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九章 耍心眼
傅云朗听到这些话,心情愈发郁闷,给自己斟了一杯酒,一饮而尽。张思义见状,眼珠转了转,凑近傅云朗道:“你不是得五爷青睐、跟着他去了江南吗?不如你求求他,让他跟贵妃娘娘说一说。如果能得贵妃娘娘替你说一句话,这门亲事就没有不成的。”
傅云朗顿时心动,抬起头来看向萧令衍。
他这次去江南,五皇子虽然跟他说话的时间很少,但对他一直很关照,让属下给他安排得妥妥帖帖的,还亲自指点了他做买卖的门道。如果他向五皇子求助,五皇子应该不会置之不理吧?
因为宵禁,宴席的时间也不长,隔了没多久,大家就散了。
二位皇子身份高,自然是他们先行。
傅云朗跟在傅云开身后送两人上车的时候,故意耷拉着脑袋,露出一副愁云惨淡的神色来。
果然,五皇子萧令衍见了就问道:“云朗怎么了?刚回京城的时候还好好的,这会儿怎么愁眉苦脸的?”
傅云开看了弟弟一眼,眉头皱起,正要阻止傅云朗说话,就听傅云朗道:“我才回京城,就听说了魏家的事。魏丘罪有应得,但我婚事却起了波折。”
“你的婚事,如何跟魏家扯上关系了?”萧令衍问完,忽然想起什么,“哦,跟你议亲的那位姑娘,正是缓平侯府的。难道,她的外祖是魏丘,她的母亲是获斩的魏氏?”
“正是。”傅云朗沮丧道,“想来您也知道了,赵姑娘其实是抱错的那位,不是魏氏亲生。她为人十分善良,跟她那养母完全是两码事。怎么能因为这个而否定她呢?”
他朝萧令谱和萧令衍深深一揖:“二位爷见谅,云朗不敢以私事耽搁了二位爷歇息,爷请上车回宫吧。”
他并不傻。他知道如果直接提出要求,定然要惹二位皇子不高兴。
这世上,有多少人有求于二位皇子呢。他脸可没这么大。即便看在他爹和兄长的面上帮了他,二位皇子心里也存了疙瘩。往后对他们平南侯府,态度肯定会疏远起来。
而且他是因为母亲不同意他娶赵如语为妻才出口相求的,目的是想让他们用强权来压制自己的母亲。这种行径,就是不孝。二位皇子和岑贵妃肯定反感,即便相求也不可能帮他。
所以他只需要露出一抹忧伤惆怅就行了。如果五皇子真的有心,定然会跟岑贵妃提一提的。
萧令衍跟萧令谱告辞一声,上了马车。
傅云开是武将,傅云朗亦打小练武,兄弟俩出行一向骑马。只今晚喝了酒,家中便备了马车。
兄弟俩目送二位皇子离去,这才上了自家马车。
张思义混在人群里跟着送二位皇子,现如今看到傅家兄弟一起上了马车,他这才露出一抹冷意,也上了自家马车。
马车上,一坐稳,傅云开就瞪着弟弟道:“说吧,你打的什么主意?”
傅云朗憋了一晚上的郁闷心情,这会儿面对兄长,禁不住两分真、八分假地哭了起来:“哥,你帮帮我吧。魏家出了这样的事,魏氏还被砍头,娘一定不同意我的婚事。哥你帮帮我。”
傅云开平时虽跟弟弟在一起的时间少,但他和赵如语的婚事,傅云开还是知道的。
“闭嘴。”他低声喝道,“为个女人哭哭泣泣,像什么话?难道这偌大的京城,闺秀无数,就找不出一个比赵姑娘更好的?娘不同意,自有她的道理。自古婚姻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母亲养育你不容易,你为了女人就罔顾她的意愿,怎么还有脸哭,还把事情闹到二位皇子面前?”
“哥你根本不懂。”
傅云朗也是被爹娘宠着、被哥哥护着长这么大的,有任性的资本。
一听他哥这话,他就哭得更凶了:“不管别人如何好,我也只喜欢她一个。我这辈子,也只喜欢她一个。要是不能跟她成亲,我宁愿不娶妻,否则我自己不痛快,也对不住别人。”
傅云开皱皱眉,没有说话。
傅云开今年十七岁了,自十五岁起就订了亲。不过他那未婚妻恪守规矩,而他自己则一直跟着父亲在边疆,两人统共就见过两回面,见面时都没说过几句话,傅云开连对方长什么样都没记得了。
他春末从边疆回来准备完婚,却不想他那未婚妻在成亲前忽然得了急病,一命呜呼了。
傅云开需得守妻孝一年,到明天才能再议亲。
所以对于弟弟所说的话,他实在无法理解。
“哥你帮我劝劝娘,好不好?哥,求您了。”傅云朗央求道。
傅云开没有说话,静静注视了傅云朗一会儿,问道:“你方才在两位皇子面前连情绪都不遮掩,是不是觉得二位皇子对咱们好,不会因为这事生气?另外,你也希望他们能帮你?”
傅云朗的哭声一下子停住了。
他没敢看傅云开,嘴里嘟哝道:“没有。我是因为心里难过,所以才没能控制住自己。这种事,二位皇子怎么会帮我?帮也帮不了不是?”
傅云开见他这样,嗤笑一声,没有再说话。
他这弟弟,向来有个毛病,一撒谎就眼神飘忽,心虚得不敢看人。他在二位皇子面前耍这心机,打量自己不知道呢。
“二位皇子人中龙凤,再是聪明不过的。你在他们面前耍心眼子,你以为他们不知道?他们只是看在我的面上,不跟你计较而已。”他道,“往后你再如此,发现一次,我就把你送到军中去。不到十八岁不许回来娶妻。”
“哥。”傅云朗惊恐地叫了一声,见他哥扳着脸,表情严肃,这才低下头作老实状,“我知道了。”
傅云开看了他一会儿,这才又开口道:“你这次跟着五皇子去江南,有什么收获?”
这次是江南粮税出了些问题,在岑太傅的极力推荐下,皇上便把这份差事给了五皇子萧令衍。今天萧令衍回来,去皇上面前交差,听说得了皇上好一通夸赞,还赐了一处宅子给他。
傅云朗跟萧令衍的年纪相当。人家五皇子都能单独去江南办差,还办得如此出色,自己这个弟弟却为个姑娘哭唧唧。傅云开想知道傅云朗出去一趟,到底有没有点长进。
第二百章 争执
傅云朗道:“江南富庶,物产丰富。这次我去跟当地的绸缎商接触过,决定回京开几家绸缎铺子。”
“这事……你跟五皇子商量过吗?”
“我跟他提过一嘴。五皇子说不错。不过他也说了,这买卖有许多世家都在做,竞争比较大,如果咱们购进的绸缎没有什么特色,估计会比较难赚钱。”
“那你认为呢?”
“我觉得五皇子说的有道理。所以特意选了几家花色独特、织法也不同的商家合作。这些绸缎虽然价钱高些,但京城人可不缺钱,又喜欢攀比。只要几位身份高贵的夫人穿出来,把绸缎的名号打响,就不愁没人上门。”
傅云开打量着自己这个弟弟,像是不认识他一般。
“这些话,是你自己想的,还是五皇子说的?”
傅云朗不自在地挠了挠头。
他知道兄长什么意思。他倒想说是自己想的呢,却不敢在兄长面前撒谎,更不敢抢五皇子的功劳。
他讪讪道:“是五皇子说的,我也有这么个意思。”
傅云开点点头:“你能跟五爷出去一趟,见见世面,多长长见识,甚至得五爷亲自指点,本是你的荣幸。可我看你似乎没什么长进。今晚你在干什么?你听到五皇子他们的谈话没有?”
傅云朗气恼,不高兴地问道:“说了啥?”他今晚满脑子都是赵如语那双泪眼,根本没注意大家在聊什么。
傅云开见状,只想叹气:“说魏丘家里的庄子和铺子、宅子。”
提起魏丘,傅云朗只想得到他的作为给他与赵如语的婚事带来的阻碍与麻烦,完全不知道他家的铺子田产跟自己有什么关系。
见傅云朗一脸茫然,显然并不明白自己的意思,傅云开终于没忍住,重重地叹了口气。
“二弟,我成亲之后,很快就会去边疆,也不知何时才能回来。母亲年纪大了,两个弟弟年岁尚小,还是庶出。这个家,还得你支撑起来。”
傅云朗点点头:“我知道,哥你放心吧。”
“知道?你知道个什么?”傅云开恨不得把傅云朗的脑袋敲开来看看,看看里面到底装的是什么。
“我刚才说的话你还没明白吗?咱们家被人称作新贵,不是没有道理的。那就是底子薄,没根基。哪怕父亲在边疆打胜仗得了朝庭许多赏赐,可家中的田产铺面跟人家真正的世家比,却还是差得远。你不是说你要学着打理庶务吗?看你跟人合伙开银楼,我还挺高兴。可现在有大利摆在眼前,你竟然毫无所觉,一心只想着那什么赵姑娘。你真叫我失望。”
傅云朗从来没听兄长说过这样的重话,他一下子涨红了脸。不是羞愧,而是气的。
说起来,傅云朗也不过只有十五岁。平南侯夫人因为丈夫和大儿子都在边疆,对这个陪在自己身边的小儿子看得跟眼珠子似的,宠得很。所以也养成了傅云朗万事不操心的脾气。
要不是认识了赵如语,经赵如语提点,他想要在父兄和母亲面前争一争话语权,想让两人的婚事能更顺利些,他还真没想过要操这些心,去学什么庶务,搞什么银楼。
他“腾”地一下站起来,冲着傅云开嚷嚷道:“是,打小在爹娘眼里我就不如你,我知道爹娘看不起我,你也看不起我。在亲戚朋友面前,他们永远看得到你而看不见我。我一辈子不如你,成了吧?你是世子,担起家里的责任不是应该的吗?我又不是世子,我要那么能干做什么?我能干了,你能睡得安稳吗?”
傅云开一下子把拳头握得死紧。如果眼前这人不是自己弟弟,他已经一拳打过去了。
他很愤怒,也很伤心。
作为武将的长子,他打四岁起就开始练武,他从来就没有过童年。小小年纪他就跟着父亲上了战场。杀了人,他吃不下睡不着,一闭眼就是被他砍下的头颅、喷洒在他脸上的鲜血。
可面前他这个亲弟弟,看不见他的付出与辛苦,只看得见他人前的风光。傅云朗舒舒服服地窝在母亲怀里、锦衣玉食地长大,却嫉恨自己这个在战场上拼杀的占着世子之位的兄长。
傅云开心里堵得难受,眼眶发涩。他的拳头松了又紧,紧了又松,极力地压制自己的情绪。
傅云朗听到兄长呼吸急促,神情不对,也意识到了自己言行的过激。
他赶紧道歉:“大哥,对、对不起。我刚才都是胡说八道,你别太意。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他咬咬唇,没说下去。
傅云开注视着傅云朗,没有说话。
作为武将,最平常的死法就是战死沙场。他既选择跟父亲走同样一条路,以后肯定会长期驻守边关,以后也许永远不会回来。
家里的母亲,他以后的妻儿,都得傅云朗照顾。这个弟弟再不懂事,他也只能把家托付给他。
傅云开深吸一口气,放缓了语气道:“你可知道,你这次跟着去江南,就是我特意向二皇子殿下要的恩典,趁此想让你跟五皇子亲近亲近。有了这份交情,又有二皇子的照拂,我跟爹在边疆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也能立得起来,在朝堂上也能有个依仗。”
一听这话,傅云朗就变了脸:“哥,你说什么呢?有你这么咒自己的吗?我跟你说啊,家里的事还得靠你和父亲,你们可别想把家甩给我,自己在边疆逍遥快活。”
他是有些嫉妒兄长的,但并不希望兄长死。
见弟弟这反应和话语透露出来的关切和紧张,傅云开的心情好了不少:“行,你不爱听,我就不说了。”说太多,伤感情。
傅云朗的语气也缓和下来:“哥,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只是我要是娶不到如语,我这心里就怎么也定不下来,做什么都不得劲。你替我跟娘好好说说吧。反正你是老大,是世子,要娶门当户对的姑娘。我作为小儿子,随便娶一个自己喜欢的就行。我又不需要袭爵,娶门第那么高的干什么?没的跟大嫂争长短,你说对不对?”语气很是真诚。
第二百零一章 讨主意
傅云开摇摇头,对这个恋爱脑的弟弟很无奈:“行,我劝劝娘。要是娘不听,那我就没办法了。”
傅云朗大喜,对兄长一揖:“多谢大哥。”
马车在平南侯府门前停了下来,兄弟俩下了马车,进了大门。
“世子爷,二公子,您二位回来了?”门房给两人行礼,又道,“北宁县的黄兴掌柜,听闻二爷从江南回来,已在此等候多时了。”
傅云朗心里一紧,停住脚步,问道:“在哪儿?”
门厅里出来一个人,朝傅云朗兄弟俩行礼:“世子爷,二公子。”正是黄兴。
傅云开对生意的事不感兴趣。而且他也想让弟弟独挡一面。要是他在场,弟弟没准又想依赖他。
他摆手道:“你们聊。我刚喝了点酒,头晕,先进去了。”说着,举步离开。
傅云朗目送兄长离开,这才转身:“去偏厅。”
几人进了偏厅,小厮送了茶来,傅云朗皱眉问道:“怎的这时候来见?莫不是银楼出了什么大事?”
黄兴哭衰着脸道:“小人无能,公子去江南的这段时间,银楼都没做成几单买卖。”
傅云朗拿茶盏的手一顿,诧异地抬头看向黄兴:“怎么回事?”银楼以前生意可是很不错的。就算撷宝斋开了业,可一个新店,又怎么能跟他们这些老店比?
黄兴便把事情说了。
对面撷宝斋的招牌比他们的新,比他们的更显眼,门前的伙计也更机灵。凡是来裕隆阁看首饰的,先是被他们吸引,心生好奇,想要看看新店有什么新颖首饰、价钱是不是有优惠,自然就先进了撷宝斋。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进去之后,再从那门口出来,客人就直接离开了,看都不看裕隆阁一眼。
好不容易没有被新店吸引,还愿意信任他们这百年老店的,进来看过后,十成里有八成都不会先定下,而是找个借口出去,往撷宝斋走一趟,打算货比三家。结果,就不会再进他们裕隆阁的门。
因此,这些天来,裕隆阁的生意做得十分艰难。
他们也使脸生的伙计装成客人的样子,去撷宝斋打探过消息。结果伙计回来禀报,话里话外都说撷宝斋的首饰式样比他们裕隆阁的更好看、更新颖,质量略胜一筹,价钱却差不多。
其实伙计还有一句话没说,那就是那边的伙计招待客人更热情周到,屋子更宽敞,装潢更阔绰,连茶和点心都比裕隆阁要上一个档次。
原先裕隆阁是徐信达的,徐信达一辈子呆在这小县城里,眼界心胸有限。黄兴也不是什么特别能干的,且原也没有做过银楼买卖,傅云朗手下没有更能干的人,他矮子里面拔高个儿,才被派来守这跟人合伙的银楼。
而撷宝斋的汪掌柜,可是镇南王府几十个铺子里最精明能干的一个掌柜,他还深切地领会了王妃的那句话:“赚不赚钱无所谓,但生意得兴旺。”
所以即便撷宝斋的首饰比别家的都新颖好看,质地也好,他就只卖平价,还会根据客人所买东西的价值搭点搭头,或一朵珠花,或一件银饰。在房屋装饰和招待客人的茶点上也舍得下本,招待客人的伙计每做成一单生意还有相应的提成。
再有裕隆阁提供的客源,撷宝斋哪有生意不兴隆的道理?
可裕隆阁就惨了,客人被抢得连渣都不剩,用“门可罗雀”来形容,再恰当不过了。
傅云朗的眉头皱得死紧。
他问道:“五爷不是介绍了一个给岑贵妃画首饰图的大师吗?难道他做出来的首饰,还不如那个只有十四、五岁的许姑娘?”
“唉,别说了。”
黄兴叹气道:“那位大师,是专门替宫中娘娘画首饰图的。首饰式样繁复,手艺要求极高,一般的工匠根本做不了。而且他画出来的首饰图,所用的珠宝玉石都是价值不菲的。只一个步摇,做下来都得几千两银子的成本,更不用说一套头面了。”
“公子您也知道,徐叔就是个小买卖人。他虽开个银楼,但胆子并不大。看到那个大师画的首饰图,死活不让做。就怕做好了卖不出去,咱们银楼的流动资金就全砸在上面,到时候银楼就得倒闭。所以那位大师的首饰图拿来,没请示过公子您,我们都不敢叫人动手。”
担心傅云朗责怪,他又解释道:“咱们面对的都是北宁的客人,档次本就不高;就算有京城的客人去买,能出得起价又喜欢这式样的,一年能遇到几回?可如果岑贵妃能让咱们跟客人说,这些首饰是替她做首饰的工匠大师的作品,想来京城的贵妃是愿意买来戴的。如果贵妃娘娘再替咱们说两句话就更好了。”
说完,黄兴眼巴巴地看着傅云朗,等着他拿主意。
傅云朗的脸色十分难看。
他这婚事都不敢主动求岑贵妃帮忙呢,黄兴这话还真敢提。
“这话就别提了。敢用皇家的名头,怕死得不够快还是怎么的?”他朝黄兴一瞪眼。
黄兴立刻缩脖子,低头做揖:“是是,小人正是因为拿捏得不准,才来跟公子您讨主意。”
傅云朗叫他起来,又问:“那个孟举人呢?你们不是说他很厉害?”
“孟举人画图的速度极慢,总说需要灵感。我们催得急了,好不交上来一张,跟咱们平时卖的首饰并没有多大区别,根本不值一百二十两银子。他画的图,跟那位许姑娘画的差老远。就算画出来,估计也没什么竞争力。”
说起孟举人,黄兴的表情就十分不好看。很显然他跟孟举人打交道的过程很不愉快。
傅云朗皱了皱,问道:“那你这是来做什么?是叫我帮你出主意?”
“不不不。”黄兴连忙摆手。
他可知道傅云朗以前就是个养尊处优的公子哥儿,除了去学堂上学,跟武师傅练练武,就啥事都不操心。他一时兴趣弄这么个银楼,还只是被兄长所激,想做出一番事业来证明自己。
反正二公子又不缺钱,要是自己什么都来问,让他拿主意,没准二公子就嫌麻烦,直接把银楼又退还给徐信达,不操这份心了。
自己好不容易得了二公子信任,得了这门差事,万不能在二公子心里落下个无能的标签,让他收回这门差事。否则以后自己就再也没有出头的机会了。
第二百零二章 打算(一更)
黄兴抹了一把额上的汗,腆着笑脸道:“小人今日来,除了讨刚才的那个主意,就是想问问公子,那位许姑娘……不知公子还愿不愿意跟她合作?”
傅云朗眉头一皱:“合作?怎么合作?”
想起这个不知叫许熙还是赵如熙的,他心里就很不舒服。
以前如语每次跟他见面都开开心心的,没什么烦恼。可自打这个赵如熙回侯府后,她就郁郁寡欢。
虽说被抱错、身世暴露也怪不得这个赵如熙,如语也没在他面前说过她坏话,可傅云朗对赵如熙的印象就是很不好,提起这个名字都觉得厌烦。
现在自己的银楼买卖不好,还不是因为这个赵如熙的缘故?要不是她当初一言不发就跑,还跟对面的撷宝斋合作,他们的生意怎么差成这样?
黄兴可不知道傅云朗内心的想法,他道:“小人想着,既然对面的撷宝斋买卖做得好,全靠着这位许姑娘画的首饰图。那咱们把许姑娘收买过来,替咱们画图,此消彼长之下,情势不就反过来了吗?所以不如用重利把许姑娘挖过来。”
因为涉及到增加成本问题,他又解释道:“因为要用重利,咱们短时间内要付出一点代价。可等撷宝斋倒闭了,咱们再改变跟许姑娘的合作条件就可以了。没有了撷宝斋,就算咱们给的条件下降,许姑娘也无可奈何。毕竟京城的银楼都有自己用熟的画图师,不一定会跟她合作。就算她跑了也没关系。挤垮了撷宝斋,咱们没有了竞争对手,买卖也就恢复如初了。”
他对赵如熙同样也没有好感,所以就出了个馊主意。
傅云朗一听黄兴说要对赵如熙先利用再抛弃,他心里就莫名暗爽。
他的脸色由阴转晴,点头道:“可以,这个主意不错。”
得了主子的肯定,黄兴心下一松,也高兴了起来。
“小人觉得,撷宝斋肯给她一百两银子一张图,咱们也可以给,另外再加分成,也就是说,她画图制成的首饰,每卖出一件,都再给她半成利润的分成。许以这样的重利,不怕她不心动。”
“半成?”傅云朗的眉头皱了起来,“如果某样首饰利润是二百两,每卖出一件,咱们就得给她十两的分成。卖上十件,就是一百两?前面买她的图,咱们已先给了一百两?”
“是的。”
见傅云朗神色不悦,黄兴不由苦笑。
他们这种档次的银楼,做的都是小生意。利润二百两的首饰,售价起码五百两以上。这样的首饰一年能卖出二三十件,就已很不错了。二公子光看到给许姑娘的分成,怎么没想到这些首饰卖出去,店里能赚的利润呢?
“行吧,那就这么办吧。”傅云朗道。
他倒不是如黄兴想的那样,在乎分给赵如熙的利润。他纯粹是看赵如熙不顺眼,单纯的不想让她赚自己银楼里的钱,还赚这么多。他们自己卖一件首饰还赚不了多少呢。
不过这个银楼对他太重要,五皇子可关注着呢,他也需要用它的成功来证明自己的能力。
“行吧,你去跟她谈。”他一摆手。
黄兴得了首肯,就告辞了。他今晚回不了北宁,得歇在平南侯府的下人房里。
黄兴走后,傅云朗在那里坐了坐,想起兄长的话,他把府里的管家叫了过来:“魏丘名下的田庄、铺子、宅子,你去打听打听,要是价钱合适,咱们就买下来。”
管家苦笑:“他家一出事,小人就去打听了。他家在京城的铺子、宅子都是极好的地段,两个大田庄也在北宁县。这些田产不知有多少豪门世家盯着呢,咱们还真不一定能抢得到。”
傅云朗愣了愣,眉头一皱:“那如果要买,该去哪里疏通关系?”
“本来抄家后罪官的财产应该由户部收回的,可大理寺张大人任大理寺卿后,几次到皇上那里哭穷,说大理寺的官员办案,又辛苦又危险,拿的却只是朝庭给的那点子俸禄。别的衙门有油水,他们却没有,实在不公平。皇子被他叨叨地不行,只好同意大理寺经手的罪犯的财产由他们分派变卖,所得钱财由大理寺收取一定的手续费再转给户部。”
“这么说,得找大理寺官员疏通?”傅云朗问。
“是的,公子。”
打发走管家,傅云朗满怀心事地回到了内院,一面更衣,一面问他的大丫鬟月儿:“这阵子家里可有什么事?”
他从江南回来,匆匆洗了个澡就去见了赵如语,后来又赴宴,还没来得及问问家里的情况。
月儿看了同在屋里侍候的另一个丫鬟一眼,没有说话。
傅云朗会意,找了个借口把那丫鬟遣走。
月儿这才低声道:“回公子,昨日姑太太来,说沐家有意给八姑娘说议亲。夫人甚是心动,派了人去打听。”
傅云朗的手一抖,刚刚解下的玉佩差点掉到地上。
“这事我知道了。”他沉着脸道。
……
既然北宁女子书院仍接收自己做学生,第二日一早起来,赵如熙用过早膳,就高高兴兴地准备去上学了。
“熙姐儿,高卫强三人送你去,晚上仍由他们去接你回来。”
赵元勋指着三个高高壮壮的中青年男子道:“这是高卫强,他不光是咱们伯府的护院首领,也会教你弟弟练武。这是吴东,这是马胜。”
“高叔,吴叔,马叔。”赵如熙跟他们见礼。
她转头对赵元勋道:“谢谢爹。不过我中午会去许家,下午要跟我师父他们一起画画,所以我打算让鲁伯和青枫都呆在县里,不回来了。否则中午我出门不方便。高叔他们送我过去就可以回来了,到晚上再来接我就好,没必要跟鲁伯和青枫一样,在那里一呆就是一天。”
听到这里,赵元勋深切地觉得他们在北宁县应该有一处宅子。赵如熙既然还要在那里念书,有一处宅子落脚要方便得多。
他暗暗在心里把这事记下,对赵如熙道:“让马胜留在那里跟鲁伯他们一起,其他两人回来,晚上再去接你。”
“好的。”赵如熙对这个安排倒无异议。
第二百零三章 半路被拦(二更)
商议妥当,大家就登车上马出门。高卫强三人都是骑马随侍左右。
马车驶进北宁县不久,就被人拦了下来。
“姑娘。”绥平伯府护院头领高卫强打马过来对赵如熙禀道,“裕隆阁黄掌柜想要见您。”
赵如熙眉头一皱,没有说话。
撷宝斋在她被关禁闭前就开张了,生意红火。昨日她虽没去看,昨晚见到萧若彤也没提及此事,但她看汪掌柜的能力和行事作风,这种红火只会持续下去甚至越来越红火。
在这种情况下,裕隆阁的黄掌柜跑到这里来拦她,是个什么意思?
如果在魏氏未被抓、魏家还没垮台之前,黄掌柜跑来,还有可能是因为傅云朗和赵如语的关系,算计她与魏家的婚事。可现在时过境迁,魏家之事一切都不可挽回了,傅云朗和黄掌柜不可能这么蠢,还来算计她吧?
“我要赶着去书院,不可能下马车跟他叙话。他有什么话就这么说吧。”她道。
高卫强过去传话,不一会儿,黄兴就步行走了过来。
他朝车里的赵如熙深深作了一揖,道:“赵姑娘,上次的事多有得罪。我家主子听说了这件事,狠狠斥责了在下,令在下来给姑娘赔礼道歉。这会儿好不容易在路上遇到,且容在下给姑娘赔个不是。”
说着,他又深深作了一揖。
赵如熙的眉头深深皱起,声音冷淡:“黄掌柜不必多礼。些须小事,说一声便罢。如今我还要赶着去上学,就不跟黄掌柜多说了。告辞。”说着她抬了抬手,作了个拱手的姿势,就要把车帘放下。
“赵姑娘,为表歉意,在下奉上一点小礼,还望姑娘笑纳。”说着,旁边的伙计连忙把一个盒子放到高卫强面前。
高卫强没有接,抬起头来看向赵如熙,等着她的示下。
赵如熙表情更冷:“不必了,无功不受?。高叔,我们走。”说着,直接把车帘放了下来。
高卫强转身走到马前,翻身上马,准备跟着马车一起离开。
黄兴顾不得面子了,朝着还没能马上启动的车厢里喊:“赵姑娘,我们银楼愿意出一百五十两银子一幅图和每件首饰半成抽成的价钱,聘请您帮着画首饰图。”
“我课业繁忙,无法抽空,抱歉了。”赵如熙清脆的声音从车窗里飘出,马车缓缓向前,很快就驶远了。
黄兴望着马车远去的方向,呆呆地半晌回不过神来。
他们这价钱已经给得很高很高了,为什么这位许姑娘竟然连头都不回。那个撷宝斋到底给了她多少钱一幅首饰图的价钱?总不可能是二百两吧?
他们打算得这么好,怎么这位许姑娘都不接茬儿呢?那他怎么办?
赵如熙到了书院,没有直接去北院,而是去找了崔夫人。
昨日崔夫人的话虽然说得很肯定,但书院的山长不是她。能不能让赵如熙在此读书,她做不了主,回来后还得请求尚德长公主。
要是尚德长公主不同意,这书赵如熙还念不成。
虽然她来书院的时间很早,但赵如熙前阵子在书院里住了几天,对崔夫人的作息时间很了解了。
“崔夫子,早。”一进门,赵如熙就扬起笑脸,打了声招呼。
可话声未落,她的表情就顿了顿。
屋里不光坐着崔夫人、陈夫人,当初入学考试时有过一面之缘的尚德长公主竟然也在座。
赵如熙反应快,及时缓过表情来,给尚德长公主见礼:“学生赵如熙,给公主殿下请安。”又问了崔夫人、陈夫人好。
“你就是熙丫头?来,坐。”尚德长公主笑着招了招手,指着自己下首的位置示意道。
一听“熙丫头”这表示亲昵的三个字,赵如熙的心就放松下来了。
“不敢。”赵如熙说着,在最末的位置上坐了下来。
《女德》课上夫子可说了,什么人坐什么位置,这叫恪守本份。守礼仪、知进退,才是个有教养的人。
如今她的身份跟尚德长公主差得远,所以座位也合该坐得远些,以己方的卑微衬托尚德长公主的尊贵,如此才能表示自己对长公主的尊重。
在“人人平等”的现代社会,开会时也是根据身份地位排位置的,所以赵如熙对这个观念虽微有些不爽,但执行起来倒没有丝毫的犹豫。
果然,看到赵如熙这个举动,尚德长公主和崔夫人、陈夫人脸上的笑意又多了几分。
“不必这么生份,你拜了枯木先生为师,跟我也算是自家人了。”尚德长公主笑道。
赵如熙忙道:“不敢。”
“你是枯木先生的弟子,枯木先生又在书院里授课,你在书院里念书就合情合理。所以就安心上课吧,不用担心别的。”尚德长公主又道。
赵如熙大喜,连忙站起来行礼:“多谢长公主殿下。”
尚德压压手掌,让她坐下,又问:“我听崔夫人说,你十分聪明,念书十分厉害?”
“是崔夫人过誉了。学生愚钝,当不得夫子夸赞。”
见赵如熙又谦虚又乖巧,尚德长公主对她越发满意。
她又跟赵如熙聊了几句,鼓励了她一番,这才起身离开。
送了尚德长公主出去,崔夫人对赵如熙道:“你回来得正好,明日就要考试,你今日好好复习,明日考个好成绩。”
一听考试赵如熙就兴奋了。
学霸最不怕的就是考试。考试成绩好,她就能得积分,也能升快班。升了快班,离毕业也就不远了。
上辈子读了那么多年书,她真不想再在书院里念太久,能早点毕业最好了。
原先进书院是想要个靠山对府侯府。现在侯府变成了伯府,她要防着的人成了爱护她、她也想维护的人,她真不想在书院里呆着了。
伯府这么穷,她自己更是一穷二白,得想法子努力赚钱啊。整天在书院里念书,真是做啥都不方便。
跟崔夫人告辞,赵如熙没去北院,而是去了丁班教舍。
她原先早早来书院练字,许雪陪着她。后来她进了北院,许雪也仍然早早来书院。
照许雪的说法是:早上清静,无论是写话本子还是看书练字,效率都极高。她也爱上了一个人早来在教舍里写字的时光。
所以这时候到丁班教舍,一定能见到许雪。
第二百零四章 许家的担心(三更)
看到赵如熙,许雪叫了一声:“姐。”就“哇”地一声哭了出来,扑上来一把抱住赵如熙。
“怎么了,怎么了这是?出了什么事了?”赵如熙吓了一跳。
“你家里……呜呜,出了那么大的事,怎么不捎信给我?爹娘和哥哥在家里急得睡不着,想去京城打探消息,又打探不到。要不是崔夫人说你们没事,我们可是要满城去找你了。”
赵如熙一听,内疚地不行。
“对不住,我没想到这一点。”
主要是赵元勋和朱氏对府魏丘的事做得太机密,她自己都不知道。后来猜到了也不能说。她怕坏了事,更怕牵连了许家人。
要是魏氏知道她有多看重许家,在知道风声后拿许家人做人质要挟她,那她怎么办呢?赵元勋和朱氏布了那么大的局,牵扯进来的官员无数,她不可以叫停,也叫不停。可不叫停,魏氏为了报复她,不知会对许家人做出什么样的疯狂事情来。
所以她发觉魏氏打她亲事的主意后,住到书院来,连跟许雪多说几句话的事都不敢做,只推说课业繁重,她还要帮萧夫人画首饰图,忙不过来。
许雪单纯,又惯来为人着想,听她这样说便也没有多来打扰。后来赵元勋亲自来接她,她更是只来得及跟住在书院的崔夫人请假,就急匆匆走了。根本来不及、也不敢给许雪留话。
“你是怎么知道我家出事的?”她问道。
“张露说的。她是听乙班的人说的。”
赵如熙点点头。
张露爱钻营,好结交人脉。书院里有些学生也是世家女,有亲戚在京城的,说起这事再传到张露耳里,也很正常——这也是她原先不愿意跟许雪提及家里事情的原因。
这妮子太单纯,什么心思都摆在脸上。别人一套话,她就什么都藏不住。偏书院里的学生对赵如熙的身世挺好奇,总爱旁敲侧击地打听。
所以怀疑自己的身世,与魏氏之间的矛盾,以及候府里的事,赵如熙一直不跟许雪说。她一概说过得好,家里人对她都很好。
“没事了,都过去了。我现在认回了自己的亲爹娘,伯府还分家了。现在我只跟祖母、我爹娘和弟弟住,其他人都分出去了。”
许雪只是听了一个大概,详细的连乙班那人也不知。她只知道侯府出事了,听说还有要被砍头的,吓得半死,其他就不清楚了。
赵如熙把事情大概说了一遍。
许雪这才放下心来:“你没事就好。”
想起傍晚放学还要跟康先生去教画画,没空去许家,赵如熙想了想,道:“中午我跟你回家一趟吧。也好叫叔叔婶婶放心。”
“好。”许雪点头。
姐妹俩其实还有许多话要说,可看到有人进教舍了,赵如熙现如今是话题中心人物,魏氏换孩子的事比先前还要离奇,被传得沸沸扬扬,她不想被人围观问东问西,便跟许雪说了一声,匆匆从后门出去了。
回到北院,还是被人围着说了好一会儿话,直到夫子来上课,她才得以解脱。
中午休息时间短,需得速战速决。而且书院有规定,没有家里来人接,不许出书院。
好在赵如熙在书院里住了几日,她会来事,又有萧夫人的关系,所以她跟书院值守的几个婆子关系都很好。
当下趁课间叫了一个不当值的婆子去雇了辆骡车,在中午放学的时候由婆子陪着去了一趟许家。
因为担心赵如熙,谢氏急得这两日嘴上都起了燎泡,看到她来家,抱着她也狠哭了一通,赵如熙好好安抚才住了哭声。
“你叔去京城打听消息去了。”谢氏抹着眼泪道,“你回侯府这么久,我们担心赵家人误会我们打秋风,愣是没去认过门。等今晚放学的时候,无论如何都得让你叔跟着你回去一趟,免得有什么事,想寻你都寻不着。”
她又抬起泪眼看向赵如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跟我说说。”
在书院不好说,现在许家除了谢氏母女也没外人,赵如熙便把这段时间的事跟她们说了。
当然,说的也只是众所周知的版本,内里的那些弯弯绕她自然不会说。
“这个女人,怎么这么狠毒?难怪呢,来接你的时候愣是要认小雪做女儿,我们当时就觉得不对劲。果然这里面有蹊跷。”
待母女俩义愤填膺地骂了魏氏一通,赵如熙才问道:“叔叔的生意做得如何了?”
说起这个,谢氏脸上就浮起了笑意:“挺好的。县里生意特别好,除了那几个摊,还有些人也寻来想买呢。你叔考虑过后,就也卖给他们了,反正价钱跟那些摊子拿的价一样。酒楼也谈妥了几家,送了几日了,反应不错,日日加量。京城那边,你叔也去看过了,打算也做起来。”
其实那日许永益被刺激了一通后,就决定奋发图强,第二日就把县里的几家酒楼跑了一遍,下晌就去了京城,打算也照着县里的模式设一些摊位,再推销给酒楼。
只是赵如熙这事一出,他就没心思弄这些了,在家担了两天心都没见赵如熙送信来,就雇了骡车去京城打听消息,故而京城的计划还没有实施。
不过这些,谢氏就不打算跟赵如熙说了。
但她不说,赵如熙也能猜得出来。
叔叔婶婶,是真心把她当亲生女儿一样疼爱。
“那真是太好了。”她亲昵地挽住谢氏的胳膊,“咱们家这日子,眼看着越过越好了。”
“不过呢,熬辣椒油挺辛苦的。生意小还好,用量不多。现在生意越铺越大,您跟叔叔两个人忙活,恐怕顾不过来。”
“可不是吗?”谢氏叹道,“我正跟你叔叔为这事发愁呢。现在县里的这些就够我跟你叔叔忙活了。以后京城那边做起来了,可怎么办呢?你哥、你妹我自是不肯让他们回来做这个活计的。可请外人,又不放心。”
“买人啊。”已沦落为剥削阶级一员的赵如熙张嘴就给了一个解决办法。
第二百零五章 绘画培训班开业(四更)
谢氏愣了一愣:“买、买人?”
“对啊。”赵如熙点头,“您买了人,身契在您手上,除非做逃奴,否则他们的生死都捏在您手里。他们与你们利益一致、休戚相关。你们过得好了,他们的日子也会好;你们过得不好,要不他们过得更差,要不就只能被你们再卖出去。所以奴仆比任何亲戚都要可信。当然,你买人的时候也要甄别,得看人品。”
“可、可买了人,住哪儿?”谢氏道。
不怪她见识浅,实在是生意发展得太快,他们还停留在庄户人家或小商贩的思维上,忽然就要做涉及到整个县甚至整个京城的生意,一下子没法适应,也转不过弯来。
另一个,许家现在这个宅子,在他们的认知里还是属于赵如熙的呢,他们只是暂时拿来用用。宅子小,住他们一家四口就合适了。买人?买奴仆的人钱倒是够,可买回来后,如何安排他们的吃住?
所以许永益和谢氏根本就没往这处想。两人总在请不请村里人品好的亲戚来帮助这个问题上纠结。
“家里现在有多少银钱了?”赵如熙问道。
“你等等。”谢氏就想起身去拿钱匣子。
赵如熙按住她的手:“我只想了解一下,您只告诉我这段时间赚了多少钱就行。我那份不用另算出来,我只需要一个总数。”
许永益本都有记账的习惯。再加上这生意是跟赵如熙合伙的,所以他把账记得清清楚楚。而谢氏最大的乐趣就是每天晚上临睡前听丈夫报数,看看自家又赚了多少钱了。
因此赵如熙这一问,她就清楚明白地报了一个数字:“一百三十六两多。”
说着这个数字,她的脸上就露出笑容来。
按分成,她们能分到八十一两银子。而八十一两,能买她们现在住的这个院子了。
半个多月,就能赚县城的一个宅子,她跟丈夫真是做梦都要笑醒。
要是京城那边的生意铺开,一个月能赚多少?她真是想都不敢想。
赵如熙点点头,站了起来:“婶,书城马上就要上课了,我跟许雪回去了。京城那边的生意和买人的事,您且等我两日。等我想清楚了就让许雪捎话给您和叔叔。”
“好。”谢氏虽然不舍,却也知道书院中午歇息的时间很少,赵如熙能来这一趟不容易,也不敢再留,送了她们出门。
回到书院分开前,许雪道:“姐,我已经写好了一个话本子,下课时我拿给你看。”
“好。”赵如熙笑着跟她挥了挥手,进了北院。
这段时间她请假,四书五经的夫子们留了不少作业,赵如熙需要完成,就不去丁班听下午的课了。而且她也做出了选择,有些课打算放弃。甚至她还有下午外出做事,不在书院里呆着的想法。
不过所有的这些,都得建立在她明日考试成绩优异的前提下。否则以崔夫人的严格,估计是不会应允她这种过份的要求。
下午放了学,赵如熙在教舍里收拾东西,就看到崔夫人领着一个三十来岁的妇人走进了教舍。
“这是宋妈妈,康先生家的世仆。”崔夫人先给赵如熙介绍。
宋妈妈给赵如熙行了一礼,笑道:“老太爷特地派奴婢来侍候姑娘的。”
赵如熙有些懵,不明白她那新认的师父是个什么意思,不由看向了崔夫人。
崔夫人却是一如既往地板着一张脸,并没有替康时霖解释的意思。
赵如熙只得朝宋妈妈笑道:“好的。我把东西收拾好就随你出去。”
两人跟崔夫人告辞,宋妈妈才道:“老太爷不好随意进出书院,便让老奴过来接姑娘。康家有座三进的宅子在县里,老太爷说先用着做画院。要是姑娘觉得不方便,再在书院附近寻一处,也免得姑娘放学后在路上花时间。”
“并没什么不方便。”赵如熙道,“北宁也不算大,乘车过去想来也花不了多少时间。”
两人出了书院,赵如熙并没有上康家的马车,而是坐了青枫来接的马车,跟着宋妈妈去了康家宅子。
半刻钟后,马车在一扇朱红的门前停了下来。
还没下马车,赵如熙就听门房叫道:“快去禀报老太爷,就说赵姑娘了。”
紧接着门里出来个人,笑道:“小师妹,你可算来了。再不来,师父他老人家又要骂人了。”
“三师兄。”赵如熙对吴宗行了一礼。
“别多礼,快进去吧。”吴宗摆摆手,催促着赵如熙。
对康先生这个急脾气,赵如熙也是很无奈了。老爷子又不是不知道她放学的时间,用得着这样催促么?
康时霖这座宅子说是三进,却是跟普通的三进院子不一样。进了大门也不往里走,转往旁边的一个拱门出去,就是一个花园。里面花木繁盛,亭台楼阁一应具有。
赵如熙跟着吴宗沿着游廊走了一会儿,就到了一处敞轩。
“啊呀,终于来了。快,你看看我准备的这些东西齐了没有,没齐赶紧说,我再叫人准备。”赵如熙还没看清楚人呢,就被康时霖拉了去。
作为培训班的老板,能收三千两银子的学费,她哪能不准备好画画的东西?
“我带了东西来呢。”赵如熙笑道。
跟着一起进来的青枫连忙把她提着的一个包袱打开,鲁伯和伯府的一个护院也把他们扛着的东西放到了地上。
赵如熙这才有空打量培训班的学员。
连师父和两位师兄一起,竟然有十二个人。
三九二十七,莫不是今天能收入二万七千两银子?
赵如熙想想就激动。
发大财了。
她还没激动完,康时霖就递了一个匣子过来:“三万六千两银票,都装里面了。”
不等赵如熙有反应,他就指着众人介绍起来:“这是国子监的方敬业,这是冀州的陈仲秋,这是岑家公子岑颂,这是陆家公子陆君玉……”
把众人都草草介绍完,他才指着赵如熙对大家道:“这是我小徒弟……”
说到这里,他顿住了。
第二百零六章 三件事(一更)
他摸了摸下巴,皱着眉看了赵如熙一会儿,忽然一点头:“知微而见著。嗯,知微居士。”他看向众人,“大家唤她赵知微便可。”
赵如熙:“……”
起名号这么随便的吗?枯木居士是不是就这么来的?
龚城、吴宗却觉得师父终于靠谱了一回。
女孩子的名字是不能胡乱告诉人的,大家也不好直呼她的名字,这是不尊重。
师父给师妹起一个名号,就跟业师给考秀才的学生起字一样,带着对弟子的一份期许。这样大家称呼起来也方便,实在是再好不过了。
赵如熙摸摸鼻子,朝大家行了一礼:“知微见过各位。”
等大家也回了礼,康时霖也没给赵如熙发表开班感言的机会,直接一挥手:“好了,开始画画吧。
转过身,他就发现鲁伯和青枫刚才已摆放了一些木架子,连忙问道:“丫头,这是什么?”
“画架。”赵如熙无奈地回答道。
看来现在是没机会跟他说学费的事了。等一会儿再找机会说吧。
她把匣子给了青枫,指挥着鲁伯和护院摆放架子。
龚城是工部的官员,平时看各种农具图、水利图最多,看到这个新奇的画架,顿时研究起来。
看到下人将他们带来的厚白纸夹到画架上,并在每个画架前的置物架上放上几支炭笔和一块馒头,吴宗忍不住拿起馒头好奇地问道:“这是啥?”
“炊饼,也叫馒头。”赵如熙道,“用来涂改画错的地方的。”
看到有桌子,她又指挥鲁伯和护院把桌子搬过来,让青枫将包袱里的东西拿出来摆上。
她也不知道这世界有没有石膏这玩意,当时被关禁闭,她也不能出去找,就仍是叫木匠做了一些简单的圆柱体和圆锥体,刷上白漆。
西洋画与中国画的区别,就在于西洋画是三维立体的,与中国画的平面视角与对线条的运用完全不一样。如何用光与阴来表现这种三维立体,用光与阴来表现物体的轮廓和界限,而不是直接画一条或直或弯曲的线条,圆锥体这些东西最是简洁明了。
时间紧迫,赵如熙拿起炭笔,刷刷刷画了起来,一面画一面讲。
其他人则围在她身后听着,待赵如熙三下五除二地画好那个圆锥体后,他们也拿起炭笔画了起来。
其实学这种画,最好教的就是没接触过画画的人。他们对画画没有固有认知,说一说,只要不是太笨的,都能领悟出来。
而画院里的这些人,不说康时霖师徒三人,便是其他人也大大小小在绘画界有名的,否则也入不了康时霖的眼,让他纳入这个绘画班来。
他们都是打小画画的,用线条直接表现物体已成了一种本能;而炭笔这种硬笔,跟大家惯常用的毛笔那软笔又完全不同。接受新观念,学习正确的拿笔姿势,于他们都有一定难度。这么一晃悠,半个时辰就过去了。
赵如熙看看时辰到了,跑到康时霖身边轻声唤他:“师父,你来。”
“别吵。”康时霖沉迷于新画法不能自拔。
他年纪最大,但接受新事物的速度并不比年轻人慢,现在已经摸到门道,正在慢慢适应,是最上瘾的时候。
赵如熙无奈地看他一眼:“时辰太晚,我得回去了。”她本来还想跟他商量些事情呢。
康时霖这才停住手,目光从画纸上移开,看了赵如熙一眼,又看了看画纸,终于恋恋不舍地放下手中的炭笔:“什么事?”
赵如熙指了指回廊的另一头:“咱们过去说话。”
康时霖只得跟她过去。
赵如熙现在也知道这老爷子的急脾气了,为妨他不耐烦,首先声明:“我要讲三件事。”
“行行行,赶紧说。”康时霖从吴宗等人那边收回视线,终于舍得看赵如熙一眼。
“第一件,我想问问,萧夫人怎么没来?她不是说也想学画画的吗?”莫不是因为男女有别,所以她不来了?
提起这事,康时霖皱起了眉:“前两日她的课就没来上,好像她家里出了事。”他一摆手,“别问我什么事,我不清楚。”
赵如熙只得把到嘴的问话给咽了回去。心里打定主意一会儿就去打听打听。
她又问:“第二件,是关于我上学的。我如今是您弟子了,您能不能跟书院说说,就说下午的课我不上了。您有时间的时候,我下午就跟你学画画;您没空的时候,我就做自己的事。”
“这没问题。”康时霖觉得这就是一件小事,“不过,你还要做什么事?总不会一直去萧丫头那里去画什么首饰图吧?你现在又不缺钱,没的去那里浪费时间。”
“是,也不是。”赵如熙道,“我会抽空去,不过不会一直在那里呆着。我想画画,也想练字,还有可能干些别的。”
一听是用这时间来画画,康时霖自然无不答应:“行,这事我答应你。”
“第三件事,就是您给我的钱了。您是我师父,二师兄、三师兄是我师兄,我怎么能收你们的钱呢?你们的钱,我是万不能收的。”
康时霖一听是这种事就不耐烦:“给你你就拿着,婆婆妈妈的做什么?我还能少得了三千两银子?你知道我一幅画值多少钱吗?还有你三位师兄也是如此,他们谁也不缺钱。昨晚你师兄给你的画,你拿出去卖,没有两三千两都不要出手。”
赵如熙一听就羡慕极了。这才是人生赢家啊。靠自己的本事,画几幅画就能活得自由自在了。
她严肃道:“这怎么能行呢……”
就说了这么几个字,她就被康进霖不耐烦地打断了:“我辈之人,少说这种俗事。行了,我去画画了。”转身就走,十分干脆利索。
赵如熙知道他脾气。她要是再推辞,在师父眼里就成了俗人,定然要被师父给嫌弃。
她只得跟在他身后道:“那就多谢师父师兄了。以后等我淘换到好东西,再孝敬师父和师兄们。”
康时霖这才满意。
第二百零七章 探萧若彤(二更)
赵如熙又叮嘱:“我下晌不去书院上课的事,您老别忘了跟书院说。”
“不会忘,回去吧。”康时霖挥挥手,走回去继续画他的画。
从画院出来,赵如熙又吩咐鲁伯去撷宝斋。
今天本来要领许永益回侯府的,但耽误的太晚,她便让鲁伯去说明了。
许永益只是担心她,知道她没事就放心了。表示什么时候有空再去,反正也不急。
“姑娘,时辰不早了。再不走的话,没回到京城天就黑了,城门关了进不去就糟糕了。”青枫提醒道。
鲁伯向来沉默,这会儿也在前面道:“对啊,姑娘,可不能再耽搁。”
“也不用特意绕道,就拐过去,我说几句话就走,耽误不了多久时间。”赵如熙道。
萧若彤在她最困难的时候帮了她,现如今她出了事,赵如熙不能不过问。她的时间都排得满满的,这时候不去,还不定得等到什么时候才有空打听了。
听赵如熙这样说,青枫和鲁伯就不说话了。
鲁伯到了路口,驾着马车拐进了撷宝斋门口。
赵如熙是撷宝斋的首席设计师,看门伙计对她都熟悉。
不用通报,她直接上了楼,找了汪掌柜问道:“我听康先生说萧夫子家出事了?什么事啊?要紧不要紧?”
汪掌柜早听说了绥平伯府的事,多日不见赵如熙,乍一见到,他高兴着正要问话呢,就听到赵如熙问了这么一句。
他敛了脸上的笑,叹气道:“什么事,我不好跟许姑娘您说。只是我家小姐为了这事病了呢。许姑娘您要是有空,去看看我家小姐吧。王妃已把她接回京城的镇南王府了。我家小姐素来喜欢你,总在我们面前夸你。有你宽慰几句,没准能好些。”
“我们姑娘已回归绥平伯府。往后烦请汪掌柜唤我家姑娘为赵姑娘。”青枫出声纠正道。
这件事,是赵元勋要求她做的。自家姑娘不好出言纠正,就得由她们这些下人出面。
汪掌柜连忙拱拱手:“赵姑娘。”
赵如熙摆摆手:“无妨。”
听他这么说,赵如熙就知道萧若彤的事,汪掌柜不好启口。
她便也没再问,点头道:“好,我晚饭后就去。”
又问了镇南王府的地址,借银楼的笔墨写了个拜帖,赵如熙告辞出来,直接回了京城。
鲁伯把她送到家门口,自己没进去,而是赶着马车去了镇南王府递拜帖。
赵如熙进了门,依着规矩,仍是先去给老夫人请安。
“回来了?快用膳。”大夫人赶紧吩咐下人摆饭。
赵如熙早已叮嘱今晚不要等她吃饭,大夫人也担心饿坏了老人,便都先吃了。
以前老夫人一个人吃饭,是不愿意看到二房、三房的人。可单独跟大房吃,又容易传出一碗水端不平、苛待庶子的名声。为了少麻烦,她干脆谁也不叫,只一个人吃。
现在分家了,大房的人也就这么几个,倒也不吵闹,于是现在都是在一块儿吃饭。地点就在荣禧堂的膳厅里。
赵如熙转移阵地去了膳厅,大夫人在一旁陪着。
母女两人,赵如熙也不讲究“食不语”了,便把萧若彤的事跟母亲说了,道:“你让人给我准备些礼物,我一会儿要去看望萧夫子。”
“好。”大夫人闻言,赶紧亲自去准备东西。
不说萧若彤前段时间对赵如熙的关照,只说跟她交好,赵如熙以后去参加宴会,不知能少多少麻烦,大夫人都愿意把礼备厚一些。
这可是女儿自个儿结交出来的好人脉。
虽说戌时才宵禁,但古人睡的早,赵如熙担心自己去得太晚不方便,三口两口吃了饭就提着礼物去了镇南王府。
担心赵如熙出错,大夫人叫周嬷嬷和青枫一块儿陪着她去。
上了马车,赵如熙才有空打听家里的事:“周嬷嬷,今儿个家里没什么事吧?”
“没什么事儿。”周嬷嬷道,“今儿个二房、三房的拱门已被封死了。二房、三房的人要来咱们府上,得从大门进了。府上现在一下子少了许多人,清静不少,夫人也不用那么操心了。姑娘尽管放心。”
“砌了?砌了好。”赵如熙为赵元勋的麻利点个赞。
既然分了家,砌墙这事就得快。直接把两房给弄出去,免得又多生事端。
“那后门呢?他们要是想从后门进来,咱们不好拦吧?”她问道。
原先的绥国公府很大,一共有四个门。前后两个门对着的都是能跑两辆马车的大街,左右两边的围墙面对着巷子,开的是角门。当然,正大门两边还有侧门和角门。平时正大门是不开的,只开侧门和角门。主人走侧门,下人走角门。
“大夫人说府上人少了,怕顾不过来,直接把后门和西角门给锁了,只留正侧门和给厨房送菜的东角门。”
“我爹我娘安排得真好,就该这样。”赵如熙深为这世有这样的爹娘感觉庆幸。
否则你在前面拼命努力,后方友军不光帮不上忙,还老给你捅娄子。有这种猪队友真心伤不起。
镇南王府离康时霖的宅子不远,离皇宫也很近。连续两次来这种地方拜访,赵如熙真心理解了老夫人。
像绥平伯府这种地段的宅子,就是拿着银子、加个十倍都买不着。因为它离皇宫、离权利中心近啊。安全不说,左邻右舍都是同等甚至更高地位的勋贵。去顶级豪门家窜个门子唠个嗑,也不过是半盏茶的功夫。
而住得远了,哪怕你当再大的官,也要因为底蕴不够被人瞧不起。
听说魏丘当年为了他现在住的宅子,可是用了好些手段呢。
因为送了拜帖,赵如熙到了镇南王府门口一报名字,就有婆子请了她进去。
镇南王府自然比绥平侯府要大,赵如熙跟着婆子走了好一会儿,也不知穿过了多少厅堂和拱门,才进了一个院子。
“王妃,赵姑娘到了。”院里人看到赵如熙进来,连忙进去禀报。
领路的婆子听了,对赵如熙笑道:“想是王妃想见姑娘,还请姑娘随我来。”领了她上了台阶,进了正屋。
镇南王妃四十来岁,保养得宜,容貌跟萧若彤有几分相像。
第二百零八章 倾吐心声(三更)
待赵如熙行了礼,她上前亲自把她扶了起来,笑道:“彤儿一直跟我夸赞你这孩子聪明能干。今儿一见,果不其然。”
赵如熙原以为镇南王妃见自己,是有什么话叮嘱自己。却不想只寒喧了几句,她就道:“行了,你去看看你萧夫子吧。”
镇南王妃原是来看望女儿的,听得赵如熙来,这才留下来见一见。待赵如熙随着婆子去了隔壁萧若彤的屋子,她也回了正院。
看到萧若彤,赵如熙吓了一跳。
不过几日不见,萧若彤就瘦了一大圈,眼睛红肿,精神憔悴,跟原先判若两人。
思及刚才见到的镇南王妃,赵如熙就隐约猜到不是镇南王府出事,而是萧若彤跟夫家的矛盾了。
云嬷嬷轻叹一声,拍拍斜躺在床上的萧若彤:“小姐您好生跟赵姑娘说话,奴婢出去一下。”
萧若彤轻轻点了一下头。
云嬷嬷不光自己出去,还把屋里的其他丫鬟都带了出去。周嬷嬷见状,也知机地拉着青枫跟了出去。
等赵如熙在床前的兀子上坐下,屋里就剩了她和萧若彤两人。
“夫子,您这是……”想起系统曾跟她说过的萧若彤的情况,赵如熙叹了一口气。
萧若彤苦笑一下:“我没事。多谢你来看我。”
赵如熙笑了笑:“这是应该的。”
她劝道:“不管怎么样,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您这样,王爷和王妃不知多挂心。您得放宽心,早日好起来才是。”
萧若彤点点头:“你说的是。我就不该为个男人,让我爹娘操心。”
赵如熙心里一动,抬眸看向萧若彤。
“小熙,你年轻虽小,还没说亲,但我平日看你说话做事,多有真知灼见,比我强上许多。”
看到赵如熙,萧若彤一下子有了想倾谈的**。
这两日,亲切的长辈、平辈来探望她的不少,但这些人说的话,她一个字都听不进去。便是她娘,也劝她忍气吞声。这绝不是她想听的话。
倒是赵如熙,两人因为银楼的事接触甚多,她就发现这孩子年纪虽小,说话做事不落俗套,两人竟然特别谈得来。因此她便有一种想将自己的心思吐露一番的冲动。
“你说,我这段婚姻还要不要维持呢?他竟然……瞒着我,让丫鬟生了个孩子。前段时间他一直不来接我回去,就是在等孩子落地。现在他说要去母留子,让我把那孩子当成自己的好好抚养。还说这样做是为了我好。”萧若彤的眼泪又下来了。
“我跟他打从四、五岁上就认识,一块儿玩耍,一块儿长大。他说他心里只有我一人,一辈子不会纳妾收通房。可现在……”
她摇摇头:“我娘,其他长辈,还有我昔日的姐妹,都劝我退一步,回英国公府,把孩子好好抚养成人。说他这样做也是无奈。毕竟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要不是我不能生,他又何必走这一步?这可都是为了我。他能做到去母留子,已是对我最大的情谊了。”
“可我不甘心。”她摇摇头,用手帕捂住嘴,“昔日的誓言犹在耳畔,转眼……他就跟别的女人生了儿子。还瞒了我那么久。”
看到萧若彤哭得不能自抑,赵如熙安抚地拍拍她的手。
萧若彤又继续道:“人人都叫我忍了,说如果我不忍下这口气又如何呢?即便我娘家得势,英国公府允我和离,可接下来我怎么办?是不是还得再嫁人?我又不能生孩子,难道还要嫁去给人做后娘不成?与其做继室,做后娘,不如养下这个孩子,至少我是原配,那孩子也没娘甚至不知道自己的亲娘,我只需把他当亲生孩子养,世子爷对我心怀愧疚,也会对我更好。”
赵如熙听得这话,心里暗叹一声。
萧若彤娘家有钱有势,镇南王妃也是个疼女儿的,定然给她请这时代最好的郎中瞧过。要是这样,萧若彤还是怀不上孩子,多半是没得生了。
遇到萧若彤这种情况,便是搁在二十一世纪,女子当自强的时代,婆婆妈妈们仍会叫她忍,仍然劝和不劝离。一个女子如果没有丈夫孩子,即便事业再成功,也要被那些人所叹惜怜悯。更不用说这古代了。
这种事,全看自己怎么想。
比如书院的崔夫人,丈夫死了,婆婆不慈,自己又没有儿女,她没有改嫁,而是去了女子书院做了夫子和管事。谁知道夜深人静,人家阖家欢乐的时候,她心里不苦呢?可她改变主意要嫁人,日子过得不顺畅时,是否想念当初在书院时候的自由自在,后悔自己嫁人的行径?
这种事真是因人而异,因时而异,比什么东西都复杂。便是自己都理不清,外人又如何插嘴出主意?劝和不劝离的那些人,又何尝不知道其中的苦楚?可就怕劝离了,到时候那人后悔,怪上自己,自己也觉得自己多嘴误了别人的一生。
好在萧若彤也只是心里闷得难受了,跟赵如熙倾诉一番,并没有需要她给自己建议或安慰自己的意思。
她哭了一场,又把心里的话说出来,便抹了泪眼,强笑道:“看我,都糊涂了,跟你说这些。你个小姑娘,亲都还没定,没的让你怕了定亲成亲。”
顿了顿,她描补似地补充了一句:“天下男人,也不都这样。”
说着,她的眼泪又流下来了。
赵如熙看她这样,忍不出开口:“夫子,您跟世子应该还是有感情的吧?否则也不会这么伤心。有感情,就再试试吧。要是不如意,再和离也不迟。”
萧若彤一愣,抬起泪眼来看向赵如熙。
“如果他伤透了你的心,你对他没了感情,和不和离都无所谓,你自己过得开心就好。可如果你对他还有很深的感情,离了就觉得忘不了,那就先等等,不必急着下结论,免得做下让自己后悔的事。”
“你的婚姻是否存续,别想别的,只看你自己的心。”赵如熙又道。
第二百零九章 朱氏的看法(一更)
“看自己的心?”萧若彤咀嚼着这几个字,不由怔愣住了。
从来没人从这个角度来劝过她。
“对,你的心。”赵如熙道,“如果你是贫家女,和离之后生活无着,那我自然要劝你忍下这口气。可你不是。即便你和离回来,王爷和王妃依然会养着你,你自己也能凭本事吃饭,不用看别人的脸色过活。所以我才劝你,看你的心,看你如何看待这些问题。人生苦短,定然要过得开心。”
“你说的对。”萧若彤思索一番,点了点头,“我如果对他还有期待,那就再信他一次,也给自己一次机会;如果不行,大不了再和离便是。如果没有期许,不如放彼此生路。我自己逍遥过日;他也可以再去娶妻。”
“你想明白就好。只一点,别糟蹋自己的身体。别人姑且不论,你自己得爱自己。”
这些鸡汤,现代网络上都说腻了,可放在这古代,却十分新鲜,于萧若彤而言更是直击其心,让她犹如醍醐灌顶。
“小熙,多谢。”
赵如熙颔首,站了起来:“天时太晚,我就先回去了。我如今还去书院念书,晚上都这时候有空。要是你想找我说话,叫人去绥平伯府说一声即可,我吃过晚饭便过来。”
“好。”
赵如熙出去唤了云嬷嬷等人进来,这才离去。
回到缓平伯府,赵如熙正要回品茗居,周嬷嬷就道:“姑娘,今儿个青枫她们已替你把东西都搬到修竹院了。”
“是的,姑娘,奴婢一直想跟您说这事呢。”青枫忙道。
赵如熙点头,转身朝修竹院走去,一面道:“周嬷嬷你回去吧。”
“是,姑娘。”
等赵如熙进了修竹院,被迎出来的袁嬷嬷等人带到她的卧室时,大夫人也进来了。
“娘,您怎的还没歇息?”赵如熙问道。
“我不放心,来看看你。”大夫人转头吩咐点绛等人去准备沐浴的东西,这才问道,“庆阳县主……没事吧?”
勋贵圈里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萧若彤这些事都是瞒不住的,之后定然要传得人人皆知。
赵如熙也没瞒着她娘,把萧若彤的事说了。
她也想通过这事看看朱氏是怎么想的。
虽然最开始,老夫人和大夫人答应她,她的婚事她自己做主。但时过境迁,现如今大夫人是自己的亲娘了,谁知道她会不会改变主意?
自古打着“为你好”的名义干涉子女婚事的父母还少吗?爱之深,才更希望自己子女的亲事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下。谁也不希望有一个看不清楚的未来。
可孩子不这么想。
更何况,她跟老夫人和大夫人之间的代沟,那可是隔了几千年和一个银河系呢。
“娘,您说,萧夫子这事该怎么办才好?”
大夫人皱眉没有说话。
好一会儿她才叹了口气:“这事,还得镇南王妃作主。不过县主生不出孩子,恐怕这口气还得咽下去。要不然怎么办呢?和离回家,总不能孤独终老。可再嫁还能嫁得了什么好人家?万不过是给人做后娘。做后娘,还不如留在英国公府当原配呢。好歹英国公世子是去母留子,没叫那生母做小妾。”
赵如熙撇嘴:“这可不是他们家人好,只不过是因为镇南王府势大。换个人,英国公府的气势可不会这么怂。”
大夫人点点头:“说的也对。”她摸了摸女儿的脑袋,面露愁容,“熙姐儿,娘只希望你以后能日子顺遂,再不受半点苦楚。”
自打知道赵如熙有可能是自己的孩子,大夫人每每想起心里就揪得慌。要不是当年她做事不够谨慎,让魏氏钻了空子,又岂会让这孩子过了这么多年的苦日子?现如今,她只能好好替女儿谋一桩好亲事,来弥补自己的过失了。
感受到大夫人的心绪,赵如熙隐约也能猜出她的意思。
不过有些话,她还是得挑在前面。
“娘,当初我回来,您跟祖母答应我的亲事我自己作主,现在可不能反悔。”她道。
大夫人一愣,望着赵如熙半晌不说话。
赵如熙心生不妙,抬眼问道:“怎么,不行吗?”
大夫人垂下眼,脸上露出难过的神情:“不是。只是当初魏氏对你不好,你提这要求我能理解。可现如今我是你亲娘,你竟然还是这么不放心吗?娘对你,只恨不得把心掏出来,又怎么会在婚事上害你?”说着,她红了眼眶。
“娘,不是这样的。”赵如熙连忙道,“您当然疼我,事事替我打算。但我想要的,可能跟您给我安排的不一样。”
“就比如萧夫子这事,或许镇南王妃跟您一样,都觉得是为了萧夫子好,劝她忍下这口气。可你们又怎么知道萧夫子自己是怎么想的呢?当初英国公世子对她海誓山盟,可转过头就瞒着她跟丫鬟有了孩子。没准在她心里,会觉得看英国公世子一眼都觉得脏。她宁愿重新嫁一个她不在乎的人,给人做后娘,也不愿意跟世子再在一起。什么叫痛苦,什么叫幸福,只有她自己知道。”
“每个人,在乎的东西不一样。有些人,穿金戴银就觉得满足,丈夫忠不忠对她而言无所谓;可有些人,却把丈夫的情谊和对自己的尊重看得比什么都重要。萧夫子出身高贵,钱权二字于她而言生而有之,所以她并不看重。她看重的是丈夫对她的情谊。”
她很想跟朱氏说,她也跟萧夫子一样,更看重情谊。尤其是纳不纳妾、对婚姻忠不忠诚这问题,她放在婚姻的首选位置。
对于现代女性来说,穿越到在古代面对婚事,再没有比这个问题更重要的了。
可这些话她实在不好跟朱氏说得太明白,否则就是戳她的心窝子。
毕竟,赵元勋也是有姨娘有庶女的。朱氏的婚姻在外面看来似乎挺美满,但她生了两个女儿后丈夫就开始纳姨娘睡通房,甚至在自己怀孕最需要丈夫体贴关怀的时候。
即便这是情不得已,是为了子嗣、为了侯府的未来。但丈夫天天叫别的女人相伴,大夫人心里定然还是会有一根刺的吧?
第二百一十章 好多钱(二更)
大夫人面上有一瞬的怔愣,旋即她就苦笑。显然,她也想到了自己的婚姻。
可苦笑完,她看向赵如熙的目光如同看一个不懂事的孩子。
“世间哪有事事如意的婚姻?你也说了,当初英国公世子对庆阳县主海誓山盟。可现在却整了这么一出。可见人心是会变的。什么情谊、尊重,这种虚无飘渺的东西能维持多久?把实实在在的东西抓住,才是正理。”
她拉过赵如熙的手,温声道:“在你这个年纪,自是把情谊看得比什么都重要。可等你嫁了人,你才会发现,什么情谊,不过是男人嘴上的甜言蜜语罢了。唯有身份地位、钱财家世才是最重要的。”
见赵如熙仍不以为然,她道:“就比如你跟如馨、如蕊、如语四个姐妹。因为嫡庶,你在家里是最尊贵的。可如果你只听男人的甜言密语嫁了人,而不挑家世地位,等你去参加宴会,或是回家归宁,你发现往昔不如你的姐妹穿金戴银,地位尊贵,处处得人奉承;而你却灰头土脸,置一身新衣都难,处处被人白眼。到那时,你又如何?这世上,原就是先敬罗裳后敬人。”
赵如熙哑然。
“所以我给你大姐、二姐挑亲事,不光要里子,也在面子。至少身份地位不能太低,家风要正,其次女婿也要人才齐整,明理上进。”
“这样四角俱全的亲事,很难吧?京城这么多贵女,有这样的好亲,谁不愿意呢?”赵如熙嘟哝道。
“难啊。所以打十一二岁,我就开始擦亮眼睛四处寻摸。我自己是女人,我又怎么不知道婚姻里女子的难处?我自然要为我的亲生女儿细细盘算,怎样的亲事才是最适合你们的。”
赵如熙本来是要说服母亲的,被朱氏这么一说,她竟然被母亲说服了。
她也不是真的十三、四岁的女孩儿,她内里可是快三十岁的灵魂。前世不光在论坛里看多了各式吐槽婚姻的帖子,她自己的同学、朋友、闺蜜的婚姻生活,也都看在眼里。
她不得不承认,朱氏说的很有道理。
她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既如此,那又何必嫁人呢?自己一个人过不好吗?”
“一个人过?”朱氏忍不住笑了起来。
她站起来,不想再理会天真的小女儿:“你说的这些可都是孩子话。行了,以后你的婚事娘会听你的意见,不会擅自作主帮你定下的;你呢,也别自作主张。反正你知道一点就行:娘是不会害你的。赶紧睡吧,别想那么多。”
又一次被当成了孩子,赵如熙无奈。
“娘,您等等。我还有事要跟您说。”赵如熙叫住朱氏,从衣橱里拿出康时霖给她的那个匣子。
“这是什么?”朱氏返身回来,坐到椅子上,打开匣子。
看清楚匣子里面装的东西,她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拿出银票来看了看,发现这银票是真的。再数了数,一共三万六千两银子。
“你这是打哪儿来的?”她抬起头,问女儿,神情有些紧张。
赵如熙不由笑了起来:“娘,昨日康先生和崔夫人说这事的时候您也在场,您忘了?这是今日师父帮我收的束脩,每人三千两。”
她从里面拿出九千两银票:“这是我师父和两位师兄的。师父硬要给我,我当时不好推辞,所以拿了。这钱我不能要,得还回去,或是买相应的礼物回个礼。”
她把剩下的银票推了推:“这是我这次赚的钱。”
大夫人一怔,跟碰到烫手的东西一样,把银票又推回给赵如熙:“你给我做什么?自己拿着。”
她正容道:“孩子,因为娘的疏忽,你这些年受了不少苦。”说着,她鼻子有点酸,“爹娘不知如何弥补才好,怎么还可能要你辛苦赚回来的钱?养家是爹娘的事,你的钱你自己拿着。”
昨晚赵元勋领着赵如熙回来后,因为情绪太激动,没有留在外院,而是直接回了后院,宿在了大夫人房里,拉着大夫人说了半宿的话。
赵如熙当时敷衍吴宗,说她因为家贫,没有笔墨纸砚,所以用炭条画画。这些话,赵元勋原原本本跟妻子说了。
说着这话,他一个大男人都红了眼,更不用说一片慈母心肠的朱氏了。
夫妻俩流着泪,商议着以后好好对待赵如熙,绝不让她受半点委曲。以后她出嫁,家中也尽可能地给她办嫁妆。至于她赚的钱,自然更是一文钱不会要。
他们本就愧对于她,孩子自己辛苦赚的钱,他们怎么可能厚颜染指呢?
换句话说,富裕家庭里的孩子,比如赵靖立、赵靖安,比如赵如馨和赵如语,无论嫡庶,无论是不是养女,他们都不会想着要去赚钱。因为他们衣食无忧,他们根本就没有这种需求。
可赵如熙呢?先是去给庆阳县主画首饰图赚钱。即便明知自己的身世有蹊跷,她很有可能是侯府嫡支嫡女,仍然不辞辛劳地每日晚归,就是为了赚些银两。
这次不顾名声不要名份,在教画画的时候也想要收三千两一人的束脩,也是这孩子想要赚些钱。
为什么要赚钱?因为她穷怕了。
她手里没钱,心里没安全感。这都是穷闹的。
面对这样的孩子,他们做父母的心中愧疚都来不及,哪里会要孩子辛苦赚来的钱?
“娘,如果家中入不敷出,您打理家里中馈甚是辛苦。不如拿点钱去置办些铺子田地。如果我赚不到钱就算了,既然能赚钱,我自然不能看着您辛苦操劳。”赵如熙道。
她倒不是圣母。她其实很自私。如果在现代,她肯定会自己买房子买铺子、或进行投资,偶尔给点钱,买点东西孝敬老人即可。
可这是古代,女子是没有财产权的。即便她出嫁,嫁妆单子都会在衙门里备案,以备以后和离时析产。
如果她现在瞒下这几万两银子,这些银子不管是出嫁前还是出嫁后,都过不了明路。而且因为数目太大,她也不好拿出来使用。
第二百一十一章 可入族学(三更)
更何况这事根本瞒不住,昨晚他们当着赵元勋和朱氏的面说了三千两银子束脩的事。如果她收了钱,闷不吭声地把这钱收在口袋里,老夫人和赵元勋夫妇会如何想她呢?一家人必然要离心。
她是现代人,灵魂里情感独立,在这古代也没有多少安全感,也不会百分百信任任何人。
而老夫人、赵元勋等人也是有私心的,对她和赵靖泰有亲疏远近之分。与赵靖泰相比,她不光是后面才回来的后来者,更是以后要泼出去的水。几百两银子或许长辈们不会有想法,可这是几万两呢。
因此她把这钱拿出来,也是想试探一下三个长辈甚至赵靖泰。
如果他们想把这笔钱分成两份,大头留给赵靖泰,小部分给她当陪嫁,那她以后跟这些人也只能是面子情了。她之后赚的每一文钱,都会牢牢地握在自己手里。
她不否认自己疑心重,自私薄凉。她做不到把自己所有的一切都奉献给绥平伯府,她需要为自己打算。
现在看到朱氏这么说,赵如熙的心暖洋洋的。
她道:“这事,您还是跟祖母、爹爹商量一下吧。这么大一笔钱,没准祖母和爹爹另有想法呢。”
“不用。”朱氏摆手道,“昨晚我已跟你爹商量过了,你赚的每一文钱,我们都不要。以后等你出嫁,我们也会尽我们的能力为你置办嫁妆。”
“至于你祖母……”朱氏伸手抚了一下赵如熙的秀发,“她老人家年纪大了,家里的事,也不需要她事事操心。这件事你也别告诉她。她老人家吃好喝好,好好保重身体就行。”
赵如熙点点头:“好。”
这也是她预料的结果。
赵元勋和朱氏都是疼爱孩子的。朱氏可能会不放心钱在她手上,接过去保管或帮她置成固定资产,但等她需要用钱或出嫁时,是会把绝大多数还给她的。
可老夫人就不一定了。毕竟老人还是更看重子孙。
“至于你弟弟,也不用告诉他。泰哥儿那孩子对钱没概念,他不会有想法。但他的嘴不严,万一哪日说漏嘴,让人知道,尤其是二房、三房的人,就不好了。”
赵如熙点点头。
大房跟三房不亲,赵靖泰不会跟他们说。但面对赵靖立和赵靖安就不一定了。这两个哥哥,以前一个是他的亲大哥,另一个也是打小的情谊。
得知这几万两银子的存在,赵靖立和赵靖安或许没想法,但赵元良和赵如语、赵如蕊就说不定了。这三个都是为自己打算的。到时候直接说大房昧下了公中财产,要求把这几万两拿出来平分。虽然可以解释清楚,但牵扯未免太大,闹得人尽皆知。
“娘,那我知道了。”
她抬眼看着朱氏:“娘,我既能赚钱,我自然也有能力把这些钱保管好的。我不会就这么放着,我会置成一些资产,或做我想做的事。到时候这些铺子屋舍,我该如何处理呢?”
“先放我名下吧,跟我的嫁妆在一起。”
朱氏说着,本想提一提魏丘名下变卖的田庄铺子,可想一想京城那么多豪门大族,这些东西他们根本沾不到边,遂又把到嘴的话咽了回去。
赵如熙知道母亲的为人。而且她先前说了要把钱交给朱氏保管,也是信任她。听说跟朱氏的嫁妆放在一起,自然没有不答应的:“好。”
见朱氏想起身,赵如熙赶紧拉住她:“还有件事,也要跟娘您商议一下。”
“你说。”
“许家,就是我养叔叔婶婶他们,因为我忽然没去书院,后来他们又听说了咱们伯府的事,急得冒火,担心的不行,婶婶憔悴了一大圈,嘴上起了一层燎泡,叔叔雇了马车到京城来转悠了几天,想打听咱们的消息。我今天听说后,内疚的不行。”
“当时你们邀请他们来侯府,他们担心自己的衣着、行为不妥,让下人看了我笑话,不肯来;也担心被你们误会他们是上门来打秋风的,从而对我不好,所以连上京来认门都没有。这次根本不知道咱们家住哪儿,才满城转悠。”
她抬眼看着母亲,眼眸里满是认真:“娘,咱们正式邀请叔叔婶婶来家里做客吧?本来我想今晚带叔叔过来认个门的,但总觉得这样做不够尊敬。还是爹娘你们正式下帖邀请他们才好。他们并不想从咱们身上得到什么,他们是真心疼爱我。”
朱氏听了,眼里冒了泪光。
她用帕子拭了一下眼泪,这才道:“你许家叔婶确实是真心疼爱你。我也是很感激他们的。只是当初你不是我的女儿,魏氏都没什么表示,我派人送钱给他们,他们根本不要,我也能理解他们的骨气,所以没有强行给予。后来魏府和魏家的事,一桩桩一件件,这事不落定,我跟你爹也不好出面去感谢许家。现在事了了,我昨儿个晚上还跟你爹商量,要邀请你许家叔婶呢,没想到你今天就提起了。”
她摸摸女儿的头:“我特别感激他们。他们不光没有虐待你,还精心教养你,没让你吃一点苦头。你看你现在,无论是脾性还是学识,都比我自己精心教养的孩子还要强许多,这都是你养父母和养叔婶的功劳。我怎么感谢他们都不为过。”
听到这话,赵如熙心里很是熨帖。
“我跟你爹商量了,送钱,你叔婶肯定不要。他们穷归穷,却十分有骨气,唯恐被人看不起,觉得他们来讨要好处。强行送钱给他们,是对他们的羞辱。所以我们打算替许崇文找个好学堂。”
见女儿眼睛亮晶晶的望着自己,朱氏伸手抚了抚她的脑袋:“靖立、靖安因为要走武将的路,所以没有进学堂。咱们赵家的族学,可能你不知道。它是用曾老太爷留下的祭田的出息办的,请了族里一位致仕的同进士和两位举人当夫子。虽说学堂用的是祭田出息,但费用还是不够,所以每年咱们府上都会再补贴五百两银子给学堂。这么多年咱们只付出,却从来没有享受过学堂的任何好处,放个人进去念书,不成问题。”
第二百一十二章 你很有天赋
“娘,您真好。”赵如熙说完又补充一句,“爹也很好。”
这正是她准备跟朱氏说的,想让她替许崇文找个好学堂。
许永益和谢氏,最大的期望就是一又儿女有出息,日子过得好。许雪进了女子学堂,自己又学着写话本,靠自己的本事养活自己,是不用发愁了。可许崇文却还呆在那个私塾里拼命念书。
赵如熙作为学霸,对古代童生、秀才办的私塾的教学模式很好奇,在刚穿越来后特意询问过许崇文。
然后她就发现,许崇文的先生教学流程是这样的:先生领读—学生跟读—学生自读—学生背诵—学生抄写—学生默写。周而复始,循环往复。
释义讲解?不存在的。你要问,先生会告诉你:读书百遍,其义自现。老实去读书,别整幺蛾子,否则伸掌出来,戒尺侍候。
赵如熙深切怀疑是这些人自己都不明白书里的意思,所以也不给学生讲,只叫他们背诵。
跟这样的私塾先生相比,她在女子书院里的先生,档次高,学识好,教学也极讲究方法,简直差的天远。
不过想想也应该,她们书院的夫子都是大牛,轻而易举就考上了进士,还都是名次靠前的;而许崇文私塾里的夫子,都是落第秀才或童生。智商、学识、见识都是云泥之别。
所以人人都想上名校呢。
因此赵如熙想报答许家,她觉得光出个凉拌菜的方子还不行,需得给许崇文找个好私塾,这才算是报答了许家人对她的这份掏心掏肺的好。
可没想到,朱氏的想法竟然跟她不谋而合,而且连私塾都帮选好了。
有这样的母亲和父亲,她为这个家做再多也心甘情愿。
“那我明日把这事跟他们说了?”她问道。
“行,说吧,今日你爹就已去私塾打了招呼了。那边表示没问题。”朱氏道。
赵如熙点点头:“娘,您再让爹帮问问,咱们族里谁家有宅子出租。崇文哥来上学,可以住在租的宅子里;我叔叔在京城做买卖也有个落脚的地方。”
“做买卖?”朱氏问道,“什么买卖?”
“这也是我要跟您说的。”赵如熙笑道。
“前段时间我替叔叔想了一个吃食方子,让他做凉拌菜买卖。现在他的买卖做得还不错,一天也能赚几十两银子。这买卖是我跟他们合伙的,我因出方子出成本,拿四成;他们出力、费心经营,拿六成。本来这钱我不想要的,但叔叔婶婶都是本份人,宁愿不做这买卖,也不愿意占我便宜。所以我只能作罢。也正是如此,我才想尽力帮一帮他们。”
朱氏点点头:“应该的。”又摸摸女儿的脸颊,“我女儿是个懂得感恩的,我跟你爹都很欣慰,也更感激许家了。他们把你教得真是很好。”
赵如熙替许家收下这份表扬。虽说她不是许家人教出来的,但许家人确实好。
她道:“他们要把买卖做到京城来。可人生地不熟的,容易出问题。所以如果能租咱们族里的宅子就好了,这样会少很多麻烦,不至于被人欺负了去。就算有人找麻烦,咱们住得近,也能帮帮他们。”
后面一个才是重点。
京城勋贵、高官满地走,小官宦更是无数。许永益的生意不红火倒也罢了。一旦红火起来,必然有眼红的要去找麻烦。不光地痞流氓,还有一些官吏也会眼红,想占为已有。他们不会明抢,但阴招是免不了的。
虽然绥平伯府已经败落,但根基还在,起码朝堂上的御史也能认识几个。这些勋贵世家或官吏想不被弹劾,就不敢动绥平侯府的生意。
“行,没问题。我一定把这事当成咱们自家的买卖来对待。”朱氏道。
“你说的宅子,我现在也可以直接告诉你,完全没问题。”
她指了指族人所住的方向:“那边有处宅子是族里一个远房亲戚的,他家宅子多,手头不宽裕,就把宅子租出来。只是咱们这里都是聚族而居,不好租给不知底细的人,所以一直没租出去。如果你叔叔他们来,直接就可以搬进去了。租金也不贵,只一个月一两银子,两进的院落,十几间房屋。而且离咱们这里不远,走路也只一盏茶的功夫。”
“太好了。”赵如熙高兴地抱住朱氏,“谢谢娘。”
朱氏回抱了女儿一会儿,看看时辰确实太晚了,这才恋恋不舍地站起来,笑问道:“这回没事了吧。没事我就回去了,你早点歇息。”
“嗯,没事了。娘您也早些歇息。”赵如熙送朱氏到院门口,这才返回。
第二日赵如熙仍早起出门去上学。
今天是北院的升级考试,她还是很期待的。
赵如熙进了书院,直奔丁班,就看到许雪一个人正在那里练字。
“小雪。”她轻唤一声。
“姐。”许雪高兴地叫了起来,放下笔,期待地望着她。
赵如熙知道她在等什么,从包袱里拿出她写的那本话本,赞道:“你这话本,写的真不错。”
昨晚赵如语走后她又跟系统斗了一会儿嘴,就仔细看了许雪交给她的话本。
看完之后,赵如熙不由感感慨:写作这东西,真是很讲究天份。
许雪基础差,看的书少,写作经验一点没有,全凭她这个门外汉以前世写八百字作文和论文、以及当了十几年老书虫的看文经验,对她加以指导,许雪就像模像样地写出了一本差不多两万字的小说。
除了文笔有些生涩稚嫩,某个配角人物性格刻画有点拿捏不准之外,无论是小说节奏还是主角刻画、小说代入感、爽点等等方面,都相当不错。
赵如熙这个老书虫,昨晚愣是看这本小说看得欲罢不能,意犹未尽。
她把自己看文的体验跟许雪一一说了,许雪激动道:“真的吗?你真的觉得好吗?”
“真的好。”赵如熙道,“你写完后没给你哥看看吗?”
许崇文读书虽然也认真努力,但偶尔也会跟同窗借些话本来看。许雪看的话本,就是从她哥那里来的。
第二百一十三章 学霸是不怕考试的
“没有。”许雪不好意思地道,“我怕我写得不好,他笑话我。”
她睁着大眼睛,信赖地看着赵如熙:“姐,我只给你一个人看。”
看着她晶亮的眼眸,赵如熙实在忍不住,伸手掐了一下许雪的圆脸蛋。
这妮子还有婴儿肥,又是个圆乎乎的苹果脸,脸上有肉,滑嫩滑嫩的,掐起来手感特别好。
许雪拍开她的手,捂着自己的脸,奶凶奶凶地瞪了她一眼。
赵如熙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里,你描写女主心情的时候,没写到位。她丈夫关怀体贴她,婆婆对她也好,她是不是应该有触动?还有老和尚跟她说缘由后,她心里是怎么想的,你也没写仔细,情节跳动得有些突兀。”
“嗯嗯,姐,你说的太对了。我这就改改。”
“改后好誊抄完,中午下学我跟你去书铺看一看,看看能不能卖钱。”赵如熙道。
“好。”许雪马上把纸铺开,“我很快的,中午一定能修改好。”
这话本都是一页页用棉线装订起来的,只需要把相关页码的内容增加修改,再重新装订,不需要从头到尾抄一遍,所需要的时间并不长。
可一说完,许雪就反应过来了:“不对啊,姐,你们不是要考试吗?我听说你们考试要考一天,便是连茅厕都不能去,吃饭也只能在考场上吃,你中午哪有时间?明日,啊不,应该是后日,后日咱们再去吧。”
“你先准备好。没准我考得快,中午就能出来了。”赵如熙道。
“啊?”许雪愣了愣。
她虽然听其他同窗议论,说赵如熙念书厉害,是最有希望考上秀才的学生。但在她的认知里,考试的时候,无论如何都应该好好考,即便提前交卷,也是差不多到时辰的时候再交吧?怎么可能提前半日交卷?
赵如熙不欲多说:“你中午的时候去咱们常去的亭子等着便是。如果我没来,你就自己吃点心。要是我来,咱们就去书铺。”
“你可别为了陪我去书铺提前交卷。我不急的。”许雪不放心,又叮嘱了一句。
她姐虽然不会这么不靠谱、为了去书铺而敷衍考试,但她还得叮嘱一句。
“好。”赵如熙挥手离开。
赵如熙回到北院,发现教舍里已坐满了人,她这个一向提前小半个时辰到的人,今天竟然是来得比较晚的一个。
之所以说是比较晚,是因为沐清蔷还没有来。
看到大家都在认真的温书,赵如熙不由抿嘴笑了起来。
看来临时抱佛脚的学生行径,哪个时代都一样。
她没打扰大家,坐下来拿出书,也静静地温习起来。
不一会儿,沐清蔷进来了,赵如熙无意中瞥见她,愣了一愣。
沐清蔷眼睛有些微微的红肿,面容憔悴。她平时就不是个有亲和力的人,这会子更是浑身冰冷,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她进来在赵如熙旁边的桌子前坐下,慢慢把东西拿出来,眼睛盯着书,却半晌没翻一页,很显然在发呆。
相处了这么久,赵如熙也知道这姑娘看着独傲清高,不爱理人,其实不过是情商有点低,不大会说话,因此容易得罪人。
久而久之,她就封闭了自己,不愿意再跟人交往。于是显得越发孤傲了。
赵如熙想了想,正打算起身,凑到沐清蔷身边问她两句话,就见崔夫人和另一位夫子领着捧着试卷的丫鬟婆子走了进来。
“考试了。把东西都收起来,只留笔墨砚台。”崔夫人道。
赵如熙只得作罢。
见大家收拾好,崔夫人就示意丫鬟婆子开始发试卷。
因为进北院的学生都是要参加科举考试的。为了让大家尽早适应科举考试,所以北院的考试模式参照科举考试的童生试模式进行的。
童生试要考一试二试三试,取不取中全看一试,二试三试关系到排名的高低。女子书院没有生搬硬套,只准备对她们进行一试,题目的内容和格式都跟科考一样。
试卷发下来,赵如熙先把试卷检查了一遍,发现没有错漏,而且题目都不难,她提笔蘸笔,开始写了起来。
赵如熙在现代是个学霸,不光是因为她智商高,学东西比别人都快,还是因为她非常善于考试。
她的经验就是:不管你要参加什么考试,是要考会计师还是公务员,都别急着去看书背书,而是应该先研究题目与题型,重点考哪些内容,考试的内容深到什么程度,以什么方式来考……
研究透彻了,目标明确了,看书的时候就有了针对性,能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所以这段时间她快速完成夫子布置的课业之后,就找夫子要历年的科举试卷来刷,童试、县试、乡试甚至会试的试卷,无论什么她都不挑食,逮到什么刷什么,完全不顾夫子们的劝阻。
都刷过最高难度的试卷了,眼前这份童试级别的试卷,对她没有任何难度,刷刷写得飞快。
看到赵如熙想都不用想就写得飞快,两位监考的夫子对视一眼,都露出会心一笑。
转眼再看看其他人的状态,不是写写停停,就是干脆啃笔头,下笔十分艰涩。崔夫子脸上的笑容一敛,不由沉思起来。
或许,她也应该让其他学生像赵如熙一样,经常刷一刷题?
只是连记都记不住,刷题真的有用吗?
不到午时,赵如熙就把题做完了。
科举考试的试卷是不能涂改的,否则就要黜落。北院的考试也严格遵循这样的制度,因此赵如熙只需要检查一下看看有没有做漏的题,没有就直接站起来交卷。
其他四位学生:“……”
她们看看赵如熙,再看看自己才做了三成或四成的试卷,内心十分崩溃。
尤其是何玉琪。
她人是真聪明,比哥哥、弟弟还要强。可因为她是女孩儿,父亲根本不在意她。
她考进女子书院,就是想证明自己也不比家里兄弟们差。所以她拼了命的念书,平时因为住校,她把所有的时间精力都花在了读书上,她想在考试中拿第一,好让父亲对她刮目相看。
可没想到却就遇上了赵如熙这个妖孽。她真的好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