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赵如语6
因为赵如语与赵如熙关系不好,赵如语进靖平王妃做妾可是会影响到当时还没定亲的赵如熙的亲事的。所以靖平王妃一直拿不准赵如熙心里是不是恨着赵如语。
她把赵如语扶正,不光没讨到太子妃的好,反而惹恼了她,那不是成了笑话吗?
可赵如语好歹名义是上赵如熙的堂妹。娶个正妻来压在她头上,这不光折辱赵如语,也是折辱赵如熙。靖平王妃就一直没敢行动,把这件事拖了下来。
现在她就特别后悔。
靖平王知道妻子的顾虑。不光妻子,他也有此顾虑,所以迟迟做不出决断。
他安慰妻子道:“刚才的话就别说了。你往好处想。咱们没讨得了好,但好歹也没得罪太子妃不是?小心驶得万年船。现在这样,总比得罪太子妃要好。”
这话算是安慰到了靖平王妃。
她道:“你说的对,只能这么想了。”
拿定了主意,第二天何玉琪和许雪来时,靖平王妃就拿出了极好的态度。
问清楚赵家确实是希望赵如语离开靖平王府后,她不光让自己的丫鬟婆子去帮赵如语把她的衣服首饰都收拾了,还送了一千两银子给赵如语。
“好好一个姑娘,到我们府上来,也是受了委屈了。这些银两,弥补不了什么,好歹是我的一点心意。你拿着,万莫推辞。”她态度十分真诚。
赵如语却摇头:“不必了。我已不是王府的妾,这银子我受之有愧。我有手有脚,以后总能养活自己。所以多谢娘娘好意了。”
如果她自己有资产,便是连进了靖平王府后做的衣服、萧斯杰送给她的首饰她都不想要。
只是她一无所有。现在有骨气不要靖平王府的东西,到头来还得让兄嫂替她添置。这点气她就不争了。
何玉琪赞同地颔首:“如语说的对。王妃还是把银子收回去吧。”
靖平王妃本着即便不能交好,也不能得罪的原则来处理今天的事情。见赵如语执意不要,她便没有勉强。
在赵如语提出要把那两个丫鬟一个婆子带走时,她自然爽快地答应了。
“卖身银子就不必给了。那是伺候你的人,你带走就是。”说着,靖平王妃示意丫鬟去把卖身契拿来,递给了赵如语。
赵如语不再推辞,接过卖身契,便起身告辞。
从厅堂出来,几人还没到二门,丫鬟就在赵如语耳边低声道:“姑娘,世子爷在那边。”
萧斯杰就是个多情种子。而且他一向喜欢赵如语的美貌,自然是舍不得她走的。哪怕赵如语昨天说了很绝情的话,他气得要死,但仍然不会放手。
要不是王爷和王妃严令,今天他定然不会这么安静。
这会儿见赵如语真的要走,他顾不得爹娘的警告,跑出来到半路拦截赵如语。
赵如语听了丫鬟的话,头也不抬,跟在何玉琪身后径直朝外走。
萧斯杰想冲过来,却早就被婆子拦住了,只能朝这边嚷嚷:“如语,你别走,你忘了你我的恩爱,咱们一起发的山盟海誓了吗?”
何玉琪看了赵如语一眼,见她充耳不闻,面无表情,脚下走得飞快,一副避之不及的样子。何玉琪满意地点点头。
一行人出了二门,萧斯杰的声音就被抛在了身后,渐渐听不见了。赵如语脚下的速度却丝毫未减,直到出了大门,上了马车,她才舒了一口气,整个人放松下来。
“大嫂,你们给我赁了宅子了吗?是在哪一处?”赵如语自己都没发现,跟在靖平王府时相比,她现在连说话的语气都轻快了几分。
她之前在信中是央求赵靖立替她赁宅子的。
她一个做了妾又被休的女儿,回娘家去必然会影响娘家的声誉。所以她打定主意,出了靖平王府后先赁宅子住几天,待姑苏那边接了赵如熙的信,都安排妥当了,她再租马车去姑苏。
赵如熙当上太子妃后,靖平王府没再苛刻赵如语,每个月都给她发月例银子。自打她心里隐隐有后悔的想法后,她就尽量把这些银子攒着,现在手头也有一百多两银子。
在她受宠的时候,萧斯杰也很舍得给她做衣服打首饰。金银珠玉首饰她都有一些,价值几百两银子。
她觉得靠着这些,也能支撑她到姑苏安顿下来。
她早已做好了过清贫日子的打算。
“没赁,你直接回家住。放心,你影响不了我们。有太子妃在呢,谁敢笑话你,笑话咱们?”何玉琪道。
“你往后只管挺直了腰背过日子。不必因为曾经做过妾就自觉低了身份。大家都是人,谁也没比谁高贵和低贱,用不着自卑。”
“对的,如语。你也是打小读书的人,写文章想来没问题。你往后除了教人音律,完全可以写文章投稿赚钱。”许雪道。
“我在出嫁前就靠写小说养活自己,还自己买了宅子当嫁妆。其他许许多多的姐妹都能靠自己的本事养活自己。你是个有才的,完全能靠自己的本事过活,堂堂正正地做人。咱们不靠别人养,不吃别人的饭,就不用向人低头。”
“小雪说的没错。你如果愿意,甚至可以把自己的经历和想法写出来,投到女子旬报去,鼓舞那些还没有勇气逃出牢笼的姐妹们。”何玉琪也道。
“嗯,我会的。谢谢你们。”赵如语说着,眼眶不由湿润了。
她设想过很多出了王府后的处境。她没想到两位嫂嫂这么好,如此善待她,理解她,还鼓励她。
“我很后悔没有早一点醒悟。”她道。
出府时没哭。可这会儿得了两个嫂嫂的善意,她的眼泪实在忍不住,一滴滴地落了下来。
“现在也不晚。完全来得及。”何玉琪拍拍她的手臂,“你该庆幸你没有孩子。否则走与不走都是难。”
她这么一说,赵如语也觉得庆幸起来。
“明日我带你去看我们报社吧。”何玉琪道,“我们在下面府城也设了报社。你如果感兴趣,往后也可以替我照看一下姑苏的报社,并积极给报社报稿。我们的稿费还是很丰厚的。”
“真的吗?太好了。”赵如语心里一片敞亮。
她的世界再不只是那一片小院子和压抑的看不到光明的生活。何玉琪给她展示的,是一个光明的广阔的未来。
番外·赵如语7
透过马车后窗看着越来越远的城门,以及城门口站着的人,眼泪模糊了赵如语的双眼。
在赵家呆了四天,她感受到的是无微不至的亲人的温暖。
赵如熙在她离开靖平王府的当天就派了御卫去姑苏,得了回信后,昨日特意出宫来见了她一面,除了鼓励她,还送了她五百两银子。
除此之外,父亲给她三百两银子,祖母和伯父、伯母也分别给了她二百两。
当初她进靖平王府,只带走了扶疏和几身衣服、几件首饰,赵家给她备的嫁妆她一样都没要。倒是赵如蕊,回头闹着把嫁妆给要走了。
现在赵靖立就把当初给她备的嫁妆也补给了她——良田二百亩,小铺子一间,白银二百两,还给她置办了一些生活用品。
大嫂说了,田地和铺子他们都替她打理着,每年会派人把这些田地和铺子的出息给她送过去。银子让她带在身边备用。
靖平王妃给的银子她没收,可亲人们给的这些财物,她却收下了。
她知道,他们给她财物,是仍然把她当作亲人。而她,将用一生来偿还这份恩情。
一路上,不光有赵元勋和赵元良派的护院护送她,赵如熙还派了两名御卫跟随。
一路平顺,几日后,一行人到了姑苏。
马车正在排队入城,赵如语就听见有人在车外问道:“马车里里可是赵六姑娘?老奴是姑苏府张知府家的婆子,前来迎接赵姑娘。”
扶疏连忙拉开车帘,跟婆子对答。
听说张夫人亲自来城门口接了,赵如语便想下车去打招呼。
婆子连忙制止她:“赵姑娘不必下车。夫人说了,这里鱼龙混杂,要是冲撞了姑娘就不好了。等到了地方,有的是时间和夫人说话。还请姑娘在车里好好坐着,一会儿进了城就直接去您那宅子。”
赵如语客气了几句,只得作罢。
赵如熙是现代思维,觉得里子比面子更重要。当初她在姑苏购置的那处偌大的宅子,自然不会放着吃灰。在赵元勋回京后,她就直接赁了出去。
外地商人到江南做买卖,不长期呆在这里,无需花重金购买宅子,却又不想失去有钱人的体面,他们就很乐意租赁她那处宅子暂时居住。所以她的宅子是不愁租的。
赵如语来姑苏,赵如熙自然不会把宅子收回给她住。现在赵如语的住处,是赵如熙在信里托张夫人替赵如语租的。
到了宅子,车夫听赵如语的吩咐,直接把车驶进了外院里。
赵如语下了车,取下面纱,对张夫人行了一礼:“多谢夫人远迎,还替我赁了这么好一处宅子。”
以前她吃美颜丸,是为了勾引萧斯杰,进靖平王府。
现在她出了府,需要行走于世间,才发现没有相应的地位与身份,这副容貌带给她的不是便利与倾慕,而是负累和危险。
赵如语终于明白为什么当初赵如熙要拒绝美颜丸了。
直到这时,张夫人才看清楚赵如语的长相,她震惊得张大了嘴,半晌才结结巴巴道:“不、不必客气。”
艾玛呀,这赵家姑娘到底是怎么长的啊!当初她见赵如熙,就觉得是万里挑一了。那副容貌再加上聪明才智,完全不是一般人,能当上太子妃她一点儿也不奇怪。
可这隔房的堂妹,听说还不是亲的,却也长得跟天仙似的,比太子妃都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赵家也太厉害了吧?
赵如语吃这美颜丸,不是让五官变得精致到极点,更多的是气质和美颜滤镜的加成。这种气质与美颜滤镜的加成,会对初次见面的人形成一种强烈的视觉冲击。
在还没见到赵如语前,张夫人内心里对赵如语是有些想法的。赵如语原来的身份,赵如熙知道是瞒不住的,她都在信里跟张夫人说了。
可现在面对颜值高到离谱的赵如语,相貌平平的张夫人顿时自惭形秽起来,内心里只剩了诚惶诚恐,唯恐言谈举止间哪里做得不好,唐突了美人。
“这宅子太过简陋,赵姑娘住着估计不舒服。等明儿个我再替你找一处好宅子。”张夫人讪笑道,“也是时间仓促,这才没替你张罗好。”
这宅子的位置和大小都是按照赵如熙给出的标准找的。离女子书院和府衙都很近。赵如语去授课方便,张夫人也能照应得到这里。宅子还要不大不小,租金需得合适,不能太贵。
为了达到这个标准,张夫人可是费了好大的劲儿。
这会儿她却觉得这样的院子完全配不上赵如语。
像赵如语这样的美人,就应该高屋华服,下人环绕,优雅度日。
张夫人严重怀疑靖平王府世子是个眼瞎的。赵如语有颜有身份,他竟然纳她为妾,现在还跟她和离,简直不可理喻。
“我能先看看宅子吗?”赵如语问道。
“请,请。”张夫人连忙道。
赵如语跟着张夫人,把宅子看了一遍,发现张夫人替她赁的是一个两进小院,院子不大,却完全够住了。
内院住她跟几个丫鬟婆子;外院住赵家二房送给她的两个护院和一个车夫,护院和车夫在不跟她出门的时候,还可以充作门房。
待得知这里离女子书院和府衙都很近,租金也不贵,赵如语对这处宅子再满意不过了。
“不必再劳烦夫人了。这宅子非常好,我很喜欢。”她笑道。
她又问:“不知我何时能去书院上课?”
“不急,姑娘可以歇息几日再去。”张夫人体恤地道。
“我不觉得累,如果方便,明日就可以去报道。”
虽然家人送了好些银两给她,还有嫁妆的进项,但赵如语并不想坐吃山空。
她现在不光要养活自己,还要养活一任下人。吃穿用度,月例银子,每个月都得支出一大笔银子。她急着想赚钱。
“既如此,那明日我就过来叫姑娘。”
赵如语笑道:“张大人既与我伯父相交莫逆,夫人便是我长辈,直接称我如语便好。”
张夫人受宠若惊:“好。”
约好明日去书院的时间,看着下人开始往内宅里搬行李了,张夫人识趣地告辞。
番外·赵如语8
姑苏离京城不算远,却也不算近。赵如语的情况,除了京城勋贵世家的女眷,外面的人并不清楚。
而姑苏即便有人知晓,因着太子妃的关系,大家也不敢在背后议论和散布出来。
张夫人在书院和外面介绍时,只说赵如语是太子妃的堂妹,别人问起婚配情况,她便说孀居。
赵如语虽出入都蒙着面纱,但气质还是藏不住的。学生学琴时透过面纱也能看出几分容貌。
赵如语作为原女主,还是有几分聪颖的。她上辈子能获得老夫人和朱氏的支持,能在性情阴晴不定的魏氏面前周旋,能获得傅云朗的喜爱,为人处事上也有值得称道的地方。
再加上这两年,她呆在靖平王府后宅里,看着赵如熙与自己的差距越来越大,她反省自己,总结赵如熙的成功之所在。这也是她能下定决心离开靖平王府的根本原因。
这些年,她从赵如熙身上学到了一个深刻的道理。那就是:打铁还需自身硬。
如果她自己没本事,品行也不好,为人处事不值得称道。那么即便她顶着“太子妃的堂妹”的名头,也得不到别人的尊重。别人表面上敷衍你,背地里只会嗤笑轻视你。到头来,她仍是一场空。
所以到了姑苏后,尽管张夫人想引她进姑苏女眷交际圈,姑苏的女眷因着她是太子妃堂妹的关系也想与她交好,她都一一婉拒。
她行事低调谦逊,深居简出,除了去书院授课就是去女子技术学院。她在女子技术学院给那些对学琴感兴趣的女学生免费授几堂课;她会写文章投稿,偶尔会去报社一趟,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
她从不涉足姑苏世家的宴会,不与外界多来往。
她原先就攒了一笔积分,当时是想购买美颜丸来获取赵如熙对她扶正的支持的。后来赵如熙拒绝她,这些积分她一直没动。
现在她用积分兑换了辨音丸,吃下后勤练琴技,她在音律上的造诣顿时突飞猛进。
姑苏因为人杰地灵,文风昌盛,不光男子读书的风气很浓,便是女子也不例外。
再加上这里人多,家境富裕的人也多,所以姑苏女子书院是除了京城女子书院外最大的女子书院,每年招收的学生都有三、四百名。
这其中,有许多姑苏世家的大家闺秀,从小就有家里延请的名师精心教导。
而江南与京城不同。有才却家境一般,愿意授课来贴补家用的人并不多。有的话也被世家请进教授家中子弟了。
再加上姑苏女子书院的经费有限,不可能每一门课都花大价钱请名师。所以大家闺秀进女子书院读书,不过是要一个名头,并不指望授课的老师比家中延请的名师要好。
结果进到书院,她们却发现教授琴技的赵夫子水平不是一般的高,比她们延请的名师都高出许多。这让她们极为兴奋,纷纷报了音律班。赵如语的名声也随着这些学生的称颂传扬了出去。
自有琴师不服气,前来挑战,最后都心服口服。
赵如语的名声更是随着这些挑战传得越来越远。
这日,张夫人过来,把外面夸赞赵如语的话都转告了一通,佩服地道:“赵夫子真是高才。大家都说,以赵夫子的琴技,在大晋也是数一数二的了。”
她实在没想到赵如语有这样的美貌,却还有这样的才能。
而这么出色的女子,当初为什么想不开要去给人做妾呢?
“夫人谬赞了。”赵如语笑道。
张夫人又为赵如语的为人点了个赞。
赵如语能得大家喜欢,能赢得女子书院学生们的仰慕与尊重,除了琴技,也与她低调、谦虚的处世态度有关。
现在姑苏上下对她都称赞有加,不少人在打听她的情况。
“江南富庶,也注重文风。姑苏的世家都非常注重延名师教导自家孩子。赵夫子的名声远播,现在来我这里打听赵夫子的不在少数。很多人表达了想请赵夫子教授家中孩子的意愿。不知赵夫子对此有什么想法?”张夫人又道。
自打赵如语名声远播,张夫人就换了敬称,跟着书院的人一起称她为赵夫子。
赵如语心里一动。
她现在除了每个月从书院拿固定的授课报酬,还会写文章投到报坊去。不过她是初写,无论是取材构思还是文笔都没能达到很高的水平。所以只有小部分被刊登,而且稿费并不高。
现在她的收入堪堪够支出。有时候稿费不多,甚至还入不敷出。
她急需有进项。
想了想,她道:“我既来此授课,多收些学生倒也无妨。只是您也知道我情况特殊。想让我去家中授课是万万不行的。如果那些人家愿意送孩子来我这里学琴,倒是可以考虑。”
张夫人点头:“我明白了,我会把赵夫子的意思转告他们的。”
她自然知道以赵如语的情况是不方便去别人家里授课的。
作为美貌的年轻女子,出入别人家里,要是遇上这家的老爷少爷,传出什么不好的舆论就不妥当了。
更何况赵如语还不是她自己,而是“太子妃的堂妹”。到时候还会影响太子妃的名声。
赵如语出了事,她这个委托人也要吃挂落。
当初赵如语来时,她就担心过这个问题。好在赵如语十分本份,出入都戴面纱帷帽,十分注意自身的言行。
“另外,还有个事。不知赵夫子有想过成亲吗?”她问道。
说着她赶紧解释:“是有人倾慕夫子才学,想娶夫子为妻。当然,如果不是人品、家世、年龄都跟赵夫子般配,我也不会说到赵夫子面前来。”
赵如语沉默了一会儿,笑了笑:“我现在还没办法考虑这个。先自己好好立足吧。”
离京之时,赵如熙和何玉琪都表达了同一意思,就是希望她能找到自己的归宿,独立与嫁人并不冲突。
但赵如语害怕。害怕这些人不是真的想娶她,而是冲着与太子妃做亲戚去的。
错了一次,她不会再错第二次。她宁愿不嫁,也要选一个真心喜欢她的人,而不是冲着太子妃的关系和她的美貌来的。
她再一次后悔自己吃这美颜丸。
太过美貌,很多时候就是负累。
她知道除了琴技,名声远播的还有她的美貌。
番外·赵如语9
对于赵如语的拒绝,张夫人心里极为遗憾。
提亲的是江南世家的子弟,成过亲,妻子死了想续弦。膝下有一儿一女。
他的长女十二岁,今年考进了女子书院。因极喜欢赵如语温柔的性子和高超的琴技,对家中长辈给父亲挑选的备选后母也十分不满,小姑娘便向父亲极力推荐赵如语。
那人听说以后,叫人多方打听了赵如语,还特意去书院门口远远瞧过赵如语一次。最后便托人问到了张夫人这里来,让她做这个媒人。
张夫人觉得那人人品、家世、相貌都不错。虽说后娘难当,但赵如语是小姑娘自己看中的,那家的小公子今年才八岁,还能养得熟,这才来跟赵如语提。
却不想到赵如语连条件如何都不问,一口就回绝了。
当初赵如熙到江南来,张顺夫妇还打过她的主意,想让张家侄子娶赵如熙为妻。
现在面对赵如语,他们也不是没想过。赵如熙肯帮赵如语,可见还是有姐妹情的。娶了赵如语,他们也算是跟太子妃变成实在亲戚了。
但太子妃把赵如语托付给他们,他们打这样的主意,倒像是“监守自盗”,把赵家人对他们仅有的那点好感败光,完全得不偿失。
再者他们夫妻两家都没有合适人选。跟赵如语年纪相当的都早已娶妻生子。相貌、人品、才学能配上赵如语的都没有,更不用说这样的鳏夫了。
所以在接到了赵如熙的信,赵如语来之前,夫妻俩想清楚这利弊后,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但上了年纪的女人天生爱做媒,张夫人看赵如语这么好,是很愿意替她做这个媒的。
可惜赵如语没这心思。
张夫人在这里可惜,赵如语却转移了话题:“我的亲事夫人不必替我张罗了。但我这儿倒有一桩亲事想拜托夫人。”
张夫人一听,顿时打起了精神,笑道:“赵夫子有事尽管说,能做到的,我一定替你办到。”
赵如熙把扶疏叫上前来,道:“我这位婢女,打我小时候起就侍候我,后来又跟我到靖平王府,一直忠心耿耿,心地仁厚,聪明能干。我拿她当亲姐妹一般,曾发誓要好好待她,给她张罗一门亲事。”
“只是她当时婚配,只能配王府中下等小厮,亲事还不由我作主,好坏不知。我当时又不安心在靖平王府呆着。如我出府,她嫁了人后更是左右为难。我又有私心,不愿意放她出府,离了她我身边再没可信之人。所以她一直耽搁到现在。是我对不住她。”
“姑娘……”扶疏眼眶一下子红了。
赵如语这些顾虑,她是知道的。她知道姑娘无奈,对赵如语的忠心也从未改变。但耽误到二十几岁还未成亲,以后即便嫁人也只能嫁鳏夫,她对于自己的亲事,心里也是有怨的。
可此时听姑娘说起这话,她心里只剩了酸楚。
只听赵如语继续道:“现如今我来了这里,日子过得也算安宁,是时候给她寻个好人家了。我会放她奴籍,认她做义妹,再给她二百两银子的嫁妆。夫人对姑苏熟悉,我想托夫人替我寻一户清白人家,让扶疏过上好日子。”
“姑娘……”扶疏哭着跪到地上,摇着头道,“奴婢不要嫁妆。姑娘能放奴婢奴籍,已是对奴婢有大恩了。”
现在赵如语这院子是她管着,她知道赵如语的家底,也知道她一个月收入几何,开销多少。
姑娘养家不容易。每一文钱她都是精打细算的。
她也知道赵如语当初为何要从靖平王府带那三人出来。
姑娘长这样,身边没几个下人不安全。
与其在外面买不知底细的,倒不如要三个深知品性的。况且靖平王妃还不好意思当着大少奶奶的面要他们的卖身银子。这三人是懂规矩能识字的,当初买的时候一人都要十几两银子。要了她们,姑娘也能省下一笔开销。
可带了她们来,就得养着,还得给月钱。而赵府的两个护院,姑娘自然不好意思叫他们回赵家领月钱,自然得给。因此家里的开销对于姑娘的收入来说,未免有些大。
姑娘自己统共也没多少银子,还想给二百两给她做嫁妆。到时候做衣服也得花钱,扶疏哪里肯要这银子?
姑娘对她,其实一直都是好的。耽误她的终身大事,实属无奈。
“傻丫头,快起来。”赵如语起身,亲自去把扶疏扶了起来,还用帕子给她擦眼泪,“我又不是穷到连二百两银子的嫁妆都给不起的地步。你跟我共患难。耽误你亲事,我心里难受。你莫不是连让我补偿的机会都没有?你是不打算认我做姐姐?”
“不是,我不是。”扶疏哭着摇头。
“那就别说了。就这么定了。”
张夫人看着,越发觉得赵如语为人不错。
赵如语来了也有差不多半年了,可这半年来从未见赵如语裁过新衣,打过首饰,可见手头并不宽裕。
她却能送二百两银子给丫鬟做嫁妆,放奴籍,认义妹,足见其仁义。
“行,这事包在我身上。”她道,“只是扶疏姑娘不知对夫家有何要求,先跟我说说。如果有合适的,我再来告之。”
扶疏红着眼眶,低着头,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没什么要求,只需人品端正,宅心仁厚的就行。”
她跟着赵如语,从赵家分家前到分家后,再跟着去了靖平王府,也算是见识过各色男人了。对于男人的花心,她算是司空见惯,再没期盼的。
她也不信什么终身不纳妾的鬼话。只要宅心仁厚,讲良心,以后日子过不下去了要和离,那人也不会亏待她。
这就够了。
张夫人诧异:“做后娘你也愿意?”
听到这话,赵如语眼里的愧疚之色越发重了。
她当初一意孤行去王府做妾,不光误了她自己,更是误了扶疏。亏得她重生时,还发誓说要好好回报扶疏的忠义。
在扶疏开口前她抢先道:“不,扶疏不做后娘。”
她看向张夫人:“所以这事得拜托张夫人,替扶疏精心选一个夫家。扶疏日后过得好,我必报答夫人的恩情。”
说着,她起身,朝张夫人行了一礼。
张夫人唬得连忙起身避开,嗔道:“赵夫子你这是做什么?快别客气。说句僭越的话,我可是把你当女儿看的。扶疏是你义妹,那便是我的女儿了。我替女儿张罗亲事不是份内的事吗?报答感谢这类的话,快莫说了。”
如果说最开始招待赵如语,张夫人还是看在赵如熙和赵元勋的面上。现在是真心愿意对赵如语好了。
番外·赵如语10
“扶疏姑娘的事,我定然上心,好好地替她张罗这门亲事。请赵夫子放心。”
张夫人说着,正准备告辞,就见赵家守门的婆子走了进来,对赵如语行了一礼,看了看张夫人,欲言又止。
半年相处,张夫人对赵如语上心,赵如语刚才还把扶疏的亲事托付给了张夫人,这时候自然不能见外。
赵如语道:“张夫人不是外人,如我亲姐姐一般。有什么事不必避讳,只管说来。”
“那个……郁公子又送帖子来了。”婆子道。
赵如语皱起了眉头。
张夫人一听就看向赵如语:“郁公子?可是号称‘琴痴’的那个郁公子?”
赵如语满脸无奈,点头道:“正是。”
这个郁公子,名叫郁子律,因痴迷音律,琴技高超,在江南是十分有名的琴师。
因听说哪里有琴技高超的琴师,他都要去跟人比试一番。如果那人的琴技比他高,或有可取之处,不管对方的身份地位年纪如何,他都会诚心诚意地向对方请教,所以得了个“琴痴”的称呼。
当年赵如语参加年末的技能大赛,她得了第三名,而第一名正是郁子律。
第一名和第三名看似排名相近,但水平差距还是挺大的。郁子律的琴技,不光比赵如语强太多,便是第二名在评分上也被他甩得挺远。
可现在赵如语来了江南,琴技不断被人夸赞,很多人说赵如语的琴技跟郁子律相比不分伯仲,甚至比郁子律还要高超。郁子律找上门来跟她比试,就不奇怪了。
不过听丫鬟说“又”,可见这已不止一次了。
“既然赵夫子有事,那我就告辞了。”张夫人起身道,“家里也有一堆琐事要忙。”
赵如语本来说“没事”,听到后半句,她便没再留,起身送客。
张顺这么多年能好好呆在姑苏,以后还能不能继续留在这里,或是往上升迁,可都得看太子和太子妃对他的满意程度如何。
赵如熙把赵如语托付给他们夫妇看顾,那么赵如语的事于他们而言就是大事。
张夫人回到家里,事无巨细地把在赵如语家发生的事、说的话都一一跟张顺说了。
张顺最开始听到扶疏的亲事时,张嘴本想说话。可听到郁子律的名字时,顿时把扶疏的事忘在了脑后。
他满脸兴奋地对张夫人道:“郁子律这事儿我知道。赵夫子的琴技被不少人夸赞,郁子律就一直想跟人比试……”
张夫人听到这里就不屑地打断他:“这有什么奇怪?琴痴可不是白叫的。”
“你能不能听我说完。”张顺吹胡子瞪眼。
“行行行,你说你说。”
“赵夫子的性子你也知道,平时没事,是不出门的。别人来邀她去赴宴,她向来是婉拒的。只是可能被郁子律一天一个帖子催得烦了,正好姑苏几个有名的琴师聚会,林月娘出面邀了赵夫子,赵夫子便答应了下来。”
“结果那场比试,赵夫子赢了。郁子律说要向她学琴,被拒绝后,这段时间又不停地送帖子给赵夫子。”
听完这话,张夫人轻哼一声:“那又如何?郁子律琴痴的绰号不是白叫的。赵夫子琴技强,他自然要向她请教。这有什么问题?”
“问题是,郁子律这次学琴的本意可不是琴,而在于人。”张顺见张夫人不屑一顾的样子,瞪她一眼道,“你别不信,我跟你说,看上了赵夫子这话,是郁子律亲口跟我说的。昨儿个我去赴宴,他也来了,把我拉到一边去,悄悄向我打听赵夫子的情况。”
张夫人顿时瞪大了眼睛。
张顺得意起来:“你又不是不知道郁子律之所以被人叫做‘琴痴’,除了他爱琴之外,还曾说过要‘以琴为妻’。现在赵夫子的琴技比他高,又年轻貌美,他动了凡心不是很正常吗?”
张夫人想了想郁子律的情况,顿时惊喜起来:“哎,我觉得这门亲事完全可行啊。”
郁子律也是世家子。郁家家产虽不是特别富有,却也不穷,在姑苏算得上是中等人家。不过他们家子嗣向来不丰,传到他们这一代也只有兄弟两个。论起个人资产来,郁子律名下的钱财不算少了。
郁家长兄比律子律大十五岁,考上进士后就留在京城任职,早已成亲生子。
郁子律自幼喜欢音律,随随便便考了个秀才,对得起“书香门第”的名声后他便专心琴技,无心功名。
郁子律母亲早逝,父亲在郁子律成亲没多久就去世了。
郁子律在父亲去世前成的亲,不过妻子不久就病逝了,并没有留下一儿半女。
父亲已逝,兄长远在京城,郁子律一人在姑苏便自由自在,再也无人管束他。
所以他不再参加科举,也不愿意再娶妻。为避免媒人频频上门,便放话说要“以琴为妻”。
现如今郁子律二十七、八岁了,妻子逝去十年,仍然孑然一身,从未起续娶之意。
现在他却有意娶赵如语,在张夫人看来两人无论从年纪、长相还是爱好来说,都是再般配不过的了。
“这件事,咱们还是少掺和。”张顺道,“那郁子律为了学琴,程门立雪的事都干过。只要他有心,必然能打动赵夫子的芳心。这件事,说到底还是看赵夫子的想法,看她愿不愿意嫁人。”
“再者,郁子律是谦谦君子,做事向来懂分寸,不让人讨厌,也做不出出格的事,所以咱们也用不着担心。”
张夫人点了点头,又问:“那扶疏的事,你可有什么想法?”
“你说,刘管事的孙子如何?”张顺问道。
张夫人愣了一愣,旋即一拍巴掌:“这门亲事好。”
刘管家是张府的管家,他的儿子早已放了奴籍,替张府在外面打理生意。所以刘管家的孙子刘昌是平民身份,家中也小有薄产。家中人口也不复杂。祖辈亲戚大多还在张府里做奴仆。
刘昌的婚姻情况跟郁子律差不多,也是娶了妻后妻子病逝,没留下一儿半女。
番外·赵如语11(完)
而因为他祖父、祖母和叔叔婶婶都在张府做下人,想来刘昌也不会看不起刚刚被放了奴籍的扶疏。又因为这层关系,他也不敢对扶疏不好。
他们张府,虽然不能打赵如语的主意,跟太子妃扯上关系。但让管家的孙子娶赵如语的婢女,也算是拐着弯的做了亲戚了。
“明儿个我就问问刘昌。”张夫人道。
强扭的瓜不甜。要是刘昌不愿意,她也不会强求。有了丈夫的这个思路,扶疏的亲事好安排得很。张府下人不行,不是还有衙役吗?她这个知府夫人亲自保媒,多的是人愿意。
张夫人做起事来也是风风火火的,第二天她问过刘昌,得知刘昌愿意后,就请了扶疏进府,去跟刘昌见了一面。
刘昌表示满意,扶疏对自己的婚事没有多少期待,而且刘昌无论本人还是家庭也不错,挑不出什么毛病,她便直接点了头。
因此从赵如语跟张夫人说这事,到扶疏出嫁,就只隔了一个月的功夫。
这段时间,张顺夫妇就注意着赵如语和郁子律的动静。赵如语极少跟郁子律见面,但郁子律写信请教,她时不时地倒也回一封信。
如此鸿雁来往了半年,郁子律便上门,央张顺夫妇做媒。
“赵夫子愿意?”张夫人问道。
郁子律含笑点头:“不经得她的同意,我何以如此唐突?”
张顺夫妇对视一眼,俱都大喜。
太子妃把赵如语托付给他们,他们也担着一颗心。毕竟赵如语孤身一女子,无论是人身安全还是声誉上稍稍有损,他们就吃不了兜着走,总担着一份心。
可如果她嫁了人,有了夫家庇护,他们肩上的担子基本就卸下来了。
“赵夫子的以往的情况,你可知晓?”张夫人又问道。
有些男人是极在乎脸面的。如果知道赵如语曾给人做过妾,没准郁子律就不会娶赵如语了。
“你是说她曾给靖平王府世子做过妾的事吗?我跟她透露求娶之意后,她第一时间就跟我说了。”郁子律摇摇头,“我不光不嫌弃,反而庆幸。不如此,我何以遇着她?”
张夫人听到这话替赵如语高兴之余,又无限感慨。
人的缘份,还真是奇妙。如果赵如语不走那一段弯路,可能一辈子也不会跟郁子律有交集。
“行,我这就去替你提亲。你就等着好消息吧。”张夫人起身道。
郁子律自然是俘获了美人芳心,才来知府府上提亲的。张夫人去赵如语那里不过是走个过场,一来一回地就把亲事给定了下来。
赵如语也知道京城的亲人掂记着她,这一年来她跟京中时常通信。现在她要成亲,自然在郁子律提亲后第一时间就写了信给京城。
赵如熙、赵靖立等自然大喜。何玉琪还亲自抽空过来了一趟,给赵如语筹备嫁妆。
赵如语出嫁那日,赵元良、赵靖立、赵靖安夫妇俩,以及朱氏都来出席了婚礼。朱氏还带来了赵如熙给的添妆。
这一年里,赵如语早已又攒够了积分,兑换了康复丸。成亲后没多久便怀了孕。消息传回京中,大家又替她高兴。
赵如蕊听说赵如语从靖平王府出去,去江南嫁了一个世家子,顿时心思浮动。
傅家为了把她绑在傅家这条船上,尽管傅云朗对她不喜,仍然去她房里安歇,赵如蕊这几年生了一女一子。
可她终是个妾。而且岑家姑娘早已生下了嫡长子,地位稳固,身体健康,赵如蕊一辈子别想被扶正。
她虽生了两个孩子,但傅云朗除了上床,平时看都懒得看她一眼。
她不甘,回到赵家哭哭啼啼,也要离开傅家,让赵家给她安排一门跟赵如语差不多的亲事。
何玉琪进宫去将这件事跟赵如熙一说,赵如熙无语:“赵如语是真心悔悟。她这算啥?看着别人过得好就眼红。而且明知道傅云朗不喜欢她,她早不走,还给人生孩子。现在看赵如语过得好了才闹着要走,算什么?”
又明言:“我是不会帮她的。”
何玉琪得了准话,本打算等赵如蕊来了把这话甩她脸上。却不想左等右等没见她来。一打听,才知道她又怀孕了,傅家以安胎为由,拘着她不让她外跑。
何玉琪真是无语了。
朱氏得知,对老夫人道:“那就是个蠢货,得陇望蜀,永远没有满足的时候。这种人熙姐儿要帮了她,那就是无穷无尽的麻烦。”
“熙姐儿做得对。这种人,不值当帮。”老夫人也道。
为了赵如蕊不给孙女添麻烦,老夫人叫了赵元良来,把这事跟他说了。
赵元良虽是个纨绔,却是从来都是慈父。赵如蕊生了两个孩子,现在又怀了一个,却还想离开傅家,他从来就不赞成。
他当即派人去傅家,跟赵如蕊说,让她好好在傅家呆着,抚养三个孩子长大,别东想西想。要是赵如蕊敢有弃养之心,他就跟赵如蕊断绝父女关系。
“为什么就我一个人这么命苦?”赵如蕊摸着平平的肚子,满心不甘。
她起身愤而写了一封信,派人送去姑苏给赵如语。
赵如语接到信看了,见上面满是怨恨之言,叹息一声,将信放到灯上烧了,并不打算回信。
你永远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
如果她这辈子没有领悟,可能她就跟赵如蕊一样,永远活在不甘里,别人怎么劝都劝不住。
她现在虽然嫁了郁子律,却也没有停下追逐赵如熙的脚步。
她仍然坚持去女子书院授课,仍然给她收的三个女弟子上课,仍然给报社投稿。而因为她的这些举动,她的丈夫对她十分敬重。
这种敬重,却是跟上辈子傅云朗对她的态度是完全不一样的。
他们对她都有爱,但傅云朗是宠,是那种主人对宠物的那种宠;而郁子律,把她当成一个人,对她是敬和爱。
他们是风雨同舟、携手共进的平等的夫妻,而非从属关系。
她,活出了上辈子没有的风采。她深知,这才是人,这才是活着!
番外·改变命运1
“老子打死你,打死你个臭婆娘。吃老子的穿老子的,却只给老子生赔钱货,打死你都是轻的……”
如铁锤一般的拳头落到袁梅娘身上,袁梅娘感觉腹部一阵绞痛,平时落到哪儿哪儿就疼的拳头,此时都感觉不到了,唯有腹部的痛叫她难以忍受。
她直接晕了过去。
再睁开眼,她就听到隔壁堂屋说话的声音。
“亲家母,你们一直说我家梅娘没给你家生孙子。现在好了,没准肚子里的是男娃,却叫你儿子给打掉了。你说这事咋办吧?”
这是她娘家母亲的声音。
“她也不是第一次怀孕了。自己怀了孩子不知道吗?我儿子打她她都不知道躲避,也不知道叫嚷,怪得了谁?”
听到自己流产了,袁梅娘静静地躺在床上,瞪着黯黑陈旧的屋梁,无悲无喜。
一阵轻微的脚步声进了门,往这边走来。不一会儿,一张略带稚气的脸出现在袁梅娘眼前。
“姐,你醒了?”看到袁梅娘睁着眼,袁兰娘惊喜地叫道。
她把药放到桌上,过来扶袁梅娘,想喂她喝药。
袁梅娘摆摆手:“等会儿,一会儿再喝。”
想着那药还烫着,等一下温一点,一口喝下,苦味没那么重,袁兰娘便没再坚持。
袁梅娘静静地听着隔壁扯皮,最后达成协议,孙家给袁家十斤糙米,半斤肉,袁家就不再追究此事。
得了赔偿,袁母喜气洋洋过来,看了大女儿一眼,见她醒了,小女儿也喂她喝了药喝,便叮嘱了两句,叫袁梅娘好好伺候婆婆丈夫,调养身体,争取早日给孙家生一个男丁,便头也不回地领着小女儿回去了。
袁兰娘倒是一步三回头,眼神里满是担忧。
袁母一走,孙母就过来了,直接冲袁梅娘嚷道:“快起来干活。你不做饭,还想让我伺候你啊?谁没怀过孕?被打两下就流产,也就你这种没用的东西了。”
“我娘叫你起来干活,没听见?起来。要不然老子捶死你。”袁梅娘的男人孙宝根走了进来,对袁梅娘吼道。
袁梅娘闭上眼,本不想理会,却听“哇”地一声,孩子的哭声在屋子里响起。
她蓦地睁开眼,就见孙母正用力掐着一个五岁的小女孩儿,旁边一个三岁的女孩儿也跟着哭了起来。
两个孩子的哭声让袁梅娘的心疼得厉害。
“别掐了,我起来。”她道。
孙母这才松开手,骂骂咧咧地出去了。
袁梅娘闭了闭眼,想起晕过去前那一刻的绝望,以及上次去看伤时一个女人对她说的话,她忽然有了力气,从床上挪了下来,忍着腹部的疼痛,一步一步地往外挪。
两个女儿见状,赶紧过来,懂事地想要扶她。
小小的人儿,哪有什么力气?唯有碍手碍脚罢了。
换作往时,袁梅娘定然叫她们到旁边去,免得被绊到。今天她却没有作声,挪着步子,拖着两个孩子,一步一步地朝门外挪去。
见她下了台阶,到了院子,却没往厨房去,反而朝大门口走去。正满意于袁梅娘听命的孙母大惊,叫道:“你去哪儿?你这个丧门星,你还想去哪儿?跨出那道门槛,你跟你那两个赔钱货就别想再回我们孙家。”
袁梅娘置若罔闻,吃力地跨过门槛,走到孙家大门外,直接躺倒在地上,脱力地闭上了眼。
只这几步路的功夫,她脸色苍白,额上全是虚汗。
袁梅娘的大女儿大丫见母亲闭上了眼,血又从裙子里渗了出来,吓得大哭起来,使劲地摇晃母亲:“娘,娘,你怎么了?”
孙家临街,大门外就是人来人往的街道。
袁梅娘直挺挺地躺在地上,她原来小产时流血的裙子本就没有换下,这会儿血又流了出来,看得路人都渗得慌,一个个都停住脚步,围在旁边议论起来。
“这是谁?她怎么了?”
“哎呀,这不是孙家的媳妇袁梅娘吗?她这是怎么了?”
有认识的邻居赶紧想进门去叫孙母,可还没动,就看到孙母慌慌张张地跑了出来。
“你这是干什么?你作死啊。叫你在床上歇息,你怎么跑出来了?来,快回去,娘扶你。”孙母伸手就去扶袁梅娘。
袁梅娘却一把拂开她,睁开眼用尽力气大声喊:“我要和离。再不离开孙家,我就要被打死了。”
她转头看向正关切地看着她的一个女人:“王婶,您能不能去替我找妇女联合会的人来?”
这个妇女联合会,还是她上次被丈夫打得遍体鳞伤,到医馆看伤时,听旁边一个女人说的。那女人跟她说了很多话。当时王婶正好去拿药,也听到了。
后来她还跟王婶去打听过这个地方。只是她一直没有下定决心,今儿个晕过去之前,她以为自己要死了,那一刻她无比后悔自己太过懦弱。
她死了,她两个女儿的悲惨命运,她想都想像得到。
为了自己,为了女儿,她要趁此机会跟孙宝根和离。
娘家靠不住,她就靠妇女联合会。
王婶向来跟孙母不合,两人骂战无数,还打过一架,她可不怕孙母。袁梅娘和离,她是万分赞成的。
听得这话,她用力点头,应了一声“好”,就飞快地朝人群外跑去。
“王二家的,你敢!”孙母怒气冲冲地站了起来,想叫住王婶。
可王婶哪里会听她的?不一会儿就没了身影。
孙母只得蹲下想扶袁梅娘回去。
袁梅娘再一次挣开孙母的手,大喊道:“不回去,再回去我就要被打死了。救命,救命。”
邻居们是知道孙宝根向来爱打老婆的。
孙寡妇把孙宝根拉扯大,看着本以为是个好的。可自打孙宝根娶了袁梅娘后,孙寡妇就整天挑拨小两口的感情。
孙宝根在外面是个没用的,却是个窝里横,动不动就打老婆,喝了酒尤其厉害。自打袁梅娘连续生了两个女儿后,在孙寡妇的挑唆下,他打袁梅娘打得厉害了。
偏袁梅娘的娘家靠不住,生了几个女儿后才得了个小儿子,宝贝得什么似的,老两口根本不把女儿当人看,总想从女儿那里弄钱。
街坊邻居里那些喜欢做老好人、想要劝和的,这会儿看着袁梅娘满身血迹的躺在那里,劝和的话怎么都说不出口,只得叹息一声:“唉,造孽啊。”
番外·改变命运2
袁梅娘死活不肯走,一动她就叫“救命”,两个孩子又一直在哭。
街坊邻居都看着,议论纷纷,言语里全是对他们母子的指责,孙母也不敢对袁梅娘硬来。
孙宝根是个窝里横,对袁梅娘和两个女儿拳脚相加,可在外面前面却是怂货。
出了这个事,他干脆缩在家里不敢出门,全由孙母一个人在外面跟人争辩。
有两个好心的大娘,看不过孙家母子的冷漠,跑进孙家去扯了两床被子,一床垫一床盖,好歹没让袁梅娘直接躺在地方上。
她刚小产过,地上又冷又硬不说,还没遮没拦的,让人看了笑话。
妇联的建立,是赵如熙亲自做的框架与设计,并且亲自开了一次募捐拍卖会,在会上宣扬了妇女联合会的宗旨,并让京城的贵妇每人拿一件东西出来拍卖,拍卖所得建立妇联基金会,用于妇女儿童权益维护。
妇联的建立也跟女子技术学院一样,先召集一些如崔纹这种既识字又热心于女权、并且愿意当成一份事业来做的人,赵如熙亲自给她们培训,然后把她们分在京城积累经验,再推广到各地。
京城里,东、南、西、北四城,妇联总部设在了东城,南城有一个点。西城和北城因为普通百姓多,需要维护的主要是贫民女子,所以西城设了三个点,北城设了四个点。
其中就有一个点离孙家没多远。
王婶曾跟袁梅娘那次抓了药,曾一起去妇联询问相关事宜,全是熟门熟路,她跑到那里将事情一说,妇联的人立刻跟着她一起到了孙家门前的巷子。
“来了来了,她们来了。”围观的人群兴奋地叫道。
本来孙家的事情并不新鲜。这年头,婆婆蹉磨儿媳妇、丈夫家暴妻子的事,再平常不过了,袁梅娘闹得再凶,她娘家不给力,到最后依然要得回孙家熬日子。
她得熬到婆婆去世,自己当家作主,才算苦尽甘来。要不然,怎么会有“多年的媳妇熬成婆”这个“熬”字呢?
可听说袁梅娘请了妇联的人来处理这事,大家就不是一般的感兴趣了。
妇联建立之时,曾雇了人走街串巷地宣传过。只是大家都秉持着“家丑不可外扬”的原则,还想把日子过下去,就内部矛盾内部解决,最多请娘家人来,不会请外人来掺和。所以这个“妇联”的作用,大家都没见识到。
现在听说妇联要来人,大家便一直没有散去,耐心地等在这里,而且围的人越来越多。
这会儿见人来了,大家都伸长了脖子往外瞧。
来的是三位妇人,身后还带着六个健壮的仆妇。九人跟着王婶过来,气势就感觉不一样。无需仆妇开路,大家就让出了一条道。
为首的那个妇人走到袁梅娘身边,蹲下来朝她温声道:“你是袁梅娘吧?我是五城兵马指挥司北城指挥陈指挥的夫人马氏。”
她又指着身后的两人道:“这是周副指挥夫人文氏,这是阮吏目家的夫人魏氏。”
听到这番介绍,大家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京城官多,大官尤其多。五城兵马指挥司的指挥不过是正六品,算不上什么官儿。
但“县官不如现管”,他们这些北城的小老百姓,平时分派徭役、缴纳赋税,再有个什么争端矛盾,可都是五城兵马指挥司处理的。
这么说吧,要是得罪了某个勋贵,人家不跟你计较,或要名声,那没多大事儿。可如果得罪了五城兵马指挥司的人,多的是机会给你家穿小鞋,那日子真的别想过了。
他们原先光知道成立了什么“妇联”,却没想到妇联的头头竟然是五城兵马指挥司几个头头的夫人。
这件事闹到几位夫人面前,孙家看来是要完蛋了。
袁梅娘早就有和离之心,上次打听情况时就知道了几位夫人的身份,所以今天才敢走这一步。否则来个人,不痛不痒地说几句,根本压不住孙家人,不能让他们同意和离,最后她的处境更艰难。
见三位夫人都来了,她的眼眸早已迸发出希冀的亮光。
马氏继续道:“……你有什么困难,有什么委屈,尽管跟我说,我们妇联一定替你主持公道。”
袁梅娘其实也不是个性子懦弱的。只是她生了大女儿后没好好坐月子,身体一直不好,不说孙宝根,便是孙母她都打不过。
她娘家不给力,和离之后不知道去哪儿,更舍不得两个女儿,所以她才留在孙家。为了自己不被打,也为了两个女儿少受孙母的虐待,她才忍气吞声。
这会儿她下定了决心要和离,自然不会隐瞒。
“我自打嫁进孙家,就一直被打,有一次差点就没命了。”
她说着,把自己额头上的头发掀开,露出一个长长的疤痕。
围观的众人见了,又低声议论开了。
那个伤口很长,而且就在额头上去一点。如果伤口再深些,还真就没命了。
这孙家母子下手也太狠了吧?
“除了这个,我身上大大小小的伤无数。旧伤未愈,又添新伤。我两个女儿,身上也都是青青紫紫被婆婆用手掐出来的伤迹。”
袁梅娘把蹲在自己面前的大女儿的衣袖撸上去。
她大女儿才五岁,虽然瘦,皮肤却很白嫩,那青青紫紫的伤迹尤其明显。
“天哪,虎毒不食子。这大丫好歹是孙寡妇的亲孙女吧?她怎么下得去手?”
“你不知道。因为大丫是女娃,当初生下来孙寡妇就不待见她;后来二丫出生,她当场就想把二丫溺死。还是当时的接生婆不忍心,说她这样做,她的孙子嫌她心毒,怕是不敢来她家投胎,她才让二丫活了下来。”
“哼,这种人,就该断子绝孙。”
听得众人的议论,孙母恨不得把袁梅娘掐死,再把所有人的嘴给堵上。
袁梅娘这贱人,想和离,没门!
“所以我想请求妇联替我做主,让我跟孙宝根和离。我还要带走我的两个女儿。”袁梅娘道。
马氏看了孙母一眼,转头对周副指挥史的夫人道:“文氏,你给他们宣读一下大晋律例第十七章第五条。”
妇女权益保护条例,是太子妃在朝堂上与众臣据理力争,舌战群雄,这才添进大晋律例里的新条例。
这第十七章第五条,就是对虐待妇女儿童所受到的处罚。
番外·改变命运3
围观的众人听说殴打虐待妇女儿童,轻则被打板子,重则要吃牢饭,都惊呆了。
因为原先根本没这例律,所以民间男人打老婆的比比皆是。只要不是太严重,一般娘家人出面,夫家有所忌惮,收敛些,保证下次不犯,事情也就了了。
这也是女人总很依赖娘家父母兄弟的原因。哪怕娘家人在她们身上吸血,她们也不敢跟娘家闹得太僵。毕竟自己在夫家过得如何,全看娘家人给不给力。
那些扶弟魔、扶娘家魔的出现,以及重男轻女思想的根深蒂固,也都是因为这个缘故。
不说父母要生儿子,便是当姐姐的也一心想要父母生儿子。要不然她们出嫁,娘家没有兄弟撑腰,被人欺负了就白欺负了。
文氏念完那条律例,又道:“除了这一条事关袁梅娘的事,我想大家也应该知道我们大晋律例第十七章第一条的内容。那就是,女子只要申请,经过官府核查没有隐瞒、谎报,就可以立女户。”
众人一听,又议论纷纷。
大晋也不是不可以立女户,但那个条件十分苛刻,不光要女子没有任何男丁可以依靠,还需要族长、村长和里长签字同意。
同意立女户,就意味着村里、族里要拨一块宅基地出来,还得维护那户女子的安危名声。哪个村、族的村长、族长愿意做这种削减男子既得利益的事?
“第十七章第一条。”文氏说完这个,表情严肃地环视了一周,等着大家都静了下来,她才继续道,“女子也有继承权。”
听到这句,围观民众就有人忍不住道:“啊?这不是说,父母去世,家中的女孩儿也可以继承财产了?那些只有女儿没有儿子的,就不会被吃绝户了。”
“嘘,安静!”
就见文氏拿着文书,大声道:“父母去世,如果有女子未出嫁,或家中只有女儿,没有男丁的,父母的财产由其女儿平分继承。女儿已全部出嫁的,充进其女儿的嫁妆中。”
大晋条例的文书自然不会写得这么直白。
但当初太子妃给她们念条律的时候,就是这么干的。现在文氏、马氏她们都明白了她的用意:民众识字的不多,要是念得文绉绉的,谁听得懂?
而盯着文书念出直白的话,就是让民众们知道,她所说的都是例律里写着的,是一件十分严肃的事情,大家都必须遵守的。
文氏念完这句,马氏就道:“大家都听见了吧?女子可以立女户,也有继承权。袁氏如果和离,无需去投奔娘家,可以自己立女户。她以后的财产,她的女儿也可以继承。”
“另外,孙宝根虐待妇女儿童,犯了律法。我们妇联已报了案,衙门会对他进行处罚。”
她又低头问袁梅娘:“袁氏,你有何话要说的?”
“我……我要和离,我要立女户,我要带走我的两个女儿。”袁梅娘道。
换作平时,孙母早一蹦三尺高,把袁梅娘骂得狗血淋头了。
可这会儿她满心都是她儿子犯了律法,要被抓到衙门里去,急得不得了,想要溜进家里去,让儿子趁乱出去躲一躲。
却不想她的眼睛刚往家门方向瞄,就瞪大了眼睛。
两个衙役正押着她的宝贝儿子走了出来。
孙宝根一见着孙母,就哭叫起来:“娘,救我。我没做错事,为何要抓我?”
围观的人群见状,顿时耸动起来。
他们听到大晋律法里有这些条例,就已被吓住了。可还没缓过来就见孙宝根被抓了。而且抓他的还不是这几个夫人带来的仆妇,而是穿着衙门服饰、挂着腰牌的衙役。
这些五城兵马指挥司的衙役时常巡街,他们都面熟。这可不是假装的,而是正儿八经的衙门里的衙役。
“八字衙门朝南开,有理无钱莫进来”。进了衙门,想要出来可就难了,不死都得脱层皮。
孙母大惊,跑上去拖住衙役:“官爷,我儿子没犯法,你不能带他走啊。”
“哼,没犯法?”衙役指着袁梅娘道,“都快打死人了,怎么不犯法?”又推开孙母,“你别闹事,要不连你一起抓。”
孙母不敢惹官差,又扑向袁梅娘:“梅娘,梅娘,你不能这样。宝根是你丈夫,你孩子的爹啊。你把他送进了牢里,你后半生靠谁去?你求求几位夫人,把宝根放了吧。他不敢了,他再不打你了。我们母子一定好好对你,再不打骂你。”
马氏和文氏看向了袁梅娘。
王婶担心袁梅娘被蛊惑,赶紧道:“梅娘你可得想清楚了。要是你现在退缩,妇联不会再管你。到时候你被打死了都没人知道。”
孙母恨得牙痒痒,指着王婶就要骂,马氏对她喝道:“闭嘴。”
她低下头,问袁梅娘:“你怎么说?”
“不放,让他去坐牢。我还要和离。”袁梅娘态度十分坚决。
马氏的脸上这才露出笑容:“好样的。咱们女子,就应该像这样。”
她站起来,对众人道:“不管怎么样,都得自己立起来。要是自己立不起来,别人也没法帮你,就只有被别人欺负打骂的份。”
说着,她对着两个衙役一挥手:“走。”
衙役拖着孙宝根,马氏、文氏带来的仆妇背起袁梅娘,抱着两个孩子,朝北城兵马指挥司走去。
一群人都跟在后面,打算去看个热闹。
妇联的成立,大晋律例的更改、添加,除了赵如熙,还有尚德长公主、岑皇后,各大豪门夫人和官家夫人的支持。妇联一出动,衙门里的官不管愿不愿意,都得支持她们。更不用说指挥司里的陈大人还是马氏的丈夫了。
此时陈指挥早已得到信,在衙门里等着了。
一行人进了衙门,袁梅娘自诉,王婶做人证,袁梅娘和两个女儿身上的伤是物证,根本不用多说,孙宝根就被定了罪。
“大人,大人,我们愿意出银出钱赎罪,我们愿意给梅娘赔不是,我们愿意将功赎过……”孙母在旁边一个劲儿地磕头。
陈指挥看向了自己的夫人。
马氏问袁梅娘:“袁梅娘,你怎么说?”
来的路上,马氏就跟袁梅娘沟通过了。
袁梅娘直接把商量好的条件摆出来:“我要和离,我要带我两个女儿走。他们还要给我们十五两银子养伤费。”
陈指挥一拍惊堂木:“孙宝根,如果你愿意答应袁梅娘的条件,那便可从轻发落,只打十板便放你回家。”
本来按律法,孙宝根要被打二十五大板,坐半年牢。
现在不用再坐牢,还减掉了十五板,小命无忧了。孙母尽管十分心疼那十五两银子,也深恨害他们至此的袁梅娘脱离了掌控,但能让儿子不吃苦头,她还是愿意的。
不待孙宝根说话,她就高喊:“我们愿意,我们愿意。”
番外·改变命运4
孙宝根在和离书画押按了手印,被打了十板子。孙母花钱请了邻居把他抬回去,这事就了了。
袁梅娘和两个孩子被马氏她们送到了妇联的安置房里。
妇联用筹积的资金在每个妇联附近买了一处一进的院子,七八间房,免费安置需要帮助的妇女儿童。
不过也就是暂时安置,住上几天。在这几天里她们会将这些妇孺的出路安排好,将她们送到新的地方去。
“你先在这里住几天,调养好身体。等你歇息好了,我们再谈你接下来的安置问题。”马氏道,“放心,这里有仆妇,会给你和孩子们按时送饭过来的。需要什么你们也可以跟她们说。”
袁梅娘被打小产,又折腾了这么久,心身都很疲惫了。
但没安顿下来,不知道前路该如何走,她根本没办法安心下来歇息。
“我想问,我接下来要怎么办。”袁梅娘道。
像袁梅娘这样,脱离了夫家,不知道出路,没有安全感的妇人,马氏也见多了。
见袁梅娘坚持要先问清楚,她便坐到了床前,道:“你可以直接进纺织厂,培训几天就可以做事拿工钱;也可以去女子技术学院去学点技能。”
“我建议你花点钱去学点技能,有手艺在身,无论什么时候都能养活自己。等你选定了,就可以在那附近赁屋子,我们替你在那里办女户。”
如果袁梅娘没得到孙家的赔偿,妇联还会给她资助她一笔生活费,够她们母子三人生活一个月。一个月后拿到工钱后她就自食其力了。
但袁梅娘得到了孙家十五两银子的赔偿。虽说京城居,大不易,样样都贵。但十五两银子省着花,也够她们母子生活一年的了。
所以妇联没再提供这份资助。
建议她进女子技术学院学习,也是基于这个考虑。
女子技术学院是要学费的。而且学习期间也是没有收入的。妇联不可能把这些都给包办了。
人还是需要自立。妇联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得省着给更多需要帮助的人。
马氏又把两条出路的利弊细细跟袁梅娘说了。
袁梅娘知道进女子技术学院短期培训班才需要一百文钱的学费。学出来后如果技术过关,技术学院也需要人,可以进作坊做事;如果不能进作坊,自己在外面接点小活也不错。这比进纺织厂更好。
她思考了一下,决定进女子技术学院的短期培训班。
接下十天,袁梅娘安安心心地在小院里坐了个小月子。十天之后,她领着孩子跟文氏乘了马车,去了女子技术学院。
跟着文氏参观了一遍女子技术学院,了解了几个专业后,袁梅娘选择了用缝纫机做衣服。
她女红不错,无论是嫁人前还是嫁人后,邻居想要裁剪衣服都来请教她。她嫁进孙家后,除了承担所有家务外,还会替人做衣服。
只是用手缝衣服太慢,太子妃设制出来的这个缝纫机十分神奇,只要手脚动一动,就能缝纫出比手缝细密一倍的针线活来,速度更是不可同日而语。
袁梅娘听说学成后除了进女子技术学院的成衣坊,还可以接活回家做,只需要给押金租一抬缝纫机,再每月交租金便可。
她进女子技术学院学习的这一个月,两个女儿可以进女子技术学院的托儿所。但之后就得她自己照顾了。
她手上还有钱,十两银子的押金她是出得起的。租了缝纫机,她完全可以在家里做活。
除了做成衣坊的活计,她还可以接外面的单。
听得袁梅娘很快做了决定,对未来有了非常明确的规划,文夫人松了口气。
她道:“你娘家人前几日就找到我们那里去了,要求我们交出他们的女儿和外孙女。对于她们,你是怎么打算的?”
听到“娘家人”三个字,袁梅娘的眼眸就冷了下来。
“如果可以,能不能不告诉她们我的去处?”
担心文夫人误会自己不孝,袁梅娘又解释道:“他们从来不管我死活,只会从我身上要好处。要不然孙家也不敢把我蹉磨成那样。”
“那日孙宝根把我打得小产,邻居给他们传话,他们来了一趟就是讨要好处,拿了赔的粮食就走,看都不看我一眼。现在急着找我,无非是想把我手上的十五两银子拿走,然后再把我嫁一次,再得一次彩礼钱。”
见袁梅娘头脑十分清醒,文夫人就放心了。
袁家人早在袁梅娘跟她们走的第二天就找到妇联去了。只是袁家的情况她们是了解过的,知道他们不是真心的疼女儿、担心女儿。
为了让袁梅娘好好休养身体,也担心袁梅娘心软,把钱给了娘家人,失去了这个机会,自己再也立不起来。妇联的人把袁家人吓唬教育了一通,拖延了时间,想让袁梅娘到女子技术学院来看一看,知道别人是如何自食其立的,才把这个情况告诉她。
“成,你既然这么说,那我们就替你挡了。”她爽快道。
妇联的人那天就跟袁家人说了,袁梅娘从衙门里出来后,就带着女儿走了。去了哪里他们也不知道。
袁家人再来,只需要坚持这个说法就是了。
“既然决定要学缝纫,你交了学费就可以入学了。”学院的夫子道。
袁梅娘交了钱,并在夫子的介绍下,租下了同窗们一起合租的小院子里多余的一间屋子。
她早起带着女儿去学院,把女儿送进托儿所,自己进缝纫班学习,中午、晚饭都在学院的食堂吃,经济又实惠,还不用买菜做饭打扫,省了许多事。
袁梅娘身为长女,打能走路起就帮家里干活;无论在娘家还是在婆家,都是当牛做马,从来没有轻松的时候。
直到这时,她才觉得日子如此轻松美好。没有一睁眼就永远干不完的活,没有没完没了的埋怨与打骂。
而且,她原先的日子一眼都能望得到头,给她的唯有绝望,麻木地干活过日子,过到哪天算哪天。
可现在,马夫人、文夫人和学院的夫子们给她描绘了一个光明的未来,她觉得摆在前面的是一条光明大道。她只要努力往前奔,不光她自己,便是女儿们也能过得美好的生活。
所以她浑身充满了干劲。
番外·改变命运5
现在学员多,作坊要的人有限,想进学院的作坊并不容易,需要是培训班上前一二名的学员才有资格竞争。
袁梅娘的手本就巧,她人又聪明,学东西快。她知道这是她唯一的安身立命的本事,以后她们母女三人过得好不好,就得看她的本事如何了,因此比所有人都要努力。
缝纫机除了上课,课后一段时间也能来练。这点时间她是从来不浪费的。缝纫机室关门了,她就自己在脑子里琢磨。
两个女儿大概是在孙家受了太多苦,所以小小年纪就格外懂事。特别是大丫,在孙家时就做很多事了,这会儿跟着母亲到这里来,过上了不再被打骂的日子,别提多高兴了,平时也不用母亲操心,把自己和妹妹照顾得很好。
袁梅娘见了,就格外心酸,学习也越发努力。
平静安宁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一个月的培训期很快就过了。袁梅娘在考试时得了第一名。
第一名是可以进作坊做事的。
进作坊做事,有固定的基本工钱,另外还会根据工作量再发一部分奖金。比起自己租缝纫机接单,收入更稳定。而且有作坊做依靠,也不怕孙家和袁家人来闹事。
袁梅娘自然选择了进作坊。
马夫人和文夫人听到袁梅娘得了第一名,留在了作坊,很是替她高兴。
袁梅娘就在学院附近落了户。
她仍赁的原来这间屋子。
虽说要跟其他人一起共用一个院子,但有伴,而且别人都知道这是学院租的院子,不敢来找麻烦,不用担心安全问题。
否则她和离的一个年轻女人,带着两个孩子,来个地痞流氓小混混,她的名声就得全毁了。
白天上工,晚上她还会带女儿去学院里上识字班——女子技术学院晚上会办识字班,专门招收女性学生。收的费用也不贵,才二十文钱,可以学一个月,考试合格还会发一个毕业证。
袁梅娘干活手脚麻利又勤快,到月底领工钱的时候,她领到了三百文钱。
房租不贵,伙食都是在学院的食堂吃的,学院的食堂本就有点慈善性质,只求收支平衡,因此吃得好却不贵。
刨除这些开销,她还能剩下一半的余钱,把她前段时间交的学费和日常费用都赚回来了。
拿着这笔钱,袁梅娘又哭又笑。
这样好的日子,真是她做梦都想不到的。
日子过得好了,她掂记起娘家的妹妹兰娘来。
父母生了三个女儿才生了儿子。她是老大,兰娘是老二,老三直接送了人,不知道送去了哪里。
她跟兰娘在父母眼里,都是为弟弟而存在的。
她们自走路起就要替家里干活;到了年纪,就会被换一笔彩礼钱,存着给弟弟将来娶媳妇。
等她们出嫁了,父母还巴望着她们能从夫家抠出钱来送回娘家给父母和弟弟花用。
这就是她跟兰娘存在的所有意义。
父母当初给她选夫家,不会考虑对方人品如何,家境如何,女儿嫁过去日子好不好过。
他们只看谁家给的彩礼多。
孙寡妇人为刻薄,孙宝根是个妈宝男而又没能耐没出息,母子俩在那一片都是出了名的。
可就因为他们给的彩礼高,父母就把她嫁给了这家人。
她在孙家的日子,就是兰娘的未来。
袁梅娘在娘家时,跟妹妹一起给父母、弟弟当牛做马。她出嫁后,唯一掂记她的娘家人,就是兰娘。
所以她现在日子过得好了,就想把兰娘拉出火坑。她担心兰娘的一生要被父母给毁了。
想来想去,她抽空去了一趟妇联,把情况跟马夫人和文夫人说了。
妇联才开办一年,尽管用了很多的办法宣扬女子独立自主的理念,但固有的思想不是那么容易改变的。许多女人明明在家里被虐待,可就是不愿意接受妇联的帮助。
像袁梅娘这样的人,也是被逼得没办法了,才会想着抗争。
现在她自己觉悟了,还想拉娘家妹妹一把,马夫人和文夫人自然没有不支持的。
袁梅娘这个事,是文夫人负责的,兰娘的事自然也由她负责。
她问道:“你想怎么帮你妹妹?愿意出钱还是愿意出力?”
“我愿意出钱供她去女子技术学院学习,培训期间的食宿费用我都包了。等她学会了,就能赚钱养活自己,还能攒点钱做嫁妆。总比留在娘家被父母卖了的强。”
听到这话,文夫人很满意。
妇联不是慈善机构,帮人也是要有门槛的。像袁梅娘原先那样走投无路,从孙家也拿不到钱,妇联可以出一笔钱帮助她。但像袁兰娘这种情况就不行。
现在袁梅娘肯出钱帮妹妹,那就好办了。
第二天文夫人就去了袁家,对袁家父母说,袁梅娘找到她们那里去了,说她交了二百文钱到女子技术学院,资助袁兰娘去学技术。
如果袁家同意袁兰娘去学,这笔钱就生效;如果袁家不同意,这笔钱女子技术学院会在袁梅娘上门讨要时退给她。
一听是大女儿给了钱,袁家父母顿时一喜。
这两个月,她们到处打听袁梅娘的下落,时不时还去妇联门口蹲守,却无功而返。
没想到大女儿竟然有消息了。还愿意出嫁资助妹妹。
“愿意愿意,我们愿意的。”袁母道。
两个月没有音讯,现在资助妹妹也不亲自出面,而是通过妇联。袁母知道大女儿是下定决心想跟他们断亲了。
袁梅娘拿定了主意,背后又有妇联撑腰,他们想从袁梅娘手里拿到那十五两银子,再把她嫁一次赚彩礼钱,恐怕是不行了。
现在能有好处,自然就赶紧抓住。
梅娘既然愿意资助兰娘,说明她心里还掂记着妹妹。以后可以让兰娘打听出梅娘的消息,再徐徐图之。
“那行。”文夫人也不管袁家父母打的什么主意,叮嘱袁兰娘明日去女子技术学院报名,就起身告辞了。
袁兰娘同情姐姐的遭遇,只恨自己帮不了她。现在姐姐刚刚安顿下来就掂记上自己,她内心里很感动。
她也知道父母打的什么主意。
所以她去了女子技术学院,也不去寻袁梅娘,也不打听她的消息。父母问起,她只说没消息。
倒是袁梅娘偷偷见了妹妹几面。
袁兰娘知道自己没姐姐能干,她也没学缝纫,而是直接学纺织机的使用技术,一个月后就进了纺织厂做了女工。
纺织厂离家里远,又需要加班,她以此为借口,直接就住在了纺织厂的女工宿舍里。只有逢年过节才回家一趟。
袁家父母让她把所有的工钱都交出来,不交就不让她去做工。
但纺织厂早在袁兰娘进厂时就签了契约,中途不去是要赔违约金的。纺织厂的管理者去袁家一说,袁家父母就老老实实让女儿去上工了。
袁兰娘就此脱离了父母的掌控。便是家里给她议亲,她也没理会,而是自己通过工友找了一门亲事。
袁兰娘自己攒了些嫁妆,成了亲也还能挣钱。因此男方也看重她,愿意出的彩礼钱不少。袁家父母知道再也掌控不了小女儿,男方肯出这些彩礼钱也已不错了,便答应了亲事。
“梅娘,是梅娘吗?”
带着两个女儿上街买东西的袁梅娘听到声音,转头一看,却是原来在孙家时的邻居家的儿媳妇董氏。
董氏在婆家的处境跟她在孙家时差不多,两人年纪也相仿,因此以前是走得比较近的,交情还好。
“董嫂子。”袁梅娘见董氏一个人,放下心来,唤了她一声,又让两个女儿叫人。
董氏看袁梅娘和两个女儿都穿着新衣,三个人都白胖了,脸上全是笑容,跟原来在孙家时大不一样,不由问道:“你……你这是嫁人了?”
“没有。”袁梅娘道,“我在纺织厂做工。”
为避免麻烦,她没有说实话。
“做工……真的能养活自己?”董氏问道。
“是。”袁梅娘希望董氏也像自己一样能反抗命运,把纺织厂的待遇等情况跟董氏都说了一遍。
袁兰娘嫁人后,姐妹俩走动得频繁起来。袁梅娘很清楚纺织厂的情况。
“我还有事,先走了。”说完,袁梅娘就告辞了。
望着袁梅娘远去的背影,还有身边两个叽叽喳喳比以前活泼很多的两个女儿,董氏的脸上露出了毅然的表情。
她要去找妇联。她也要和离,去纺织厂做工。
番外.系统(全文完)
“200121,你回来了?”
说话的是一个圆圆的球。
系统在现实世界是没有身体的,只是一堆数据,无形地出现在宿主脑子里。
可回到了穿越重生部系统局,它们就有了身体,是一个个跟鸡蛋一样的球形。球形的顶上会有一个小光幕,上面显示它们的编号。
所以尽管大家的身体都一个样,还是能认得出来谁是谁。
200121系统转过身来,看到是编号为200553的好友,笑了起来,热情地回应道:“是啊,回来了。你也是刚回来?”
穿越重生部以前的金手指是随身老爷爷、随身空间。但这些现在都过时了。现在最时兴的是系统。
所以他们系统局现在是穿越重生部最大也最风光的部门,不说男频,便是他们女频都有十来万个系统,归属于下面细分的科室。
200121系统和200553系统是同一批制造出来的,都属于穿书科甜宠文室。最开始时200121遇上的宿主太难带,得的积分太低,还是200553安慰鼓励它,又替它想办法,它才重新振作接了新的任务。
“恭喜你啊,这一次任务里你的积分是最高的,第一名呢。”200553系统羡慕在道。
他们也是有奖励的。积分越高,奖励越多。而第一名,还有额外的奖励。
200121系统圆圆的球体上,露出复杂而怀念的表情。
它想起那个永远不按它思路走,而且还不买它商城里东西的女人。不过她赚积分却永远是最努力的。
到了最后,她临终之前,知道带着老公回现代后系统会被销毁,她就把所有的积分用掉了。
她给她的儿子、女儿、孙辈每人都买了康复丸、敏捷丸、大力丸、辨味丸。有爱画画和音律的,她就给买辨色丸和辨音丸,直接把她攒的积分用光了。
赵如熙哪怕是做了皇后、太后,到了九十多岁,她每天仍然坚持练字、画画,是200121带过的百多个宿主中最勤奋的,所以她的积分也很多。这就导致了200121回到系统局,发现自己在积分榜上荣登第一名。
这可是女频系统局的第一名,不是甜宠文室的第一名。
甜宠文室的女主基本上都是傻白甜,只需要知道如何“嘤嘤嘤”、被男主宠着、花男主的钱就行了,哪里需要努力?
隔壁种田文室的系统,积分普遍比甜宠文要高。
可现在,它一个甜宠文室的系统,积分却比种田文室的第一名高出了一大截,差点没把大家的眼珠子都惊掉。
“你是怎么做到的?有没有什么经验可以传授?”200553打算向好友取点经。
“都不是我的功劳。是宿主自己,比种田文女主还要努力。”200121道,“我从系统局出去就出了故障,懵懵懂懂的……”
想起自己一再被宿主忽悠,200121就有点想笑:“所以我没把宿主成功变成甜宠文女主,反而被她拐去一起奋斗了。”
200553越发羡慕了。
这简直是躺赢啊。
要知道,哪怕是隔壁种田文室,很多宿主也不是那么勤奋的。都得系统发布任务,用任务奖励当胡萝卜在前面吊着,她们才肯朝前努力。
200121这是什么好运气,竟然遇上这么努力的宿主?
“你给我传点经验呗,要挑什么样的宿主才能这么轻松。下回我绑定宿主的时候,也把条件设定好。”它道。
200121想了想:“首先得智商高。”
200553点点头,不知从哪里摸出一个小本本,在上面记了起来。
“还不能是恋爱脑。”200121又道。
200553又记上。
可记完了,却半天没等到200121的下文。
“还有呢?”200553不由催道。
“没了。”
“没了?”200553不由瞪大了眼睛。
200121担心好友误会自己藏私,赶紧解释道:“咱们绑定宿主之前,不是得填主要条件吗?我当时就填了智商值最高。至于恋爱脑,我没想过。是后来跟我那宿主呆久了才悟到的。”
“你想想,女人整天想着如何谈恋爱,哪里还会努力赚积分?”
200553疑惑了:“可是女人就是想谈恋爱,想让人爱自己,所以才会对美颜丸、窈窕丸有迫切的需求吧?不谈恋爱,天天努力赚钱,对咱们还有需求吗?”
200121沉默了。
赵如熙那女人,对它还真没多少需求。它存在的最大意义,就是“包打听”。
“另外,智商高的人,会听你的吗?他们头脑清醒,有自己立世的本事,不需要依靠外物。美颜丸这种东西,对他们来说并不是需求品。他们甚至觉得太过美貌是一种负累。”200533又道。
200121再一次沉默了。
说得好有道理,它竟无言以对。
赵如熙那女人不就是这样的吗?
但作为新晋第一名的大佬,它是不会被区区两个问话就打败的。
它道:“你说的对,他们不需要美颜丸。但他们会需要敏捷丸、大力丸、辨音丸、辨味丸这些东西。”
“因为他们的智商高,所以学什么东西都学得快,积分等级一下子就升上去了。他们刷一次积分,比那些笨蛋刷十次都多。而且他们往往还勤奋,痴迷于什么就会沉浸在其中,重复百次千次都不嫌烦。所以哪怕他们没有需求,他们的积分也会噌噌噌往上涨。”
这话虽然有道理,但还是不能解200533的疑惑。
它正待再问,就见一个球飘了过来。
看到球顶上的编号,200533赶紧跟它打招呼。“200001,你还没去做新的任务吗?”
这位是跟它们一批制作出来,第一次出任务时就拿了第一名。200533一直把它当成大佬。
200001朝它点点头,看向200121时,球脸上露出复杂的表情,它道:“你也回来了?”
看到这个系统,200121更加坚信自己刚才说的话了。
这个200001是赵如语的系统。它原先虽然是个大佬,有着十分丰富的做任务的经验。可是在大晋那个时空里,绑定了赵如语的它却被自己压得死死的。
因为赵如语是在七十来岁的时候就去世了,200001系统比它要早回来。
200121回来后特意看了一下积分榜,200001在这次任务里排在了七十二名。
赵如语在被赵如熙改变后,后期还努力过赚积分的。否则排名还要低。
坚定了自己的信念,200121没再多留。它道:“你们聊吧。我要去申请换科室了。”
“换科室?”200533大惊,“你要换去哪儿?”
“我要换去隔壁种田文室。”200121道。
作为被赵如熙洗过脑的系统,它现在怎么看都觉得甜宠文室商城里的商品没多大用处。而且要让它再去给宿主灌输变美、变苗条讨好男人的思想,它会觉得呕得慌。
还是种田文室更适合它。
看着好友头也不回地离开,200533正想张口劝它,就听200001大佬道:“等等我,我也去。”说着,它朝200121的背影追去。
200533张着嘴,陷入了深深的思考。
两个第一名的大佬都转种田文室了。那它是不是也应该转过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