决定不管事情怎么样,她都不能就这么束手就擒。
她站了起来,对魏丘和魏夫人道:“爹,娘,我出去一下。”
“站住。”魏丘沉下脸来,“这种时候你还跑出去做什么?还怕别人没指着你的脸子骂不成?给我滚回房去好好呆着,哪儿都不能去。过阵子侯府就会派人来接你。”
“我去找语姐儿。”魏氏道,“我得叮嘱她看看府里是个什么情况,免得咱们两眼一抹黑。”
“那也不用你去。”魏夫人道,“派个下人回去打听打听就是了。”
“哎呀娘,我有话要跟语姐儿说。”魏氏道,“我也不去侯府,我去女子书院门口等着,跟她说几句话就回来。”
“让个下人去把如语叫回来不就行了吗?何必非得自己去?”魏夫人十分不理解女儿的想法。
现在魏氏正在风口浪尖上,出去叫人看见了,未免指指点点说闲话,再惹出乱子来可就不好了。
“没事。我躲在马车里跟她说几句话,不叫人看见。如语回魏府被人看见,又是一通麻烦。”
魏氏说着,不等魏丘和魏夫人再说什么,提着裙摆走了出去。
魏夫人还想跟丈夫抱怨几句,就看到魏丘站了起来。
“我去书房了。别来打扰我。”魏丘摆摆手,也背着手走了出去。
魏氏是知道赵如语放学的时辰的,提前了些时间在京城女子书院门口不远处的马车里等着,派了魏府一个脸生小丫鬟到门口守着。
看到赵如语出来,小丫鬟赶紧迎上去:“姑娘,姑娘。”
赵如语看到她,心里一沉,跟朋友告别,就拉了小丫鬟到角落:“你来做什么?”
“姑太太找您,她在那边马车上呢。”小丫鬟指了指不远处停着的魏府的马车。
魏丘被弹劾的事,闹得满城风雨,赵如语即便在书院里也已经知道了。
此时她万分不想理会魏氏。但她知道,如果她不理,魏氏不知会在这书院门口干出什么疯狂的事来。
她只得抱着书袋,朝马车走去。
“快上来。”魏氏对赵如语真是前所未有的热情与亲昵,亲手给她拉开了门帘,拉她上来,又给她倒了一杯茶,把点心往她面前一推,“饿了吧?来,先吃块点心。”
赵如语心情十分不好,也懒得跟魏氏绕弯子,直接问道:“找我什么事?”
魏氏可不是个好性子的,见赵如语给脸不要脸,她也恼了。
她知道这个养女是精明的,哄是哄不住了,干脆开门见山:“想来你也看出来了。你那个五姐自打回侯府,老夫人和大夫人就极看重她。哪怕你考上了京城女子书院,似乎也比不过她在老夫人、大夫人心里的地位。所以我想让你想个办法,把赵如熙引出来。我也不做什么,只想让她嫁进魏家。我跟你保证,只要你五姐嫁进魏家,我拼尽所有一切,都会让你顺利嫁给平南侯二公子。”
她紧盯着赵如语的眼,不让她有丝毫的退缩:“如何?”
第一百六十章 疑惑
赵如语眨了眨眼,疑惑道:“为什么要让五姐嫁到魏府?”
赵如熙是二房的人,魏氏的亲生女儿。她嫁到了魏府,老夫人和大夫人就会屈服、原谅魏氏吗?这不可能!
等等……
赵如语想起,似乎前世,魏氏也很希望把赵如熙嫁进魏府,为此还屡屡带赵如熙回魏家去。可赵如熙当时行为畏缩,上不得台面。魏家的少爷们不管嫡庶,因着魏丘是三品大员,都十分傲气,总想娶一个无论门第家世还是容貌品行都顶顶出色的女子,没有一个看上赵如熙。
为了这个,魏氏还把魏三老爷的妾氏骂了一场。只是魏三老爷也不想让儿子娶赵如熙,这事以魏氏的失败而告终。
那么,魏氏为什么这么执意要把赵如熙嫁到魏家呢?这里面有什么蹊跷不成?
赵如语望着魏氏,陷入了沉思。
“我刚不是说了吗?老夫人和大夫人特别看重熙姐儿。要是魏家跟侯府能亲上加亲,她们必然不会再为难我。大不了训斥两句就是了。”
见赵如语傻愣愣地看着自己,似乎在走神,魏氏十分不高兴:“你怎么了?我说的要求,你到底答不答应?”
赵如语回过神来,眉头微蹙。
在没弄明白这其中的缘由之前,她才不趟这趟浑水。魏氏刚才这话,是糊弄傻子呢。
“您也知道,五姐不喜欢我。大概是因为我享受了属于她的十几年的锦衣玉食,您多次叫我跟她亲近,她理都不理我。”她道,“她这人挺精的,往日都不搭理我,要是我这时候去接近她、邀请她,她不光不会来,还会心生怀疑。”
开始赵如语觉得赵如熙的强势有点傻。可现在事实证明,赵如熙的做法还是对的。
现在老夫人和大夫人对她多好啊,完全把她当成了自己一伙的。她跟二房倒没有什么瓜葛。魏氏出了事,赵如熙受到的影响最小。
赵如语越来越肯定,赵如熙已不是上辈子的赵如熙了。这人还是有点本事的。
魏氏把脸一沉,一改刚才的和蔼可亲:“赵如语,你别以为进了京城女子书院,就万事大吉了。你是我的养女,我就算是被侯府赶出来,甚至被休了,想要掐死你也跟一只蚂蚁一样容易。别以为攀上平南侯府就了不起。我是你养母,我名声不好了,你也讨不到任何好处,平南侯夫人本就看不上你。再有我这个娘,你还想嫁进平南侯府,做梦吧。”
说着她就直接赶人:“下去。”
赵如语虽然知道她一向翻脸比翻书还快,却也没想到立马就看到这一幕,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当即站起来,冷冷地看了魏氏一眼,扭头就下了马车。
魏氏虽叫赵如语滚,可见她一言不发麻溜地真滚了,顿时气了个倒仰。
可这是京城女子书院门口,来来去去的都是豪门权贵,魏氏根本不敢在这里大声骂人。
她咬牙切齿地小声咒骂了几句,这才吩咐春晴:“跑上去,叫她进府后叫二少爷出来,我在侯府后面的角门等二少爷。”
春晴连忙跑过去追上赵如语,把这话跟她说了。
春晴是魏氏回二房收拾东西时,叫上一起把她带回魏府的;连着一起带上的还有病重的李嬷嬷。
赵如语听了春晴转告的话,看了魏氏的马车一眼,点了点头:“行,我会转告的。”
尽管她不想搭理魏氏了,但却不敢惹她。惹谁也别惹疯婆子。
想到这里,她的心情越发不好。
即便重生了,她也考上了京城女子书院,但她对自己的命运,还是跟前世一样,有一种不在自己掌握的感觉。这种感觉非常不好。
她沉着脸快步走到自己的马车旁,上了马车,她吩咐道:“走吧。”
扶疏早已看到魏家的小丫鬟和春晴了,知道是魏氏来找赵如语,担心的不行。
现在看到赵如语脸色不好,她吩咐车夫启程,这才小声问道:“怎么了?二夫人找您有什么事?”
赵如语摇摇头:“回去。”
扶疏见她不想说,也不敢再多问,想了想道:“我来的时候,在茶楼门口看到二公子的小厮了。”
赵如语闭着眼,没有说话。
发生了这样天大的事,她自然是想见到傅云朗的。
上辈子她平生最得意也是最大的收获,就是抓住了傅云朗的心,顺利嫁给他成为了平南侯夫人。
她已经习惯了遇到什么事都找他。只要找了他,所有的一切都会由他来解决。而她只需要窝在他怀里,做一个被他宠爱的小女人。
今生重来,她是隔了许久才习惯了没有人给她遮风挡雨的日子。每天要面对侯府的那些人,应付魏氏这个疯女人,为自己的婚事殚精竭虑,她真是很心累。她多么想快点及笄,好尽快嫁给傅云朗。
尤其是发现赵如熙不再是上辈子的赵如熙,绥平侯府有诸多变故,她心中的惶恐不安就日益巨增,她就越想早点成婚,以免发生什么变故。
昨日老夫人中风、魏氏被遣,这都是上辈子未发生过的,她惶恐之余,却发现自己什么都做不了,天知道当时她是多么的无助不安。她恨不得昨晚就跑出来见傅云朗,得到他的抚慰,把事情交到他手上。
她相信,有傅云朗出手,一切都会得到解决的。
可现在情况已发生了变化。就算魏氏不被休,她名声坏了,而且还是因为跋扈不孝,平南侯夫人一定不会同意这桩婚事的。
所以现在她去见傅云朗,没有任何意义。唯一能指望的,就是傅云朗的那颗心了。
发生这样大的事,她知道,越是见不着她,傅云朗就越着急。越着急挂念,他的心才会系得越紧。
所以倒不如让他急一急。
本来,魏氏叫她做的事,她完全可以让傅云朗去做。她相信,只要她说,他是一定会帮她,而且一定会想尽办法达到目的的。
但她为什么要帮魏氏呢?如果魏氏的事不被人知晓,只是老夫人和大夫人生气,她还能指望能悄悄解决。可事情都闹到这份上了,她是傻了才让傅云朗脏了手,只是为了达成魏氏莫名其妙的做法。
那么,魏氏到底为什么想让赵如熙嫁进魏家呢?
赵如语的眉头又蹙了起来。
第一百六十一章 赵靖安的纠结
魏氏不敢挨赵如语的马车太近,直到赵如语的马车看不见了,她才吩咐车夫启程,也不去正门,而是驶到侯府附近的一个角门旁边,找了个隐蔽的地方停了下来。
隔了有差不多有一顿饭功夫,赵靖安才来了。不过不是从角门出来,而是从正门出来又绕了一个大圈过来的。
“娘。”一上马车,这个从没经过什么事的孩子就流了眼泪。
魏氏爱怜地摸了摸儿子的头,问他道:“昨晚是不是没睡好?娘没事,你别担心娘。”
赵靖安有些羞愧地点了点头。
他是真担心母亲,昨晚也以为自己睡不着的。可还是没抵住困意,上床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不过这些就别告诉母亲了,免得她伤心。
“娘,您还好吧?您会不会有事?六妹妹说你会被休回魏家,会吗?”赵靖安是个耿直boy,跟自己母亲也没有什么不可说的,此时睁着眼睛直接问魏氏。
魏氏表情一滞,在心里大骂了赵如语一通,脸上则露出忧愁之色,叹息道:“你六妹说的对。我这次真是犯了大错了。”
单纯的赵靖安一听就急了:“那怎么办?娘,我不要你被休。你要是走了,爹肯定要给我娶后娘。我会被后娘磋磨死的。”说着,眼泪就下来了。
魏氏心里一痛,赶紧安抚儿子:“不会不会。只要你按娘的吩咐去做,娘是不会被休的。”
“真的?”赵靖安停住了眼泪,眼巴巴地瞧着魏氏。
“嗯。”魏氏用力点头。
“好,娘您告诉我,我该怎么做?”赵靖安立刻来了精神。
小半个时辰后,他精神恹恹地回到侯府,回到自己屋里,倒在床上,两眼无神地望着帐顶,兀自出神。
他的小厮青墨刚才是跟着他出去的。不过没上马车,并不知道魏氏跟赵靖安说了什么。
看到赵靖安这样,他忍不住出声道:“二少爷,您还没洗澡呢。小的去给你提水,您洗了澡再睡吧。”
赵靖安没精打采地动了动,翻了个身,问小厮道:“你说,我娘是不是个好人?”
“这、这……”青墨为难地道,“小的不敢妄议主子。”
看到青墨这样,赵靖安就明白了。
要是他娘是好人,青墨定然会不吝赞美之辞,来拍他和母亲的马屁。现在他这么为难,心里定然不认为他娘是好人。
“她要是叫我去害人怎么办?”他问道。
刚才她娘叫他做的事,实在颠覆了他对母亲的认知。他非常想找赵靖立说一说心里的感觉,讨论一番。但他知道不能。
母亲被遣,就是大夫人下的命令。他与在跟赵靖立现在是两个阵营的人。母亲叫他做的事,他是绝对不能跟兄长说的。他不敢赌在兄长心目中,到底是他自己的母亲重要,还是他这个堂弟重要。
现如今他唯一信任的人就是他的青墨了。
青墨从他五岁起就跟在他的身边,是伴着他一块儿长大的。就算他今天说了些大逆不道的话,青墨也不会传出去。
“这个……”青墨更加为难了,“少爷,我就是个下人。”
“下人怎么了?你打小跟着我一块儿读书,识字明理,可不是一般的下人。”
赵靖安坐了起来,干脆把魏氏要他做的事说了一遍,然后问青墨:“你觉得我该如何?”
青墨也知道避不开这麻烦事了,想了想,他困惑地挠挠头:“为什么呢?二夫人为什么要这么做?”
赵靖安摇摇头:“我也这么问了我娘,她说我不需要知道,只要按她说的做就是了。”
青墨当初能被大夫人和二夫人一起看中,挑出来放在赵靖安身边,实则是个十分机灵的小子。而且在成长过程中,他作为赵靖安的小厮,需要操心的事非常多。
他要看清楚侯府各派明里暗里的争斗,让自己少爷避开雷区;要搞清楚管家和管事嬷嬷们的行事风格,要摸清楚府里的各项规定,还要知道哪些丫鬟对自家少爷心怀觊觎……唯有这样,他才会让少爷少犯错。
少爷犯了错,二夫人舍不得责怪儿子,可是要打他这个小厮板子的。
总之,赵靖安能无忧无虑的长大,还能养成现在这幅万事不操心的性子,除了家境优裕、长辈疼爱,离不开青墨各方面的打点维护。
青墨十分认真地对赵靖安道:“少爷,夫人叫你做的事,是好还是不好,想来您自己心里都是有数的,对不对?”
不等赵靖安点心,他又道:“别的事我不懂,我只知道,女人要是出嫁前被人侮辱,不是自尽以示清白,就是委屈求全地嫁过去,然后一辈子抬不起头来,婆婆、妯娌、丈夫都会瞧不起她。这是一辈子的耻辱。”
听到“自尽”两个字,赵靖安的脸就是一白。
青墨又道:“少爷,五姑娘是您的同胞妹妹。您真的能做到亲手葬送她一世的幸福吗?做下这件事,您这辈子良心能安吗?”
主仆一块儿长大,形影不离,他可以说是这世界上最了解赵靖安的人。
赵靖安敦厚善良,性子单纯,是个极好的人。如果他真做下这等事,五姑娘过得好还好。要是过得不好,他会内疚一辈子的。
他实在不明白二夫人为什么要这么坑二少爷。
二夫人是最疼二少爷的不是吗?
赵靖安的脸色又是一变:“不,我不能。”
青墨担心少爷想起二夫人的用意会伤心,赶紧转移话题:“少爷您想想,您一直呆在府里,夫人完全可以叫人来唤您出去。可她没唤您,而是通过六姑娘来唤您,您不觉得这事有些奇怪吗?”
赵靖安刚刚升起的一些念头就这样被青墨打岔了。
他好奇地问道:“怎么奇怪?”
“小人猜测,夫人定然是先去找六姑娘,想让她做这件事的。毕竟五姑娘和六姑娘都是姑娘,她们又都住在内院,还一起进了女子书院。虽然不是进的同一家,但也跟其他人多一些话讲不是?六姑娘肯定比您跟五姑娘要熟吧?由她去找五姑娘出来,不是更容易吗?”
第一百六十二章 卷宗送达
还有一句话他没说。魏氏做事向来是损人利己的。明知道是坏事,容易脏了手,她肯定会先找外人来做,而不是坑自家儿子。
六姑娘不是夫人的亲生女儿,以前似乎听说夫人对六姑娘不怎么好。要坑人,自然是先坑六姑娘才对。
赵靖安皱起眉头:“你的意思是……”
“小的猜测,夫人应该先找的六姑娘,而六姑娘并不想做这事。六姑娘为什么不做?因为这不是好事啊。做下这等事,绝对会东窗事发的。到时侯侯爷和大夫人大怒,老夫人因此而病情加重,您知道会受到什么惩罚吗?六姑娘可不傻。”
他的言外之意很清楚:六姑娘不傻,所以少爷您也别干傻事。
赵靖安被他这一绕,不由点点头,十分赞同他的观点:“你说的对。咱们不能做傻事。”
“可我娘怎么办?”他问道。
“老夫人和大夫人一向宽厚。二夫人有少爷您和五姑娘,魏家也不是一般的小门小户,听说老夫人的病情也不是很严重。所以我觉得吧,等老夫人病好了,大夫人自然会让人把二夫人接回来的。现在让她在魏家住着,不过是惩戒一二。”
所以,他实在搞不懂二夫人折腾这些干嘛。算计坑害自己的亲生儿子,他真还没见过。二夫人莫不是脑子有坑?
反正青墨想得很清楚。二夫人即便被休,对二少爷的影响也不大。最多在婚事上降上一个等次。次人家也是有好女儿的,有什么打紧呢?只要挑个温柔贤淑知礼的就行了。
可如果二少爷做下坑妹的错事,侯爷、大夫人的雷霆之怒,可不是他能承受的。到时候他们不能打杀二少爷,自己这个小厮就是最好顶雷的人。他被打板子打残打死都有可能,家里人也要被发卖出去。
所以,无论如何他都得拉住二少爷,别让他做下这等蠢事。
赵靖安其实也知道魏氏叫他做的事不对,他内心是极度抗拒的。可另一方面,自己的母亲央求自己救她,说如果不这样做,她就回不来了,要被休弃。道义与亲情必须选择一个,他才会那么迷茫那么不知所措。
现在经青墨这么一分析,他顿时神清气爽了。
他道:“你说的对。大伯母虽讲规矩,但也讲人情;祖母也疼我。等祖母病好,我再去求一求她们,她们肯定会让母亲回来的。”
他虽单纯,不谙世事,却也知道魏家势大,祖母和大伯母、三婶看在魏家的份上,即便母亲做错事、说错话,也不怎么跟她计较的。这次实在是母亲做得太过,大伯母这才发了怒,严惩母亲。等事情过去了,自然就好了。
“我明日就去祖母面前侍疾,替母亲赎罪。”他道。
“少爷,您这样做就对了。让老夫人和侯爷、大夫人息怒,比什么都强。万不能再做错事,火上浇油。”
“嗯,我明白。你放心,我不会听我娘的。”赵靖安说着,很放心地去睡觉了。
青墨则暗暗下了决心,这几天一定要寸步不离地守着少爷,绝不能让他干蠢事。另外,也要把给他递话的人全部挡住,不能让他们接近少爷。
……
第二天京城的城门一开,一匹送卷宗的快马就进了城,直奔大理寺,一迭子卷宗被放到了司务厅司务的案头。
各省处理不了的、需要由大理寺承办的卷宗,都会先送到司务这里,等司务登记分类后,再按案情大小和紧急程度,分送到各上司的案头。
两位司务不过是从九品,并不需要上朝。他们按着上衙的时辰到了衙门,开始整理卷宗。
如果是平时,像这种换孩子的案子,既不是急案,也不是要案、难案,虽然涉及的绥平侯府的主子是侯爵,但因家中没人在朝堂上任高官,这个案子还不知要压到什么时候才处理。
但昨日魏丘这个太常寺卿才因为女儿魏丽娘的忤逆被皇上申饬过,所以登记卷宗的司务一看卷宗的内容就不敢怠慢,直接把卷宗送到了右寺丞的手上。
“大人,您看这个卷宗……”他把卷宗放到右寺丞的案头,笑道,“这是个家庭矛盾的小案,也没死人。不过涉及到绥平侯府和太常寺魏大人家,您看要不要及时处理?”
“嗯?我看看。”右寺丞一听案件涉及这两家,赶紧放下手头的案件,拿起卷宗看了起来。
看完,他摸了摸下巴:“我记得,前段时间,京城府尹那边处理过一个案子,说是绥平侯府跟一户乡下人家抱错了孩子?”
“是的,大人。”司务把卷宗送过来之前,也回忆了一下,不清楚的地方还问了一下同僚,“绥平侯府被抱错的那个孩子,据说就是魏氏所出。”
右寺丞把手里的卷宗抖了抖:“也就是说,她先跟侯夫人把孩子给换了,然后将侯夫人的亲生女儿给换到了乡下?”
“应该是这样没错。”司务道。
递到他们手头的这份卷宗,只说了稳婆当年将魏氏和朱氏的孩子互换的事。毕竟那个稳婆接了生后拿了银子就逃了,根本不知道绥平侯府后来发生过什么事。
“这女人够毒啊。”右寺丞感慨了一句。
想了想,他又问:“忤逆婆母,把绥平侯老夫人气病的那个,也是这个魏氏吧?”
“应该是。绥平侯府只有三位夫人,大夫人朱氏是侯夫人;二夫人出身魏氏;三夫人则是商户出身。”
魏氏忤逆婆婆本只是内宅之事,即便有流言,也止于内宅。但谁叫魏丘被当着百官的面叫皇上训斥了呢?大家议论这件事的时候稍加关注,绥平侯府的具体情形也就知道了。
“那就是了。”右寺丞得到确认,又问道,“那稳婆在何处?”
“跟着卷宗一起送上来了。”
右寺丞笑了,摇摇头:“那个张顺大人,可真是……”
他没有说下去,吩咐司务:“你亲自去京城府衙那边一趟,把原先那个案子的卷宗要过来,那位奶娘也一并提过来。大人也差不多下朝了,一会儿我把卷宗给他送去。”
案子不大,也不复杂。但涉及高官和侯爵,那就是大事。不说他们这些小官,便是大理寺卿也不敢自专,估计都得看皇上的意思来办案。
第一百六十三章 抓魏氏
大理寺卿张常慎下朝回来,就看到了右寺丞递上来的这个案子。
“稳婆在哪儿?”他问道。
右寺丞看上司这波澜不惊的模样,总怀疑他早就知道此事了,赶紧道:“已送了上来,现关押在女牢里。”
顿了顿,他又把自己让司务去京城府尹调卷宗和那个奶娘的事说了:“属下觉得这是一件案子,还是一起审才好,便自作主张调了过来。”
“办得不错。”张常慎表扬了一声,站了起来,“走,咱们一起去提审犯人。”
稳婆放着好日子不过跑来自首,自是因为儿孙的性命都在别人手里。大理寺卿一审,就十分配合,将当年的事一五一十都说得清清楚楚。
将稳婆审过,司务已把奶娘带回来了。张常慎把奶娘重新审了一遍,就一拍惊堂木:“来人,去把魏丽娘抓来。”
右寺丞眼皮一跳,悄声对张常慎道:“大人,这个……听说那魏氏因为忤逆婆母,把绥平侯老夫人气得中风,被遣送回娘家了。”
张常慎做为大理寺卿,生平审案无数,手上自有一群能干的手下。
他摆了摆手,叮嘱手下:“抓魏丽娘的时候最好不要惊动魏府的人。”
“是,大人。”
右寺丞又是心惊:大人这是要先把案子办成铁案,再让魏大人知道,以免被人翻案了?这件案子的背后主导者是谁?魏丘到底得罪了谁?
只隔了半个时辰的功夫,魏氏就被大理寺的两个粗壮婆子押送到了大理寺,嘴上还塞了一块破布。
跟她一起被抓来的,还是大病初愈的李嬷嬷和春芬、春睛。
看到张常布官服上的补子,魏氏眼睛一亮,挣扎着“唔唔”叫了起来。
“大人,她正在绥平侯府外面探头探脑的,看样子是想做坏事,小的就把她给抓来了。”衙役道。
此时婆子已经在张常慎的示意下把魏氏嘴里的布拿掉了。
“大人,冤枉啊。大人冤枉啊。”魏氏立刻大声叫嚷起来。
忽然被人绑走,还没惊动路人,她当时简直魂飞魄散,生怕是遇到了歹人。
现在发现是朝庭命官,她就心定了两分:“我是太常寺卿魏丘的女儿,大人与我爹同朝为官,定然认识我爹。”
她先把父亲的名号搬出来,这才解释道:“绥平侯府是我婆家。前天我跟婆婆发生了点口角,她气病了,把我遣送回了娘家。我心里愧疚,想回去跟她道歉,这才在侯府外面徘徊,并不是想做坏事啊。”
还没审问呢,魏丽娘就自报了名号,张常慎十分满意。至少没抓错人。
他惊堂木一拍:“魏氏,你十四年前做下的事,东窗事发了。你老实交待,还能少受些皮肉之苦。否则,我可不管你爹是谁,板子照打不误。”
魏氏一听这话,差点没吓尿裤子。
当年刚换完孩子,她确实担惊受怕了好一阵。后来知情人死的死,逃的逃,她的心就安定了下来。
许熙被接回来时,她也担忧过,后来见风平浪静,她就把心又放回了肚子里去。
这段时间发生了好几件事,但她思来想去,当年的事绝对不会被发现,于是她的心又安定了下来。
谁知道忽然间来了个惊天大雷。
“什、什么事?民民、民妇没做过什么坏事,不知道大人指的什么。”她自然是不肯招供。
“是吗?”张常慎脸上的表情没什么变化,一副淡然,手上却一拍惊堂木,“带犯人。”
第一个被带上来的就是稳婆。
这稳婆当年得了魏氏一大笔钱,虽说带着全家东躲西藏,但这些年确实日子过得好,养尊处优。十四年过去了,她脸上虽然多了一些褶子,但变化并不大,相熟的人一眼就能认出。
这张脸多次出现在魏氏的梦里,她自然也认得。
“你你你……”
看到稳婆,魏氏吓得魂飞魄散,指着她半晌说不出话来。
张常慎看她这样,十分满意,又一拍惊堂木:“魏氏,你还不从实招供,想要吃皮肉之苦吗?”
“我、我……”魏氏知道这事是瞒不住了,浑身哆嗦之余,脑子拼命转动,想从这恐怖的局势中找出一线生机。
“我我、我是魏丘的女儿。我要见我爹。麻烦大人给我爹送信,这件事等他来了再说。”魏丘是魏氏唯一的救命稻草了。
虽说不知道换孩子会是什么下场,但一场牢狱之灾总是免不了的。她前有忤逆婆婆之行,后有换孩子一事,还被下大狱,她就算被休回魏家,魏家恐怕也容不下她吧?
魏氏此时真是说不出的害怕。
唯有父亲,身为三品大员的父亲能救她了。眼前这位大人就算是大理寺卿,也不过是跟她爹同一级别,总会给她爹一个面子,放过她吧?
站在张常慎身后的右寺丞轻轻摇了摇头。
这魏氏真是够蠢的。大人要真卖魏丘的面子,他还会直接把魏氏抓来吗?肯定得事先通知魏丘,两人商量出个章程,才开始处理此案啊?
这女人没脑子还胆大包天,竟然更换侯爵子嗣。魏丘有这样的女儿,真是倒了大霉了。
不过,魏氏终是嫁出去的女儿。魏丘因为这件事会被皇上斥责,甚至有可能降上一级官职,但处罚也就这样了吧?那魏丘挺得皇上青眼,没准过一阵,他又被提拔上来了。
所以自家大人为什么要这么办案?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张常慎又一拍惊堂木,“你招不招,再不招我可要用刑了。”
他放下惊堂木,伸手从签筒里拿起令签,嘴里喝道:“来人!”
“嘁!”差役齐声响应。
“给我打……”张常慎就要把手里的令签往地上扔。
“我招,我招。”魏氏连忙哭喊道。
招供没什么,一会儿自有她爹来帮她把供词改了。可被打了板子,那可受老罪了,就算她爹来了也无济于事,总不能再打回去吧?打回去她这苦还不是白受了?
不光受苦,还受辱。她以后还怎么见人?
第一百六十四章 很配合,很满意
张常慎满意了,十分满意。
他就知道这些豪门贵妇,半点苦都受不了的,随便吓一吓,她们就得老实招供,尤其是有特权想给他们施压翻供的情况下,招供不要太轻易。
“行,你把当年的事老老实实说一遍,不得有遗漏。要是让我知道你所述与事实不符,罪加一等。”他道。
旁边的书吏顿时打起精神准备记录。
魏氏肯老老实实招供吗?自然不肯啊。
她泪着眼泪,一副凄惨的样子,开口道:“这件事我根本不知道。大人也清楚,我当时正生产,还一生两个,人疼得早已神志不清,生完后就力竭晕了过去。等我醒来,我奶娘已经把孩子换过了。她当时也没跟我说,直到后来收拾好连孩子一起被送回了二房,她才告诉我,我生的是双生子。她担心老夫人要溺死一个,趁着人不注意,偷偷把大夫人的女儿跟我其中一个儿子换了。”
旁边的稳婆一听,顿时怒道:“我呸,胡说八道。你生过之后还是清醒的。当你知道自己生的是双生子,把我调开,跟你那奶娘商量了半天,这才把我叫过去,让我帮你调换孩子。你还给了我二千两银子封口费。”
“你才胡说八道!”魏氏这下子头脑清醒过来了。
想起大理寺似乎就这么一个人证,她立刻改口,指着稳婆对张常慎道,“她定然是被人指使,来污蔑我的。”
这时她感觉自己吃了个大亏。要不是刚才看到稳婆的瞬间太过慌乱,她刚才就应该什么都不承认。
魏氏是个脾气急躁的人,脾气一起来就难以控制理智。这会儿她后悔得肠子都青了,顿时怒不可遏,指着稳婆就骂了起来。
稳婆一想起就是眼前这人行事不周、露出端倪,才让自己被人找到、儿孙被人控制,落到这种地步,接下来还要坐牢,她也不甘示弱,跟魏氏对骂起来。
张常慎也不阻止,端起茶碗慢慢喝着,任由她俩对骂。
女人骂街,是没有理智的。骂着骂着,就能把所有的一切都骂出来,也省得他费尽心思地去审问了。
那稳婆以前做稳婆时走街窜巷,到处给人接生,可不仅仅靠技术,还靠一个灵活的脑子和一张非常会讲话的嘴。
否则遇上死了产妇、男婴,或盼孙子却生了女婴,甚至如了愿又不想给接生费的种种极品人家,她都不一定能活着走出那家的门。
她自打被逼着来自首、然后被送到京城来,就十分清楚地知道一点:只要她能顺利地把魏氏拉下水,将她的罪行全部揭露出来,甚至给她扣上更大的罪,背后的人就会越满意,到时候他们全家的下场就会好很多。
因此她骂架就十分讲究技巧,故意跟魏氏争吵当时的细节,引着魏氏越讲越深,到最后,魏氏那个奶娘和知情嬷嬷的死都成功栽到了魏氏头上。
右寺丞和做记录的书吏以及一众衙役看着这两个女人都目瞪口呆。
大理寺不是普通衙门。一些县衙里,泼妇骂街的情形十分常见,但大理寺是办大案、要案、难案的地方,不是连环杀人案这种级别的案子,都不会递到大理寺来。
大家还是第一次在公堂上看到泼妇吵架,真是大开眼界。
再一想其中一个女人还是魏丘这个太常寺卿的女儿,嫁到了勋贵之家成了贵妇,那种感觉就更是一言难尽了。
尤其是衙役们,更是如此。
艾玛,真是长见识了。他们以为只有自己家粗鄙的婆娘才会挥舞着炒菜的大铁铲、插着腰跟人喷口水呢,原来贵族家的小姐、夫人也是这样吗?看来真是错怪了自家婆娘呢。
张常慎看到书吏半张着嘴看人吵架都看愣了,赶紧轻咳一声,示意他赶紧记录。书吏这才回过神来,立刻奋笔疾书。
虽然以吵架的方式来做呈堂证供他虽未见过,但他做书吏多年,这是绝对难不倒他的。
不就是两个人的供词吗?以前是提审一个说一个,说完画押。现在是两个人一起说,轮流说。形式是新颖了点,但大体上还是一样的嘛。
他拿了两张纸,一张是魏氏供词,一张是稳婆供词,把她们吵架时透露出来的信息总结归纳,一一记录进去。一会儿写这边,一会儿写那边,很是忙得不亦乐乎。
张常慎见状,满意地点点头。
等魏氏吵累了,脑子也清醒过来,发现这是公堂、刚才自己讲得太多时,一迭供词被张常林扔到了她的面前:“行了,签字画押吧。”
“什、什么?”魏氏顿时傻了眼。
“什么?”张常慎斜睨她一眼,“你刚才说的话,书吏都记下来了。你是识字的吧?你要识字,看一看上面写的可是你刚才说的话。不过你放心,你说的话满堂的人都听见了,他们就是证人,你是赖不掉的。我们也不可能诬陷你。赶紧签字画押吧。”
魏氏心里“咯噔”一下,暗叫不好。回想刚才自己说的话,冷汗都吓出来了。
她跟稳婆吵架,真是把自己做过的事抖落得一干二净啊。
张常慎善于办案,对人的心理拿捏得炉火纯青。
见魏氏脸上的表情变幻不定,他适时说了一句:“签字画押,我这场官司就算办完了,一会儿可以抽空帮你跟魏府说一声。你涉了案,需得通知你的家人。”
魏氏一听马上能见到家人,也不犹豫了,立刻签了字按了手印。
就算她签字画押了又如何?等爹爹来了,她完全可以翻供,说是这些人逼她签的。到时候自有爹爹去跟这些人交涉。
张常慎拿到供词,对魏氏的态度都和言悦色了很多,吩咐衙役婆子:“把她送到女牢,给个单间。需要什么就帮她买。她爹可是太常寺卿魏大人,对她客气些。惹恼了她小心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是。”婆子应了,押着魏氏和稳婆一起,去了女牢。
看到魏氏被人押走,张常慎一拍惊堂木:“带魏氏之侍从李婆子。”
第一百六十五章 致命之事
李嬷嬷立刻被带了上来。
看到李嬷嬷,张常慎对魏氏真是满意的不行。
要是魏氏今天不带这个婆子出来,他们还得大费周章地从魏府把人给提出来。现在魏氏自动把人送到他们手上,要不是没有先例,张常慎真想给魏氏颁发一面“最佳好犯人”的锦旗哩。
魏氏之所以带着李嬷嬷,也是因为身边习惯了李嬷嬷的存在。以前办什么事,都不用她多说,李嬷嬷自会把事情给办好。魏氏又是到绥平侯府打探消息、对许熙实施引诱,自然是手段老辣且知道些内情的李嬷嬷用得顺手。
可没想到正好省了张常慎的事儿。
他一拍惊堂木:“李氏,昨晚差役在街上抓住一偷儿,他自报名为李木,为绥平侯府二夫人魏氏之陪房,你可认识?”
李嬷嬷身体一震,一颗悬着的心瞬间落了地。
儿子一家不知去向,魏氏又被抓,她心里惶恐不安,不知道抓她儿子那人到底要如何行事。
现在头上那只靴子落了地,她也明白怎么该做了。
“认识,那是我儿子。”
“据李木所供,两年前他打死文尚书家孙子,栽赃给吏部右侍郎刘大人的儿子,你可知此事?”
李嬷嬷一惊,犹豫着不敢说话。
她知道,自打儿子被抓,这些事迟早要被抖落出来。
只是一旦在公堂上承认了此事,她儿子的性命岂不是要完蛋了?
张常慎一拍惊堂木:“大晋律例,主犯和从犯依罪之轻重而判刑。如果你儿子只是被人指使,那便可免于死罪。可他要是主犯,斩立决。另外,此事李木已经招供,说此事是你指使,你可承认这一点?”
李嬷嬷一个激灵,连忙道:“大人,冤枉啊。我跟文尚书和刘大人无冤无仇,为何要指使我儿子去沾一条人命?这全是我主子魏氏所使。而魏氏之所以吩咐我们这么做,则是其父魏大人的授意。”
张常慎立刻精神一振,重点来了:“你可拿得出人证物证?空口无凭,你要把罪行推到魏大人和魏氏身上,需得有凭证。”
“有,有。”李嬷嬷道,“当时是魏府一个叫魏康的管事吩咐我儿子干的。文尚书的孙子也是他派人诱使到郊外的……”
李嬷嬷知道自己跟儿子一家能否保命,全在她是否配合上,当即跟竹筒倒豆一般,将当时的情形一五一十叙述了一遍。
她还举了人证:“我儿子也知道此事干系甚大,生怕做了这事,魏大人和二夫人会将他灭口,特意将这些事情写下来誊抄了几份,一份交给了我,另两份则交给了我亲家和我女儿。我特意把这消息透露给了二夫人。二夫人忌惮我们,手里又没有比我家更好用的下人,便也没有灭我们的口。”
张常慎只觉得今天的案子审得顺利的不行。要是所有的犯人都这么配合,还能主动提供人证物证,那他这个头也不会秃了。
他立刻吩咐:“去,把魏康和李氏提供的这两家人一起提来。”
差役走后,他让人将李嬷嬷关押,又提了春晴和春芬两个丫鬟走形式地问了几句。
这两个丫鬟虽也是魏氏陪房的孩子,但因为年少不更事,魏氏担心她们嘴不严,担不起事,并没叫她们做什么阴私之事,便是连告都不告诉她们。
她要做这些,都是吩咐李嬷嬷一家去做。
因此这两个丫鬟不过是走了个过场,张常慎就叫人把她们押下去了。被关押的,还有魏氏的马车夫。
为防消息走漏,这些人即便没有罪,也不能放他们走。
叮嘱下属看守好犯人,不允许任何人探望、带走、提审,他这才拿着供词出门。
一出大理寺,他就吩咐随从:“赶紧去通知岑太傅和吏部尚书吴大人,就说我有案子要呈奉给皇上。”
随从得令,骑着快马一溜烟跑了。
张常慎这才慢悠悠上了马车,先在街上绕了一圈,这才去了宫里。
“张大人稍侯,岑太傅和吴尚书正在跟皇上议事呢。咱家去给您通禀。”太监笑眯眯地跟张常慎说了一句,便一甩拂尘走进了大殿。
张常慎神态悠闲地在外面等着。
身为大理寺卿,他平时办案甚忙。除非有大案要案,涉及到朝堂或百官,他才会到宫里来跟皇上作禀报。一年也没几次。
因为频率低且来禀报的案情重要,一般皇上手头不是特别要紧的事,是一定会当即面见他的。
果然,太监进去不一会儿就出来了,笑着对张常慎道:“张大人,皇上有请。你跟咱家来。”
张常慎跟着他走了进去。
“行了,你们说的朕知道了,就照你们说的办吧。”皇帝萧圪见张常慎进来,便准备打发岑太傅和吴尚书两人。
“皇上……”张常慎看看这两人,欲言又止。
“怎的了?难道案情跟他们两人相关?”萧圪见状,皱眉问道。
张常慎连忙行礼:“是有些关系。”
萧圪点头,对岑太傅和吴尚书道:“那你俩就留下来听听吧。”
张常慎这才把卷宗放到萧圪面前,禀道:“太常寺魏大人之女魏丽娘,于十四年前将自己双生子其中一个跟绥平侯赵元勋之女掉包。现绥平侯世子赵靖立实则是绥国公庶次子赵元良与魏丽娘所生。”
萧圪的眉头皱了起来,神情里有些不悦:“此案与岑爱卿和吴爱卿何干?你照常办理便是了。至于魏丘,朕会斥责惩戒的。”
岑太傅和吴尚书对视一眼。
他们就知道皇上得知此案后是这种态度。
张常慎神色丝毫未变,作了一揖后起身,语调仍平静无波:“臣在审魏丽娘换子一案中,审出了当年文尚书孙子一案的元凶。”
“嗯?”萧圪神色一变,“害文尚书之孙性命的不刘承德之子吗?”
“皇上可还记得,当年臣说此案有蹊跷。”张常慎道。
萧圪点头:“朕记得。可你查过了,没查出什么证据来。”
当时魏丘和刘承德共争吏部尚书一职。后刘承德因此案被贬谪,在与他交好的大臣反对下魏丘没能当上吏部尚书,却还是做了太常寺卿。
当年张常慎说既得利益者最让人怀疑,他把魏丘和魏家人查了个底朝天,却什么也没查出来。
第一百六十六章 依法惩办
“魏大人聪明就聪明在这里。”张常慎苦笑,“臣当时也被蒙蔽了过去。要不是审魏丽娘下人时审出了此事,恐怕谁也想不到魏大人竟然是让嫁到绥平侯府的女儿出的手。”
他只查了魏丘和魏家人,哪里会查到魏丘早已出嫁了十几年的女儿身上?
萧圪愣了一愣,脸色一下子变得十分难看。
如果只是魏丘之女更换子嗣,这虽然极犯忌讳,为皇族、贵族所不容。但因魏氏是出嫁女,魏丘之责不大,最多训斥罚俸降职而已。
可如果魏丘因上位之争而残害同僚家人,这个罪就大了。魏丘和魏家人就只能被杀头抄家流放,别无选择。
他打开卷宗,看起上面的供词来。
当他的视线离开卷宗,手掌握起时,岑太傅就跪了下去:“望皇上还刘承德一个公道。”
刘承德是他的一个学生,当初要提拔吏部尚书人选时,就是他向皇上举荐的。
吴尚书也跪了下去:“望皇上还刘承德一个公道。”他是现任吏部尚书,此事与他也算有些关联。
萧圪叹了口气,抬起手朝张常慎示意:“卷宗上提到的几个魏府下人,都抓起来审理吧。”
“是,皇上。”张常慎连忙行礼。
“让御林军把魏丘看管起来。”萧圪又吩咐立在屋里的侍卫。
侍卫行了一礼,出去传话。
皇上吩咐的是“看管”,而不是关押。毕竟此时魏丘还未定罪,需得审了魏康等下人之后,由皇上和刑部尚书定夺给了定了罪,这才采取抓捕行动。
所以御林军只是暗中关注着魏丘的动向,免得他在得到消息时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情来。
张常慎非常清楚,这事一旦开始,就只许成功不许失败,否则他们就要受到魏丘的反扑。而且,他们动作还要迅速,绝对不能给魏丘有所察觉,否则他依附的四皇子出手相护,他就有可能只会被轻罚。
毕竟杀刘承德之孙的是魏家下人,魏丘最多是治家不严,被贬上两级就完事。
打蛇不死反受其害。都是千年的老狐狸,大家都深知这个道理。
张常慎在来皇宫之前就吩咐人去查魏康的下落了。他来之时又带了一批人到附近等着。
此时他从皇宫出来,一声令下,他的手下就迅速出手。
张常慎办案几十年,大理寺卿养了一批人,他自己手下也能人无数。在市井叫一个跟魏康玩得好的人,去把魏康约出来,离他出宫不到半个时辰,魏康已被送进了大理寺。
进了大理寺,任你意志再坚强的人都能被撬开嘴,更不用说魏康这些普通人了。
未到晚饭时分,魏康等人的供词就出现在了萧圪案头。
身为帝王,玩的就是一个平衡术。萧圪虽立了太子,但为了给太子紧一紧弦,他是允许其他几个皇子在朝堂上培养一些拥趸的。他自己有时候也会凭私人喜好提拔一些官员。
但为了维护朝纲大统,有个原则萧圪是不会违背的。那就是不用犯罪之人。
魏丘为了升官,残害同僚家人。如果他不作严惩,朝庭必然大乱,互相残杀会层出不穷。
他召来几位大臣及刑部官员,将卷宗递给刑部尚书:“依法惩办。”
……
对此一无所知的魏丘下了衙,从衙门里回到家,问妻子道:“丽娘呢?叫她出来。”
“她早上吃过饭就出去了,一直没回来。我已经叫人去找她了。”魏母道。
她对这个爱惹祸的女儿也是不满的。但她就只生了三个孩子,魏丽娘是唯一的女儿。其他都是庶出。再惹祸也是她的亲生孩子,她不护着谁护着?
一听魏氏又跑出去了,魏丘当即就黑了脸:“你是怎么当娘的?还让她到处乱跑?你没看外面人是怎么说她的?连我在衙门里都被人挤兑了几句。”
他沉着脸喝道:“让她收拾收拾东西,去庄子上住一阵。”
“为啥要去庄子上住?她在家碍着谁的眼了?”魏母是个护犊子的,一听这话就不干了,还朝儿子道,“是不是你们媳妇儿说了什么,让你们把妹妹赶出去?”
“娘,我们哪有?”魏家儿子都叫起屈来。
他们的媳妇儿自然是抱怨的,毕竟魏氏的名声十分不好,严重影响了魏家女子的名声。要不是魏丘是三品大员,现在定亲的都要被退亲了。还没定亲的议亲也更加艰难。
但魏丽娘有父母宠着,性格又强势,惹了她,她绝对不惜在魏府上闹起来。他们可不敢在明面上对她不好。
魏母就对魏丘道:“行了,我叫她别出门就是了。这段时间老实在家呆着。庄子上就别去了。别人作贱咱女儿就算了,咱们把她赶到庄子上算怎么一回事?庄子上人少又乱,她在那里出了事都不知道。”
魏丽娘接的就是母亲的性格。魏母是个极强势的,惹了她,她真能去皇帝面前告御状,闹得魏丘官都没得做。所以魏丘一般也不敢惹她。
听到妻子这样说,他只好道:“行吧行吧。就照你说的办。”
正准备叫开饭,魏母派出去寻魏氏的下人回来了,禀道:“夫人,小的把城里寻了一遍,都没寻到姑奶奶。”
魏母看了丈夫一眼,吩咐道:“先开饭吧。丽娘想来应该是去侯府了。她出去前,说要找安哥儿说点事儿。没淮一会儿就回来。”
魏丘眉头又是一皱,问妻子:“你去探望过绥平侯老夫人吗?”
魏母将脖子一梗:“我去探望她做什么?身为亲家,孩子犯了错,好好教导便是。她倒好,宣扬得满京城都知道,还害你和我被皇上、太后训斥。做得这么绝,我倒去探望她?她想的倒美。”
魏丘沉着脸道:“明儿个你带着丽娘去一趟。这事丽娘做得不对,咱们总要先低头,至少得做给皇上、太后看。”
“是。”魏母不情不愿地道。
“至于其他事,我自会处理。”魏丘又缓了一下语气。
魏母这才高兴起来。
几十年的夫妻,她最了解丈夫,表面上看似大气,实则是个睚呲必报。
绥平侯府让他丢了这么大个脸,他必然要报复侯府。赵元勋的那个虚职,怕是保不住了。
第一百六十八章 圣旨下
魏母见屋里只有外孙们了,这才跟赵靖安道:“你娘来找过你么?”说着又朝赵如语看去,“你呢?”
赵靖安和赵如语一听这话,神色就不自在起来。还以为魏母是替魏氏来逼他们引诱赵如熙出去的。
“外祖母,这个……我娘让我做的事,我做不到。”赵靖安吞吞吐吐地道。
魏母一听这话就感觉不对了:“她让你做的事?她让你做什么事了?”
“外祖母您不知道?”赵靖安惊讶地问道。不过旋即他又释然了。
他娘做的事,向来鬼鬼祟祟的,不告诉别人也很正常。
想了想,他还是觉得应该把魏氏做的事告诉外祖母。
“她让我把我五妹妹引诱出去,说、说……”他瞅着魏母,“说只要让魏家表兄娶了五妹妹,她就不会被祖母和大伯母给休了。”
“嗯?”魏母那样说,只不过是想问问魏丽娘这几天的行踪,可没想到竟然套出了这么一个消息。
“她会不会被休,跟你五妹嫁不嫁魏家有什么关系?”她不解地问道。
“我也是这么问的。可她不说。”赵靖安委屈地道。
他又抬头看着魏母:“外祖母,您劝劝我娘吧。这样做不好,真的,这会毁了我五妹的一辈子的。我反正是不会帮她害人的。只要您跟我祖母和大伯母说说,她们气消了,就会把我娘给接回来了,不会休了我娘的,对不对?”
魏母没有理会他的问话,脑子里快速地思索起新接回来的那个赵如熙跟魏家的关系来。
理清楚关系后,她看了赵如语一眼,问道:“你娘也找你了?她也是怎么跟你说的?”
在这个月之前,赵如语一直被认为是魏氏的亲生女儿,魏家人对她还是很好的,尤其是魏母,对她很是疼爱。
相比之下,侯府老夫人不是她的亲祖母,大伯母对她也不亲,只是面子情。所以在赵如语此前十几年的人生里,她更亲近魏家人。
上辈子,赵如熙被接回侯府,抱错之事传开后,魏母明知赵如熙是自己的亲外孙女,可还是嫌弃她拿不出手,仍然还是喜欢赵如语。
后来侯府垮了,赵如语身为平南侯夫人,有身份有地位,魏家也很乐意跟她来往。而赵如语没了侯府这个娘家,干脆把魏家当成了娘家来走动。她也需要魏丘这个三品大员来给自己撑腰。
因此赵如语不管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重生回来后,在她心里,魏家人比绥平侯府的人更让她感觉像亲人。
但她也不是上辈子那单纯的小姑娘了,无论什么都会掏心掏肺地跟魏母说。
只是现在赵靖安心直口快地说了,她便也没再隐瞒,点头道:“是的,她也这么说。只是我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没说自己答没答应。说不答应,在魏母这里讨不了好;说答应,她担心隔墙有耳,被侯府人听了去。
因此只这么打个马虎眼儿。
魏母这么多年,随着丈夫的官越做越大,她虽然保住了自己正室的位置,没让魏丘休了她另娶高门,但也没能阻止他纳妾。
她跟妾室和儿媳妇们明争暗斗的经历,简直能写一部丰富曲折的宅斗史。赵如语这摸棱两可的话,糊弄别人可以,可糊弄不了她。
只是她也没戳破,只深深看了赵如语一眼,就转头去问赵靖安:“这话是你娘什么时候说的?她今天有没有来找过你?”
“昨儿个说的。今天没来,我没见着她。”赵靖安道。
一听女儿今天没来侯府,也没见魏府那边传来消息,魏母的心就提了起来。
她又问赵如语和赵如蕊:“你们呢?今天有没有见着你们娘?”
赵如语和赵如蕊都摇摇头。
赵靖安一听这话里的意思,心一下子提了起来:“外祖母,怎么了?我娘怎么了?出了什么事吗?”
魏母已无心跟他们掰扯了,站起来道:“没事。我想起我家里还有事,需得赶回去。一会儿你大伯母来,你跟她说一声便是。”
说着她抬脚就要走。
可她的脚刚跨出两步,外面忽然传来一阵喧哗声。
“少爷,姑娘,快出去,接圣旨。”一个婆子冲了进来,看到魏母,她愣了愣,又赶紧道,“魏老夫人,正好您也在这儿,难怪天使点名让您也去接圣旨呢。快走吧,别耽误了时辰。”
魏母愣住了,心里生出了一股不妙:赵家人接圣旨,为什么点名让她去?
联想到魏丘和她被皇帝、太后斥责之事,她就以为,是皇上下了旨意,要绥平侯府休了魏氏。否则,怎么的这圣旨也牵扯不到两家人的身上。
魏母想到的,赵靖安和赵如语、赵如蕊也想到了。三人的脸色都变得十分难看。
赵靖立从外面进来,见四人站在那里不动,沉声道:“魏老夫人,天使点名让您去接旨,还请移步。”
又转头朝赵靖安几人喝道:“怎的还站在那里不动?快去。别耽误了时辰给府里惹祸。”
几人如梦初醒,赵靖安扶住魏母道:“外祖母,咱们走吧。”
赵如语也上前扶住了她另一只胳膊。
“好。”魏母露出一个僵硬的笑容。
女儿被休就算了,还被皇上下圣旨休弃,这丑可真是丢大发了。魏家以后还怎么有脸出去见人?
这么想着,她又想起今天一天不见踪影的女儿,心里的那股不妙的感觉更加强烈了——圣旨里宣布的不会是比丽娘被休更糟糕的消息吧?
接待魏母的云鹤堂就在外院和内院的交接处,离外院正堂极近。
等赵靖安和赵如语扶着魏母走到正堂时,赵元良和赵元坤等人才刚刚赶来——赵元良晚上跟朋友喝酒去了。还是魏母到来后,赵元勋让人去寻他,他才回的侯府。
天使看到人已到齐,尤其是魏丘之妻也在人群里,他展开圣旨,开始宣读起来:“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太常寺卿魏丘使绥平侯府仆从李木等人杀害刘承德之孙,情节严重、影响恶劣,魏丘去职贬为庶民,杖五十,流放岭南;魏妻余氏,夺诰命,同夫流放;魏家其余二十一人一同流放,仆发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