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八章 损失大了
因这孙女长得好,李嬷嬷是指望她能出息的,即便不做姨娘,也能求夫人开恩,放她出去嫁个举人或小官——有侯府做靠山,青柳又识文断字,即便是婢女出身,也是有人愿意娶的。所以青柳打小就被李嬷嬷看重和宠爱。
现在乍说要看着她丧命,李嬷嬷实在是不忍心。
青柳的母亲吴妈妈不知何时到了这院里的,这时也忽然跪到了李嬷嬷脚边:“娘,您可不能不管青柳啊。”
因为出事的是青柳,早有相识的人去通知她了。知晓女儿做下了丑事,她来了也不敢声张,只悄悄站在李嬷嬷和青柳附近,静观事态发展。
现在事关女儿的性命,她不能不出声了。
李嬷嬷看儿媳妇跪在脚下,儿子也跟着跪在人群前面,她终于一咬牙,跪在了魏氏面前:“求夫人救青柳一命。”
她不敢说叫赵靖安替青柳挨板子,她只敢这样相求。不管魏氏用什么法子,只要救青柳一命即可。
要是一般的仆人,她自然不敢这样做。可这些年她在魏氏身边,替魏氏做了多少事。不光是她,便是她的儿子、儿媳,也替魏氏做过许多见不得人的事。
有这些把柄在手,她便想赌一赌,就赌魏氏不敢因为这事而放弃他们一家。
没了她,没了她们一家,魏氏绝对如同少了一根臂膀,办什么事都不得劲儿。
而且大夫人向来宽厚,对府里的孩子,不管是她亲生的还是庶出、其他房里的,她都真心疼爱,绝对不会因为青柳的错事而真打赵靖安的板子。
魏氏看着跪了一地的李嬷嬷一家人,直恨得牙痒痒。她恨大夫人执意要按规矩办事,也恨李嬷嬷为了孙女,竟然枉想让赵靖安替她孙女挨板子,真是好大的狗胆。
“李嬷嬷,这么说,你是想让二少爷替青柳挨板子了?”她咬着牙问道。
“老、老奴不敢。老奴只求夫人救一救青柳。”李嬷嬷对着魏氏磕了几个响头。
青柳和她父母也一起,磕得地面“咚咚”直响。
“还说不敢?刚才你也看到了,不光大夫人,便是世子爷也要求按规矩呢。”
魏氏脾气本就坏,这几年因着魏父的升官,便是在老夫人和大夫人面前都敢放肆,在丈夫面前各种跋扈,哪里容得了下人敢这么对她?
她此时满心是被奴仆背叛的愤怒,沉着脸冷冷道:“你这是在逼我?你孙女犯了错,你心疼她,不让她挨板子,却想让我儿子替她挨板子?”
李嬷嬷哭了起来,一面磕头,一面喊道:“老奴不敢,老奴不是这个意思。老奴只想让夫人您替青柳求求情,保她一条性命。”
“大夫人,大夫人,子不教,父之过。我没教好青柳,让她犯下大错。这三十板子,让奴才来承受吧!”青柳的父亲爬到大夫人脚下,磕起头来。
“奴婢也愿替女儿受板子。”青柳的母亲也道,又朝魏氏喊,“二夫人,您息怒,我娘真没有让二少爷替青柳挨板子的意思。”
“奴才也愿意替姐姐挨板子。”一个十岁左右的男孩儿从人群中挤出来,跪到了李嬷嬷身边。
“你们一家子,倒是父慈子孝、兄友弟恭,可怎么就养出这么一个不知廉耻的女儿?是不是全都指着她做侯府的半个主子,好在府里扬眉吐气呢?”大夫人淡淡道。
围观的众人原还被李家人感动,可一听大夫人这话,对这家人的感观又差了起来。
“罢了,我要是坚持原来的惩罚,倒显得我心肠冷硬,没有人情味儿。”反正挑拔魏氏和李嬷嬷之间的关系的目的已达到。
“李木,李木家的,你们一人替你们女儿承受十板子吧,青柳再打十板子。不过打完之后,你们一家都不能再留在府里,全都得被卖出去。”
大夫人扫视了他们一眼:“这个决定,你们可还有意见?”
“多谢大夫人,多谢大夫人。”李木和他媳妇都连连磕首。
他们在侯府多年,倒也积攒了一些身家,应该可以自赎自身。
实在不行,还有二夫人可以出钱把他们买了去放在铺子里。反正他们是二夫人的陪房,身契都在二夫人手里,不过是左手倒右手,倒不需要二夫人损失一笔银子。
只是不到万不得已,他们并不想被二夫人再买回去。他们在魏氏身边这么多年,深知魏氏这人心眼小得要命,睚眦必报。
今日他们为了青柳,逼魏氏替他们求情,魏氏还不知怎么恨他们呢。把他们买了,没准转手就能把他们卖到矿山里去。这女人心狠手辣,有什么做不出?
可作为心腹,这些年,他们帮着魏氏做过不少事情。不被二夫人买回去,就这么出了府,二夫人肯放过他们吗?没准前脚出府,后脚二夫人就能派人把他们灭了口。
想着怎么都没有活路,一家人顿时惶恐起来,颇有些后悔刚才冲动之下主动跪出来替女儿求情。
魏氏此时也冷静下来,也有些后悔把李家人逼到这地步。
李家人被卖出去她固然可以再买回来,但绝不能再进侯府,只能放在铺子里使唤。如此一来,侯府里她就少了能信赖的心腹。
而李家人在外面很不安全。要是被人要挟或收买,出卖她的几率,可比放在府里大上许多。
可她也看出来了,大夫人今天似乎专门跟她扛上,绝对不会给她一丝求情的机会,青柳那三十板子和卖出去的下场是免不掉的。不是她自己的爹娘分担,就得是主动请缨的赵靖安分担。相比起儿子来,一家子奴才而已,也就没那么重要了。
想到自己的损失,又看了看站在大夫人身边的赵靖立,魏氏对大夫人顿时恨得牙痒痒。
“行刑吧。不过这是我的陪房,如何卖,卖到哪里,就不劳大夫人费心了。”她满脸冰霜地道。
大夫人闹这场的目的基本达到,也不再跟魏氏多劳口舌,直接吩咐:“将李木家的和青柳拉到内院。”
说着她又看向赵靖立:“立哥儿,李木就交给你了。”
第一百三十九章 先关起来
“是。放心吧,娘。”
赵靖立自认自己是大人了。父亲不在家,他自然要担起维护侯府安宁的责任。
几个粗壮婆子拉着李木媳妇和青柳,直接出了院子,直奔内院而去。又有几个健壮护院,把李木拉起来送往外院柴房。
府里对下人行刑,不光惩戒犯错的人,同时也要达到杀鸡儆猴的作用。但男女有别,有伤风化的事,大夫人自然是不干的。
所以女子在内院行刑,要让内院里所有的丫鬟婆子来观看;男子在外院行刑,府里的男仆、小厮也得去观看。
魏氏一直跟着进了内院,就等着大夫人把人打完了好立刻叫人带出侯府。可看到大夫人没有立刻打板子,而是吩咐下人把青柳娘儿俩关进柴房里,她一下子急了。
她抓住大夫人的胳膊,激动地道:“怎么不立刻打板子?为什么要关柴房?你赶紧打了,打完人我好让人带出府去。”
大夫人转过脸来看她,没有说话。
见拉着李木媳妇和青柳的婆子和其他跟过来的丫鬟婆子都用怪异的看着她,魏氏不由莫名其妙:“怎么了?”
大夫人扫视了人群一圈,指着其中一个婆子道:“林松家的,你告诉二夫人。”
这个林松家的婆子是三夫人苏氏的陪房。
魏氏脾气不好,不敢对着老夫人和大夫人使,但对商户出身的苏氏可不会控制自己的脾气。有什么不顺心的,她都朝着苏氏撒气;平时见了面,有事没事都得刺苏氏几句。
苏氏这人其实手段是有的,但就爱装个柔弱。被魏氏欺负了,她从来不藏着掩着,总要一路地哭回去,弄得满府里都知道二夫人又欺负三夫人了。不光赵元坤对这个二嫂不满,苏氏的陪房们更是厌恶魏氏。
这会儿难得看魏氏吃瘪,林婆子心里高兴地不行。
她当即道:“二夫人也进府里有十几年了吧?怎的不知道侯府规矩?因为行刑的时候,下人都得观看,所以遇到太晚大家要睡觉了,都是把人关在柴房里,等第二天午时再行刑。现在过是了戌初,有些下人明日还得早起做事,早就睡下了。此时行刑,给谁看呢?看也看不真切吧?”
魏氏表情一僵,也想起这一茬儿来了。
大夫人治家甚严,一直以防范为主。
她跟老夫人都心善,不愿意看到被打得血淋淋的场面;而且她们觉得这种犯错的人,不是打一顿就能变好的。所以稍有品行不端的下人,都是直接卖出去,很少用到杖打这一招。
另外,杖责都是要褪下裤子光腚打的,这对女子是一种极至的侮辱。哪怕观看的都是女人,也是极羞耻的事。有些在意这个的丫鬟,能因此羞愤自尽而死。
所以对于丫鬟或婆子,大夫人基本上都是用别的法子惩罚。唯有偷汉子通奸的女仆,她才会采取杖责。
自魏氏嫁进来这十几年来,被杖打的也只有三、四例,还多是外院的男仆人。因为不是自己二房的下人,事不关已,所以魏氏真没怎么关注这事。
“李张氏和青柳是我的陪房,不是侯府的下人。你既说她们必须按侯府的规矩惩罚,我已经不说什么了。但这杖责不要再拖到明天,现在就打完,我好叫人把她们领出去卖了。”魏氏道。
她可不敢把这一家人放在大夫人手里过夜。万一他们被收买说出什么来,那可就糟了。
魏氏倒不怕换孩子一事被说出去。当年知晓此事的人,早已死的死,逃的逃。换孩子的事不光李木一家不知道,便是李嬷嬷也不清楚此事。
李嬷嬷虽是魏氏的陪房,但那时并没有得到重用,而是做一些杂事。后来魏氏的奶娘及身边的嬷嬷因为这事离了侯府,李嬷嬷才被魏氏提到身边来,做了管事嬷嬷。
魏氏是绝不会放一个知晓内情的人在身边的,那不亚于一颗定时炸弹,随时把她炸得粉身碎骨。
但这些年,她让李嬷嬷一家暗地里做过不少见不得人的事;这段时间因为许熙,她有时候控制不住情绪,在李嬷嬷面前说了些似是而非的话,也不知有没有露行藏。
总之,不管是哪一方面,魏氏都不能让李木一家子落到大夫人手里。
大夫人今晚的行为实在是太反常,魏氏心里有鬼,总禁不住往那方面想。
“她们是你的陪房不假,但现在她们不在魏府,而在绥平侯府。”
大夫人说着,似笑非笑地看着魏氏:“二弟妹怕是不知道吧?这丫头……”她指了指青柳,“她衷情的不是二少爷,而是大少爷。”
“什么?”
不光是魏氏和其他下人,便是面如死灰的青柳都吓了一跳。
“青柳这丫头,整日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在立哥儿面前晃,还时不时地给他绣个帕子,送点羹汤。世子的小厮不止一次跟我禀报过这事了。我碍于二弟妹你的脸面,以前也听你说过要把青柳留给二少爷做通房,这才一直隐忍不发作。前儿个我发现世子看那种话本,又担心他受不住青柳的诱惑,弄得跟二少爷兄弟阋墙,这才想给世子选个通房。没想到,今儿个却发生了这样的事。”
大夫人说着,看向青柳,冷冷问道:“青柳,你老实跟我说,你今天想爬的是世子的床,还是二少爷的床?”
青柳哪里敢说想爬的是大少爷的?她现在一家子全要指着二夫人救命呢。
她哭道:“大夫人,我谁的床都没爬,我也没勾引过谁。前段时间是大少爷夸我帕子绣得好,央我给他绣一个。我只是丫鬟,主子怎么吩咐我怎么做,自然不能拒绝大少爷,所以才绣了帕子给他。不信您找大少爷问。今天是我喝醉了酒,不知怎的竟出了二门,走到了二少爷卧房,犯了大错。我真不是有意的。”
赵靖安院里那个帮青柳穿衣服的粗使婆子可不是二房的,而是大夫人派过去的,这会儿作为人证一起跟过来了。
她听了青柳这话,立刻啐了她一口:“呵,你喝醉酒走错了房,还把自己脱的溜光躺在床上,见了二少爷进房就扑过去,骗谁呢?”
第一百四十章 打消怀疑
青柳终是未出阁的小姑娘,听到这话羞愤欲死,涨红着脸嘤嘤哭了起来,用手捂着脸道:“我没有,我没有。”
“那要不要问问二少爷?”婆子问道。
青柳没敢再说话了。
大夫人这才转向魏氏:“知道我讨厌青柳什么吗?她明知道自己是你给二少爷留的通房,却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还掂记上了世子,整天在世子面前骚首弄姿,想把兄弟俩玩弄于股掌之中。难道二夫人你想看着他们兄弟俩为了这么个女人反目?这种女人,我不把她打死都算好了。现如今网开一面,只想杀鸡儆猴,你还想怎样?别忘了,这个家不是你当是我在当。”
说着,她恶狠狠地吩咐婆子:“把她们关在柴房,不给喝水,不给饭吃。明日午时行刑。”
说完这话,她看都不看魏氏一眼,领着周嬷嬷等人扬长而去。
几个膀大腰圆的婆子把青柳娘儿俩往柴房里一推,锁上门,便守在了门口,目光还不停地在魏氏脸上逡巡,那样子倒像是担心魏氏来抢人似的。
李嬷嬷一路跟在魏氏身后,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此时也不敢作声。
魏氏被大夫人说得又气又恼,转身喝道:“走,回去。”心下却松了一口气——
原来是因为青柳勾引了大少爷,朱氏才如此生气,不光对她不假言辞,也不肯松一点口放过青柳。
人都有逆鳞,大少爷就是朱氏的逆鳞。朱氏对赵靖立的看重,再没人比魏氏更清楚。
朱氏想重振侯府,希望就在孩子这一代身上。赵靖立作为世子,自然被寄予了极大的厚望。
这些年朱氏一直重金请武功师傅和同进士教导孩子们的武功,她打算在赵靖立十六岁的时候送他去一位长辈。只要那位做高官的长辈看中赵靖立的能力和武功,举荐他到皇上面前或军营任官职,那么赵靖立的前程就一片光明。
有了职位,再娶个门第相当甚至出色的好妻子。那么赵靖立以后绝对比父亲和叔叔们要强。
可要是赵靖立在女色上栽了跟斗,名声传出去,不光那位长辈不会给他机会,想结一门好亲也会困难起来。他这一辈子,怕是得毁了。
所以朱氏因为青柳这事生气,不是没有道理的。
弄清楚这原因,魏氏轻轻吐了一口气。
只要不是朱氏怀疑她,关青柳一家三口一晚上,还真不是什么大事。自己要是表现得太紧张,反倒要惹朱氏怀疑。
这么想着,她回到二房,重新洗漱后睡下了。
大夫人却一晚没睡。她回到大房自己的房间吹熄灯火坐了一会儿,等万籁俱寂时,便由周嬷嬷和彩蝶陪着,从后门去了后面一间屋子里。
刚才出面抓青柳、把她关进柴门刘婆子,早已按大夫人的吩咐等在那里了。
屋里的灯芯被掐得细细的,只有一点微弱的光。四周的门窗都用布帘挡着。人在外面,基本看不到这屋里亮着灯。
“你跟岳嬷嬷两人,去柴门把青柳和李木家的分开审,就审她们为魏氏做过多少见不得人的事。告诉她们,如果她们老实说,我明儿个叫人轻轻打,打完之后天没亮就悄悄放她们一家离开,还奉送一百两银子。她们说的,叫岳嬷嬷记录下来,让她们按手印画押。”
“是。”刘婆子应了一声。
大夫人没说如果这娘儿俩不招供如何,刘婆子作为府里行刑多年的人,自然知道怎么做。
刘婆子问道:“如果她们问起李嬷嬷,老奴该怎么答?”
“如果她们愿意说,我可以放李嬷嬷私下里离开侯府。至于李嬷嬷愿不愿意走,走不走得掉,我可就保证不了了。”
刘婆子点点头,见大夫人没有别的吩咐,她行了一礼,退了出去。
刘婆子走后,大夫人没有离开那间屋子,而是直接在屋里的软榻上歇息,周嬷嬷和彩蝶在屋里各自找地方打盹儿。
过了大约有一个多时辰,刘婆子才回来,递给大夫人一张纸。
大夫人看了看,上面罗列着许多琐碎的事,却没有换孩子的只言片语。
她失望地闭了上眼,想了想,又觉得自己想多了。
按魏氏那多疑的性子,如果李嬷嬷一家知道她换孩子的事,她早就灭口了,怎么可能让他们活到现在?
“送他们一家到我名下那座空置的小院里去。我已叫朱家派了人在那里守着了。你送去就回来。进出小心些,别让人发现。”大夫人叮嘱道。
估摸着今晚要动手,大夫人早把守门和守夜的人都换上了自己的心腹。
而且因为二老爷、三老爷是庶出,魏氏和苏氏的出身以前也不怎么好,两房又不敢闹分家,因此整个侯府多年来,没有多少矛盾,下人们都有些傻白甜。这个时候搞点阴谋,还真没多少人能发现。
怕就怕魏氏起了疑心,派着人盯着她们。
“还有,你们守了上半夜了,让伍大家的和钱婆子守下半夜。你临走前给她俩下点药,待她们睡着了再把人弄走。”大夫人又道。
“是。”刘婆子听到这个吩咐,小眼睛里闪着兴奋的光。
那伍大前段时间跟三老爷走得极近,钱婆子也跟二房李嬷嬷私下里交好。她早就提醒大夫人把这两人换掉了。她们可都是守门、值夜巡逻的人,负责的是内院的安全。有了这两个有外心的,内院可就不掌握在大夫人手里了。
不过大夫人听了她的提议,一直没动。
没想到是在这里等着呢。
“走吧,回去睡觉。”看着刘婆子离去,大夫人起身,离开了这间屋子。
明日早起,魏氏看到人不在了,肯定得跟她闹起来。她虽能往伍大家的和钱婆子两人身上推,但争吵一场是少不了的。她现在需得养足精神。
嗯,明日早上还得把三夫人苏氏给拉上,多个人挡挡炮火也是好的。
……
侯府的热闹,许熙虽没看见。第二日早上青枫来给她送东西的时候,她还是知道了。
“大夫人厉害。”
许熙是真心佩服这些内宅妇人,手段端的厉害。平日里极为正派的大夫人,没想到使起手段来也能这么牛逼。
不过她真的好喜欢大夫人的这份强硬与手段。
第一百四十一章 盯上
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大夫人这样,这才是最佳并肩作战的好队友呢。
青枫就属于傻白甜那种。她虽略略说了一下昨晚发生的事,但并不知道这些都是大夫人搞出来的,也不明白许熙说这话的含义,只以为自家姑娘是在表扬大夫人坚持原则,能顶住二夫人的压力责罚青柳。
这些都不关她的事,她只关心自家姑娘:“姑娘您在书院里怎么样?吃得好睡得好吗?”
“好着呢。萧夫人特地关照了,让书院的嬷嬷陪着我,护我安全;又派了小茹姑娘来伺候我。刚才还送了丰厚的早餐给我。你回去跟老夫人、大夫人说,不用担心我。”
因今天是旬休,书院里内宿的姑娘昨晚全都由家人接走了,整个书院都空荡荡的。
好在书院里巡逻守门守院子的婆子都在;萧夫人也重金委托书院里的两个婆子照顾许熙,小茹昨晚呆到她上床睡觉才离开。
昨晚的晚餐在银楼里解决,早餐是小茹特意叫人做了送过去的,所以她的生活倒是没有任何问题。
其实前世在外面读书,独自生活多年,许熙的生活技能是全点亮了的。即便没有这些特殊关照,许熙也照样能过得很好。
许熙说着,就开始赶青枫走:“行了,你回去吧。我要去银楼了,王府的马车来接我了。”
青枫顺着许熙的手指的方向一看,果然一辆华丽大马车正停在了旁边,一个穿戴比她强许多的俏丽丫鬟正从马车上下来。
“那姑娘,奴婢回去了。”
看着青枫跟被抛弃的小狗一般耷拉着脑袋上了马车,许熙实在忍俊不禁,笑出声来。
“走吧。”她上了马车,去了银楼。
这辆马车是萧夫人的。不过不是她自己常用的那辆,而是备用的。看样子还很新。
“徐东家,黄掌柜,您二位看清楚了吧?刚才进那扇门的确实是许姑娘,小人没有看错吧?”裕隆阁守门的伙计对徐信达和黄兴道。
前阵子斜对门生意红火的绸缎铺忽然关门取了匾额,之后陆陆续续不断地有人出入那里,里面传来“叮叮当当”的声音,似乎在重新布置店面。这让裕隆阁的人很好奇,去打听也没打听出什么来。
徐信达这座裕隆阁是从他爹那儿传下来的,存在也有三、四十年了;对面的绸缎铺也是个老字号,开张的时间比他们裕隆阁还早。那里的新老掌柜,徐信达和他爹都认识,见了面彼此也打招呼。他们都知道这个绸缎铺的东家是京里的贵人,至于是谁,他们问过,掌柜却不说,他们也没敢再打听。
可这样的铺子,忽然就关了门。而且掌柜都没跟他们打声招呼就悄没声息地不见了。这叫徐信达心里实在打鼓,也不敢过多地去打听对门的情况。
可没想到昨日傍晚,守门的伙计竟然来禀报说,他们看到了来店里卖首饰图的许姑娘出入对门。
这位许姑娘,上次她自己交了底,黄兴也通过二公子的人去查证过了,她还确实是绥平侯府的小姐。不过是庶房的,而且身世离奇,被抱错养在乡下,近日才被接回侯府。如今正在北宁的女子书院念书。
跟这位许姑娘对换身份的,正是二公子衷情的那位绥平侯府小姐赵如语。
这让徐信达和黄兴心里更疑惑了,便想亲自辨认一下。想想今天书院旬休,两人特意在楼上靠窗的位置坐着,想碰碰运气,没想到还真让他们瞧见了这位许姑娘被一辆华丽马车送了过来。
“这是哪个府上的马车?”徐信达问黄兴。
黄兴瞧了半天,摇摇头:“没有标志,不清楚。但能置办得起这样的马和马车的,非富即贵。”
那马十分神骏,没有一千多两银子根本买不下来,这家却舍得用来拉车;那马车亦是用上好的木料做成的,用工精致、车身上的布料亦是精品。不要说一般的富贵人家,便是绥平侯府自己都置办不出这样的马车。
平南侯府倒是置办得出,但也只能置办一两辆,多了就承受不起。置办起来后也只有平南侯或侯夫人才有资格坐。大公子这个世子也还勉强够得着;二公子却是没资格坐的。
由此推断,新开的店面的主人,身份必然比绥平侯府甚至平南侯府更高更有钱。
“那咱们要不要把这事跟二公子禀报一下?”徐信达又问。
黄兴想了想,本来想否定的。毕竟什么都没查清楚就上报,显得他们特别无能。
但一想这位许姑娘跟赵如语姑娘的关系,以及上次二皇子和五皇子来,对这位许姑娘画的首饰图似乎挺感兴趣,黄兴摸摸胡子,还是点头道:“好,我一会儿写封信给二公子。不过在未收到二公子命令之前,谁也不许妄动。”
说着,他意有所指地看了徐信达一眼。
徐信达忍着怒气,讪笑道:“那是自然。京中贵人,盘根错杂,没搞清楚情况前妄动,就是给二公子招祸。”
“徐东家要是家中无事,就劳烦在店里帮忙照应一天。我得在这儿看着,看看对面的铺子还有没有什么人来。”黄兴道。
“行,那我今日就留在店里。”
黄兴说是在那儿看着,果真在那里呆了一天。除了上茅厕,一刻都不曾离开窗口。
功夫不负有心人,这一天他收获颇丰。
许熙进到银楼不久,就又下楼乘了那辆马车离开,陪伴她的除了那位俏丽婢女,还有一个中年男子。
因着这两天他们密切关注着对门,现如今也知道了这位中年男子是一个掌柜,姓汪。
汪掌柜领着几个奴仆骑了马,跟着那辆马车出了巷子,不知去了哪里。
到了下半晌,他们方回来,前后脚进了门,就没有再出来过。
隔了大约半个多时辰,此时已是傍晚了,黄兴又看到一辆跟许熙坐的那辆一样华丽的马车也停在了店铺门口。
车帘被拉开,丫鬟婆子从车上下来,转身从车上扶下来一个美妇。那美妇跟丫鬟说了两句话,便进了对面那扇门。
第一百四十二章 辞了
黄兴一下子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这个美妇可不就是那日来他们店里看首饰,后来把许姑娘画的首饰图买了的那位夫人吗?许姑娘后来说过,她是庆阳县主,出身镇南王府,嫁给了英国公世子。
之后黄兴也托人打听过,发现许熙说的一点没错。而且这位萧夫人,还是北宁女子书院今年请来的书法先生。
难道这个店铺是镇南王家的?抑或是英国公家的?
旋即,他就摇了摇头,坐了下来,嗤笑自己想多了。
庆阳县主出身镇南王府,又嫁给了英国公世子,即便这个铺面是两府的,也用不着她亲自过来打理。
从她买首饰图和书院先生身份上来看,她跟那位许姑娘是有交集的。此时没准知道她在此,特意来找她见面商谈事情的。
这么一想,他就放松了。不过仍坐在窗前没有离开,眼睛紧紧盯着窗外。
撷宝斋里,汪掌柜正小声地跟萧夫人禀报许熙今天的行程:“……去了作坊,看工匠们雕刻、镶嵌首饰的工艺。说如果不了解清楚,她担心画出来的图,工匠们做不出来。”
说着,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
“怎么了?有什么话尽管说。”萧夫人望了一眼关闭的房门。
许熙正在里面聚精会神地画着首饰图,所以她来了就没打扰许熙,而是事先找汪掌柜问问情况。
“首饰界的孟举人,不知县主知不知道这个人?”汪掌柜道。
萧若彤皱着眉头想了半天,终于想起汪掌柜似乎跟她禀报过,说请了个姓孟的举人来画首饰图。
她摇摇头:“有点印象,但具体不清楚。”
见萧若彤不甚清楚的样子,汪掌柜便将孟举人的情况又介绍了一遍。
孟举人的爹就是个首饰工匠,花了大价钱供儿子读书。孟举人人虽然聪明,但不喜欢读书,却喜欢画画,尤其是喜欢画首饰图。
后来他爹老了,他几次考进士考不中,便放弃举业,干脆专门喜欢画首饰图。因着他是读书人,眼界和想象力比那些首饰工匠们要开阔;又有绘画功底,设计的首饰新颖又有灵气。他便在首饰界渐渐有了名气,甚至已是大师级人物了。
萧若彤要开银楼,自然不可能指望许熙帮她画首饰图,毕竟许熙身份不同,又在上学。所以汪掌柜特意花重金把这位孟举人给请了来,专门替撷宝斋设计首饰。
“他怎么了?是不是对许姑娘无礼了?”萧若彤皱眉问道。
汪掌柜老脸一红,朝萧若彤深深作了一揖:“是小人办事不利。许姑娘的首饰雕刻出来,被孟举人看到了,便问了雕刻的工匠。也不知是谁说是花重金买来的图,每样花了一百两银子,孟举人就不服气了。今日许姑娘过去,孟举人得知那些首饰是许姑娘画的,就出言嘲讽了她几句。等小人跟许姑娘离开时,孟举人就托人说,他画的首饰图得涨价,至少比许姑娘的要高一截。”
知道萧若彤不清楚行情,他补充道:“孟举人原来就是一百两银子一张首饰图。现在他觉得许姑娘这么个小姑娘都与他比肩,觉得丢了面子,所以要求涨到一百五十两。”
本来这事,他作为掌柜,自己就能处理了,无需来请示萧若彤。但孟举人得罪了许熙,汪掌柜又知道自家主子对许熙的看重,这才提起此事。
“辞了他。”萧若彤想都不想就道。
见汪掌柜有些惊愕,她又重复了一句:“辞了他。咱们银楼又不是少了他不行。”
汪掌柜只好苦笑。
他就知道,如果拿这事问县主,得到的必然是这个答案。
这位含着金汤匙出生、打会走路起就被封为县主的主子,从来没有缺过钱,哪里知道如何做生意?只看她高兴还是不高兴。
一个小小的举人,就敢给她看重的学生、绥平侯府小姐脸色看,还以此要挟涨价。这在县主看来,是必不能容忍的。
想起王妃交代的“赚不赚钱无所谓,重要的是让县主开心”的话,他作揖应道:“是,县主。”
不过旋即他又开心起来,对萧若彤道:“县主,辞了孟举人对咱们还真没多大影响。许姑娘画首饰图那叫一个快。平时傍晚过来,两刻钟就能画一幅完整的制作图。今天一早一晚,又能画几幅出来了。幅幅都是精品。这些都是镶嵌首饰。再加上她原先画的那些,做出来已有差不多二十件新颖首饰,尽够咱们开店时吸引顾客了。”
萧若彤满意地点点头:“她是真能干。”画出来的首饰图,连她这眼光高的人都挑剔不出毛病来,简直不能再满意了。
了解完情况,萧若彤也没有去打扰许熙,而是叫人去酒楼订饭菜。待酒楼把饭菜送来,让丫鬟摆上了桌,她这才让小茹去请许熙来吃饭。
席间,她忽然道:“你的画,在绘画界引起了很大的争议。听说,宫里的岑贵妃对你的画法很感兴趣,有可能请你进宫里给她画像。”
“啊?”许熙差点把汤给撒了。
她放下汤碗,瞪大了眼睛:“康先生他……怎么这样?”
她以为康先生最多是小范围展示一下,不会引起太大的关注。毕竟那样一幅画有点丑,康先生也不好意思到处给人看,是吧?
她实在高估了康先生对自己容貌的自信。
另外,她虽然知道这幅画迟早会被皇家人看到,很有可能会被请进宫里给皇家人画像。但事情连个发展的过程都没有,直接攻本垒,她有点慌怎么办?
她虽然有美颜整容技能,但万一呢?万一画出来宫里的人不满意,被咔嚓了,她还能在别的世界里重生么?
她正想召唤系统,就听萧若彤道:“别慌,这只是贵妃娘娘在一次皇家宴会上听说了那画像,开玩笑似的跟我娘她们说的,也许过后就忘了呢?进宫给她们画像,可不是那么容易的。”
“对,还是别放陌生人进宫好,安全。”许熙连忙点头附和。
萧若彤不由笑了起来,点着许熙道:“你这丫头。别人求都求不来的好事,你却避之不及。”
第一百四十三章 三千两学费
许熙讪笑。
“对了,我的画因为什么引起争议?”她又问。
萧若彤笑道:“因为你是异类啊,你的画法跟所有人不一样。有些人为了维护自己的地位,就得否认你这画法。”
许熙点点头。
每一种新鲜事物刚出现时,都会被排斥、批判的。尤其是一些老顽固,固守自己的认知,不愿意接受新事物。偏这些人又掌握着话语权,因此新生事物被排斥的现象会持续很长一段时间。这很正常。
果然,她刚这么想,萧若彤道:“这些都是老先生。年轻的画师还是很认可你的画法的。有许多人对你的画法感兴趣,希望能跟你学一学呢。”
许熙摸了摸下巴。
要不,她办个绘画培训班?
会这种画法的人多了,其中还有几个学得出色的,那她被捉到宫里当画师的危险不就减少了吗?在现代看多了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宫斗剧,还知道这本小说最后惨烈的夺嫡之争情节,许熙对皇宫避之不及。
虽说现在这个皇帝不是暴虐滥杀之人,她也可以开美颜滤镜和整容效果,但她还是不愿意提着脑袋去当磕头虫。
宫里画师,在有些人来说或许是荣耀,但她还真不需要。
“如果有人问起,你说我可以教。也无需师徒名份,只需交钱就行。”她道。
想了想,她把价码标出来:“就三千两银子一个人吧。我在县里租个宅子,每日傍晚教半个时辰;旬休日一整天,连续教两个月。画画的人都知道,学画是需要天赋的。收了钱,我尽心教,但学成什么样我就不敢保证了。”
这时代的银子购买力扛扛的。三千两银子,能在京城比较好的街区买一个二进院落了。一般的人家,还真不一定能轻易拿出三千两银子来。
但许熙觉得,如果她放出话去要帮人画像,像萧夫人这样不差钱的贵族夫人、小姐,二百两银子一幅的画像,估计她们都不带犹豫的。毕竟这年代又没有相机,年轻漂亮的夫人、小姐想把自己的美丽容颜凝固在时光里,就唯有让人给画像了。
长得跟康先生一样的人可能比较喜欢抽象一点的画法,比如中国画里的人物画;但年轻漂亮的女子,自然是喜欢写实画法的。
因此,这个画像市场的钱景如此广阔,花三千两银子学会之后,想要把成本赚回来绝非难事。三千两银子的学费,真不算多。
太廉价了,会让人看不起这种画法;来学画的人多了,她也累啊,麻烦事还不少。
想一想如果有十个人愿意来学画,她就能收入三万两银子。以她这段时间了解的物价,三万两银子能买一处像绥平侯府那么大的宅院了,她马上就能实现当出租婆的愿望。
当然,有了钱她不可能傻到真买那么大的宅子,显眼不说还租不出去。她只是这么一比喻。有了这笔钱她绝对去买十来个铺面,想想每个月收回来的租金,简直不要太爽。
怕萧若彤多想,她又道:“银楼这边,我现在也把工匠的手艺水平和原料都了解过了,傍晚不必再过来。中午我在书院里就可以画。”
萧若彤挥挥手,表示不在意银楼的事,欣喜道:“你能不要师徒名份,那这事绝对没问题。”
这时代师徒关系是很严格的,“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可不是说说而已。
每年逢年过节要送礼就算了,能拿得出三千两银子的人不差这点钱;但一个大男人,走到哪里遇上许熙,都要在这么个小丫头面前执弟子礼,大家可丢不起这个人。
萧若彤又替许熙觉得可惜:“但教别人却没有师徒名份,你太吃亏了。”
新画法啊,而且是与传统画法完全是两个体系的新画法,三千两银子就奉送出去了,这在从小到大视金钱如粪土的萧若彤眼里,简直太不划算了。
“咱们大晋自古到今,有多少能人异士的本事都在敝帚自珍中失传了。他们如果能广招门徒,其本事哪还能失传?我这样,也只希望能把这种画法传扬出去,不求其他。”
许熙这话说的大义凛然,顿时把单纯的萧若彤感动的不行。
“好,我第一个报名。”她道。
许熙愕然:“夫子,您也想学?”
萧若彤点点头:“书画不分家,其实我也很喜欢画画。只是打小我师父要求甚严,让我把所有精力都放在书法上,不允许我多画,我也就没花太多精力在绘画上。现在我在书法上小有所成,我师父管我也没管得这么严了。我看你这画法很有趣,便也想学一学。”
“可、可你是我先生呢。”许熙结结巴巴地道。
“这有什么?”萧若彤一摆手,“对我们这些痴迷于书画的人来说,谁有本事,就跟谁学。三人行,必有我师焉。”
说着她眨了眨眼:“其实你们康夫子早就想跟你学了。只是担心你不愿意教,却碍于师生名份又不好拒绝,这才不好意思开口。”
她又正色道:“不过说好了啊,我跟你康夫子要学,三千两银子你可得收,否则我们就不好意思学了。”
她知道了许熙的身份和遭遇后,对她就十分同情。
萧若彤并不知道许熙在绥平侯府的具体情况。只知道她是最近才被接回侯府的,又是庶房的女儿,想来并不受老夫人和侯夫人的待见。如今又要出来念书,各项花费不少。估计手头紧,她这才跑到银楼去卖首饰图,如今又辛苦替他们银楼画首饰图。
这段时间相处下来,萧若彤发现许熙异常聪明,学什么东西一点就通,一学就会,记忆力、领悟力都极强。最难得的是这位学生心性好,即便被抱错生长在乡间,也丝毫没有怨言,半点戾气都没有。身上还没有一点小家子气,说话做事从容大气,学识还渊博。
萧若彤从小到大,清高自傲,很少有人能入她的眼里。但或许是投缘,她跟许熙乍一见面,她就对她的印象就极好。相处越久,她就越发喜欢许熙。
因此她希望许熙能过得更好。能帮的,她都不吝惜伸出援手,帮她一帮。
第一百四十四章 心意
“你们是我夫子,我怎么能收你们的钱?您平时只要在书法上多指点指点我,学生就是赚到了。”许熙笑道。
“这怎么行?你赚点钱也不容易。”萧若彤不同意。她觉得这新画法是无价的,三千两都便宜了。
“要是也收您二位的银钱,别人岂不说我不通人情世故,连夫子们的钱都收?”许熙摆手,“就这么说定了。”
云嬷嬷就扯了扯自家小姐的衣袖。
萧若彤这段时间没少听云嬷嬷说“人情世故”,耳朵都快起茧子了,心知这会儿又需要讲人情世故了,她聪明地闭上了嘴,不说话了,免得多说多错。
吃过晚饭,许熙坚持还要在银楼里画一会儿图,萧若彤便先离开回山庄了。
果然,上了马车,云嬷嬷教导自家小姐:“许姑娘不收您的束脩,这是许姑娘的一片心意,您拒绝了,她就该不好意思了,别人也会说她贪钱,先生的束脩都收,掉到钱眼里去了。”
“但这样她就少了三千银子呢。少收我三千两,康先生三千两,两个人加起来岂不是六千两了?”萧若彤道,“咱们不能这样占她的便宜。她这孩子可怜,小小年纪就想方设法赚钱,在府里过的肯定不如意。”
她虽然不管庶务,平时买东西都是云嬷嬷和丫鬟们付钱议价,但她时常买首饰买衣服,大概的物价还是知道的。
三千两对她们来说不多,也就是一两件首饰的价钱。但对一般人家,那真是大钱了。更不用说六千两。
云嬷嬷跟萧若彤一样的想法,很是同情许熙,出主意道:“许姑娘画的那批新颖首饰,工匠打制出来,您送许姑娘几件好的,岂不是好?这样既填补了她让出的那点束脩,彼此也表达了自己的心意。”
萧若彤最开始买下的那九张首饰图,因为极为别致新颖,汪掌柜跟萧若彤商量之后,用的是最好的玉料来雕刻。这样的首饰,一件都得卖上一二千两银子。送许熙两三件,就能把她的那点亏空补回去了。
“行,那就这样办。”萧若彤终于高兴了。
云嬷嬷看着姑娘的笑颜,心里微微叹了口气。
成亲三年,姑娘的笑脸越来越少。现如今搬到北宁的别院里住着,每日去书院授课,又开了家银楼让姑娘操心,眼看着姑娘的笑脸一天天多,她跟王妃都很开心。
当然,她们内心的担忧还是抹不掉的。英国公世子至今不来求姑娘回去,这件事怕是不能善了。以后姑娘会过什么样的日子,还不知道呢。
绘画课是旬休日过后第二天才有到。因着女子书院都是女人,男夫子无事是不能来书院闲逛的,只有有课的时候才能来,所以康先生事隔十天才见到了许熙。
好不容易耐着性子上完了课,康先生就把许熙叫了出来,眼里闪着兴奋的光芒:“萧夫人让我给我传话,说你愿意把那画法教给大家?只收三千两银子,而且还不要师徒名份?”
许熙:“……”
三千两银子还叫“只收”,康先生这么有钱的吗?
一想人家是绘画大师,一幅图的价值没准都要几千两,她这一个画法只收三千两,还真是太便宜了。
她点点头:“是的。”
“萧夫人说,我也能跟着你学?”康先生又瞪着小眼睛问道。
许熙笑了起来:“这是自然。不过我可不能收你们的银钱。如果先生实在过意不去,把您的拿手画法也教教我,如何?”
康先生眉头一皱:“那可不行。我本就是你的夫子,教你画画是应当应份的,怎么能拿来跟你交换画法呢?”他一摆手,忽然压低了声音,“钱你照收,只是别声张,对外就说没收我钱不就行了?”
还能有这种操作?
许熙忍不住笑了起来:“先生,我说要跟你学画,不是每旬一次课的那种,而是只有你要空,都给我上课。就如同我教大家画我那种画法一样。”
康先生摸摸胡子:“我倒是没问题。可你有空吗?白天要上课,傍晚要教人画画。我听崔夫人说,你要参加科举考试;又听萧夫人说,你还给她的银楼画首饰图?你哪来的时间跟我学画?”
许熙一噎。
她挠挠头。
她现在其实有些后悔了。
当初进书院,是想找一个强有力的后盾跟侯府抗衡,同时也学些本事刷刷分。
可现在侯府已快成她的后盾了。书院虽然能让她涨本事刷分,但太绑身子,每天基本上的时间都呆在这里了,让她做什么都不方便。
她在现代上了十几年的学,到了古代还念书,实在不是她的初衷。
更何况有一个现实的问题她是不得不考虑的。在现代念书,你念到三十几岁念到博士后都没人管,可在古代,十五、六岁就得议亲了。订了亲的人,不给随便乱跑的,不光是家里不同意,整个社会都如此。
她可不想跟整个社会舆论抗争。
所以她想要打下坚实的经济基础、提升自己的社会影响力,如此一来,议不议亲,议什么样的亲事,嫁人后过什么样的生活,过得不如意了能不能和离,起码能自己作主,不用迫于现实不得不忍气吞声。
如此一来,她只有一两年的时间能利用了。
“您哪时有空?我下午有些课是可以不上的。用这个时间跟您学画画,可以吗?”许熙问道。
她开始是没别的事干,所以才想什么都抓。可现在想一想,还是有所取舍才好。
比如女红完全可以舍弃掉。现代的女孩子都不会女红,也不见没衣服穿。听说大夫人的女红不错,可她穿的衣服都是府里绣娘做的。可见古代的女子也一样。只要有钱,就算买不到合身的成衣,也可以买或雇专业的绣娘帮自己做衣服嘛。
而弹琴她虽感兴趣,闲着没事弹个琴放松放松心情是很不错的。但这个不急,完全可以先放一放,等哪时她闲了再学也不迟。
女德里面的规矩要学,但每十天只有一次课,占不了多少时间。至于丁班用来练书法、背四书五经的下午时间,她就完全不用上了。
第一百四十五章 银楼开张
“我一旬有四个下午有课。”康先生道,“其他时间你如果有空,我倒是可以教你。”
许熙大喜,连忙给康先生躹了一躬:“学生多谢夫子。”
两人又商定好上课的时间和地点,康先生这才道:“行了,我先问问有谁要跟你学画,到时候再派人联系你。这件事你也不用操心了。”说着,挥挥手直接离开了。
教画画的事,有康先生帮着张罗,再好不过,也不用许熙操心了。
反正短短几日功夫这个绘画班也开不了;许熙跟康先生学画画,也得在开了绘画班后。等康先生确定好跟她学画的人数之后,她还得去租宅子,这事急也急不来。
于是接下来几日,许熙仍然安安心心地呆在书院里,除了上课,就是去银楼里画设计图。
而撷宝斋,也这一旬的某个黄道吉日里开业了。
汪掌柜不愧是镇南王府众多掌柜里最厉害的掌柜,虽然不知道什么叫“营销学”,营销手段也真扛扛的。
他以前就是绸缎庄的掌柜。因为豪门贵族家的夫人、小姐轻易不出宅子,绸缎庄出了什么好货,全靠那些嘴皮子利索的婆子进内宅去推荐。她们跟各家门房和内管事都是相熟的。
既然镇南王妃要把银楼的生意做好,汪掌柜也毫不客气,当即调了他原先在绸缎铺里用得顺手的几个婆子,让带了首饰册子和几样首饰,上门去推销了一番,又讲明撷宝斋开业那日亲自来店,可以享受九折优惠。
内宅妇人整日呆在宅子里,本就无聊。看到好的首饰,又听说还有更多新式样挑选,虽有些遗憾首饰铺没在京城,但对去北宁县走一遭也没有多少抵触——家里庄子就在北宁呢,顺路正好去庄子上看一看。
更何况打九折,看似不多。但一副上好价值三千两的头面,打了折后能省三百两银,倒也值得走一遭了。
因此撷宝斋开业那日,敲锣打鼓挂牌开业后,陆陆续续来了好些马车,马车不光豪华,还有豪门贵族的标志,显示着这些来光顾撷宝斋的都是价真货实的贵族。
本来徐信达和黄兴看到撷宝斋摘牌、知道是一家银楼的时候脸就黑了,再看这么一番景象,那脸更是黑得跟锅底似的。
“这到底是哪家开的银楼?北宁县就这么点大,有两家银楼就足够了,这又开一家,还开到咱们对面来,不是跟咱们抢生意吗?”徐信达磨着牙道。
黄兴这段时间一直盯着撷宝斋,倒是打听出了不少的消息,因此做了些应对措施,还写了封信让人带到了平南侯府的门房,禀报给二公子。
只可惜二公子这段时间不在家,听说跟着五爷去江南了。
此时看着撷宝斋这一副红火的样子,他也很是心塞。
“哪家开的没打听出来,不过我已知道他们在后街上开了家作坊。”说着,黄兴还嘲讽地笑了一下,问徐信达,“你知道孟举人吗?”
徐信达举到嘴边的茶盏一顿,放下茶盏,点头道:“知道。”
孟举人在首饰设计这一行做了也有好些年了,甚是有名,徐信达不可能不知道。
“这家银楼请了孟举人给他们画首饰图。”黄兴慢悠悠地捏了一块点心,放进了嘴里。
徐信达大惊:“什么?”他猛地转头看向窗外,“那岂不是、岂不是……”
他没说下去,一把抓住黄兴的胳膊:“你赶紧把这事禀报给二公子。那孟举人,可是如今画首饰图最厉害的一个了,至少在京城这块儿是这样。对面请了他,那咱们还有活路吗?”
黄兴抹了抹嘴,脸上的笑容更盛:“你知道他们请了孟举人后干了什么吗?孟举人才干了两天,一张图还没画出来呢,就被他们给赶出来了。”
“啊?”徐信达张大了嘴,“为什么?”
“还能为什么?”黄兴又往嘴里扔了块点心,一边咀嚼一边撇嘴,“因为孟举人不服气自己画的首饰还不如许姑娘的价高,埋怨了两句,就被他们赶出来了。”
不待徐信达说什么,他就得意地瞥了对方一眼:“孟举人气得要命,我们的人去跟他接触时,他直接应下了咱们的聘请,答应为咱们裕隆阁画首饰图。价钱也不要那么高,只需要一百两银子一幅图。对面撷宝斋给他的可是一百二十两一幅图。”
徐信达听到前半句还很高兴,心里暗爽;可听到最后一句,眉头不由皱了起来。
“一百二十两一幅图?你去核对过吗?”
徐信达终究还是小市民心理,即便被那位“五爷”和二公子教育了一通,还是觉得花一百两银买一幅首饰图太贵了。对于撷宝斋肯花一百二十两买孟举人一张首饰图,他不能理解的同时,也表示怀疑。
孟举人画首饰图的价,他隐约是知道的,好像是八十两一张。
许熙是侯府小姐,又在上学,即便买她的首饰图,也买不了几回;她画的首饰图又极新颖,跟市面上流通的大不一样。所以对于二公子执意要买许熙的首饰图,徐信达意见还没那么大。
但孟举人是以此为生的,画的首饰图虽然不错,却万变不离其宗,新颖程度比不上许熙。再加上他的镶嵌首饰图也是一样的价钱,这个成本就高了。
花这样的价钱买的首饰图,制成的首饰必然要用好原料。这样一来成本就极高了。要是卖不出去,那亏的可就大了。来上几次,一座银楼亏垮了都有可能。
所以银楼给这些画首饰图的人的价钱,都很谨慎,轻易不会涨上去。
这一百二十两的报价,黄兴其实也怀疑。但他没地方去核实。他总不能雇了孟举人,还跑到撷宝斋去问吧。
而且孟举人难请,他可是知道的,京城多少银楼想请孟举人请不着呢。也不知当初撷宝斋的人是怎么把孟举人给挖过来的,没准就真出了高价。
所以对于孟举人说的价钱,他犹豫了一下也就答应了下来。打算等二公子回来后请示一下。如果二公子觉得价高不想雇,再叫孟举人走人就是了。以孟举人画首饰图的速度,也就是一张首饰图的事,一百两一张,亏也亏不了多少。
第一百四十六章 姑苏城
许熙可不知道这些,撷宝斋开业她根本就没去,老老实实地呆在书院里上课。
作为一个设计师,她只需要在撷宝斋开业后收集一些数据,看哪些式样的首饰卖得好,哪些卖得不好,以此来掌握市场动向,调整自己的设计方向。
安安心心地上课之余,她算着时间应该差不多了,便开始期待赵元勋等人的归来。
许熙在撷宝斋和书院过得悠闲自在,绥平侯府里这些天却鸡飞狗跳。
在那件事的第二日早上起床,魏氏想催促大夫人杖责后把人提走,就发现正院里跪了一溜的下人,大夫人一脸怒气,她才知道李木一家竟然连夜逃跑了,差点没晕过去,当场就跟大夫人闹了一声。
但大夫人多年掌家的威严在那里,再加上朱家也不是能随意拿捏的,并不比魏家差,魏氏并不敢太过份。
但发现是三夫人苏氏的人放走的青柳一家后,那可不得了了,她直接揪着苏氏闹腾了好一阵,把苏氏骂得晕过去,直到老夫人喝止,把她训斥了一通。
“不就是一家下人吗?又不是金子打的,统共能值几两银子?为了这个,你跟你大嫂闹一场,跟弟媳妇闹一场,这就是魏家的家教?真是眼皮子浅的东西,几两银子就能闹得家宅不宁。说出去,谁敢娶你魏家的姑娘?”
说着老夫人又吩咐大夫人:“不管那几个下人是怎么逃出去的,终是你看守不利。你从你私账上拿五十两银子给你二弟妹,这件事就了了。”
她又瞪魏氏:“你要再闹,我就带着人去你魏家,问问你魏家陪的下人到底有多金贵,让魏家姑奶奶为了这几个下人,不尊长嫂,与弟妹增罅隙。莫不是你叫那几个干了杀人放火等见不得人的勾当,心虚了,这才这么着紧。要是这样,你们魏氏的姑奶奶我们侯府可不敢要。到时候我叫老二直接给你一封休书,你带着你的陪房回娘家过去吧。”
这一番话,噎得魏氏差点气晕过去。
那是几两银子的事吗?是几个下人的事吗?真是气死她了。
非她还真不能闹。再闹下去,就坐实了她叫青柳一家杀人放火的事了。
魏氏不是个能控制脾气的人,否则当初许熙回侯府,她明知道不能对许熙不好,惹人怀疑,可许熙一顶撞她还是忍不住发作,最后闹得许熙趁机脱离了她的掌控。
这一回跑了李木一家三口和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不见了的青柳的弟弟,还受了老夫人、大夫人和三房的气,她心里憋着一股子邪火,回去就迁怒于李嬷嬷,指着她发了好一通脾气,还让人把李嬷嬷关在柴房里,不给饭吃。
李嬷嬷也是上了年纪的人了,心里又担忧自己儿孙的安危,再被魏氏这么一折腾,没几日,直接就病了,高烧不退,嘴里还一直说胡话。
想想李嬷嬷经手的那些事,又担心她说胡话把这些事说出来,魏氏倒宁愿她死了呢。
死人的嘴是最牢靠的。
可如果李嬷嬷在她手里,李木一家子还投鼠忌器,在外面最多躲藏起来,或是被大夫人、三夫人留在手里也不敢把她的那些阴私事往外说;一旦李嬷嬷死了,李木一家对她恨之入骨,那岂不就逼着他们揭露她?
“把李嬷嬷抬回来,洗澡换衣,再让厨房给她熬点米粥。让她喝了粥,便请施郎中来看看。”她吩咐道。
“二房那边如何了?”大夫人坐在自己的院子里,问周嬷嬷。
“把李嬷嬷从柴房里抬了出来,请了施郎中来瞧过了。”周嬷嬷道。
大夫人颔首,望着园子里开始落叶的树木道:“侯爷那里,不知道怎么样了。”算了算日子,姑苏那边的事也该处理得差不多了吧?
……
姑苏城府衙门口的一间酒楼临街的包厢里,赵元勋正坐在二楼的窗边朝外张望。坐在他对面的,是朱氏的大哥、临安伯朱和豫。
“二位爷,她来了。”朱和豫身边站着的护卫首领杨弘轻声提醒。
赵元勋和朱和豫精神一振,定睛看去,就见一辆马车从远处驶了过来,在离衙门门口有一段距离的地方停下,里面下来一个六十来岁的老妇,身边还跟着两个丫鬟。
她站在马车旁,犹豫半晌没有动弹。
跟着马车一起过来的一个男子走到她身边,跟她说了几句什么,老妇这才慢慢朝衙门口走了过来。
跟她说话的男子没动,扶着老妇下马车的丫鬟也没动,都停留在原地。
老妇一步三回头,好不容易走到衙门门口,上了台阶,拿起鼓锤捶响了立在门口的大鼓。
“咚咚咚”,鼓声沉闷却远扬,衙门门口站着的两名差役很快把老妇捉进了衙门里。
原先劝老妇的那个男子,早已在她拿起鼓锤的时候就快速离开了那里,留下两个惶惶然不知所措的丫鬟和车夫。
赵元勋和朱和豫对视了一眼。
朱和豫站起来道:“走吧,回去。”
两人也不走正门,而是直接从后门出去,直接上了停在后门的一辆青桐油骡车,乘车到了离城门口不远的一处地方。
赵元勋没有下车,握住舅兄的手:“大哥,这里就拜托你了。”
“放心。我会把事情办好的。”朱和豫拍拍他的肩膀,“一路注意安全。”
他抬头又叮嘱赵元勋身后的护卫:“照顾好你家爷。他身子不好,宁愿走慢些,也别着急。一切有我们。”
赵元勋下了骡车,上了一辆马车,跟马车里坐着的一个富家翁打扮的男子见了礼后,就换了一身下人装束,又伪装了面容,蹲在了马车角落里。
朱和豫看着富家翁出具了路引,又给守门的官兵塞了一把钱,马车顺利地出了城,急驰而去。
他舒了一口气,吩咐道:“回去。”
骡车没有回衙门对面的酒楼,而是进了一个两进院落里。
早就有护卫在那里等着了。朱和豫还没下马车,他就上前禀道:“爷,成了。”
朱和豫看向京城的方向,微微点头:“好。”
第一百四十七章 要挟
姑苏府衙里,姑苏知府张顺退堂后,拿着供词回到后堂,直接把供词摔在了桌上,坐到椅子上,脸色十分不好看。
跟着他进来的师爷史茂典摸着胡子,思忖着开了口:“这个女人,不可能平白无故跑来自首,掀发的还是绥平侯府的夫人,除非活腻歪了。她家还有儿子、孙子呢。这件事的背后,必然有人指使。要不是利诱,要不就是拿着她儿子、孙子的性命逼着她来的。十有**是后者。”
他在张顺旁边坐下,给他倒了一杯茶:“所以东翁莫要烦恼,且等着有人上门便是。”
张顺将茶水一饮而尽,摇摇头叹息道:“我烦恼的不是这个,而是平白无故被搅进这种事里。”
史茂典点点头,也叹气道:“谁说不是呢。”
大宅门里的阴私事,数不胜数。一般很少有人会跑来报官,毕竟人都是要脸面的。可这人却直接叫人上了衙门,把时隔十四年之久的一件阴私事抖落了出来。
事情,还跟京城的绥平侯府有关。
张顺是十六年前中的进士,家中虽富裕,有点小权势,但跟京城勋贵圈却没有什么交集。
他们这些当官的判案,最头疼遇到的就是勋贵。这些人有的权利挺大,有的空有爵位没有实权。但即便没实权的,人脉关系也盘根错杂,不知道跟京中哪位大人甚至他们的顶头上司就是亲戚。惹恼了他们,自己的乌纱帽是怎么掉的都不知道。
“不管这背后的人是谁,涉及到勋贵,东翁办案也要谨慎再谨慎,宁愿拖久些,也别妄下决断。”史茂典劝道。
张顺点点头:“也只能如此了。等背后之人冒头,我先写封信给京中的恩师,打听一下情况,再行定夺。”
他长叹一口气:“怕就怕背后之人走了这么一步棋,不会让咱们拖延。”
说着,他站了起来,走到偏房去换了一身便服,挥手道:“走罢。咱们且看看,到底是谁在背后导这一出戏。”
史茂典知道,如果他们不走出衙门,背后之人是不方便找到他们的;只能是他们出去,才会知晓那人是谁。
与其在这里猜哑谜,倒不如出门去会会那人。
两人吩咐了几句,便领了两个护院一个小厮出了衙门,漫无目地地在街上走着。
果然,不足半盏茶的功夫,就有个随从打扮的人上前,对张顺道:“这位可是张大人?我家爷邀大人到前面茶楼一叙。”
“你家爷是谁?”张顺问道。
那人没有说话,而是给张顺递了一张纸条过来。
张顺展开一看,上面写着“临安伯朱和豫”六个字。
那人还担心张顺不知道自家主子,笑道:“我家爷在吏部任职,想来大人也听说过?”
张顺点点头。
朱和豫如果只是个伯爷,他还有可能不知道;但朱和豫在吏部任职,他就不可能不知道。他们地方官的任命、升谪、考评,可全在吏部官员的手中呢。
京官比地方官高一级,这是定律,更何况是手掌乌纱帽的吏部衙门?朱和豫虽只是个正五品,但像张顺这样的正四品外任知府,如果没有门路,恐怕还巴结不上朱和豫呢。
知道背后之人是吏部京官,张顺心里的苦涩味更浓了。但无论事情棘不棘手,这杯茶他势必得去喝的。
“请前面引路。”张顺对那人道。
史茂典自打张顺做官起,就一直跟在他身边做师爷了,两人行事向来十分默契。
他没理会那人,而是对张顺道:“东翁,那封加急文书我还未写完,您去喝茶,我就回衙门赶公文去了。”
“行,你去吧。”张顺点头,又转过头来朝那人道,“请。”
那人似也不在意,引领着张顺去了前面茶楼。
史茂典则一个人慢悠悠走回了衙门。
直到走进衙门,都没有出现异状,他不由猛舒了一口气。
按以往,像这样不明身份的人相请,史茂典虽会跟去,但在知道对方的身份之后就会找个借口离开,而不是随张顺一同前去赴会。而在他俩身后的,除了明面上这两个护院和小厮,还有装作路人的两个护院隐藏在附近。
刚才在街上,人来人往,张顺还是一地父母官,许多人都认得他。史茂典表示不去,对方也不可能把他绑架着一同前去。
那么他留在外面,一旦张顺不能按时回来,或发现不对,他就能采取措施营救;而不是跟着去,被人一网打尽,连个通风报信的人都没有。
一旦连他在张顺走后也被人悄没声息的绑了,隐藏的那两个护院也会把消息传给能营救张顺之人。
虽说青天白日朗朗乾坤,不会有人吃了熊心豹子胆,胆敢绑架朝庭命官,但防人之心不可无,小心些总没大错。尤其在某知府被人诱杀事件发生之后。
回到衙门,史茂典派了兵丁伪装去酒楼前后门守着,又不停地派衙役、护院去打探,每隔一段时间就让他们传递消息过来,唯恐张顺出了事。
张顺倒没让史茂典担心太久,只过了一顿饭功夫,他就从茶楼里出来了,不过没有回前面衙门,叫人通知史茂典后,直接回了家。
史茂典接到口信后急忙赶去了府衙后衙。
“大人,如何?”一进门,史茂典就问道。却见张顺拿着酒盅,正往嘴里倒酒,桌上摆了两个下酒菜。
史茂典就知道张顺遇到难事了。
他家东翁,如果不是遇到难以决策之事,是不会喝闷酒的。
史茂典的心往下沉了沉。他提起酒壶,往张顺的空酒盅里倒了一杯酒,顺便给自己也倒了一杯。
“朱大人是来替绥平侯向我相求的,想让我把卷宗递交到大理寺那里。”他抬起眼看向史茂典,“前不久,京城城尹处理过一个案件,绥平侯府二房嫡女,跟北宁县小榕村一秀才的女儿互相抱错。”
史茂典就皱起了眉头。
那稳婆说,当年她替绥平侯府侯夫人和二夫人接生,在二夫人的授意下将她双胞胎中的一个男婴,跟大夫人生的女婴互换。她自觉罪孽深重,良心不安,特前来自首。
第一百四十八章 扳倒大石
那么再按朱和豫的说辞推断,那位二夫人又把侯夫人的女婴跟一秀才之女互换了一遍?
“朱大人……跟绥平侯府,或者那位二夫人有仇?”他疑惑地问道。
之所以疑惑,是因为他觉得这事不难办。
稳婆说了,侯府二老爷是庶出;二夫人虽是官宦小姐,但其父官小,家中还穷,不是什么有身份地位的。
既是这样,直接把卷宗移交大理寺即可。被治罪的是二夫人;绥平侯府虽会因这事被人议论,但他们帮绥平侯讨回了公道不是?
“朱大人是绥平侯赵元勋的舅兄,绥平侯夫人是他亲妹妹。”张顺苦笑一下,把酒盅里的酒一饮而尽,“可那位二夫人的父亲,现如今已不是小官了。十四后的今日,他已升到了正三品,现任太常寺卿。”
史茂典筷子上夹的一颗花生“咚”地一声掉到桌上,顺着桌面“骨碌碌”滚了一会儿,掉到了地上。
史茂典放下筷子,望着张顺,半晌不语。
他可知道,朝庭的正三品大员,之所以被叫“大员”,是因为这官阶的官已极少,每一个的权柄都极重。这样的人,不是极得皇上亲睐,就是背后站着大势力。否则想从正四品爬上从三品、正三品,几乎不可能。
临安伯和绥平侯想通过他家大人的手动朝中三品大员,简直是把张顺推进火炕里。
“这件事,咱们不能办。”他严肃道。
张顺又苦笑了一下,摇了摇头:“他拿漕银的事来要挟我,还不知打哪儿弄来了证据。”
史茂典的嘴张得老大。好一会儿,他才闭上了嘴,咽了咽干涩的喉咙。
“这么说,咱们别无选择了?”他声音微哑。
张顺点了点头。
姑苏是富庶之地。在此地为官,诱惑很大。有些贪墨是大家都心知肚明的。无人弹劾时自然一切好说。可一旦有人弹劾,又有人故意为难,挑起御史攻讦,人头落地都是有的。
“一会儿,我就把卷宗送上去。你让人看好了那个稳婆,别让她出任何差错。”张顺吩咐道。
史茂典答应了一声。
事已至此,他也只能跟东家说安慰话了:“咱们这只是走的正常程序,毕竟案件涉及到京城勋贵,不是咱们这里能审的。魏家即便要动你,明面上也动不了,最多是在官职上做些手脚。可临安伯是吏部的人,魏家要动你,也得经过他们那里,这就有了一层保障。总之,事情坏不到那个地步。”
总比得罪了临安伯,被人弹劾贪墨,丢了性命要强。
……
临走前,朱和豫叮嘱赵元勋为了身体,路上走慢些。但姑苏到京城三、四天的路程,赵元勋两天就走完了。
进了城,他没有回家,而是去了京城的某处两进宅子。
这里他临走前叫人租的。
朱和豫的弟弟朱和淮估摸着时间,这两天一直在宅子里等着。此时见赵元勋回来,连忙迎了上来:“姐夫,你回来了?情况如何?”
赵元勋被下人扶着下了马车,脸色苍白,满脸倦容。
“还算顺利。”他道,“你姐这边呢?”
朱和淮上前扶住赵元勋,脸上露出兴奋的神色:“当初姐姐说要审李木一家,我还以为审不出什么来。没想到竟然收获挺大。”
赵元勋苍白的脸上露出笑容来,人一下子精神就许多:“那就好,那就好。”
两人进了屋子,互相交换了信息,又细细地商讨了一番。
魏氏如果只是把两房的孩子换了,让赵元勋和朱氏的孩子活在她名下,享受着侯府的锦衣玉食,赵元勋和朱氏即便生气,也不会对魏氏赶尽杀绝,最多是让老夫人惩戒她一番,再赶她到寺庙里度过下半辈子。
可魏氏觊觎爵位,换了孩子,还蓄意把他们的女儿扔给一个陌生村妇。好不容易发现孩子抱错,她还想用许雪来鱼木混珠。许熙回府后,她又想磋磨这孩子。
想起她对许熙赶尽杀绝的做法,再看看被他们精心教养的赵靖立,想想要把这孩子赶走的痛苦,赵元勋和朱氏对魏氏之恨就深入骨髓。所以这件事,可不能轻易就算了。他们要魏氏下大狱,为她犯下罪恶付出应有的代价。
而想要惩罚魏氏,不扳倒魏氏的父亲魏丘是不行的。否则不光惩罚不了魏氏,魏丘为了维护魏家声誉,有可能还反过来加害老夫人和赵元勋一家,把爵位真正夺去。
可魏丘能爬到正三品,自然是有靠山的,他的靠山就是谨妃所出的四皇子,想要扳倒他,谈何容易?所以赵元勋跟朱和豫、朱和淮商议了再商议,才定下了一系列行动。
“我梳洗一番,马上去卫国公府。”赵元勋道。
“天时还早,姐夫你歇息一会儿再去吧。”朱和淮劝道。
“不用。”赵元勋摆摆手,进了盥洗室,匆匆洗了头和澡,换了衣服,便拿着李木一家签字划押的供词,去了卫国公府。
勋贵之家,之所以叫魏丘和张顺这些进士出生的普通人家子弟忌惮,就是因为人脉。
绥平侯府虽然没落,无人上进没有实权,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手握实权的姻亲还是有几个的。
这个卫国公,就是老夫人唐氏的姑姑的儿子。赵元勋得称他为表舅。双方的亲戚关系虽不算近,却也不远,逢年过节仍是要走动的。
赵元勋之所以要去卫国公府,就是因为卫国公的连襟吴怀寺是吏部尚书。吴怀寺当年是太子太傅岑大人提拔起来的。而岑大人,就是贵妃的父亲,二皇子和五皇子的外祖。
当初,魏丘是想升任吏部左侍郎这个职位的,为了这个职位经过好一番拼杀。当时他的竞争对手忽然无缘无故曝出丑闻被御史弹劾,这件事就是魏氏指使李木干的。这个竞争对手可是岑太傅的人。后来也是岑太傅插手,魏丘没能任吏部左侍郎,这才任了太常寺卿。
魏丘在夺权时本就得罪过岑太傅,更不用说皇子之间的派系斗争。
现在赵元勋就是要将魏丘的把柄递到岑太傅手里,撬动这块他搬不动的大石。
第一百四十九章 收买人心
“夫人,外边传来消息,说侯爷已回京了。”周嬷嬷悄悄跟大夫人说。
大夫人半闭的眼睛猛地睁开,眸子亮得惊人:“真的?”
周嬷嬷点点头,脸上带着笑:“应该很顺利。否则,不会这么快回京。”
大夫人的脸上也露出松快的神情来。
除了担心丈夫那里不顺,她也担心兄长。
毕竟朱和豫不像赵元勋,担的是虚职,十天半个月不去衙门都没事。朱和豫可是每日都要去上衙的。他这次去江南,是请了病假,伪装着出的门。
这要是被人戳穿了,被人弹劾,可是要影响前程的。
所以大夫人日夜盼望事情办得顺利,换孩子一事能早日尘埃落定不说,兄长也少担些风险。
既然侯爷这么快回来,想来事情很顺,兄长也能很快就回来了。
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半眯着眼想了想,吩咐周嬷嬷:“既如此,二房那边就动起来吧。”
周嬷嬷心领神会:“是。”
二房那边,此时魏氏正在发脾气呢:“做的这是什么菜?不是淡了就是咸了。拿回去扔到厨娘脸上,叫她重做。做不好,直接提脚卖出去。”
自打李木一家逃跑,魏氏就没一刻安宁的,总要各种挑刺骂人打人,二房的丫鬟婆子们整日胆颤心惊。
这会子二夫人找的是厨房的麻烦,伺候的丫鬟们都松了一口,应道:“是。”赶紧轻手轻脚地收拾了桌上的晚饭,退了出去。
魏氏抚了抚胸口,闭了闭眼。
这些天,她总感觉心神不宁。想起要是李木一家被谁捉了去审问出什么的可能,她就怎么都静不下心来。
“李嬷嬷如何了?”她问道。
“已经清醒了,慢慢开始可以喝下粥了。”
说起李嬷嬷,丫鬟就很是感慨。
大宅门都有一个规矩,那就是下人病得厉害,是必须要移出府外的,免得把病气传给主子,同时也避免下人死在府里,给府里添晦气。
李嬷嬷被从柴房里抬出来,就高烧得神志不清了。施郎中过来看诊时,便建议二夫人把李嬷嬷移出府去养病。二夫人却不肯,执意要把李嬷嬷留下,哪怕李嬷嬷病得很是凶险。
为着这事,她跟老夫人和大夫人还又闹了一场。
魏氏因为脾气坏,是个很难伺候的主子,二房的下人们心里对她都有些不满。
可李嬷嬷这件事,大家私下里都感慨,说二夫人脾气虽坏,心肠倒也不那么硬。
李嬷嬷伺候了她一辈子,她宁愿顶着老夫人和大夫人的压力,也要把李嬷嬷留在府里养病,而且还时时守在李嬷嬷病榻前,亲手给她喂药。可见是把李嬷嬷当亲人看待的。李嬷嬷这辈子的辛苦也算值了。
听得李嬷嬷已经清醒,魏氏的心情顿时舒缓了许多。
天知道李嬷嬷说胡话时,她多么提心吊胆,就生怕她说了什么了不得的话出来,还担心她死了。为了这个,她不得不亲自去病榻前伺候李嬷嬷,自己的老子娘她都没这么伺候过。
“我去看看她。”魏氏站起身来,去了旁边的厢房。
自打知道李嬷嬷说胡话,她就叫人把李嬷嬷挪进了正院,安置在了厢房里,方便她守护,也防止其他下人来探病,听到李嬷嬷说的胡话。
好在赵元良不是有事是不会踏足正院的。这个院子就是魏氏一个人住,二房的事也是她作主。
李嬷嬷正在小丫鬟的伺候下喝粥,见得魏氏进来,她挣扎着就要下床行礼。
“快躺着,好生养病。等你病好了,行多少礼不行?”魏氏嗔怪道,难得的和言悦色。
她问了李嬷嬷几句,得知她确实是大好了,这才起身,又叮嘱了几句,出了厢房。
“李嬷嬷,夫人待您是真的好。”小丫鬟羡慕道。
生病期间发生的事,李嬷嬷早已听这小丫鬟说了。
她感激地道:“是啊。夫人如此待我,我为夫人肝脑涂地也在所不惜。”说着,她垂下眼眸,眸子里却全是冷意。
被关进柴房时,她其实已存了死志。
她觉得,如果她死了,不管李木一家四口在哪儿,应该都会好过些,至少不会因为她在魏氏手中而为难、摇摆不定。
可病得迷迷糊糊间,有人在她耳边小声说话,说如果她死了,她的儿孙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那声音甚是陌生。她当时悚然一惊,咬着牙强撑着活了过来。
她虽伺候了魏氏一辈子,但那是做下人的无奈。因着魏氏对下人苛刻,李嬷嬷对这个主子并没有多少感情;尤其是魏氏命令李木做下那些事后,李嬷嬷日夜忧心,对魏氏这个主子更是面上恭敬,暗地里恨得要命,只恨不得盼她早点死。
魏氏死了,或许她们一家就解脱了。
她默许甚至怂恿孙女给赵靖安作通房,怀上孩子坐上姨娘的位置,也是保命的一种方式。
却不想现如今一家人落到这样的下场。
打从活过来起,她就知道,她这条命不再是魏氏的,而是手掌她儿孙性命的那个人的。不管那人让她做什么事,她都会去做,哪怕给魏氏下毒。
只可惜,儿子一家逃离后,二夫人估计再不会信任她。她想近二夫人的身,恐怕是难了。只能照着那人的吩咐收拢春睛几个下人的心,关键时刻还得靠她们来达到目的。
虽然这样做有些对不住春睛和春芬,但那人也说了,魏氏倒了之后,几个帮过忙的下人,都会得到妥善安置。
想到这里,她抬起眼来,看向旁边的丫鬟:“春晴,你娘身子如何了?”
“好多了。”春晴笑道,“施郎中来给您瞧病的时候,夫人特意请他给我娘看了看,开了新方子。昨日喝了药,今儿个早起,我娘就觉得身子轻了许多。”
施郎中医术高,只给主子们瞧病;她们下人生了病只能请别的郎中看,是不配让施郎中瞧病的,除非主子开恩。故而春晴才有此一说。
李嬷嬷颔首,在枕头底下摸了摸,摸出一枚银锭子,塞到春晴手里:“你娘那病,需得用人参来养着。我生这么一场病也看开了,人命才是最重要的,留着钱也没用。你把这银子拿去给你娘喝药吧。”
第一百五十章 再来一计
春晴一怔,连连摆手,不肯接李嬷嬷的银子:“这可不行。我们哪能用您的钱?”“拿着吧。”李嬷嬷一把将银子塞进她手里,“你娘常年吃药,家底子都没了。昨儿个那药是夫人替你们抓的吧?她能帮着抓一副,还能帮抓十副不成?我这银子不多,好歹能买些参须,配上几副药来吃。”
“嬷嬷……”春晴的眼泪一下子流了出来,抓着银子,哽咽道,“谢谢您。平日您关照我良多,这会儿病没好,就掂记着我娘,我们一家都感激您。您放心,等我娘病好了,我们一定攒钱还给您。”
平时二夫人的脾气坏,她跟春芬两个丫鬟不免挨骂受罚,多是李嬷嬷从中斡旋帮着求情,所以她们对李嬷嬷都很感激。而对二夫人,春晴并没有什么感恩的心。
李嬷嬷张嘴正要说话,就听正房那边传来一声脆响,紧接着就是魏氏怒斥的声音。
李嬷嬷和春睛都齐齐抖了一下。
看来二夫人又发火了。
魏氏发火是常事,李嬷嬷本不想管的。可想了想,她对春睛道:“你去看看,是什么事。”
像这种事,春睛是能走多远就躲多远,不想被波及迁怒。但李嬷嬷吩咐,她又不好不去。
待她出去一转,再进屋时,就告诉李嬷嬷:“是王姨娘怀孕了,而且听说竟然有两个月了。夫人直接砸了那个她最心爱的花瓶,现在去王姨娘院里了。”
李嬷嬷心里就一跳,目光不由自主地望向了大房那边的方向,不过她很快收回,看了春睛一眼,见她正在愣神,没有注意自己刚才的举动,这才松了一口气,垂下眼眸来想自己的心思。
她一直觉得李木一家并没有逃离侯府,而是被大夫人留在手里了。否则她那十岁的孙子不可能这么巧,跟着一起不见了。
不光是她这么猜测,估计二夫人也是这么想的。
无奈事后二夫人审问了伍大家的和钱婆子,那两人一个守上半夜一个守下半夜,李木一家大概是下半夜逃的,当时守柴房的是伍大家的,她当时迷迷糊糊睡着了。这下责任全落到了伍大家的身上。
而伍大家先前不久才把女儿嫁给了三老爷书房的一个小厮,二夫人对着大夫人和三夫人闹了一通,大夫人又把伍大家的和钱婆子惩罚了一回,这事就不了了之了。
二夫人拿不到证据,也找不回人,虽心有怀疑,却无可奈何。
但李嬷嬷从那晚她生病,有人接近她并递了那句话,她对儿孙下落的猜测又肯定了几分。
毕竟关押李木的是大夫人,安排守夜的仍是她。她真要做手脚,便是伍大家和钱婆子都发现不了——即便发现,也不敢说。毕竟这个侯府仍是大夫人当家。
现在这当口曝出王姨娘有孕的事,李嬷嬷直觉里就觉得是大夫人做的手脚。
二夫人和二老爷夫妻关系不睦,二老爷几乎不回正院歇息,不是住在前院书房,就是宿在姨娘那里。
但因为二夫人的厉害,二老爷也不敢去触碰她的底线,那就是再弄出庶出子女。
要知道当初四姑娘出生时,二夫人娘家还不显,她都能因为这个庶出孩子的存在,整治得二老爷苦不堪言。最后四姑娘的亲娘还是被逼得上吊而死。为了不传出善妒和恶毒的名声,又因为是个女孩儿,二夫人才容四姑娘活了下来。
二老爷也知道自己如果弄出庶出子女,以魏氏的凶残和毒辣,不光生出来的孩子不能活,他的姨娘或通房也活不了。所以一直逼着他的女人们喝避子汤。
可现在,王姨娘竟然怀孕了,怀了两个月都瞒着,偏好巧不巧地在这当口传到了二夫人的耳里,李嬷嬷就觉得是大夫人故意让人泄露的消息。
至于大夫人做这些事的原因,依着魏氏对五姑娘的态度和前段时间不经意露出来的口风,李嬷嬷隐约能猜出几分。有可能,五姑娘都不是二夫人亲生的孩子。至于她那个亲生孩子去了哪里……
想想自己的猜测,李嬷嬷就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春睛小声地问道:“李嬷嬷,你说,为什么明知道二夫人不容,王姨娘还敢这么干?”也明知道二老爷靠不住。
李嬷嬷一笑:“还能为什么?富贵险中求呗。那王姨娘,手段也不赖,你以为是什么省油的灯?”
“她不会死吧?”
李嬷嬷摇摇头,将身子往后一靠,倚在了枕头上:“前段时间,你觉得她为什么老往老夫人院里跑?为的就是找靠山。她觉得老夫人和大夫人都是慈和人,是不会让二夫人就这么取了她和孩子的性命的。”
大概也是如此,大夫人才会在这当口把消息传到二夫人耳里。毕竟怀了孩子,藏是藏不住的。四五个月后,肚子总要大起来。这时候传出消息,王姨娘或许提前一两个月面临这些,但大夫人承了她这份情,也定然能护得住她的安全。
想到这里,李嬷嬷更坚定了听从那人吩咐的心。
如果她的儿孙性命真掌握在大夫人手里,那她真没什么可犹豫的。
大夫人可不是没手段的,否则管不住这么偌大的一个侯府,二夫人也不敢真欺负到她头上。偏她还心善,为人宽厚。如果自己帮了大夫人,大夫人再如何也会给他们一家一条生路。
反之,如果自己帮二夫人。不管最后如何,二夫人也一定会迁怒于他们,不会让他们有好下场的。
“更何况,你以为二老爷真那么怂,不会护着王姨娘?”李嬷嬷又道。
春睛这些年轻姑娘看不出来,可李嬷嬷却觉得二老爷对王姨娘是动了真情的,没准会为这事跟魏氏扛上。
那位王姨娘,表面上看上去清纯柔弱,实际上是个极有手段的,被魏氏压狠了的二老爷最吃她这一套。这阵子看似他宿在几位姨娘那里的次数都差不多,实际是在保护王姨娘。
李嬷嬷曾多次劝过魏氏,对赵元良不要这么凶。即便做不到温柔以待,也可以给他些甜头吃,让魏老太爷给他谋个差使做做。
毕竟赵元良不管是不是庶出,以前也是国公府的公子,打小锦衣玉食,从未吃过苦,整一个纨绔子弟。这样的人从来没受过气,岳家又没丁点好处给他,他哪里肯被妻子压上一头?
可魏氏不听,跟丈夫斗鸡眼儿似的闹了几年,最后还不是管不住赵元良纳妾,搞得赵元良连正房都不来了?
现在好了,王姨娘因为怀孕让赵元良跟魏氏斗起来,大夫人在后面再使一把力。等大夫人对付魏氏的时候,魏氏连赵元良这个天然的同盟军都靠不住,只能孤立无援。
如果她换孩子的事是真的,一旦这事被曝出来,又没赵元良护着,魏家为了名声选择放弃她,她整个人就完蛋了。
第一百五十一章 装病
魏气怒气冲冲去了王姨娘院子,却扑了个空。得知王姨娘去了老夫人处,魏气恨得牙痒痒,提起裙子就往荣禧堂急去。
要是李嬷嬷在此,或许会劝她两句别冲动,在院里等王姨娘回来再说。毕竟王姨娘不可能在荣禧堂常住。不说她是二房的姨娘,便是大房的姨娘,也没有住在老夫人院里的道理。
但魏氏本就是个性子极冲动的人,易躁易怒。这些年魏丘官做得大,更让她做事越发不计后果,性情越发暴躁。
此时没有李嬷嬷劝解,她想都不想,直接冲到荣禧堂里,草草对老夫人施了一礼,就问道:“我听下人说,王姨娘到老夫人这儿来了?”说着,目光就在屋里逡巡。
老夫人正在喝燕窝粥,闻言将勺子往碗里一扔,怒道:“魏家就是这种家教?婆母用饭,不知上前伺候,直接冲进来就质问。我是你家犯人?”
说着不等魏氏说话,就吩咐玳瑁:“请二夫人出去。”
金嬷嬷和琉璃立刻上前拦住魏氏:“二夫人还请出去等侯,有什么事等老夫人用过饭后再说。”
魏氏在屋里没看到王姨娘,也赖得跟老夫人吵,只放了一句话:“我们二房的事,我自会处理,不劳老夫人费心。如果那王姨娘过来,还请老夫人替我把人送回去。”
说着不待老夫人说话,转身就走。
老夫人气得把碗直接扔到了桌上,发出“当啷”的脆响。
魏氏听见身后的响声,脚下顿都不打,直接出了门,然后往左右看了看,吩咐春芬道:“去看一看,看那贱人是不是藏在这儿了。”
金嬷嬷名义上是送魏氏,其实是不放心她,非得看着她出了院门才放心。这会儿正站在魏氏身后。
一听这话,她脸色就沉了下来,高声道:“二夫人,这是老夫人院子,可不是你想搜就能搜的。除非你爹当了皇帝,否则可没权力抄咱绥平侯。”
她高声说话,就是想让屋里的老夫人听见。
老夫人在屋里听到魏氏胆敢搜她屋子,气得浑身发颤。
但她人老成精,虽不知道这几天闹出来的动静是不是大儿媳引发的,但短短几日内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还都是针对魏氏的,她心里也有几分猜测。
子嗣被换,这在大宅门里是大忌,但也有人坐着说话不腰疼。
一旦她们治魏氏治得狠了,甚至连魏父的官职都要受影响,没准就有人得说他们绥平侯府太赶尽杀绝、不厚道。
毕竟魏氏可是替赵家生了儿子的,被换出去的许熙也活得好好的,罪不至死。大不了把她送到庙里清修或干脆休了,没必要至她于死地甚至连累魏家。
但老夫人却知道,魏氏甚至魏家人,都是睚眦必报的。
魏氏不认为自己有错,只会恨惩罚她的人。这女人太疯狂,即便送她去寺庙清修或休回魏家,只要魏丘不倒,她就能利用一切手段报复绥平侯府。把她这个老夫人和大房的人都害死,让赵靖安袭爵,都是极有可能的事。
这种人,唯有死了,绥平侯府才能得到安宁。
而要想让她死,甚至把魏家一起拉下马来,就得先在道义上站住脚,让外人说不出话来。
大儿媳出手,想必目的也是如此。
这么一想,老夫人当即便按捺住心里的怒火,坐在屋里默不作声。
金嬷嬷的用意,魏氏自然知道。听她说得严重,她也有些心虚,正打算在老夫人怒斥她的时候先退让一步,等她出了院子,再派人拿钱来收买老夫人院里的粗使婆子,打探王姨娘的藏身之处。并顺便让人把许熙住的品茗居也搜一搜。
反正王姨娘她是一定要搜出来打杀了的。但没必要为此担上金嬷嬷说的那些罪名。不说什么抄家不抄家的,光一个忤逆罪,也够她受的。
可屋里的老夫人竟然默不作声!这是怂了?
魏氏一下子就得意起来。
这些年因她父亲的官越做越大,老夫人在面对她时也一步步退让。魏氏也在一步步试探底限时越来越得意,行事越发没有忌惮。
这会儿老夫人的默不作声,就被她解读为老夫人的退让。
她朝金嬷嬷轻哼一声,冷冷道:“金嬷嬷,身为下人,我劝你还是莫要管得太宽,免得闪了老腰。”
金嬷嬷跟老夫人做了几十年的主仆,见她说的那么大声,老夫人在屋里明明听见了,也没作声,就知道老夫人又一次做了退让。
她心下叹息,后退了一步,没有再说话。
魏氏更得意了,看向春芬,斥道:“怎的还不动弹?”
春芬的身子抖了抖,不得不挪到隔壁屋子前,凑到窗户上往里瞧。
“门没锁的话,进去看看。”魏氏又道。
春芬没办法,明知这举动不妥,没准这事闹起来,她要作为魏氏的替罪羊被打板子,但还是不得不照做。
老夫人和大夫人宽厚,且心里清楚这不是她的错,在打板子的时候无论是数量还是轻重,都不会置她于死地。
可如果她不听二夫人的吩咐,敢跟她作对,那不是打板子的事情了,而是提脚卖出去。
以二夫人的心狠,定然要把她卖到窑子里去,还是最下等的那种。以前可有不少姐妹落到这种下场。
偏她们是二夫人的陪房所生的孩子,身契都在二夫人手里。二夫人要卖她们,老夫人和大夫人根本没法子拦。
屋子里,老夫人趁着魏氏跟春芬说话的功夫,悄声对玳瑁道:“一会我晕过去,你们先跑去跟施郎中说我是被气中风了,再去叫大夫人。”
四个大丫鬟都是聪明伶俐能干的,才会被提到老夫人屋里伺候。
魏氏这举动,玳瑁也气得不轻。这会儿听老夫人的话,知道她要整治二夫人,顿时眼眸发亮,用力地点点头,表示领会了老夫人的意思。
送了魏氏出门就回转身的琉璃也心领神会地点头。
老夫人见状,将身子往椅子上一靠,头一歪,就闭上了眼。
玳瑁和琉璃连忙惊呼出声:“老夫人,老夫人。”
玳瑁又慌乱地喊:“快,快去请郎中,老夫人晕过去了。”
“我去。”琉璃就飞快地往外跑。
第一百五十二章 “咣当”一口大锅
金嬷嬷和魏氏在外面都唬了一跳。
金嬷嬷赶紧回身进了屋里,看到老夫人靠在椅子上,双目紧闭,嘴歪眼斜,一动不动。玳瑁一面摇着她的身子,一面哭泣不已。
金嬷嬷顿时扑过去跟着玳瑁一起哭喊起来。
魏氏看到老夫人一动不动,嘴巴还有些歪斜,心里也慌乱起来。她是见过中风的人的。老夫人这样,明显就是中风了。
她连忙叫住春芬:“快,赶紧走。”说着提起裙子就想下台阶。
琉璃出门之时,就叮嘱了粗使婆子两句。这会儿魏氏一动,两个粗使婆子立刻上前,拦在了魏氏面前:“二夫人把老夫人气病了,不想着救治老夫人,竟然要走。老奴活了一辈子,还没见过像这样的儿媳妇。”
琉璃担心两个粗使婆子拦不住魏氏,一路跑去,看到下人就求助。此时便有下人不断进了荣禧堂,门口都被堵住了。
此时听到粗使婆子的话,大家都用异样的眼神看着魏氏,也帮着粗使婆子拦着魏氏。
大家都是从大夫人手里领月例银子的,可不怕魏氏。
魏氏一见这情形,就知道自己走不了了。
先前没人注意,她悄悄的走,事后死不承认。以魏家的权势,只要她不理亏,侯府就拿她没办法,也不能把老夫人生病的缘由死扣到她头上。
可现在粗使婆子不让她走,这么多下人都看到了,她想走也走不了,即便走了,身上也担了“不孝”的罪名。
她只得喊道:“我不是要走,我是要去请郎中。”
“琉璃去请了,不劳烦二夫人。二夫人还是老实呆在这里的好。你为个姨娘,就要搜查老夫人的屋子,老夫人气得中了风,你哪儿都不能去,等着侯爷和侯夫人来问罪吧。”
粗使婆子得了琉璃的吩咐,一口大锅“咣当”一声给魏氏扣在了头上。
“我没有,我怎么会……”魏氏自然要争辩。
金嬷嬷在屋里一抹眼泪,冲出来就对着魏氏大喊:“你还想抵赖?你明知道老夫人身子不好,竟然不顾老夫人的劝阻,叫人搜查老夫人的院子。我就没见过这么跋扈的儿媳妇。你是想气死老夫人。老夫人啊……”
说着,她又回去对着老夫人大哭起来。
金嬷嬷并不知道实情,她跟老夫人感情又深,名为主仆,实则跟亲姐妹也差不多。这会子又急又气,情绪激动,哭了两声,自己也晕了过去。
老夫人知道自己要稳住,尽管心里担心金嬷嬷,也尽职尽责在歪斜着嘴装中风。
金嬷嬷这一晕,屋里又是一片兵慌马乱。
而金嬷嬷这一晕,她晕倒之前扣在魏氏头上的那口大锅,魏氏是怎么也拔不下来了。
侯府经济紧张,却还能养一个府医在府里,就是因为大夫人担心婆婆年纪大了,要是有个好歹,来不及请郎中。
因此她安排施郎中住的地方是离正院不远的一个小院,中间有一道门跟内院隔开,从小门过来不需要多长时间,因此施郎中来得特别快。
他进来看到老夫人,拿了拿脉,就开始往外赶人:“除了金嬷嬷和一个丫鬟,其余人都出去。围在这里对病人没好处。”
金嬷嬷刚才被掐了一下人中就醒了,这会儿正对着老夫人垂泪。
“施郎中,老夫人这是……”魏氏却没动弹,想要问个究竟。
她倒没有怀疑老夫人装病,而是担心她病得太重,自己担的罪名可就难洗刷掉了。
“中风。”施郎中道,“我得给她施针,救治不及时,怕是好不了。”
说着他又挥手:“赶紧出去。要是延误时辰救不了老夫人,后果自负。”
“你还想怎样?你还想怎样?你非得看着老夫人死了才心甘是不是?”金嬷嬷看着魏氏这样,立刻眼露凶光,只恨不得扑上去把她给掐死。
看到金嬷嬷要吃人一般,其余人都用嫌恶的眼神望着自己,魏氏心里越发慌乱。也不敢再在屋里呆着,只能随着大家出去。
“施针的时候,最忌被人打扰。琉璃,你把门关上,再和其他几个下人在门口守着。没有我的吩咐,谁都不许进。”施郎中又吩咐道。
琉璃是知道实情的,赶紧去把门关上,在门口探头探脑的魏氏差点被门砸着脑袋。
她瞪了琉璃一眼,却也知道这个时候不能再乱发脾气,只能将这口气咽下,暗暗发誓等这事了了,她再找机会整治琉璃这个死丫头。
听到关门声,因为歪斜着嘴动也不能动的老夫人这才松了一口气,恢复正常睁开了眼睛。
装晕真的好累有没有?尤其还要歪嘴斜眼,更增加了难度。
玳瑁担心金嬷嬷叫出声来,早已在老夫人动弹的时候眼疾手快地捂住了金嬷嬷的嘴。
金嬷嬷还真差点叫出声来。
施郎中是大夫人请进府的,人品也好,而且能来做府医,十分熟知大宅门里勾心斗角的各种手段,对此倒是一点儿也不觉得奇怪。
他在侯府呆了也有五年了,对侯府的人和事也十分了解,早就看不惯魏氏了。得知老夫人要装病惩戒魏氏,十分乐见其成。因此刚才就极力配合。
“老夫人身子还是有点儿小毛病的,我给您扎两针治一治。另外再开副中风的药去熬一熬,也免得被人看穿。”施郎中小声道。
老夫人感激地朝他点点头。
施郎中便给她下了几针。
老夫人有偏头疼的毛病,不过不是很严重就是了,这会儿施郎中下的针就是治这个的。七八根银针扎在头上,看上去还挺像那么一回事。
平时老夫人从不让二夫人和三夫人伺候,两人初一十五早上来问个安就走,对老夫人的情况并不熟悉。就现在这满脑袋扎满银针的情况,想糊弄魏氏就已经足够。
留在了针在脑袋上,施郎中开了一副中风的方子,用正常的声音对琉璃道:“拿着方子,快去抓药。”
琉璃应声,开门出来,就看到侯爷和大夫人、二夫人都站在门口。侯爷和大夫人满脸焦虑。
“老夫人如何了?”一见到门开,赵元勋和大夫人就问道,一边往门里走。
两人并不知道老夫人这病是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