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六章 转心瓶
吴怀寺也没有拒绝这个安排。他不光是康时霖的弟子,还是吏部尚书,他代表的可不只是自己。为了吏部,他也不能把包厢位置挪到康时霖后面。
所以给他的包厢现在是他的家人坐。他为了表示对老师的尊重,便到了这里来相陪。
康时霖抽完牌后,两位小厮下去,楼下座位的人开始抽牌。
不过这只是一个竞拍用的号码牌,大家也无所谓,伸手进箱子里摸一个出来就完事,进行得倒也很快。
吴宗等人吃点水果闲聊几句,下面已抽完了牌,徐舟又走上台来。
他伸手朝左边示意了一下:“位置在左的嘉宾、以及楼上部分嘉宾的号码牌在这个区域。”
那里原来空旷的地方,不知何时用木栅栏围成了一个半圆,里面站了一排排的穿着统一服装的小厮,大家手上都拿着一个跟现代运动员进场举的那种牌子,牌子上写着号码。
这些小厮都是训练过的。徐舟这么一说,小厮们立刻依次快速举起了牌子,号码从小到大。
赵如熙眼尖地看到师父抽的“十一”就在这个队伍里。
她看看下面坐在左边位置的,全都是勋贵。
吴宗轻笑起来,道:“看来大师兄的牌子是在右边了。”
他话声未落,徐舟在台上又道:“位置在右的嘉宾、以及楼上部分嘉宾的号码牌在这个区域。”他示意了一下台下右边的位置。
那里的小厮也依次举牌示意。
这是准备让勋贵和权臣打擂台?
不光是赵如熙,其他人都明白了萧令衍的用意。
狡诈啊!
要知道勋贵和权臣向来不对付。虽说很多权臣也出身勋贵,但掌握了权力的权臣们,对于让他们做事束手束脚的勋贵还是很恼火的,更不用说那些寒门出身的权臣了。
现在让勋贵和权臣火拼,绝对能拼出高价来。
徐舟又道:“每个包厢门口都站着三名小厮,一会儿大家看中了什么,想要报价,直接跟小厮说,小厮自会通知举牌的人,替大家报价。下面的座位也如此。”
这时候有三排小厮从外面进来,排在了下面左右中三个走道的位置上。而包厢外面,也来了三个小厮,跟原先端茶倒水的小厮一起,跟包厢里的大家打了声招呼。
赵如熙见状,叹了口气。
还是这时代太落后了,萧令衍只能出此下策。否则有个电子竞价器,完全可以解决问题,不用搞得这么麻烦。
见一切就绪,徐舟就叫人拿上了今天的第一件拍卖品。
“这是大晋唯二的一种瓷器,名叫‘转心瓶’。它在镂空瓶中,套装着一个可以转动的内瓶,上面绘着四季山水人物。当咱们转动外瓶的时候,就如同走马灯一般,内瓶里的山水人物就会一一呈现在咱们面前。”
徐舟一边说,旁边就有一个小厮拿着花瓶转动着,让大家观看这个花瓶。
“在下之所以说它唯二,是因为其中一个画有‘吉庆有余’图案的花瓶已被献入了宫里。宫外唯存这一只。除此之外,世上再也找不到第三个这样的花瓶。”
无论包厢里还是下面座位上的人,大家都是每日上朝的,很能克制自己。因此除了谢公公来时、徐舟介绍到举牌小厮时有一些动静,其他时候基本还算安静。
可这会儿大家忍不住“嗡嗡”地议论起来。
在场的人都既富且贵,什么好东西没见过?因此大家来参加拍卖会,除了冲着皇上和五皇子的面子,就是因为没有娱乐活动,纯粹来看热闹的。对拍卖的物品没有太大期待。
在他们看来,上拍的无非是古董、文人字画这些东西。只有这些东西,才炒得上价。
可没想到萧令衍竟然拿出了这样一个东西。
这东西不说见,他们听都没听说过。
虽说坐在后面和包厢里的人离得远,看不清切那花瓶长什么样。但远远望去,那通体洁白的胚胎,颜色鲜亮的彩绘还是能看到的,至少这花瓶外形不错,更不用说造型还做得这般神奇了。
再者,能做贡品,就是质量的保证。
赵如熙的心情可比其他人复杂多了。
她可记得前世,在2010年11月11日的伦敦拍卖中,被誉为中国每一瓷器的清代乾隆粉彩镂空”吉庆有余”转心瓶被拍出了五点五亿多元的高价。
进献到宫里的那个不光是转心瓶,连名字都一样,不用说,这绝对是萧令衍叫人山寨出来的。
这家伙为了敛财也是拼了。
“为了让大家买得放心,拍卖的这些物品我们会让大家近距离观摩。”说着,徐舟对捧花瓶的小厮做了个手势。
小厮捧着花瓶走下台来,由一位中年男子陪同着,上了这边的楼梯。
这个中年男子大家都认识,是二皇子身边的大太监秦公公。
萧令谱年长些,参与朝政的时间也早,平时有什么事都会叫秦公公去办,朝堂上的人几乎都认识秦公公。
有秦公公陪着,皇子不会不给面子,王公权臣也不敢放肆,如此就避免了有人长时间观摩花瓶。
那小厮能捧着花瓶到处走,估计也是个武功高强、能护得住花瓶的。
康延年对这些没什么兴趣,他今日来,只是要陪老父亲。
见状他皱眉道:“这不是要花好长时间?”
“那没法子。想要大家花钱买,就得让大家看清楚。看清楚喜欢了,才会花大价钱去买。”吴宗道。
大家都点头。
花瓶在包厢里轮流看,徐舟在台上也没让冷场,他说起了转心瓶的故事。
传言一个隐世的瓷器大师跟妻子鹣鲽情深,结果瓷器大师做错了事,妻子伤心而去。瓷器大师为了让妻子回心转意,摸索几年,烧出了这么两个转心瓶。不光转心,而且同心。他的妻子终于回到了他的身边。
为了表示对妻子的情谊,瓷器大师再也没有做第三个转心瓷。
赵如熙听到这个故事有些好笑。
去潘家园这些古玩市场走一遭,这样的故事要多少有多少。要不是这时代有个皇上,这转心瓷肯定只有且仅有一个。
第三百九十七章 热火朝天
有秦公公陪伴,花瓶观摩得极快,不一会儿就到了他们这个包厢。秦公公进来先行了一礼,便笑道:“这瓷器是个易碎的,各位爷请体谅,最好不要上手摸,大家要看,叫小厮给大家转动便是。”
小厮先给坐在中间位置的老者看过,等他摆手,再左右走一遍,让大家把他捧着的花瓶都看过。在这过程中,他会转动手里的花瓶,让大家观看这转心瓶的奇特之处。
大家看清楚,都啧啧称奇。
便是先前兴趣缺缺的康延年,此时也兴奋起来,叹道:“巧夺天工,巧夺天工。”
龚城是个技术痴,恨不得把两个瓶子拆下来研究一番,看看里面的机关和做法。
台上那位叫徐舟的可说了,那个工匠为了表达对妻子的情谊,内外两个瓷瓶是一起做好放进窑里一起烧制的,除了“回心转意”的意思,还有“夫妻同心”之意。
可不上手,就这么看一看,他完全没看出什么道道来。
这个花瓶这么新奇,且宫外只有一个,龚城也知道凭自己的资产和实力不足以跟人竞争。
他只得遗憾叹道:“不知那位工匠的后人是不是也能制出这种瓷器来。”
“二师兄没听刚才那位徐舟说吗?这花瓶已无人可造。”
徐舟刚才说了,那位工匠生活在前朝,已去世多年。他们子孙经历战乱,生活无着,也无力护着这两个花瓶,生怕在逃难中打碎了,这才把珍藏的两个花瓶卖给了别人。机缘巧合之下,花瓶才出现在了拍卖会上。
虽说这故事不知是真是假,但徐舟敢这样说,想来那位工匠是不可能再造出转心瓶来了,否则岂不是打五皇子的脸?
龚城也明白这个道理,不由叹了一口气。
他们说着话,秦公公和小厮已走到了下面,到楼下给嘉宾展示。
下面的座位排与排、座位与座位之间留的空隙还是挺大的,起坐行走都很方便,秦公公和小厮一行行地走着也不拥挤。他们可不像在包厢里那样,还会停留一下。在下面都是匀速缓缓而行,小厮手上转动着外瓶,让嘉宾看清楚这花瓶的精美程度和神奇之处即可。
走了几圈,两人就到了台上。
“好了,我们现在正式对花瓶进行拍卖。有请拍卖师关文涛。”
一对小厮搬了个拍卖桌上来,随之上来的还有一个清瘦的中年男子。
他对大家行了一礼:“在下关文涛,今天的拍卖由在下主持。”
说着,他站到拍卖桌前,拿起小锤朝上面镶着的一面鼓敲了一下:“前朝粉彩镂空‘四季山水’转心瓶一个,底价三千两,大家每次出价不得少于一百两。现在开始,竞拍!”说着,他用力敲了一下鼓。
场中一时变得安静。
赵如熙早已预料到了这个情况,赶紧招了门口的小厮进来:“三千三百两。”
小厮点头,飞快地跑了出去。
康进霖诧异地问小徒弟道:“你喜欢这个瓶子?”
赵如熙笑道:“喜欢啊。不过我就随便报个价,估计很快就被人超过了。这个价买不到我就不买了。”
她哪里是想要这个瓶子,无非是想帮萧令衍一把,当个托儿,不让竞拍冷场。
那家伙不笨,肯定是安排了托的。别的不说,二皇子一系的官员肯定会出手把价格给炒起来。但她能帮一把是一把。
她对大家笑道:“大家要是觉得喜欢也可以参与一把,反正就是好玩。这个价位买到了不亏,买不到也没什么损失。”
龚城一听,望着赵如熙跃跃欲试:“要是我报的价比你高,我买到了,小师妹不生气吗?”
赵如熙一耸肩:“怎么可能生气?价高者得嘛。再说,二师兄要是买到了,借我把玩一会儿还是没问题的吧?”
“那是自然。”
龚城说着,便招了传话小厮过来,道:“报价三千五百两。”
小厮却为难道:“这位爷,下面已报价到三千六百两了。”
大家一听,下面果然在报价,这时候正好有俩小厮同时开口:“三千八百两。”
“三千七百两。”
台上的关文涛适时快速插嘴道:“以价高者为准。前面未举牌但价格比报价低的,小厮不必再报价。”
场面微微停滞,不过不一会儿的功夫又有小厮跑动起来。
“三千九百两。”
“四千两。”
赵如熙看下面报价热烈,一颗心放回了肚子里。
传话小厮见龚城望着场下,表情呆滞,不由问道:“龚大人,您还要不要报价?”
龚城想了想:“四千五百两。”要是没这个价,估计小厮还没跑到那边,报价就已超过去了。
“龚大人稍等。”小厮话声未落,人已冲到门外去了。
果然,这时候报价又往上飚了:“四千二百两。”
“四千三百两。”
终于,代表他们这个包厢的十一号举了起来:“四千五百两。”
龚城松了一大口气,像是完成了任务一般,脸上露出轻松愉悦的笑容。即便他的报价很快被后面的“四千七百两”超过,也从他脸上看不出丁点儿沮丧。
赵如熙不由捂着嘴笑了起来。
二师兄看着老实巴交的,没想到竟然是个妙人。
笑完,她开口问道:“二师兄,你觉得以市场价,这个转心瓶值多少银子?”
现代拍的那个转心瓶,之所以拍出了天价,是因为它是清代古董,还是皇帝御用,附加值很高。她不清楚这样一个花瓶,在古代会是什么价。
龚城想了想,道:“刚才我看了,这花瓶质地洁白细腻,胎质透而薄,釉色鲜亮,线条流畅完美。这样的瓷器,只能出于瓷器大师之手。有这样的质地,再有新颖的转心造型,又是世上唯二这种造型的瓷器,另一只还被献进了宫里,放在平时,也能卖到五、六千两银子。”
他指了指楼下:“现在放在这里拍卖,要是遇着两三个喜欢的或不对付的,能炒到七、八千甚至更高。”
就他们说话的这一会儿功夫,楼下报价已报到五千七百两了,紧接着就窜到了六千二百两。
第三百九十八章 成全了小师妹?
开始赵如熙觉得萧令衍这种传话的方式太过落后,传递消息太慢。可现在她发现倒有一个好处,因为有一个时间差,报价的人想要自己报的价有价值,就得比现在小厮的报价高出一大截,否则还没等他的报价喊出来,就已没有意义了。所以大家叫价叫到后面,都是往上跳一截报价的,至少比现在的报价高出几百两银子,就跟那银子不是钱一般。
不过到了七千,报价的速度就慢下来了,楼下跑动的小厮也少了,倒是楼上包厢的跑腿小厮还跑得挺欢。
赵如熙注意了一下,基本上右边报一个数,过了一会儿左边就报一个数。看来,两边的擂台终于打上了。
大概被惹恼了,最后勋贵这边不知谁报了个高价:“八千五百两银子。”一下子跳了一千两银子,正在跑动的传话小厮则都停了下来,很显然嘉宾报给他们的报价都低于这个数。
然后全场就静了下来。
关文涛等了一下,见跑腿小厮没有再来传话,他轻敲了一下鼓,问道:“八千五百两银子,还有没有人跟?”
全场没有动静。
“八千五百两一次。”关文涛敲了一下鼓,嘴里吆喝,“要竞价的赶紧了啊,我报三次,要是没有再报出新价,就以八千五百两成交。”
见仍没人说话,他嘴里道:“八千五百两两次。”眼睛扫视着全场,只要看到有人跑动,他就能停下来等着人报新价。
可也不知道是因为这个价太高,没人愿意再跟;还是因为这时候让跑腿小厮出入自己的包厢,会暴露自己的身份,没人再跟价。
最后这个转心瓶便以八千五百两银子成交。
“恭喜三十二号嘉宾获得前朝粉彩镂空‘四季山水’转心瓶一个。请三十二号嘉宾于明日上午午正之前拿银票到拍卖行进行交易。”
关文涛顿了顿:“想来大家来参加拍卖会之前已经看过邀请帖后附的拍卖会规矩了。在这里在下重申一遍。今晚所拍之物品,请拍下的嘉宾明日上午午正之前拿银票到拍卖行交易。逾期不来交易者,拍卖行将永远将之拒之门外。还请今晚拍下物品的嘉宾注意一下时辰。”
交代完这些,他道:“接下来让我们请出今天所拍的第二件物品。”
第一件物品如此珍贵,这让大家一改开始的态度,对第二件拍品期待起来。
仍是秦公公出来,跟他一起出来的除了刚才捧花瓶的小厮,又增加了一个小厮。两位小厮戴着浅色手套,其中一个手里捧着一个卷轴,很显然这次拍的是一幅字或画。
吴宗激动起来,问康时霖道:“师父,是不是师妹的画?”
康时霖想起萧令衍说会把赵如熙的画放在倒数第二,却不知今晚有多少件拍品,迟疑道:“应该不是吧?”
秦公公和两位小厮没在台上停留,从后台出来后就直奔楼上包厢而来,显然是为了节省时间。
关文涛则在台上介绍起物品来:“大家想来看出来了,刚才小厮手上捧的是一幅画。至于是谁的画,是哪个朝代的画,我先不说。物挑有缘人,有眼力界的人自然能看出画的主人是谁,画的好坏如何,以自己内心的标准给出这幅画的价钱。不过我可以跟大家保证,咱们拍卖行所有的拍品都是经过大师鉴定的。除非鉴定大师的眼力不行,否则绝不会卖赝品。”
他说完这番话,台上台下的人都议论起来。
卖画却不告诉大家这画是谁画的,大家怎么好出价?毕竟画是名人画的还是普通画家的画,画家是活着还是死了,价钱天差地别。
吴宗的脑子转得最快,关文涛的话声刚落声,他就一拍巴掌,叫道:“啊呀,这个卖法对小师妹再有利不过了。”
赵如熙是个十四岁的小姑娘,身份地位也不高。就算她拜了康时霖为师,又独创了素描这种完全不同体系的画法,仍引不起人们对她的重视。
就算她画的山水画气势磅礴、震撼人心,知道作者是谁后,大家不光下意识会轻视,同时也会给这幅画打上不值钱的标签。
画家才十四岁,谁知道她一生会创作多少画作呢?十四岁的画肯定是稚嫩的、不成熟的,与她三、四十岁时的画完全不能比。这样的画自然不值钱。
而且,出价拍这样一个小姑娘的画作,这行为本身就表明他们是承认这小姑娘的绘画水平是受他们追捧的。这岂不是丢脸?在场的这么多大老爷们,难道还不如一个小姑娘,要去追捧她?她脸有那么大么?谁给她的脸?
到时候,不光画拍不出价,没准还能冷场、流拍。
如此,小师妹不光没能扬名,反而成了一场笑话。
可五皇子立了这么个规矩,情形就完全不一样了。
吴宗自己就是个画家,画的人物画也是一绝,平时卖画也是能卖高价的,他也是极骄傲的一个人。可他真心实意地承认自己不如小师妹。
她的画,在打开画卷的那一刹那,绝对是极震撼人心的,磅礴气势扑面而来。只要有眼睛、能感受到这股气势的人,都会为其折服,愿意出高价购买。
只看画的本身不看画作者是谁,对小师妹是大大的有利。
说话间,秦公公已带着两个小厮进了他们这个包厢。
小厮二话不说就把画轴打开,那幅画徐徐地展现在大家面前。
一看不是小师妹的话,吴宗有些失望。不过他立刻被画所吸引了。
上面的几匹马栩栩如生,仿佛正朝他们奔驰而来。
“这是……”他瞪大了眼睛,“这是前朝左丘生的画?”
康时霖抚着胡子点头道:“正是。”
前朝左丘生,最擅画马。为了画马,他曾吃住在马棚里,就是为了观察马的行止起卧。而他最后也终于画出了最具神韵的马儿。
左丘生一辈子虽画作不少,但基本不卖画,稍不满意就一把火烧光,所以流传于世的画并不多。再加上战乱,存画就更少了。目前为止,被大晋人发现并收藏的画仅有两幅,还有一幅被先皇买下收入了宫中。
现在竟然又有一幅左丘生的画面世,怎不叫大家激动?
“拍下来,一定要拍下来。”康时霖道。
可跟他一样想法的人不少。
最后这幅画以一万六千七百两的价钱被拍下。至于拍下的人是谁,无从得知。
第三百九十九章 钟
傅云朗作为钟的主人,今天晚上自然是参加了拍卖会的。他跟傅云开一起呆在萧令谱的包厢里。
看到左丘生的画,他震惊之余,问萧令谱道:“二殿下,您知道今晚都有什么物品拍卖么?”
今晚出现的两个拍品都让他太震撼了,竟然连左皇生的画都能出现,五殿下到底是去哪里张罗出这么些好东西的?
想到自己的钟能跟这些东西放在一起出售,前两样东西的档次这么高,傅云朗就激动万分。
萧令谱摇摇头:“没有。你也知道前段时间老五为了张罗这个拍卖会,忙得脚不沾地。除了工部衙门的事他没落下,其余时间都看不见人影。拍卖会开始前我倒是见了他一面……”
他指了指傅云开:“就是昨日,你哥哥刚回来,我跟老五来这边看场地,商量如何安排座位的问题。”
傅云开笑着点了一下头,表示证明这一点。
萧令衍继续道:“我倒是问过他有什么可卖的。可他为了给我个惊喜,说暂时保密。”
傅云朗只得作罢。
他两眼放光地看着台上,期待自己的钟早点出现。
没让他失望,台上的关文涛开口道:“人都说,时间如白驹过隙。驹咱们刚刚看过了,现在来说说时间。”
他顿了顿:“不知道大家有没有因为您家铜滴漏的问题耽误过时间?”
在座的都是老爷,端着架子,关文涛这样问,下面自然没人理他。
关文涛也不指望有人回答,微微一笑就继续道:“比如大冬天,您家屋子太温暖,您被下人叫起,按步就班去上朝,结果到宫门口时,却发现大家早已排列整齐、早朝马上就要开始了。大冷的天您有没有惊出一身冷汗?”
大家在下面“轰”地笑了起来。
这种情况还真的有。
铜滴漏里面用的是水,靠水滴下来的水量看时辰。偏水是会随着温度变化的。冬天怕冷的人,屋里的火炕烧得旺,温度高,铜滴漏里的水蒸发掉了,时辰就会有误差。夏天也如此。
到了冬天,要是那屋里没用火炕或炭火,滴漏里的水结了冰,就完全用不了。
古代没有准确的计时器,大家日常靠看日影来估摸时辰,时间观念不强,平时倒也马马虎虎这么过。但上朝就不成了。上早朝迟到,轻则被训斥,重则降官、罢官,后果很严重。
“那么今天晚上咱们的第三件拍卖品,是一样从西洋那边飘洋过海、经历千辛万苦才运送到咱们大晋的一件显示时间的器物。”
秦公公领着四个壮汉抬着一座钟出来。
这钟外面雕刻成西式模样,边框还用金粉漆过一道。里面的零件则是铜制成,锃光瓦亮,下面的铜坠子自动左右摇摆,在灯火的照耀下显得异常精美。
“它不用每日往里滴水,而是靠精细的机器齿轮带动时针、分针运转,计时十分精确。只要您家的下人每日在它后面的机关上轻轻转动几下,给它上个发条,您就再也不用为了怕上朝迟到而睡不安稳了。”
关文涛指着铜坠:“这个铜坠子,主动摇摆,永不停歇。这钟的质量很好,只要不人为毁坏,用个几十、上百年一点问题都没有。”
花瓶造型虽有些新奇,在大家眼里倒也平常;左丘生的画是稀有,却也不是没见过。
可这个钟,不光样子极具外域风情,是大家从未见过的;便是铜坠子能自己摆动这个事,也让大家大为惊奇。
他们还从未见过不用手拨动就自己摇摆的物件。
因此当壮汉们抬着钟往包厢里走的时候,坐在走道附近的老爷们全然忘了官架子是什么东西,一点形象不顾地纷纷站起来伸长脖子观看。要不是秦公公拦着,有人还想伸手摸上一把。
看到这情形,傅云朗激动得身子都要战栗了。
“这就是你从南边运回来的钟?”萧令谱问他道。
“二殿下,正是。”傅云朗忙道。
萧令谱就笑着对傅云开道:“不错,云朗现在很能干了。”
傅云开也很欣慰于弟弟现在做的正事,但面上还是要谦虚几句的。
他轻笑着摇摇头:“不过是行商,总要被人瞧不起。”
一瓢冷水直接浇到傅云朗头上,他刚才兴奋得快要沸腾的心一下子变得拔凉拔凉。
萧令谱却摇头道:“不然。云开,你太过偏见了。人都说商人低贱,我倒不这么认为。南边的人种了橘子,商人将其运到北边,既让南边的人获得了钱财,也让北边的人吃到了橘子。反之亦然。可见他们是有价值的,何贱之有?”
“你看京城勋贵世家,哪家不行商?说商人低贱的,都是生怕商人把买卖做了去,让他们家里赚不到钱的。”
萧令谱这段时间被萧令衍不停地洗脑。他又仔细观察了京城街市百姓好一阵,发现世人确实离不开商人。他也发现只有让物品流通成为商品,大晋的经济才能繁荣起来。
所以他现在对于行商早已不抱偏见了。
至于从古到今执政者“重农抑商”的政策是否正确,他还在思考中。
他觉得总能在农与商之间找到一种平衡。
“别的且不说,只说边关。要是没有商人将茶叶和盐等物品运过去售卖,边关百姓的日子不知有多难过。”他又道。
傅云开对这问题没有细想。刚才他也不是有意贬低商人,只是例行替弟弟谦虚一下。
这会儿见萧令谱认真起来,他自然不会争辩,点头道:“殿下说的是,是我狭隘了。”
他伸出手安抚似地拍拍弟弟的肩:“二殿下这么说,你就好好干。”
傅云朗却将头转向外面,不想理他哥。
受伤的心不是那么容易抚慰的,再说他现在已顾不上这些了,钟的拍卖已经开始了。
萧令衍给座钟直接定价就是一万两银子起拍。
傅云朗听到这个价,简直想要去给五皇子大大一个拥抱。
相比起对他一味苛责打压的兄长,他觉得他跟五皇子才是兄弟,很亲很亲的那种。
第四百章 这是谁的画?
即便起拍价很高,可还是有人很快举牌竞价了,一会儿的功夫,价钱直飚到了一万三千两。
“云朗,你这个西洋滴漏,买的时候是个什么价?”傅云开听到外面的竞拍,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连忙转过头来问傅云朗。
傅云朗很不想理他哥。
可看到二殿下也望着自己,一副想让他再说一遍的样子,他只得道:“五千两银子。”
“哇,这么赚钱?”傅云开叫了起来。
因为这利润,他和萧令谱又展开了要不要“抑商”的讨论。
傅云朗隐晦地翻了个白眼,继续听外面的竞价。
这西洋东西实在是太稀奇了,买下来摆在厅堂里,绝对是实力的象征,会吸引京城许多人去拜访观看。
尤其是关文涛说有一座已进献给了皇帝,竞拍者们知道即便竞拍到手,也不用担心得了好东西不进献给皇上会得罪皇上,出价出得更疯狂了。
最后这座精美的座钟以两万二千两的高价成交。
当关文涛的小鼓锤落下的时候,傅云朗的嘴巴快要咧到耳朵根了,整个人笑得跟个傻子似的:“哈哈,发财了,发财了。”
傅云开一把捂住他的嘴,斥道:“你疯了?”
傅云朗一个激灵,赶紧在哥哥的手上加上了自己的手掌。
五殿下采用的是匿名拍卖的方法,除了宫里的那些人,都不知道这钟是他从南边运回来的,而且进价只有五千两。
现在包厢的一边坐着太子,另一边坐着四皇子,这些人跟平南侯府又不对付。他们要是知道钟是傅家的,绝对要指使大臣上折子弹劾傅家牟取暴利。
皇上虽会护着傅家,但他们也不能给皇上添麻烦不是?
见傅云朗冷静下来了,傅云开这才松开了手。
萧令谱倒是不怎么担心。
萧令衍拿到这座茶楼后,修缮的重点就是这些包厢。
他让人在这些包厢里捣鼓一阵,包厢的隔音效果就变得很好。昨日萧令谱就试过了,坐在里面说话,只要不是特别大声,隔壁的人都听不见。
“前面左丘生的画大家是不是印象还很深刻?那么我们接下来要拍卖的还是一幅画。”台上关文涛请出了第四个拍品。
“咦。”平静下来的傅云朗站了起来,“怎么回事?”
他的钟可是有三座呢。刚刚才卖了一座,还有其他两座呢?不卖了?或是要放到最后卖?
“我都忘了。”萧令谱轻拍了一下自己,笑着对傅云朗道,“老五让我跟你说,物以稀为贵,东西多了就不值钱。如果钟在上拍的时候卖了高价,拍卖会上时辰又不够的话,后面就不会再拍卖。他会留到拍卖会结束,人人都到买到钟的那家看过,再四处打听有没有钟卖、吊足了大家的胃口后再举办一次拍卖会。”
现在傅云朗对萧令衍早已心悦臣服了。
听到这话,他便没了别的想法,十分乖巧地坐下,点头道:“还是五殿下想得长远。我一切都听他的。”
说话的功夫,秦公公已领着小厮进来了,对萧令谱施了一礼:“殿下。”又对傅家兄弟打了声招呼。
小厮已手脚利索地把画给展开了。
“嘶,好画。”看清楚画,傅云开第一个叫了起来。
这幅画自然是赵如熙的那一幅。
但这并不是开始康时霖想要拿出来拍卖的那一幅,而是前些天赵如熙才画出来的。
她对原先那幅不满意,觉得稍显匠气,这是她特意在旬休日的时候跑到庄子上去画的。
学霸之所以是学霸,表现在别人都还在跟知识表象较真的时候,他们早已拨开云雾,直奔最核心的真谛去了。
赵如熙上辈子没有学纯艺术,但这辈子在画画的时候,她就知道,绘画创作,是建立在绘画技能熟练的基础上的。可当真正要下笔的那一刻,唯有忘却一切绘画技巧,心里唯有你想要表达的思想与激情,你能才画出打动人心的画。
所以她去了庄子,爬上了庄子后面的山,将山下的阡陌纵横、山川河流都尽收眼底,再闭眼回想自己上辈子在名川大山旅游时所看到的情景、心内的震撼,最后在山顶上泼墨挥毫,画下了这幅画。
以前画画的时候,她总想要刷高分,所以有意识地训练自己某方面的技巧,脑子里想着如何谋篇布局,哪里画山,哪里画水,哪里用什么技巧表现。
可在画这幅画的时候,她脑子里没有任何杂念,心胸里充斥的就是当年她在看到维多利亚大瀑布时所受到的震憾。
当她放下画笔,回过神来,看着自己这幅画时,也是久久回不过神来。
当晚她回到京城,将这幅画送到康时霖面前,康时霖呆立良久,最后竟然潸然泪下,把赵如熙和康安吓了一跳。
最后老先生说了一句:“知微,以后我康时霖能成为历史名人,不是因为我自己,而是因为我是你的师父。”
当时,康时霖还极为不舍,想把这幅画留下。还是赵如熙答应给他画一幅更好的,又说这是自己的画第一次面对世人,她想把最好的水平展现在大家面前,康时霖这才作罢。
现在,这幅画展现在萧令谱、傅云开等人面前。壮阔的瀑布飞流直下,汹涌澎湃、气吞虹霓的气势极具震撼,让两个曾经叱咤沙场的铁血男儿一下子站了起来,只觉心情激荡,一时之间万丈豪情。
尽管这是自己的主子,但秦公公也不打算徇私,趁着众人失神之际,他施了一礼,就带着小厮退了出去,往别的包厢去了。
他走后,良久,傅云开才平复了一下心情,问萧令谱道:“这幅画,是谁画的?殿下可知?”
他是个武将,从来不曾舞文弄墨,也不关注这些,因此对画界并不了解。就如第二个拍品左丘生的画,要不是萧令谱给他解释,他还不知道那位画家是何人也,他的拍品为何能拍出那样的高价。
萧令谱回过神来,摇了摇头:“不知道。从未见过。”
这样的画风,只要他见过,就终生难忘,其画家不可能是个籍籍无名之辈。
老五到底是从哪里得来的这样一幅画?
第四百零一章 反应
这幅画展示到康时霖包厢时,让第一次看到赵如熙画的康延年和吴怀寺都呆住了。两人是知道赵如熙有一幅画要上拍的。为了这个,康时霖还拿出了一幅得意之作为徒弟造势。
可看到这幅画的时候,他们完全没有往赵如熙身上想。
谁能想到这样一副大气磅礴、气势逼人的画是出身一个十四岁的小姑娘之手呢?
震撼之余,他们搜肠刮肚地想着自己是不是太过孤陋寡闻,否则怎么能没见过这样一位绘画大师的画作?
秦公公和两位小厮早就麻木了。
别的拍品还好,大家或新奇,或惊叹,或议论。唯有看这幅画的表情就跟被人施了法术一般,那表现全然一致。那就是看过来—瞪大眼睛—呆滞—满脸震撼。到了最后一步,就是他们该走人的时候了。
他们三人卷起画轴,行礼退了出去。
在退出去的那一刹那,秦公公听到那位工部的龚大人指着他们道:“那那那……那不是小师妹的画吗?”
龚城是见过赵如熙的画的。不过不是这幅,而是赵如熙刚开始创造这种画法的时候。后来赵如熙在画院里练画,他又见过几次。对赵如熙的画风他印象十分深刻。
只是饶是如此,刚才他看到这幅画的时候,仍然被整幅画震撼到思维完全停滞,根本想不起其他。
直到秦公公他们把画收起来,他才如梦初醒。
他这话一出,不光康延年和吴怀寺,便是秦公公和两位小厮都停了脚步,回头诧异地看向龚城。
秦公公是萧令谱身边的大太监。萧令谱都不知道这幅画的作者是谁,秦公公自然不清楚。两位小厮就更加不知道了。
两位小厮一脸懵圈不知“小师妹”是何意,秦公公却在包厢里扫视了一眼,目光落到了赵如熙身上。
知道萧令衍用意的吴宗立刻喝斥龚城道:“二师兄,别瞎说。”
他笑着对秦公公作了一个“请”的手势:“秦公公请自便。”
这些拍品是谁的,又由谁买去,根本不关秦公公的事。他刚才只是下意识的动作。毕竟这幅画他看一次震撼一次,心里也很好奇画作者是谁。
这会儿他赶紧收起心里的疑惑和好奇,朝吴宗行了一礼,领着小厮退了出去。
龚城也知道自己失言了,看着秦公公他们出了门,才对赵如熙道:“对不起,小师妹,我……刚才实在是没忍住,太惊讶了。你这幅画……”
他扫视了屋里一眼,见得传话小厮因为还没到报价环节,站得离门口远远的,好不打扰包厢里贵人们的谈话,他这才继续道:“你这幅画是什么时候画的?你原来的画虽也恢弘大气,但完全没有这幅那么震撼人心。”
他站起来,朝康时霖深深一揖:“师父,弟子实在是愧为您的弟子。跟小师妹一比,弟子我完全是萤火之于皓月。”
康时霖摆摆手,让龚城回去坐下,这才满眼复杂地看了赵如熙一眼:“龚城啊,不光是你愧为师兄,我也愧为知微之师啊。”
“师父,您老这么说话,就不怕棒杀我么?”赵如熙嗔道,“求求您还是骂我吧。真的,您这么说话我老觉得下一步你就要给我挖个大坑。”
康时霖笑了起来:“滚蛋。”
“嗳,这样我就舒坦了。”赵如熙大松了一口气。
吴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小师妹又耍宝了。
吴宗是见过赵如熙这幅画的。
当他知道小师妹对自己原来的画都不满意,特意在旬休的时候去爬山找灵感,他的好奇就爆棚。
所以第二日他尽管忙得脚打后脑勺,仍还是抽空跑到师父这里要一观小师妹的新作。然后他就在新作面前失了语。
最后他失落地长叹一声:“既生熙,何生宗?”被师父敲了个脑瓜崩,抱头鼠窜。
现在重见这幅画,他内心仍有震撼,但关注点却放在了康延年和吴怀寺、龚城身上。
于是他就好好欣赏了一下秦公公一路走来看到的呆滞三步曲。
“不是,我说……”吴怀寺看看赵如熙,再看看康时霖和龚城,满脸疑惑,“你们说啥?刚才那幅画,是小师妹画的?”
他没聋,刚才的话他都是听清楚了,但心里还是不敢相信。
那样的一幅画,怎么可能是小师妹画的?
他仔细打量着小师妹。
这明明就是一个小孩儿嘛,而且还是个女孩子。怎么可能有那样的胸襟与气势、画得出那样的画来?
可康时霖的话直接打消了他心里仅剩的那种疑虑。
“可不就是你小师妹画的?我说你这个做大师兄的,也太不称职了。小师妹画的画怎么样你都没见过。以后可别跟人说你是知微的大师兄。”
吴怀寺是权臣,地位高。他要是硬拉着大徒弟跟小徒弟亲近,容易让大徒弟看轻了知微那丫头。所以吴怀寺对赵如熙不冷不热,没什么交集,康时霖也从不把两人往一块儿凑。
可现在,赵如熙的画出名了,而且绝对能出大名,到时候吴怀寺就要以小师妹为荣了。康时霖才会说这句话。
官场瞬间万变,再得宠的臣子也不可能在吏部尚书那个位置上呆久,皇上绝不允许。赵如熙却可以名垂千古。
不需多久,只要十几年的功夫,吴怀寺就不再是吴尚书,而是知微大师的大师兄,连名字都不配拥有了。
赵如熙担心吴怀寺尴尬,康时霖的话一落,她就道:“大师兄公务繁忙嘛。二师兄和三师兄要不是学素描,没准也没见过我的画哩。”
她转向吴宗,朝他调皮地眨眼:“是不是,三师兄?”
“知微你个小没良心的,你敢说三师兄对你不够关心不够好?”吴宗做威胁状。
“哈哈,好,就算是不好我也不敢说。”赵如熙道。
两人插科打浑,包厢里的气氛顿时轻松起来。
这里心情复杂还有一个康延年。
他原先对赵如熙的态度,跟吴怀寺有些类似。
第四百零二章 竞拍开始
听说父亲又收了个徒弟,还是个女徒弟,尽管知道父亲是个眼光厉害的,康延年对赵如熙还是不够重视。只以为赵如熙的绘画天赋止于素描了,只是机缘巧合之下才被父亲收为徒。没想到,父亲竟然收了这么个徒弟。
康时霖可没空理会儿子和大徒弟的复杂心情。他此时正盯着下面的人群。
今天是小徒弟的画展示在人们眼前的日子。虽然他对小徒弟的画极有信心,但终究没有名气。他担心大家都只看重名气,却没长眼睛。
所以他的关注力全在下面那些人的反应上。
只见秦公公领着小厮缓缓在座位之间走着,那幅画走到哪儿,哪儿的宾客就仿佛被施了定身术,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等反应过来,大家都纷纷想往画前凑,却被秦公公礼貌地拦下了。
“天哪,太厉害了。”
“这是谁的画?”
“我要是见过,不会不知道。”
激动之下,大家不由高声,议论声传到了康时霖耳朵里。
康时霖这才轻舒了一口气,脸上露出自得的神色来。
这些人,眼睛不瞎就好。
不光是康时霖,包厢里其他人在说了几句话后,注意力也放在了楼下。
见得大家的反应,吴宗转过头来对赵如熙笑道:“小师妹,你说你这画能拍到多少钱?”
赵如熙摇摇头:“不好说。毕竟我是个无名之辈。”
吴怀寺却道:“放心,你这幅画太具震撼力了。有眼睛的人都能知晓它的价值。左丘生虽有名气,但马儿神骏,终是小道,怎敌得过奔腾呼啸的山川河流?别人且不说,只你大师兄我,两幅画摆在面前,我必要选你的画。”
“多谢大师兄抬爱。”赵如熙笑道。
吴宗忍不住在心里给小师妹竖了一根大拇指。
自赵如熙拜师以来,吴怀寺对赵如熙的态度虽也还好,遇事也多有维护,但那都是看在师父的面上,对赵如熙本人是不怎么重视的。
后来看到赵如熙无论为人处事还是才华都不错,他虽有些改观,但态度基本上没有大变。
做官做到吴怀寺那程度,见的人和事不知凡几,越来越少有人能入得吴怀寺的眼了。
可刚才,他能明显感觉到大师兄在有意亲近小师妹。
换作别人,能得大师兄如此示好,定然受宠若惊,欣然接受大师兄的这份好意,热络地回应大师兄。
可小师妹却仍然保持着以前的态度,就仿佛感受不到大师兄以前的冷待和现在的热络似的,态度始终如一。
什么叫不卑不亢,小师妹形象地给他演绎了这个成语的含义。
赵如熙这态度,不但没让吴怀寺不高兴,反而让他越发看重。
康延年的态度转变与吴怀寺同出一辙。
“竞价开始了。”龚城兴奋的声音把吴宗的思绪拉回,“看看出什么底价。”
左丘生那幅画,底价是八千两银子。龚城极想知道五皇子会给小师妹这幅画定个什么底价。
他这么一说,其他人的注意力也都集中在了关文涛身上。
底价的高低,代表着拍卖行对赵如熙这幅画的认可程度,同时也是确立赵如熙地位的关键。
“不能太低,也不能太高。”吴怀寺盯着关文涛,喃喃道。
大家原先只担心太低,听他这么一说,顿觉十分有道理。
定得太低,大家心里越发犯嘀咕。赵如熙的画风太强烈,大家没见过。现在底价低,就证实了这是个无名之作,大家出的价可能就不会太高。
可如果底价定得比左丘生还高,等到真相大白,大家又会觉得有上当受骗的感觉。
你个小姑娘,难道还能比人家左丘生更有名更出色?脸呢?
到时候大家才不管这拍卖的底价是谁定的,只会觉得赵如熙不知天高地厚,太狂妄自大。
“方才在下就说过,物挑有缘人。所以无论是前面那幅奔马图,还是刚才这幅山水画,拍卖行都把画家的落款用东西给遮住了。我们的初衷,就是想让大家用眼睛去看,用心灵去感受。我们希望大家欣赏和收藏画作,不是冲着画家的名气去的,而是真正地关注这幅画的本身。千金难买心头好。唯有你喜欢了,你出多少钱都觉得它物有所值。如果你不喜欢,它自然一文不值。大家觉得文涛说得对不对?”
“对。但我还是想知道画这幅画的人是谁。”下面终于有人不摆官老爷的架子了,在下面喊了起来。
大家轰然而笑。
笑完,便有人附和:“对,你告诉我们是谁画的。”
“这个问题,如果您想知道,就出价把它拍下来吧。画上的遮挡物,唯有画的主人能掀开。”关文涛笑着说了一句,就敛了笑容,正色道,“山水画《飞流》,底价八千两银子,现在开始竞拍。”
说着,他“咚”地一声敲响了小鼓。
他话声刚落,立刻就有小厮举起了牌:“一万两。”
场面一下子静了静。大家都呆呆地望着小厮——他们还没把传话小厮招过来呢,谁性子这么急,直接就把价喊到一万两了?
萧令谱的包厢里,傅云朗无语地望着他哥:“哥,你就这么喜欢这幅画啊?”人家底价还没报出来,他哥就不分青红皂白,直接让小厮报了个一万两的价钱。
他哥除了兵书,可是其他书籍都不碰的人,更加没有一点儿艺术细胞。要是谁送他一幅名人字画,他铁定想叫人家换成等值的银子,免得他还得把字画拿去当铺换银子,既麻烦又贬值,不划算。
再者,看多了边关百姓的贫苦生活,他哥最见不得人一掷千金,就为了买这些不能吃不能穿的玩意儿的。
可就这么一个人,现在却要出一万两银子买这幅画,他觉得他哥简直是疯了。
傅云开正要说话,就见代表他们包厢的小厮在报完他的一万两数之后,在大家还没从呆滞中清醒过来之前,就又举起牌,报了一个数:“一万五千两银子。”
第四百零三章 价高好还是价低好?
那些人正要叫传话小厮报数呢,结果就看到这个为“七号”的小厮自己把自己给竞拍掉了,大家又是一呆。这是什么奇葩招数?还能这么玩的?
“这是……”傅云朗觉得自己的脑子都不好使了。
萧令谱淡定出声:“这是我出的价。”
傅家兄弟:“……”
先前的几样物件,萧令谱虽然也出价,但那是一个托的觉悟。现在……
傅云开有些摸不清萧令谱的做法是何意。
两人一块儿长大的,亲如兄弟,他说话也比较随意:“我说,殿下您要抬价,好歹别在我这个价上抬啊。”
“我是真心喜欢这幅画。”萧令谱道。
身为皇子,他见过、吃过的好东西太多,他又是个极自律的人,不允许自己被物欲所控制,所以他的物质**极低,低到几乎没有。他更追求精神上的一些东西。
可刚才那幅画,震撼他的灵魂,直击他的内心。他真心想要把这幅画给拍下来。
傅云开跟萧令谱一样的感觉,所以他特别能理解萧令谱的心情。
他点点头,望着下面的人们从呆滞中反应过来,开始竞价,他长叹一口气:“算了,就算你不压过我,我也拿不到这幅画。”
平南侯府不是没钱,两三万两银子还是拿得出来的。
但他不能任性。
家里的银子,可谓是军中储备银,关键时刻能救将士性命的。他再喜欢那幅画,也不可能不管不顾、一掷千金地将它买下。
“成。你花银子,我来观赏。”他又道。
萧令谱一拳捶在傅云开的肩上,笑骂道:“你小子,算盘打得还挺精。”
说完,他抬了抬下巴:“不过让你失望了。这种价钱,我也出不起了。”
他也是不能任性的主儿。他的钱有大用,不能花在这种地方。刚才那个价,已是他冲动之下出的唯一一个价了。
他两人冲动不要紧,却一下子把画的价钱给抬了起来。
有人抢的就是好东西。
开始还因为这幅画的作者籍籍无名而犹豫不决的人,被他们这价钱一刺激,终于放任内心的喜欢,开始疯狂出价。
“一万五千五百两。”
“一万六千两。”
“一万七千百两。”
“一万九千两。”
那幅画能让傅云开和萧令谱这种不能花钱的人都冲动一把,其他人就更加了。
前面拍卖的东西,哪怕是左丘生的画和西洋钟,都是一、二百两银子往上加的。到了赵如熙这幅画时,竟然是一、二千两银子的往上加。
这疯狂的架式,看得赵如熙包厢里的人都目瞪口呆。
在来之前,三位师兄加上康延年四个人还避开赵如熙撞了个头,商量好一人出一次价,给小师妹捧个场。可根本没轮到他们出手,价钱就飚成了这样。
“师父,您的价是不是没机会举牌?”吴宗问康时霖道。
在竞价开始后,师父把站在角落里的康安叫来,悄悄嘱咐了一句话,康安就退了出去。
他们还以为师父是给小师妹捧场竞价,可代表他们这个包厢的牌子愣是一次都没举起来。
“不是,是因为别的事。”康时霖道。
当初萧令衍去游说他时,说要把他的画放在最后一个,又说让皇上把他的画拍下。最后两人商量价钱比赵如熙的画价高出一点。
当时赵如熙还没重新画这幅画。康时霖挑一幅得意之作,觉得虽不比赵如熙的那幅好,却也算是不分伯仲、各有千秋。但他的画有名气加成,竞拍价自然会比赵如熙的高。
可在看到赵如熙重新送来的画后,他就知道赵如熙这画没准能拍出很高的价来。
他倒没觉得丢人,反而很自豪。
他一生的成就也就这样了。结果临到老了,还能收一个像赵如熙这样的出色弟子,他只会感觉得意和荣幸。
这证明他老康挑徒弟的眼光那是扛扛的。
他当即就叫人给萧令衍传了话,让他不要再干预价钱。他和赵如熙的画能拍出什么价,各凭机缘。
可赵如熙这幅画底价和第一个竞价一出,他就知道这做法又错了,赶紧把康安叫来,叮嘱他一定要亲自见到五皇子,让他想办法在拍卖他的画时,把价钱压一压。不管怎么样,都不能比赵如熙的画价高。
想了想,他还是解释道:“我叫康安去联系五皇子,让他想办法把我的画价压一压,最好不要超过知微。”
他不希望等他的画出现后,因为竞拍价不如赵如熙,三个徒弟和儿子对赵如熙有想法。
“为什么?”康延年的话脱口而出。
他目光复杂地看了赵如熙一眼。
他爹有必要为了赵如熙牺牲到这种程度么?赵如熙的路还有很长,凭她的本事,超过师父只是时间问题。没必要第一次卖画时,就把他爹给压下吧?
要是赵如熙凭自己本事压下他老爹,他也没话说。大家各凭本事。可老爹有意这样做,他心里就不是滋味了。
有必要吗?凭什么?父亲把小徒弟看得那样高,他把自己和康家放在何等地位上?
康时霖恨铁不成钢地看了他一眼:“你能不能动动你那脑子想问题?你爹我是那种损已利人的圣人吗?我还不服老呢。要是有可能,我也想跟我小徒弟一争长短。”
他叹了口气,做无奈状:“可这不是争不过么?只好卖个人情给知微了。”
“师父。”赵如熙心念百转之间已想明白这其中的关窍了。
她感动得眼泪汪汪的:“师父,您没必要这样做的。真的。流言蜚语什么的,我从来不怕。我相信随着时间的推移,世人会认可我的画能值这么多钱的。”
在场的无不是官场上修行得道的老狐狸,饶是对父亲关心则乱的康延年,听到赵如熙这话,也反应过来了。
因为赵如熙的画价底价跟左丘生的一样,结果一竞拍,价格立刻就高过了左丘生。现在会升到什么高度,还不知道。
现在大家是从心,是因为喜欢这幅画,所以疯狂地想把它收入囊中,因而不停地出高价竞拍。可等拿到画后,知道这幅画是一个十四岁的小姑娘的画作,这小姑娘原先还毫无名气,他们会不会觉得自己上当受骗呢?
第四百零四章 二万五千两
就算买画者不是这样的人,其他参与了竞价的人也是会有这种感觉。到时候不利于赵如熙的言论就会在京中流传开来。不管这事是不是她的错,大家都会说她太过狂妄自大。
太子和贾颂临等人本就看赵如熙不顺眼。有这样的机会,没准就要叫人带节奏兴一波风浪。
可康时霖这个师父加入进去,那情形就不同了。大家可以说赵如熙不如左丘生,总不敢说康时霖不如左丘生吧?
大晋第一绘画大师不如前朝的第一绘画大师?谁有胆子说这样的话?
到时候康时霖出面说他对小徒弟的画心服口服,对她的画价压过他的画价表示很欣慰,甚至感觉很自豪。京中所有对赵如熙不利的流言就不攻自破。
反正赵如熙的画并不是不如康时霖,反而要强一些。康时霖大大方方地承认这一点,不光于名声无损,反而会被人们所夸赞。说他气量大,肯提携后辈。
康时霖摆摆手:“这可不是你一个人的问题。你是我的徒弟,你的水平和品行要是被人质疑和诟病,我的名声也受损。反之,你越出色,我的脸上也越有光。这是双赢。”
他点了点康延年和吴怀寺:“你们也一样。要是你们的画比我出色,别说让我把画价降一降,做得再多我也愿意。我这么大把年纪了,不图你们后辈有出息,还求什么?”
康延年和吴怀寺羞愧地低下头去。
康延年作为康时霖的长子,自然是打小被父亲寄予厚望的。不止他,他的兄弟和儿孙也如此。
但他们康家的绘画天赋似乎根本没遗传下来。一家子大大小小十几口人,愣是没一个儿孙的绘画天赋是出色的。至少都没能超过康时霖收的这几个弟子。
吴怀寺倒是有天赋,但这些年动笔画画的时间却越来越少了。一来他公务繁忙,没时间;二来是整日想的都是官场的勾心斗角,他的画失去了灵性,早画不出满意的画作了。
康时霖又看向赵如熙:“知微你也别内疚。师父这样做也是想保住这张老脸。我要是不向五皇子传话,最后拍卖的时候画价真不如你,我这老脸往哪儿搁啊。现在这样就很好,好歹能安慰自己,是我自己要降的,不是真不如你。”
“师父,您这说的什么话嘛。”赵如熙嗔怪道。
“哈哈,大实话。”康时霖抚着胡子笑了起来。
这件事吴宗不好插嘴,他指着楼下转移话题道:“啊呀,都拍到二万一千五百两银子了。师父您说会不会突破二万五千两?”
他话声未落,就有一个小厮举牌:“二万五千两。”
“二万五千两,二万五千两了啊。还有没有人加价的,动作要快。二万五千两,二万五千两……”关文涛极具扇动性的话语响起,似乎催促大家再往上加价。
竞拍这种跟打鸡血一般的气氛是很容易让人失去理智的,再加上关文涛的话语仿佛有一种魔力,他这么一喊,就有小厮跑动起来。
前面也拍卖了三样东西了。大家知道像这种情景,关文涛是不会下锤的,必得等实在没人跑动了才敲下定音锤。
可不知道他得到了谁的暗示,眼见着还有人跑动,他的语速忽然快了起来:“二万五千两银子既然没人再加价,那么二万五千两一次,二万五千两两次,二万五千两三次,成交。”
说着,他一锤下去,“咚”地一声鼓响,赵如熙的这幅画以二万五千两银子的高价成交。
正在跑动的小厮都停了下来,转过头来询问地望向包厢方向。
场面有一瞬间的安静。大家似乎被关文涛这一出弄得有些懵。
“怎么回事?怎么不让加价了?”有人低声问道。
“你看看刚才举的牌子。”邻座的人朝他眨眼。
问话的人立刻转头看向刚才举牌的那个小厮。小厮的手还在举着,牌子上显示着号码是“九号”。
问话之人恍然大悟:“哦,原来如此。”
皇上是九五之尊。能够用九号牌的,非代表皇上的谢公公莫属了。
既然是谢公公所拍,五皇子示意拍卖师直接落锤,不让其他人再竞价,也合情合理。
更何况,二万五千两银子一幅画真的很高了。要知道左丘生的画才拍了一万六千七百两银子呢。这个无名士的画差不多高了左丘生一万两,画得再好也溢价了。
赵如熙的包厢里,看到这情形,吴宗道:“师妹,这情形对你最有利。这价格不能再涨上去了,否则就算有师父出面,你也得被推到风口浪尖上。现在这样最好。要真是皇上拍下的,那就更好了。谁也不敢乱嚼你舌根,否则岂不是说皇上或谢公公判断有误么?”
赵如熙点头道:“是,我知道的。”
此时楼上最中间的那个包厢里,谢公公正满脸疑惑:“怎么回事?怎么不让拍了?五皇子这是干什么?”
“九号”这个号码,并不是他抽出来的,而是萧令衍直接派给他的。
他也知道自己代表的是皇上,要是他随意举牌,萧令衍和关文涛看到了,不可能当作没看到,必然是要有所照顾的。
因此他举牌十分谨慎,不是真看中的东西不会举牌。免得真被照顾了,影响五皇子的买卖,同时也损害皇上的名声,让人觉得皇上以身份压人,强取豪夺。
毕竟“九号”这个牌子,很容易让人猜出代表的是谁。
前面所拍的物品,无论是花瓶、钟,还是左丘生的画,皇宫里都有。宫里收藏的左丘生的画比拍卖这幅更好。所以他并没有出手。
倒是刚才这幅画,他相信皇上一定会喜欢。
皇上或许是小时候跟枯木先生学过一阵子画,或者是个人爱好,他喜欢画,宫里收藏了不少,很多都是他通过各种渠道买回来的。
谢公公觉得那幅山水画大气磅礴,皇上绝对喜欢。因此这画一竞价,谢公公就叫人出了价。
本来他还担心他一叫价,关文涛就直接落锤。后来见一切正常,谢公公才高兴起来,开始享受这竞拍的刺激。没曾想最后他还是受到了照顾。
第四百零五章 不高兴
谢公公有些不高兴。他觉得这么高的价了,没看他这个价一出,场面就停滞了一会儿吗?关文涛不扇动大家,没准就直接以二万五千两成交了。哪里还需照顾?
就算再往下竞争,竞价的人也越来越少。谢公公相信最多二万七千两银子,他就能拿下。
虽说皇上天天喊穷,但身为皇上,绝对不差这两千两银子。
现在好了,出了高价,还让满朝文武觉得皇上用身份压人了,这让谢公公很不高兴。
但他还不能说五皇子这做法不好。毕竟这算是五皇子对皇上的一片孝心,不想让皇上多花钱。五皇子也没让关文涛落锤在他第一次报价的一万八千两上,而是落在二万五千两上,也算是顾及了皇上的名声。
所以他还真挑不出五皇子的错来。
“公公,这应该就是枯木先生那幅画了。”跟着谢公公来的小太监指着台上开口道。
台上关文涛已请出了第五件拍品了,也是一幅画。
谢公公立刻把刚才的那点小情绪抛到脑后,打起精神来。
他今天过来,是带着任务来的,那就是把康时霖的那幅画拍下。
他是代表皇上来的,所有的拍品第一个过目的都是他这个包厢。
不一会儿,秦公公就领着小厮来了,手里捧着一个画轴。
画轴打开来,谢公公看了一眼,便点了点头。
康时霖画里的那种仙逸风格,极为独特,不是别人能画得出来的。谢公公在萧圪身边侍候多年,康时霖的画见过不止一次,他一眼就能认出来。
本来这时候秦公公应该离开了,可他却示意小厮先出去,然后凑近谢公公耳边,低语了一句:“枯木先生刚刚让人传了话来,说他这幅画的价钱最好不要高过刚才那幅。”
谢公公愕然。
可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问问缘由,秦公公已快速地退了出去。
“他……他这是什么意思?”他指着秦公公的背影问小太监。
小太监知道谢公公刚才有些不高兴,这时候就顺着他的意思笑道:“可不是。秦公公这不是难为人么?您可是带着皇上的命令来的。偏竞价的又不止您一个,要是有那愣头青非得要跟您竞价,价格是高是低哪能是咱们能控制的?”
小太监这样说,谢公公反而摇头,不说话了。
刚才那幅画的价收得突然,明眼人都知道了九号代表的是谁。而皇上喜欢枯木先生的画也不是秘密。一会儿他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必然无人敢再跟他竞争。
所以这个价高价低,还真得由他说了算。
唉,他想享受一把拍卖的乐趣怕是不成了。
没一会儿,画让所有人都看过了,关文涛在台上道:“这幅画,是咱们今天拍卖会最后一样拍品。还没有参与的嘉宾,请抓紧机会参与哦。”
他一击小鼓:“山水画《仙境》底价一万两银子,现在开始。”
康时霖的画,风格鲜明,凡看过他画的人都能一眼认出来。
因此关文涛的话刚落,就有人开始出起价来。
康时霖包厢里,听到他这画的底价是一万两银子,大家都放下心来,心里暗暗称赞五皇子做事靠谱。
最后的成交价如何由市场决定,但拍卖行一开始是知道画作者是谁的,那就得按身份来。不管赵如熙的画画得有多好,她现在没名气,又是康时霖的徒弟,底价自然得比康时霖低,否则就不合常理。
“师父,我能竞价么?”赵如熙跃跃欲试地问道。
大家都知道这幅画是康时霖的,他们坐在这个包厢大家也清楚。虽说他们的拍卖号码大家不清楚,但如果正巧有人知道并传扬出去,他们自己给康时霖的画抬价,就容易招黑。
康时霖的情况跟赵如熙不同。
赵如熙是小辈,师父和师兄们给她抬价是对小辈的关爱;康时霖是名士,德高望重,自有傲骨,他的画也极受追捧。要是这样小辈们还给他抬价,那就容易让人怀疑他以前的画价是不是也是自家人给抬上去的。
但身为徒弟,师父的画上拍,徒弟不捧场表示表示,赵如熙又觉得不好,所以才有此一问。
“对啊,师父,我们能竞拍么?”吴宗也凑趣地问道。
康时霖朝他们瞪眼:“你俩少胡闹,老实呆着。”
赵如熙跟吴宗做了个鬼脸,老实坐了回去。
不过也无需他们出手,外面的竞价叫得热火朝天。本来底价就高,再有几个托和真心喜欢康时霖画的把价格一抬,不一会儿的功夫,画价就飚到了两万两银子。
这也是受赵如熙那幅画的影响了。康时霖的画以前都是卖八、九千两银子。在这种竞拍的情形下,溢价几千是可能的。要是没有赵如熙那幅画的价钱在先,他这画大家都会有意压在一万五千两以下竞争,叫价时涨幅不那么大。
可有了二万五千两银子还拿不下一幅画的经历,大家叫价的手就有些压不住。
最中间的包厢里,谢公公听到叫到两万两银子了,松了一口气,把传话小厮叫了来,吩咐道:“你下去告诉九号举牌的,看着价钱到二万三千多,差不多二万四千两时,就举牌报二万五千两。”
等传话小厮应声出去,小太监问道:“公公,您这样……会不会不好?”
“哼,我要是报低了才不好呢。秦公公那话就是一个坑。”谢公公轻哼道。
小太监瞪圆了眼:“不可能吧?”秦公公再如何也只是一个皇子身边的太监,他敢坑谢公公?
“他也许不是有意,那话应该确实是枯木先生说的。但我一片维护皇上的心,谁也说不出什么来。”谢公公道。
他能做到皇上身边的红人,自然是极精明的。
康时霖是皇上的表叔,皇上对他十分尊重。要是他听秦公公的话给康时霖的画报价低于别人,回去后皇上定然要责怪他。
不管姓秦的是不是想坑他,康时霖要求报价低一点是出于什么原因,两幅画都报价二万五千两银子他觉得最为稳妥。
第四百零六章 含蓄的广告
报价不高也不低,既没坏康时霖的事,他又替皇上表达了对枯木先生的尊重,谁也说不出他的错处来。楼下,传话小厮到了那群报价小厮身边,却没传话,而是站在一旁等着。
他能被派来服务于谢公公那个包厢,自然是极机灵。
他知道上次报价后,九号牌暴露了身份,很多人都盯着举牌小厮的动静。要是他现在去跟九号举牌小厮说话,大家没准就会停下来不报价了。如此,谢公公交待他的任务就完不成。
所以他按兵不动,瞪大眼睛竖着耳朵紧张地关注着场上的报价。
好在以前康时霖的画价以前都没上过一万两银子。这时候报价上了两万,竞价的人就少了很多,报价的速度也慢下来了,来回只有三个人在竞价,还有一人偶尔插一嘴,倒无需小厮太过紧张。
好不容易,看到价格升到二万三千八百两银子了,小厮连忙上前,跟举牌小厮报了一个价。
举牌小厮立刻举起了九号牌,叫道:“二万五千两银子。”
一看举的是九号牌,全场都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的眼睛都看着关文涛。
关文涛本来还想装装样子,这会儿看到大家目光炯炯都等着他敲鼓,他压力骤增,再不敢说废话。
他拿起了小锤轻敲了一下,嘴里快速问道:“二万五千两银子还有没有人竞价?没有的话,二万五千两银子一次,二万五千两银子两次,二万五千两银子三次。成交!”
“咚”地一声,他的小锤落到了鼓上。
听到这声响,康时霖才反应过来,皱眉道:“这个谢公公怎么回事?我让他少报些价,他怎么报的价跟知微一样?”
“师父,这才好呢。真的。”赵如熙道,“我的画价要是比您的高,我也会被人非议的。这样再好不过了。咱们师徒两人的画都是今晚竞拍的最高价,这是一段佳话啊。”
“哈哈,我也觉得一样的价再好不过了。谢公公这是办了一件好事啊。”吴宗笑起来。
“对,这样好。”吴怀寺道,“师父,你一片爱徒之心,但你也得考虑皇上的感受。谢公公要是敢给您的价低于小师妹,他回去定然要被皇上惩罚。”
刚才康时霖说的时候,他就想到了这一点。但康时霖是为了小师妹才这样的,小师妹又在场,他也不好说什么。反正结果不错就成了,他也无需多说。
谢公公的做法果然如他所料。
康时霖也觉得这样不错。
他摆摆手:“行吧,反正已经这样了。就算错打错招吧。”
台上,关文涛已退下,换了徐舟上来。
徐舟说了一些结束辞,又道:“多谢大家来捧场。今晚的拍卖会很成功。我们今晚拍卖所得的利润,将拿出八成组建慈幼院,感谢竞价拍下我们拍品的嘉宾,即将组建的慈幼院也有您献出的一份爱心,感谢。好了,今晚的拍卖会就此结束,大家慢走。出门时,诸位将收到我们拍卖行送出的一份小礼物。”
徐舟说完这番话,楼下座位上的人却没有走,而是坐在位置上没动。
他们要等着楼上的贵人和大人们先走。
虽说楼上包厢出入的是另一个门,但这是礼节和尊重。
康时霖他们坐在包厢里也没动,等到门口的小厮进来提醒道:“几位大人可以下楼了。”大家这才起身下楼,离开了拍卖行。
出门时,有婆子在门口发礼物,不过不是主动递到各位主子面前,而是召唤下人去领取。
此时时辰已晚,大家出了门后,就告辞着各自归家。
坐到马车上,赵如熙问青枫道:“他们送的什么礼物?”
礼物是装在一个小木匣子里的。为防万一,婆子给他们时都先把匣子打开,将里面的东西给他们看过,这才装好递给他们。
青枫道:“好像是一块绸缎。”
赵如熙就好奇地看向匣子。
古人的衣衫宽长,用布极多,因此古人送布或买布,都是论“匹”来算的。
青枫手里的匣子并不大,里面装的绸缎,也应该只能做手帕吧?
萧令衍那家伙要不要这么小气?
马车里黑灯瞎火的,只有车前挂着的灯笼里的光照进来。即便要看也看不真切。赵如熙便没有叫青枫拿出来。
直到回到府上,派人去给老夫人和朱氏等人院里的下人报了平安,赵如熙回到修竹院,这才好奇地把匣子打开。
里面还真是一块绸缎。
不过这绸缎很薄很软,因此大小虽能做一条裙子,但折起来倒也能放进小匣子里。
“呀,真好看。”青枫感慨道。
古代印染技术不发达,因此无论是布来是绸缎,基本都是素色的。想要花,就得绣上去。
可这块绸缎却是印上去的。上面的花色颜色鲜艳,十分漂亮。
青枫摸了摸上面的花,疑惑道:“这锻子把花印在上面,洗了后颜色不就糊成一团了?”
赵如熙道:“你打盆水来,洗一洗不就知道了?”
青枫迟疑:“要是褪色,这块料子就毁了。”
“你别管,听吩咐就是。”
青枫只得出去,吩咐倚翠打了水来,将绸缎浸泡在水里。
“揉一揉。”赵如熙吩咐道。
倚翠跟洗衣服一样揉搓了一下绸缎。
“姑娘,它不褪色。”倚翠惊喜地叫了起来。
赵如熙和青枫也看到了。
盆里的水清清的,没半分浑浊。
赵如熙若有所思:“青枫,你看看匣子里,有没有一张小纸片?”
青枫摇摇头:“没有。”
刚才把绸缎拿出来时她就看了,匣子里除了这块绸缎,什么都没有。
“不应该啊。”赵如熙纳闷道。
萧令衍送什么不好,竟然送大家一块绸缎。套路如此熟悉,她仿佛又回到现代商场送小礼品的时代。
送礼品是假,打广告是真。
可随绸缎来的竟然没有小广告,这很不合常理。
“呀,匣子上刻有字。”青枫把匣子又检查了一遍,终于发现匣子盖上刻了字。
拿到灯下凑近一看,上面写着三个大字:“锦云坊”。
可以,广告打得比较含蓄。
第四百零七章 书院年考
答案揭晓,赵如熙对它就没有兴趣了,打了个哈欠道:“准备水,我要洗澡睡觉了。”
穿越几个月,她硬生生从一个夜猫子变成了一个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人。可怕。
古代虽然没有网络,但八卦的传递速度一点儿也不慢。
第二天赵如熙去北宁女子书院参加考试,就听到平时刻苦用功的同窗们在议论昨晚拍卖会的事。
“知微,你昨晚跟枯木先生去参加拍卖会了吗?我听说枯木先生的一幅画卖了二万五千两银子,是不是真的?”有人看到赵如熙进来,立刻问道。
“去了。是的。”赵如熙笑着点头,“很热闹。”
大家都用羡慕的眼光望着她,问她详情。
赵如熙简单地说了一下。
“好可惜,我们不能去瞧这热闹。”
同窗十分遗憾,又问道:“我还听说,拍卖会结束的时候,拍卖行给每个宾客发了一块绸缎。绸缎十分漂亮,那花是印上去的,颜色鲜艳,还不褪色。你是不是收到了?真的不褪色吗?”
这广告的效果还真是扛扛的。
赵如熙道:“昨晚回到家看到那绸缎,我就让丫鬟放到水盆里洗了,真不褪色,而且上面的花色十分好看,做裙子真是再好没有了,再无需绣花。”
都是小姑娘,听到这消息比赵如熙说拍卖的过程还要兴奋。
另一同窗问道:“这些绸缎在哪里有卖,知微你知道吗?”
“我看盒子上雕着‘锦云坊’三个字,应该就是这个铺子卖的了。你们想要,可以派下人去京城打听一下,这铺子应该就在城南的那几条最热闹的街上,没准就在拍卖行旁边。昨晚黑灯瞎火的,我也没注意看。”
像这种卖高端绸缎的铺子,萧令衍不可能放到城西、城北去卖;铺子也不可能位于犄角旮旯里。
京城好地段的铺子别人买不到,他跟萧令谱两位皇子,想买或想租这种铺子应该还是不难的。他们自己没有,岑家总有。
“也不必派下人去,明日我亲自去。在书院念书,好久没去逛街了。今天年考过了就放假了,我可得好好去逛一逛。”
“我也去我也去。”
听到这些小姑娘叽叽喳喳地讨论明日去哪里逛街,哪里有好的胭脂水粉,赵如熙有一种回到现代教室里的感觉。
也有对这些话题不感兴趣的,嫌同窗们声音太吵影响她看书,冲着大家喊了一句:“时辰不早了,马上就要考试了,你们都不用温书吗?”
一听“考试”二字,大家立刻作鸟兽散,回到自己的位置,拿起书看了起来。
到了巳初,崔夫人进来了,和她一起进来的还有两个表情严肃的中年女子。
“这位是张夫人,这位是陶夫人。她们都是京城女子书院的管事。今天这场考试则她们进行监督。”崔夫人介绍道。
崔夫人介绍完,其中一个穿深紫色衣衫的女子道:“我是张管事。经尚德长公主申请,你们书院这次年考用的试卷跟京城女子书院年考是同一套题。”
张管事扫视了下面几人一眼:“为防作弊,谨妃娘娘特派我跟陶管事来监督考试。大家都知道我们女子书院自创立起,最重的就是德行……”
她滔滔不绝地足足讲了一刻钟的纪律,这才朝陶管事一点头:“好了,开始吧。”
陶管事示意她带来的人把密封的试卷打开,递到张管事面前让她看了一眼,这才让人发下来。
在张管事滔滔不绝讲纪律的时候,赵如熙就目不转睛地盯着崔夫人。
赵如熙从来不是只顾低头拉车、不顾抬头看路的人。她进女子书院北院后,无论是崔夫人、陈夫人还是守门的婆子,无不交好,书院里的事她可是打听得清清楚楚。
因为尚德长公主跟谨妃关系并不和睦,因此即便北宁女子书院离京城女子书院极近,年考都是各出各的试卷,从来没有合用过一套题目。
现在尚德长公主竟然去跟谨妃低头,提出跟人家共用一套题目,还得接受京城女子书院派下来的姿态高高在上的监督员,赵如熙严重怀疑这是崔夫人出的主意。
因为这两个月来,她月月旬考、月考都是第一,而且基本上都以满分的姿态拿下榜首,尚德长公主和崔夫人内心膨胀,没准就生出了将她拿出来跟京城女子书院比拼比拼的想法。
崔夫人进来后介绍完两人的身份,就作布景板站在那里的。结果这会儿愣是被赵如熙那灼热的目光看浑身不自在。
她干脆低下头去,盯着地面。
见她这样,赵如熙越发笃定了自己的猜想。
北院甲班没多少学生,即便赵如熙坐在后面,试卷也很快就发到了她的手上。
她收回心神,开始专心答题。
事已至此,她只有全力以赴给尚德长公主和崔夫人挣面子了。
为彰显“谁说女子不如男”的思想,女子书院月考、年考的题目和形式基本都参照童生试的标准来,一考就是一天。书院提供一顿饭食,考生要如厕由婆子跟着。
往时月考,赵如熙基本都是用半天时间考完,提前交卷,交了卷后还能回自己的小院美美地吃一顿午饭。
这次有京城女子书院的人在,她不想做得太出格。
要是京城女子书院真有比她厉害的,或在阅卷时京城女子书院有意压她的分,让她不如京城女子书院的考生,她在这场比试中输了,没准京城女子书院的人就要拿她提前交卷的事来做文章。
她有意放慢速度,将答案斟酌了再斟酌,这才提笔仔细地写上去,务必将字写得异常工整与漂亮。
这种考试虽说是参照童生试的规矩来的,但试卷交上去并不糊名。而看情形,她们的试卷交上去,必是要送到京城女子书院去批改的。为了保全京城女子书院的名声,保住他们的超然地位,阅卷者不管如何公证,也会下意识偏向京城女子书院,对北宁女子书院的考卷要求更为严格。
所以她要尽量写出标准完美的答案,字迹也工整,不让人有扣分的机会。
第四百零八章 何玉琪
用前所未有的郑重态度和龟速做完题,她又检查了两遍,发现时辰也差不多到了,张管事已提醒大家准备交卷了,她才起身交了卷。
两位管事见她交卷,赶紧上前接过。
看到赵如熙交上的试卷都写得满满的,字迹工整漂亮,试卷干净整洁,两人对视了一眼。
尚德长公主一反常态地要求跟京城女子书院共用一套题来考试,谨妃娘娘自然不可能不打听其中的原因。
最后发现是因为赵如熙月月考试优异,尚德想跟她一争长短,她思索过后,同意了这个请求。
因此赵如熙的大名,两位管事是知道的。
“赵姑娘好才学,不说这试卷的内容写和如何,只看这一手字,都胜过许多男儿。”陶管事笑着赞了赵如熙一句。
“陶管事谬赞了。”赵如熙行了一礼,“如熙告退。”
说着,她低着头退了出去。
崔夫人看到陶管事这态度,眉头不由皱了起来。
赵如熙出了北院,朝大门方向走去,可走到离大门口还有一段距离时,就听到有隐隐的哭声从树后传来。
她脚步一顿,看了看左右。
因为是年考,各班都在考试中,现在大家还在忙着交卷,书院里没有什么人走动,四处都静悄悄的。
赵如熙想了想,对系统道:“我要买大力丸。”
“真的吗?啊啊啊,太好了。”系统在她脑子里发出了翻跟斗的声音,“快买快买,你买了不吃亏、买了不上当,吃了大力丸保你力大无穷,能拳打南山敬老院、脚踢北海幼儿园。”
赵如熙满头黑线。
这破系统去哪儿学的这些乱七八糟的。
不过系统的兴奋她也能理解。
上次她买完敏捷丸后,系统虽然报了一些商品名称和价格给她,但她嫌不实用,都没有买,打算留着积分买大力丸和消息用。
当时系统异常沮丧,可被她晾得没脾气,也不敢多说什么,只眼巴巴地期望她买消息。
结果这段时间没有什么大事,她无需买消息,系统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她的积分猛涨却一分都舍不得花。
前几天她终于攒够了两万积分,可以买大力丸了。但有了买敏捷丸的经验,她没有立刻下手,决定把积分先留着,免得买了大力丸后积分清零,到时候想买个消息都困难。
她也担心这家伙拿到积分后去升级。
系统口干舌躁地劝了她一阵,见她恍若未闻,只好闭了嘴,但从每天发出的各种响动就能知道这家伙心里很是不爽。
现在她终于下手,怎叫系统不兴奋?
她也懒得理这逗比,动手点开光幕把大力丸买了吃下。感觉了一下,发现身体没什么异样,她这才朝那哭声走去。
吃了敏捷丸的她,如今行动跟有轻功的武林高手差不多。她转到树后站到那人面前,那人愣是没发现。
“何玉琪,你怎么在这儿?”看清楚这人,赵如熙轻声问道。
为怕吓着人,她已经把声音尽量放柔放轻了,但还是把何玉琪吓了一跳。
她哭声骤止,一个劲地打膈。
赵如熙本想上前给她拍拍背,但想到自己刚刚吃了大力丸,也不知道是不是一出手直接能把人给拍飞,不敢乱动,只得站在原地道:“对不住,我不是有意吓你的。”
何玉琪摆摆手,好一会儿才平复下来,道:“我没事。”
“你是家里出了什么事了吗?没关系,就算误了今年的考试也没事。你平时的成绩,夫子们都看在眼里,心里有数的。”
赵如熙虽然很少来书院,但有许雪的八卦和青枫跟守门婆子聊天获得的消息,她对于书院的情况还是了解一些的。
何玉琪当初能跟她一起从普通丁班跳到北院丁班,虽说跟她以前的底子有关,人也很聪明,但关键还在于她十分努力。
书院里像张露那样的学生很多。进来书院,虽也是为了学一些知识,但更多的是结交人脉。
北宁女子书院的学生虽不如京城女子书院的学生身份那么显赫。但在县城来说,也算是非富即贵的了。否则她们家里也不会花钱让女儿读书,送女儿进书院。
听许雪说,张露因为跟一个女同窗关系好,受邀去她家玩,被同窗的哥哥看上,订亲成为了同窗的嫂子,年前就已经议亲下聘了。
可除了张露这样的,也有如何玉琪这种,进了书院一直十分努力、想走科举、为自己拼一条出路的人。
“我……”何玉琪抹干净脸上的眼泪,朝赵如熙露出一个僵硬的笑容,“我没事。”
她摇摇头:“不过,我恐怕是不能再念书了。”
“为什么?”赵如熙想到沐清蔷,“你不会也议亲,准备回去嫁人了吧?”
张露自打订亲后就没有再来过书院;沐清蔷更加了,家里只是打算给她议亲呢,就不允许她来书院了。
“是,也不是。”何玉琪点点头又摇头,“我没同意,我再也不回那个家了。”
她像是忽然想到什么,抬起眼来望向赵如熙:“我能跟你聊聊吗?我想让你给我出出主意。”
赵如熙看看四周:“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如果你方便,咱们出了书院,去我那小院里坐坐吧。就在书院斜对面不远处。”
“好。”何玉琪点点头。
于是两人出了书院,与各自的丫鬟汇合,一起上了赵如熙的马车,去了绿蕉院。
进了院里上茶坐定,何玉琪才道:“想来你也知道,我家就在城东。我之所以不回家住却要住在书院里,是因为我爹特别重男轻女。他觉得女孩子不需要念书,只在家里等着年纪到了嫁人即可。”
“我来书院念书是我娘拿私房钱供的。我想证明我一点也不比我哥哥、弟弟差,所以平时我十分努力。搬到书院来住也是想着可以不受家中琐事影响,能心无旁骛地念书。”
赵如熙点点头:“我知道,你很努力。我还听崔夫子夸奖你了,说你人聪明,也勤奋,要是年考考得好,没准就能升到丙班去。”
第四百零九章 想找事做
何玉琪苦笑:“可我爹说,过了年让我别来念书了,再过半年我就及笄了,老实在家里呆着,等着家里给议亲。”她抬起头来望着赵如熙:“知微,你是咱们书院里最聪明、最能干的,见识也广,都能给朝庭做事了。你能不能帮我想想,我该怎么自立。我不想就这样嫁人。我姐姐嫁了人,整日侍候公婆侍候丈夫,看人脸色受人家的气,日子过得很不好。我不想过她那样的日子。”
“我想像你和崔夫人她们一样,有一定的身份地位,自己赚钱养活自己。就算以后嫁了人,他家也不敢随意给我甩脸色,叫我滚我都不敢滚,要腆着脸赖在人家家里不走。”
虽然不知道这姑娘受了什么刺激,但她姐姐在婆家过得很不好是真的。
其实赵如熙对她姐姐的遭遇有些好奇。毕竟这时代女子的社会地位不高,但也不是没有一点保障的。
看何玉琪的穿着打扮,虽不如沐清蔷她们这些世家女子,却也不算差,至少比许雪要穿得好。再加上她家还能送她进书院来念书,说明家境还是不错的。
既家境不错,她姐姐出嫁,那肯定有嫁妆。有了嫁妆就有了底气,至少不是吃别人的穿别人的。
另外她爹娘健在,家中也有兄弟,父亲还是举人,有这样的娘家撑腰,婆家也不敢太过蹉磨儿媳妇,至少不敢随随便便就叫人滚。
所以赵如熙不明白何玉琪的姐姐到底过得如何不好,让何玉琪被刺激成这样。
但这是人家家里的**,何玉琪不说,她也不好打听。
见赵如熙轻蹙着眉不说话,何玉琪咬咬嘴唇,道:“过年后我要是不听我爹的话,仍然坚持要来书院念书,我爹没准就断了我的经济来源,不给我钱了。”
“我听许雪说,是你鼓励她写话本的,最开始还给她写了个故事梗概,又帮她修改过几遍,她的第一本话本才卖出了钱。现在她第二本也卖出去了,每个月都有收益。所以我就冒昧地想问问你,能不能给我个什么建议,让我也能自食其力,靠自己的本事养活自己。”
赵如熙想了想,问道:“你能跟我说说你有什么特长吗?”
何玉琪苦笑一下:“我就是不知道自己有什么特长。”
听说了许雪的事后,她就思考过自己的特长,结果她悲摧地发现自己看上去似乎样样不错,但要说特长,还真没有哪一样是特别突出的。
“但你好像各方面都不错。要不你跟崔夫人谈谈?没准书院需要人打理也说不定。”赵如熙提议道。
她现在摊子铺得大,倒是能给何玉琪提供工作岗位。
只是她的作坊、铺子都是隐在暗处的,而且牵扯甚大。何玉琪一个外人,实在不方便加入。
显在明处的就是田庄和几个米粉铺子。何玉琪既没打理过田庄,也没做生意的经验。至于账房,赵如熙手下的人做得好好的,硬腾出来给何玉琪,何玉琪还不一定能做得好。到时候还得赵如熙来收拾烂摊子。
要是何玉琪已走投无路,赵如熙自然要伸手相帮。但何玉琪头上、手上的首饰都能值二、三百两银子,赵如熙自己头上还悬着一把刀呢,她只能在不给自己添乱找麻烦的情况下帮助何玉琪。
何玉琪能力有限,她能帮的也有限。
何玉琪听到赵如熙的建议,又苦笑了一下,摇头道:“我问过崔夫人了。她说书院本就不需要太多人打理。即便有需要,也会给北院甲班的人。这是对优秀学生的奖励。”
赵如熙点点头。
书院当初是圣耀皇后和皇族、贵族夫人出资兴建的,平时收支平衡。如年终略有盈余,这盈余就会捐赠给善堂;如略有亏空,这些亏空就会由皇族、贵族夫人资助。
所以在书院的管理上,崔夫人会精打细算,尽量节省开支。否则年年伸手向那些皇族、贵族夫人要钱,那些人定然要把她换掉。
现在书院的管理基本上是崔夫人、陈夫人她们几个世家夫人在做,她们既做管理也会授课,是一人多岗。而杂事则由她们的奴仆来完成,给书院节省了很多开支。因此并没有什么管理岗位提供给学生。
见赵如熙沉思,何玉琪不好意思地道:“对不住,我也知道来问你是给你出难题。京城那么多世家子,县里许多秀才都找不到事情做,我自己又没什么本事,来问你岂不是难为你么?”
她站了起来:“不过知微你是我很佩服的人,真的。不管以后我身处何境,我都会以你为榜样的。”
她施了一礼:“告辞了。”
“等等。”赵如熙叫住她,“我跟你一块儿回书院。我有事要找崔夫人。”
两人交卷的时候就已是考试尾声了。刚才一来一回这么一耽搁,现在书院里的考试不光结束,迫不及待要回去享受假期的外宿学生都已离校,便是内宿的学生也走了一些,还有一些是等着家里来接的。
赵如熙去了崔夫人办公的地方,果然看到她在那里看着各位夫子领试卷。
除了北院甲班,其他班的试卷都是自己出的。
崔夫人看到赵如熙,扔下一句:“你们自己领。”出来对赵如熙道,“你不来,我也要去找你呢。”
她领着赵如熙去了自己住的小院。
看这样子崔夫人有话对自己说,赵如熙便把自己的事先放下,打算等崔夫人说完再说。
可崔夫人欲言又止,迟迟不曾开口。
“夫子,怎么了?有什么话不能说的?”她不由好奇地问道。
“唉。”崔夫人叹气,“是我们考虑不周了。本来我跟尚德长公主张罗这次跟京城女子书院的考试,也是因为你太优秀了,我们忍不住想要显摆一下。可看今天这情形,没准谨妃娘娘要跟我们抢人。”
她望着赵如熙道:“不过你也不用为难,想去京城女子书院就去。别因为我们就得罪了谨妃娘娘。就算你是枯木先生的徒弟,得罪了她,怕是也没好果子吃。”
第四百一十章 办报纸吧
赵如熙一听这话就苦了脸。“我说夫子,您跟长公主怎么能这样呢?我不想去京城女子书院啊。在这里您对我好,众位夫子对我也很好,同窗们也都很单纯可爱。要是去了京城女子书院,那边勾心斗角、派系林立的,我又是这种硬脾气,怕是没几日就得罪了人。到时候我便是哭也找不着地方哭去。”
听到赵如熙这话,崔夫人越发内疚。
她道:“我们肯定会极力争取把你留下的。你可是我们的学生,哪能说抢就抢呢。我刚才说的不是万不得已的情况吗?要是万不得已,你也别硬杠,反正过了年开春你就要参加县试了。要是明年秋闱得中,就可以不用去书院了。”
说到这里,她越发心虚。
虽说赵如熙很厉害,考试基本都是满分。但科举又岂是那么好考的?有多少人读十几、二十年,饱读诗书,满腹经纶,那还得天时、地利、人和才能考上举人呢,差一样都不行。
“夫子您也太看得起我了吧?我都没参加过考试,这要一场不拉地一口气顺利通过四场考试,那需要多逆天的运气呢。咱倒不如祈求谨妃娘娘看不上我。”赵如熙又是苦笑。
崔夫人低着头,不说话了。
她即便有一百颗护着赵如熙的心,也没法子在谨妃和尚德长公主之间的争斗中置喙。因此说什么都没用。
赵如熙见状,便转移了话题。
“夫子,我这会儿来,是有一件事要跟您说。”
崔夫人抬起头来:“你说。我要是能办到,一定替你办了。”
“我刚才遇到何玉琪了。她为了不回家让她爹随意将她嫁掉,想谋个差事赚钱养活自己。”
崔夫人皱了皱眉:“她也来找过我。我也很想帮她,但书院实在不缺人。你也知道书院的收入少,开支大,我跟陈夫人她们是不领月例银子的,等于做白工。我们的下人做着书院的事,领的却是我们自己的月钱。何玉琪想靠书院里发的薪水养活自己,很难。”
“每年都有从书院里毕业的学生,有很多都很优秀。她们想留下来做事,我们也很想留她们,但考虑到书院的情况还是拒绝了。何玉琪这个口子一开,以后其他学生相求,我们就不好说话了。”
她歉意地看着赵如熙:“对不起,刚才那话,我又失言了。”
赵如熙摆摆手:“夫子,我说的不是这个。”
崔夫人疑惑地看她。
“书院每年的开支极为有限,想要做什么都捉襟见肘,想来您支撑得也很辛苦吧?您就没想过要开源吗?”
“开源?如何开源?”崔夫人问道。
她也不是没想过这个问题。但谈何容易?
不说她不擅做买卖;就算擅长,拿着书院的钱去做买卖,赚了还好,可万一赔了呢?
她不如每年捐些钱给书院还省心些,犯不着去操那份心。
“我看过朝堂的邸报。夫子您有没有想过办一份属于咱们女子自己的报纸?”
“嗯?”崔夫人愣了一下,“女子的报纸?”
“是的。”赵如熙道,“您想想,像何玉琪、沐清蔷她们这些人,本身是喜欢念书的,很努力,愿意走一条跟平常女子不一样的路,靠自己的本事养活自己,挺直腰杆做人。可她们的家庭,往往拖她们的后腿。更不用说书院里还存在着像张露这样的女子了,进书院的目的是为了镀金,以便嫁个好人家。”
听着这话,崔夫人长长地叹了口气:“是啊。”
打理书院很辛苦,支撑她坚持这么多年的不光是因为她寡居无聊,更多的是希望能通过她的教育改变这些女子的想法和命运。
可见效甚微,常觉无力。
“所以想要改变女子的境况,不光是要改变进书院学生的想法,她们爹娘的想法才是关键。而想要改变人的思想,靠什么?靠的是文章。咱们把想要宣扬的思想以各种形式写成文章印在报纸上,每旬出一刊。书院的学生可以买回去给爹娘看。久而久之,那些家中长辈的思想就有可能动摇和改变。”
崔夫人的目光亮了亮。
可旋即她眼眸又黯淡了下去:“可很难吧?”
“是难。但它不光能改变人的思想,也能为何玉琪她们这些想独立的女子提供经济来源,救助更多想自食其力的人。我觉得完全值得去做。”
崔夫人疑惑:“这话怎么说?”
“报纸印出来,是要卖出去赚钱的。而上面的文章,就可以采取投稿的形式,鼓励许许多多的女子写文章写故事投稿。一旦她们的稿件被采用,报坊就付给她们一定的酬劳。”
“她们无需出来抛头露面,只需要坐在家里就能写。即便稿酬微薄,也一定能给处在困境中的女子一些帮助,让她们能活下去。比如说何玉琪,她虽没写话本的天赋,但她文章写得不错,完全可以给报坊投稿。”
“再者,办报纸需要一些人打理,这就给她们提供了就业机会。如果一份报纸办得好,有销路,能赚钱,咱们还可以办其他类型的报纸。这就给书院毕业的女子们更多的机会。其他县也可以学起来。”
崔夫人的眼眸一下子亮了起来。
办这个报纸一定很艰难,因为这事从来没人做过。她打理书院千头万绪,再办一个报坊,因为没有经验,过程一定很艰难。
如果光光只是为了赚钱,她完全没必要做这个。
她嫁妆还算丰厚,自己又节简,花费甚小,每年也有些盈余。要是为了书院,她宁愿把这些盈余捐出去,也不愿意操那份心。
她生怕自己把事办砸了。到时候不光没赚到钱,还要赔钱,受尚德长公主等人的责怪。
可如果能更进一步地改变人们的思想,能给那些女子一些经济上的支持,让她们在困境中看到一抹曙光,即便这件事很难,她也愿意做。
她就是曾经陷入困境的人,当时她都存了死志。是尚德长公主给了她机会,将她拉出婆家那个泥淖,让她到书院来做事。她感激涕零。
在黑暗中,尚德长公主是那抹给了她希望的光。
她也很愿意做一束光,照亮别人,也照亮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