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蟾宫折桂
积雨空林烟火迟,蒸藜炊黍饷东。
漠漠水田飞白鹭,阴阴夏木啭黄鹂。
山中习静观朝槿,松下清斋折露葵。
野老与人争度罢,海鸥何事更相疑。
水田阴阴,夏木漠漠,山间的林鸟迟迟方才归巢,箕颖山上的稻香随着村夫的歌声渐渐飘远。
“咚!!!”山间一声锣响,惊住了悠扬的山歌。村夫抬眼看去,发现山下阡陌,有几个差役牵着一匹挂彩披红的高头大马,正朝着陆家庄行去。不一会儿就聚集了一群人簇拥着那个队伍一同往村头而去。村夫不禁讶异,素日里平静的村庄,怎么比过年祭祖时还热闹。这景象倒像是往年族中陆佐乡试中了头名时的场景,想是村中又有什么喜事了。村夫放下手中的镰刀,急匆匆的奔回村里跟着看热闹去了。
“咱们村果然是风水宝地啊!”
“谁说不是呢!竟然又出了一个举人!”
“你说他大哥三年前,年纪轻轻在乡里就中了头名!今年弟弟这么争气也夺得了头名!是不是祖坟冒青烟了?”村里面此时人头攒动,那村夫在后头紧追不舍,幸好没错过村里的头等热闹。
“这陆家的大相公若不是厌倦了官场是非,估计现在也是个大角色了!”
差役们敲锣开道,来到陆家庄的的一座破茅屋前报喜。屋里只有一个年迈的老太太,正坐在门前借着光线缝补衣物,老太太见这许多人围在自家门前,吓了一颤,眯着眼问道:“诸位乡亲这是怎么了?是出了什么事儿吗?”
这些乡亲有说有笑的争着抢着说:“你家二相公也中举啦!”身前的差役也连连跟着点头陪笑道喜。
“中了?”老太太眉头一紧,似乎有些狐疑,但看着眼前的阵仗,倏尔展开笑颜,“想是应该了。”
“老太太,我们是来传捷报的!二相公哪里去了?我们还要例行公事,领着二爷骑马到村里给咱们村涨脸呢!”
老太太还未答话,人群后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富贵非吾愿,帝乡不可期。怀良辰以孤往,或植杖而耘耔。登东皋以舒啸,临清流而赋诗。”
众人回头看时,纷纷问大相公好,人群散开,老太太眯着眼,见这个面若白纸、五官精致的后生正是她的长子,“佐儿!你可曾见襄儿哪里去了?”
身形瘦削的后生,虽然是中举者的长兄,可从他的面上却看不出丝毫喜色,只是面色平静的回答道:“方才还在族里的药铺帮人家写方子呢!现在想是......”
话还未说完,屋前一群人嬉笑的簇拥着一个年轻人,“二相公回来啦!二相公回来啦!”
只见那个年轻人冲上前便夺过差役的报喜帖,帖上果真写着:鄯州乡试一甲解元陆仁襄。
陆佐眼神淡淡的看着前来看热闹的乡亲,道:“诸位乡亲都散了吧,改日我家一定设席款待大家。陆佐在这谢过了!”言毕作了个揖。
“大相公哪里的话!二相公现在应该跟着我们到县上热闹一下,这样的日子,也让咱们村的人跟着沾光不是。”
陆仁襄在一旁看着手里的喜帖,沉默少许之后,忽而哈哈大笑起来,口口声声道:“果然中了!哈哈!果然是中了!”
众人奔奔跳跳的拥着陆仁襄上马,然后嘱咐老太太备下酒席,说是要今晚款待乡邻,便欢欢喜喜的去县上了。
人群散去后,老太太回到屋内,看了看米缸里的米,瞬间又愁容满面,只剩下半斗的米,莫说是设席了,就算做粥只怕也不够大家吃的。老太太摇着头叹了口气道:“佐儿啊!你若是像你弟弟那样专心仕途,想必现在也不至于此!”
陆佐眼神平淡,心中却有些不屑,可看着眼前形容瘦削的母亲,又不禁心生疼惜,只好低头沉默不语。
老太太正在为米的事情焦急万分,想吩咐陆佐去隔壁借米的时候,门外有个乡绅打扮的中年人叫喊着:“仁襄兄在家麽?”
陆佐扶着老太太到门前迎迓,“原来是高员外,老身有礼了!”陆佐也跟着施礼。
“看来老太太也是知书识礼的人,有礼了!请问仁襄兄哪里去了?”
陆佐忽然出现说道:“高二叔,三年不见了,向来可好!”
“哦!原来是公辅啊!家里都好!你家弟弟哪里去了?我在家中略备薄酒,不知道晚上陆家二位兄弟还有老太太能否大驾光临啊?”高员外拱手笑道,脸上的笑纹也随之皱起。
老太太心里正愁如何是好呢,没想到高员外前来救济,心中虽然多少有些不愿,但今天这日子也拿不出什么好酒好菜招待邻里,可是应承的话又不好硬着头皮说,于是看了一眼儿子陆佐。陆佐会意,笑道:“这怎么行,哪有麻烦高员外的道理!”
高员外摆手道:“哪里的话!仁襄兄高中,想必十里八乡有头有脸的官吏乡绅都会前来道喜,我那里地方大一些,也好招待。”说罢从身后随从手里领过一个锦缎的袋子,“老夫人眼下正是急需用银两的时候,老夫人莫要嫌弃,这些银两权且收下。”
老太太眉头一皱,笑着欲拒还迎道:“这哪里使得?”
“老太太客气了,这是高某为本村修学上进的子弟出的善款,况且老太太家中如此清贫,却为本庄培养了两名举子,老太太实实在在是我们庄的孟母啊!”
老太太见他这么说,便顺水推舟的答应了。而陆佐听完之后心中多少有些不快,于是转身回里屋去了。高员外笑着告辞回去,临走时还再三拜托老太太一家务必前去。
是日傍晚,高员外早早就差人来请陆家两位兄弟、还有老太太一同前往用宴。陆佐最是不喜酒宴应酬,于是借故推脱不去,老太太心中知晓也没有勉强,陆佐目送他们出门之后,独自一人在房间里看起书来,想及父亲去世前的话来,心中不免悲痛。方过戌时的时候,才见娘和弟弟回来。老太太扶着酒气熏天的陆仁襄坐在躺椅上,陆佐便从里屋出来,见弟弟已经醉得不省人事,老太太脸上也有些疲倦,便去灶上泡了两碗清茶,分别给娘和弟弟喝下。
“我不妨事的,我就喝了些许,你且照顾好你弟弟吧!”老太太说罢,呷了一口茶。
陆佐点点头,扶起陆仁襄到床上安歇。看着酒醉的弟弟,心中又有些悲凉起来,摇了摇头,叹了口气,便从案上拿起一本书看了起来。不知何时,看得烛火摇曳都不知道,还是老太太帮忙剪的蜡烛。老太太看着瘦削的陆佐,语重心长的说道:“佐儿啊!看完早些睡!”
“娘您也早点儿休息罢!”陆佐微笑点头。
老太太转身正要走,忽而脚步沉着停了下来。陆佐看着母亲的背影在烛光下闪烁,不禁疑惑的问道:“娘您怎么了?还有什么吩咐么?”
陆佐看着娘亲的身影,隐约的感觉她似乎在擦拭着眼泪。老太太转过身,眼含热泪,道:“儿呀!为娘有些话不知道当说不当说?”
第二章 复仇之火
“娘您但说无妨!”
“自从三年前你中了解元,你就一直固步不前,邻里乡亲都在背后笑你痴傻,成天就知道看那些乱七八糟、旁门左道的书,不务正业,哪里像你弟弟这样用功,你也该看些正经的书啊!”老太太说罢拂袖抹泪。
陆佐赶紧站直身,向老太太还礼,“孩儿让娘担心了,这些年来孩儿韬光养晦,孩儿所学所看的,并不是你所想的那般不堪。父亲的大仇若是不报,孩儿怎么敢将咱们家的大事忘却半刻!”
老太太一听孩子提起这旧往事来,不禁又抽噎起来,“佐儿啊,这些都是陈年旧事,你父亲已故去十余载,我们就把这事忘了吧,这些都是命啊,‘有夏多罪,天命殛之’又何须你们兄弟操心呢!你们兄弟两只管一心读书,何必为了这个,毁了自己的前程。”
“不可能!”陆佐双眉倒竖,义正言辞,“杀父之仇怎么能忘!母亲怎么也说起丧气话来,当初若不是秦甫和路修远两位叔父得救,只怕我们早已身首异处了!”
“可是这些早已经过去了!就算报了仇,我们又能逃往何处呢!”
“那父亲的仇难道就这么算了?”陆佐反问道。
“可是就凭我们家现在的光景,连一斗米都拿不出来,能报得了仇吗?你们兄弟俩现在只是举人,就连皇帝的面都见不着啊!”母子两言辞激烈,说毕老太太,不禁又感伤落泪!
陆佐听罢,沉吟良久,踱步至窗前,此时的月光透过轩洒在他的脸上,陆佐闭眼深吸一口气,沉思半晌后咬紧牙关,道:“母亲,明年二月的会试,我和仁襄一同前去。”
老太太等陆佐的这句话已然等了好久,听儿子这么说,不禁喜极而泣。
次日清晨,陆仁襄醒来的时候,已经将近巳时。迷迷糊糊的陆老太太正在整理香火祭品之物,陆仁襄这才想起来今天是父亲的忌日,左手拍着额头甚是懊恼,“母亲怎么不早些叫我起来,好帮忙一起收拾收拾。”
老太太呵呵一笑,“方才叫了好久,见你睡得深沉,就让你多休息一会儿了!”
陆佐此时刚从外面回来,手里提着酸枝食盒。老太太闻着味,似乎还有一股肉香,不禁奇怪的问道:“佐儿,这么好的食盒哪里来的?里面装的什么啊?”
“这还得托咱们家仁襄的福呢!”陆佐嘴角上扬,笑着指了指陆仁襄,接着拍了拍食盒,“方才出门的时候遇到了垄里的乡饮介宾陆老先生,见我钱不够买小三牲,于是就帮我垫了银钱,还把随手的酸枝食盒送给孩儿装三牲呢!”
“等扫墓完了,这食盒还能当一点钱呢!陆老爷向来是村里的大善人,这一次帮咱们付了钱,得空的时候咱们兄弟两得上门道谢呢!”陆仁襄乐开了花道。
陆佐边将食盒放在桌上边道:“别人给的东西用完还是得还给人家的,这垫付的银钱也得一并送还。”
陆老太太整理完东西,嘱咐道:“你们就别说这个了,快些赶路去扫墓吧。你们的两个叔父估计这时候已经在山上等你们了。”老太太说着压低声音,生怕别人听到,“等会祭拜完之后,就让你们叔父早点回山去,免得被官兵发现。”
陆家兄弟点头称是,陆仁襄在前挑着篮子,陆佐手提食盒在后,就往郊外的山上行去。
秋风萧瑟,稻桂飘香,一路爬上山来,万山红遍,风景秀丽。大约不到一个时辰的路程,二人将就到了父亲的坟茔。不远处就见到两个中年男子,那个长髭短粜者温文儒雅,名叫路修远。另一个胡天渊须的男子虎背熊腰,名叫秦甫。二人正在坟茔旁的樟树下商谈。陆仁襄远远的就叫住山上的两个男子,“路二叔,秦三叔,我和哥哥来晚了。”
路、秦二人远远的抱拳道:“还不晚,快些儿,要不然祭奠的时辰就要过了。”
陆佐兄弟到坟前时,山上的青草已经被清扫过,陆仁襄连忙作揖赔不是,“二位叔叔久等了,是我的不是,昨晚喝多了,今天险些误事!”
“怎么回事,这都能睡晚了。我和你二叔足足等了半个时辰呢!”秦甫吹胡子瞪眼的没好气,“就这样还想办大事啊!”
陆佐赔笑道:“三叔,是我的不对,我忘了叫仁襄了!”陆仁襄也跟着讪笑。
路修远见他兄弟二人让枣推梨、戚戚具尔,心中甚是欣慰,“不妨事的,你们三叔是跟你们开玩笑呢!仁襄听说你乡试头名,真是后生可畏啊!”路修远说罢笑着竖起拇指。
“在二叔面前岂敢造次,听人说您当年可是文武状元呢!”
“哈哈!那时若不是你们父亲知遇之恩,又岂有我跟你们秦三叔的出头之日。”
“当年你们父亲在疆场三番五次救过我们小命,若不然,我跟你们路二叔早就命丧黄泉了!”秦甫说罢,路修远也有些怅然。
陆仁襄拉着秦甫的衣袖,道:“秦三叔你就给我们讲讲当年我父亲在战场上威风的事情吧!”
秦甫正待说时,被路修远打断,“现在祭祀的时辰也到了,先上礼吧!这个等以后有时间的时候再闲扯!”
四人拿出祭品,摆上香案,跪倒在坟前。陆佐默然许久,道:“父亲这次二弟他争气也考中举人,我们陆家的大仇我一定会报的!孩儿也已经决定了,明年的春闱,准备跟二弟一同前往应试,此去一遭势必连夺会试、殿试,望父亲在天有灵,保佑我兄弟二人能为陆家满门报得大仇。”
陆仁襄不禁诧异,问道:“哥哥怎么突然想开要一起上京赴考?”
秦甫和路修远也又惊又喜,路修远拍了拍身旁陆佐的肩膀,脸上甚是欣慰,秦甫更是哈哈大笑着问陆仁襄一样的问题。
陆佐微微一笑,“现在时机已到,状元早已在吾囊中。”
路修远站起身,“只是如今汉帝已经坐稳太平,马放南山,天下黎民受享太平久矣,只怕我们很难撼动!”
“哼!什么太平,如果不是当年大哥带着我们这帮兄弟,哪里有他的太平盛世!那狗皇帝害得我们现在天天躲在凤迹山上当草寇。”秦甫愤愤不平道。
陆仁襄看着陆佐,心中也甚是激愤,“二位叔叔放心,侄儿一定会和哥哥为将士们报仇的。”
四人祭祀礼毕,闲聊了许久,将近午时的时候,山下的小喽上山来通知路修远和秦甫两位头领早些回凤迹山,四人这才作罢。
第三章 英雄少年
时间飞逝,眼看着已是腊月时节,春试也即将开始。自从陆佐决定要去参加春闱,便每每带着弟弟去拜会乡府官绅,众人见他们兄弟谈吐不凡,举止潇洒,都三三两两的接济他们些银两。
腊月初八过后,次日兄弟二人便启程前往京师赶考。陆家兄弟路过凤迹山下的时候,路修远和秦甫亲自下山送别,告别时送了两匹宝马,还赠了些银两,便分手继续赶路了。
春寒料峭,二人越往北,天气愈加寒风侵肌、折胶堕指。陆仁襄的手脚冻得实在疼痛难忍,便买了两件貂裘。沿途脚程也不敢赶得太快,还好两匹马脚力也算好使,才消得一个月便到了大汉京都。
陆家兄弟到了京城时,已近黄昏,阳光洒在熙攘街市的石板路上、杨柳依依的小桥上、鳞次栉比的屋顶上,街市琼楼林立、酒旗招展,真是极了灯红酒绿之繁华。二人寻了许久才相中一家客栈,抬眼看时,匾上鎏金的四个大字“高升客栈”。这家客栈的名字想来有趣,正合着自己的科举仕途之意,陆仁襄便建议哥哥在这住下,推搡着陆佐往客栈里面去。一个小厮远远的看见,早就上来招呼,接过二人的马去马槽,另一个店小二上前引路。
二人安置妥当后,陆仁襄便问伙计道:“这京师晚上哪里最热闹,我们兄弟二人想去见识一番呢?”
“这晚上的夜市就属西宁街和马市街,不过马市街过二更就要宵禁,明日就是上元节,我劝官人明日再去逛吧!”小伙计口齿伶俐,一脸殷勤的的笑着,“明天先逛完马市街再去西宁街,这西宁街可说是京城最热闹的了!”
陆佐和陆仁襄甚是奇怪,陆佐满是不解的问道:“为甚马市街要宵禁?这西宁街又更热闹呢?”
伙计嘿嘿一笑,道:“这马市街虽然热闹,官兵却查的严,只因那里住着的是当今的太子殿下。虽然街市的喧闹声这深宅大院的吵嚷不到,不过官宦人家都嫌人多眼杂,于是禁止马市街过子时开夜。西宁街是向来的热闹,并没什么!”
伙计接着又挠了挠头,似乎想起什么,“哦!不过这西宁街后头住着的是当今的二皇子,宁王的府邸。这西宁街进进出出的有可能都是皇亲贵族,所以西宁街又唤作富贵街。”
陆仁襄倒是觉得很有意思,“小兄弟,你且说说这宁王和太子殿下是怎么样一个人?有什么有趣的新闻没有?”
“这深墙大院的事情,我们这些草民哪里知道的!”伙计故作尴尬,呵呵笑着。
陆佐示意陆仁襄一个眼色,陆仁襄便从衣袖里摸出一些散钱给伙计,那店伙计连忙点头哈腰的道谢。
伙计小心翼翼地将铜钱踹进怀里,压低声音道:“我们这小店来来往往的人虽然不是什么达官贵族,却也有一些沾亲带故的,我们这经常都能听到客观们聊呢。早就听说这宁王是个厉害角色,先皇太子殁了之后,于是皇上又将太子之位传给已故太子的儿子,也就是当今圣上的长孙,听说皇上的次子宁王因此心中就对当今圣上愤愤不平。不过皇上对他的二儿子宁王也是恩宠有加。如今这太子飞扬跋扈惯了,但是对宁王却也时时小心,天天与宁王暗里作对。”
陆佐虽然久居江湖,可朝堂之事也算是了然于胸,先前也从路修远那里得知,皇上的嫡长爱子刘议英年早逝,刘议只留下这个遗孤刘衍,故而皇帝格外宠爱这个嫡长孙,于是把太子之位依旧传予他的嫡长孙。而宁王估计对于他父皇把太子之位传给自己的侄子,早已怀恨在心了。
陆佐和陆仁襄相视一笑,陆佐道:“看来该是我们大显身手的时候了!”
“二位相公说什么?”伙计不解的问道。
“哈哈!小伙计你且忙你的去吧!”陆仁襄呵呵一笑。
伙计摸不着头脑憨笑了一下。忽听屋外人声嘈杂,听着都像是跑到楼下的脚步声,接着就听着窗户下的街道由远及近传来几响铜锣声,陆仁襄赶忙打开窗户探头往外搜寻,一边笑道:“这阵仗像是哪位将军打了胜仗凯旋而归了?”
“小的也来看看!”店伙计也凑上窗前观望,一边拉长了声音,“这热闹在我们天子脚下可是常有的事儿!”
“这是谁的阵仗?”陆佐看见街尾那个骑着马、雄赳赳的背影,心中不解。
“这可是当今卫国公荀昱的儿子荀谋啊!”伙计看罢倒万分激动,景仰之情溢于言表,接着又说得煞有介事,“虽然年仅二十一岁,不过年纪轻轻就已经会上阵带兵打仗了。”
陆家兄弟二人四目对视,陆佐目光冷冷,陆仁襄却情不自禁的皱起了眉头。
伙计得意的嘿嘿笑着,“听说过,没见识过吧!这荀谋可是周仲望老元帅的关门弟子!”伙计说至周仲望的名字时满是艳羡!
陆仁襄也有心耍他,“这周仲望又是谁啊?”
“亏你还是读书人,老元帅周仲望的名号都不知道,他可是我们大汉朝的什么臣来着?”
“股肱之臣!”陆佐笑道。
“没错股肱之臣!周仲望可是咱们开国三朝老臣,智勇双全,人人都说他跟故知禅师皆是什么‘国士无双’,也不知道谁才是真正厉害的那一个。”
看着眼前的车马缓缓走远,街上的人群渐渐散去,陆仁襄调侃了一句,“哟!看来小伙计你还知道得不少嘛!”
“那可不!我们这小店儿南来北往的都是消息灵通的政客商贩。这故知禅师虽然已经出家,可也是声名在外,不过这人也奇怪,跟着太祖赢了天下,享不尽的富贵荣华,却也舍得放下,正当红火的时候,却在苦集寺出家了,想必他也是个得道的高僧,与佛有缘。不过相比起来如今这周仲望老元帅虽然也是满头白发了,可是上阵杀敌那依然不含糊。还有这个小将军荀谋,十一岁就跟在他的帐前,十二岁就上阵带兵。”
伙计正待说下去的时候,被陆仁襄打断话,“你这店伙计倒是话多!你是怕我们不知道还是怎么?大堂的那些客人不去招呼啦?当心柜上找你麻烦!”说罢跟陆佐相视笑了笑。
“我是看二位相公器宇不凡,此番来京赶考想必定能高中,我才跟你们说那么多!”伙计笑道,“二位相公这次要是高中了,可别忘了小的伺候过二位!”
陆佐倒是觉得小伙计说得有意思,“你这伙计嘴倒是很甜!你且继续说下去。”
“谢二位相公看得起!”伙计挠了挠头,“刚才说到哪儿了?”
“荀谋十二岁带兵打仗”陆仁襄笑侃着提示道。
“对对对!这荀谋十二岁上阵带兵,跟他的先生周老元帅一样未尝败绩。十八岁的时候,圣上就称他是‘天下无双’,这小将军荀谋将来定会是我朝的第二个‘周元帅’呢!”伙计说毕仰天感慨了一番,“要是我也能像他一样就好了!”
陆佐微微一笑,“小伙计相信你一定可以的!”
陆仁襄听罢哈哈大笑,正待调侃一番伙计的时候,屋外有人在喊伙计,“李二蛋,是不是又跟人闲话了!快下楼给客官倒茶啊!”
小伙计尴尬的看着陆家兄弟笑了笑,便讪讪的出门了。
第四章 苦集禅寺
是夜,陆家兄弟很早便休息下了,到了四更天的时候,恍然间听到院子里寒风呼啸,有树枝折断的声音。陆佐不禁冷的有些发抖,南人来到北地,确实冷得比当地人厉害,看着隔铺的弟弟陆仁襄在被窝里瑟瑟发抖,想起了木柜里先前伙计准备的两床棉被。于是从被子上拿起藏青色连帽披风披在身上,下榻走到柜子前,从柜子里抱出两床棉被,一床给弟弟盖着,一床自己铺上。陆佐再卧在被窝的时候,两耳似有凉风作响,想来是门窗未关,便起身去关窗,往长街外看去时,外面已经稀稀疏疏的下起了小雪,只见街上、屋顶已经盖了一层素白的棉被,街上时不时还有几家犬吠声。小巷里还有两个更夫,正提着两盏昏暗的红灯笼, “漱漱”的脚步声伴着“咚咚,咚,咚”的锣声在雪夜里渐行渐远。
次日清早,陆家兄弟便被街上的鞭炮声吵醒。陆佐起来开窗看的时候,窗外的雪刚好停了。看着天边彤云密布,街上已经是白茫茫的一片,桥边、路上、瓦顶都冒着寒气。陆仁襄实在受不了京城的寒气,赶紧叫店伙计烧一炉炭火取暖。
陆仁襄正想着灯市的热闹,想买两盏花灯晚上闹元宵。陆佐显然更清楚自己此行的目的,“我们还有要事要办,这灯市的热闹,且过了午后我们再去也不迟。”
“那我们这是要去哪儿?”陆仁襄搓着手哈气,“我们此行不就是来参加会试的吗?”
“你忘了故知禅师了?”
“哥哥你是说今天咱们去苦集寺吗?”
“正是!现在正是拜会故知禅师的时候,我们来京城要见的第一个人就是他了!”陆佐说毕笑了笑。
“那要不要去问问店伙计苦集寺怎么走?”说着陆仁襄就将暖炉放在案几上,准备出门问。
“不必麻烦了,这年节里去寺庙祈福的人很多,随便问一个就知道了。”
兄弟二人梳理完毕,便披上斗篷出门去了。街上雪虽然停了,可依然寒风瑟瑟,此时的积雪也已经没到脚踝。陆佐见有一个衣衫褴褛的老者正举着一捧香,便拦住问道:“老人家请慢着,您这是去苦集寺么?”
老人家见是个举止彬彬的读书人,便笑呵呵的点头,“正是!这苦集寺我可是年年都去的。听你口音像是外乡人啊?”
陆家兄弟躬身施礼称是。老者见这两人很懂礼数,心里高兴,“你们应该是今科应试的考生罢!我跟你说这京城就两处古刹,那东郊的慧业寺虽然是千年古刹,可是年年这时候上香都要捐礼佛的银钱,才能进庙烧香,你说我们老百姓哪有这银钱,所以去那边上香的富人比较多。你看!”老者说着指着自己手里的几柱香,“我买的这九炷香还费了好些积蓄呢!不过幸好这西郊的苦集寺不用捐这些烦恼钱,而且年年还有清粥一碗赠给香客。”
“谢谢老人家,那烦劳,我兄弟二人也要去苦集寺上香,刚好一道前往!”陆佐笑道。
三人一行走了有一个多时辰,终于到了苦集寺,绿树掩映的苦集寺,走到眼前时,这才得见真容。寺庙建筑虽已久远,却修整的还算新颖。兄弟二人往右侧门而去,抬起右脚进得庙门,见几个衣衫单薄的小沙弥,有的在院内拿着扫帚扫落叶,有的正沏茶送水。陆仁襄上前便问:“小和尚,请问故知禅师在否?”
几个扫地的小沙弥却自顾自的低头扫积雪,陆仁襄见着心里奇怪,正要继续追问的时候,宝殿前一个瘦小的沙弥捧着果盘向陆仁襄打招呼,“两位施主找的可是我家师傅么?”
“这么说你家师傅就是故知禅师?”陆仁襄好奇道。
“二位施主是否姓陆?”
陆仁襄心里又惊又疑,看了一眼哥哥,而陆佐却只是微微一笑,向着沙弥施礼道:“正是!”
瘦小的沙弥手里拖着果盘,将之放置于殿前的香案后,便转身走下石阶。小沙弥上下打量了一下陆家兄弟,然后施礼问候,“你们二位看来是了!二位施主且慢着,我家师傅说了‘现在时辰未到’。且到庙里上柱香再见不迟。”
小沙弥说罢转身离去,陆家兄弟听罢面面相觑。陆仁襄眉头紧皱,低声问陆佐:“这老和尚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怎知我们会来这里?怎么又说时辰未到?真正奇怪!”
陆佐嘴角微扬,“你且听大师之言,必不会错的!走,我们也去上柱香吧!”
此时殿前来往的香客渐渐多了起来,陆佐跪拜于殿侧,举香齐眉、心中默念,上香礼毕之后,忽听庙外几声锣响,陆佐心中奇怪。
陆仁襄转身看向山门,“哥哥,这达官贵人不都是去慧业寺祈福的吗?怎么来苦集寺了?”
陆佐沉吟须臾,低声笑道:“想来老师傅说的时机就是现在了。”
接着听见庙门外有呵斥之声,“让开!让开!”
寺庙里的百姓见是官家仗势,一个个都怯生生的让开一条道来。跟着寺庙中门有个雪发白眉黑须的老者,穿着常服披着红色对襟斗篷,身后紧随着一个浓眉大眼的少年。陆佐看着这二人步履矫健,又带着五六个膀大腰圆的壮汉,想来是军中之士。
那瘦小的沙弥此时又从殿后疾步上前,双手合十念佛示意。那位白眉老者抱拳施礼,“老夫是来见故知禅师的,麻烦让他出来一下。”
“师傅正在坐禅,还请施主稍等。”
老者旁边的少年站了出来,厉声道:“你这小和尚哪里的废话,让你去叫,就快点。”
那位老者拉住少年的衣袖,示意他勿要着急。
“如此两位施主且稍候片刻,我这就去禀告!”小和尚转身去了后院禅房。
陆仁襄观望半晌,低语问陆佐:“你说这两个人到底是什么来头?气焰如此嚣张!”
“好戏就要开始了!”陆佐微微冷笑。
“什么?”陆仁襄不明就里。
“你不记得啦?这位就是我大汉朝三军老元帅周仲望。这回咱们来京城终于有第一场好戏上演了!”陆佐嘿嘿一笑,不禁有一些期待。
“对对对,就是他,小时候好像见过。”陆仁襄激动说罢,接着又是一头雾水,“好戏?有什么好戏?”
陆佐摇摇头,嘴角却有一丝得意,“不是看戏,是我们等会儿一起演戏!”
陆仁襄狐疑的看着哥哥,陆佐却用坚定的眼神观察着院里的一切。
周仲望环顾四周,他身旁的一个少年则焦急的跟老者说着什么,身后的几个随从大汉将后面进来的百姓拦在庙门外。陆家兄弟则躲在寺庙宝殿大门后。
大约一盏茶的时间,那个瘦小的沙弥便引着一个赤面的老和尚在殿门一侧出来,老和尚远远的看见陆家兄弟的时候,便微笑着向陆家兄弟点头示意,陆佐则躬身回礼示意。一旁的陆仁襄又是一脸不解的看着哥哥。
陆家兄弟到得宝殿大门时,才看见院里的热闹,老和尚双手合十,“各位施主,佛门清静之地,还望各位施主自重。”
前言——作者有话说
一、 关于本人
1、 本人很喜欢看书写作,不过看的书大多为传统文学,写的也大多是主流文学,多年来也一直在坚持着,也只是图一开心而已,能够表达出心中所想,就足够了。不过对于网络文学确实没怎么接触。
2、以前上课教书比较忙,现在辞职自己办培训学校,时间比较充裕一些,所以这才想着利用剩余时间来写作,希望能和大家分享、交流。
3、本人写作比较严谨,写一个章节需要花大量的时间去研究和查阅资料,所以要求我日更过万是很难滴。包括《纵横图》这本书,从构架到创作,我用了两年多时间也才写到故事大半而已。
二、关于本书
1、本书构架较为宏大,人物关系错综复杂,所以每个章节都要仔细品读,有可能你看到的小人物,都会在后面的故事中出现哦!后面等故事成熟了,我会再做一个人物关系图,让书友们能更直截了当的理解本书的人物架构。
2、本书故事的主线是由多条线连接而成,虽然这样写很需要缜密的构思,但是本人很喜欢这样的架构,结局可以更加开放,剧情也不会太单一,也更加的烧脑。这里先透露一些剧情,本书主要围绕五个方面的势力展开,以两个主要人物荀谋和陆佐来推进局势的变化。两个男主智谋过人,相生相杀,当然本书不仅仅是一部男人戏,后面还会夹杂一些感情戏,还会有宫斗、军事等。
3、关于本书的故事背景,虽然是架空的历史小说,但是有些人物还是有据可考,有源可查,至于写的是谁的故事,什么背景,大家不要太对号入座。
三、关于计划
接下来的写作计划,每日一更,有时也会多上传几章。也希望大家多多关照,多提建议。
此致拜谢!!!
第五章 荀谋陆佐
那阶下的老者名叫周仲望,摇着头,手指着和尚, “故知禅师遇见故知却不认老夫这个故知!”说毕抱拳呵呵一笑,“徐离师兄近来可好啊?”
“施主请借一步禅房说话,免得打扰其他香客!”故知禅师还礼道。
故知禅师的禅房,布局格外的素静淡雅,除了多宝阁上的几座木雕佛像,就没什么其他的装饰了。
周仲望于禅房坐定之后,便先向故知禅师介绍他身后站着的年轻人,“今日来呢,主要有两件事。一来你我好久不见,故而特地来拜会师兄的。这二呢是来给师兄介绍一个人,这就是老弟要给你引荐的奇才,当朝卫国公的长子荀谋!”
荀谋昂扬着头,眼角余光见禅师向自己施礼,便也点头示意。
“荀谋!早有耳闻,听说这位小少年力大无比,勇武过人!”故知禅师还是客气的笑了笑,可谁也不知故知禅师之所以说这番话是为了引出另一个人。
荀谋呵呵一笑,“名师出高徒,是我家师傅教得好!”
“师兄,当年你我都乃不世之英雄,可如今已是后生的天下了!”周仲望仰天长叹,“好在我这余生有这样一个徒弟,可将毕生所学传授于他,待南域之乱平定,老弟也可以与兄放心的一同退隐深山了!”
“只怕树欲静而风不止啊!当年的不可一世,如今的天下第一,在别人嘴里,也不过是一句闲话而已!”
“此言差矣!老兄当年的你我,是难分高下,但如今我的徒弟可是天下第一啊!不管如何,老弟也算是后继有人了!”周仲望说毕哈哈大笑,甚是得意。
“既然老弟你有这样一位天下第一的徒弟,那怎么南域祸乱,北边侵扰,西蛮未定?”故知禅师抚须微笑。
周仲望身侧的荀谋气得咬牙切齿,正欲反驳,周仲望抢先说话,“如今大汉虽然天下太平,但是北边游民难以预料,西蛮方平,南域又乱,就算小徒荀谋有天纵之才,也分身乏术啊!”
“说的正是,荀谋虽然是后辈中的翘楚,可在下也有一个徒弟,不敢说是天下第一,却也是人中龙凤。”
周仲望脸露诧异之色,忙问:“哦?哪位?可否引荐?”
荀谋在一旁心中不屑,连连摇头。故知禅师招手让小沙弥前去叫唤。
须臾,小沙弥身后引着两个后生,一个身形瘦削的是陆佐,后一个身强体壮的是陆仁襄。二人一进屋内,先是向故知禅师双手合十施礼,又向旁边坐着的周仲望作揖。
故知禅师伸手指着堂下的陆佐,笑道:“这位就是老衲的徒弟,姓陆名佐,表字公辅。”故知禅师使了使眼色示意陆佐,“佐儿,还不快快见过周仲望,周老元帅!说来他还是你的师叔呢!”
“晚生陆佐,见过师叔!”说毕就要下跪施礼。
周仲望赶忙上前扶起陆佐,仔细的上下打量着陆佐,想看看这少年到底有何不同凡响之处,竟然会让久已远离朝堂的徐离收他为徒弟的!周仲望上下打量着眼前这个身形瘦削、弱不禁风的后生,再看时陆佐面色粉白,竟像是官宦人家,可这眉宇间英气逼人,手指粗壮,再细细思量竟然又猜不出他是何出身!不觉呆住须臾,俄而才茫然的看着故知禅师问道:“师兄,怎么从没听你说起过,你有这么一个徒弟?”
陆佐身后的陆仁襄也是丈二和尚,思索良久,这到底是早已预谋,还是恰巧,别说是周老元帅不知道,就连陆仁襄也被蒙在鼓里,想着哥哥平日在陆家庄都是跟自己一起躬耕读书,虽然有时在乡里见他神出鬼没的,但也没发现什么不对之处,而且故知禅师远在京城郊外的破寺庙,两处地方差之千里,哥哥他哪里来的什么师傅啊?难道哥哥有什么事瞒着自己不成?陆仁襄心下越想,眉头皱的越紧!
故知禅师抚须笑道:“陆佐是我的关门弟子,老衲从未说起,也没必要对你说起!”
荀谋早已按耐不住,嘴角微扬,“既然这位陆兄是师伯的徒弟,小侄的师傅又和师伯师出同门,皆是鬼谷一门。如此算来,陆兄也算是在下的师兄。今日师侄冒昧,愿意跟陆兄比划比划,还请师伯切莫推辞!”
“哪里!哪里!荀将军少年英雄,早有耳闻!公辅不过一介草民,哪里敢与日月争辉!”陆佐面色谦让。
荀谋冷“哼”微笑,“陆兄这是看不起在下吗?”
周仲望见徒弟今日说话,已经算是客气了,想来这陆佐应该也有些许能耐,否则徐离怎么会收他为徒,“既然如此,贤侄可否与小徒比试比试?”
陆佐看了看故知禅师,见师父微笑着点点头,这才说道:“怎么比?”
荀谋目光如铁的看了一眼周仲望,接着道:“当然是文比思辨,武比骑射。”
陆佐欣然称好,周仲望心中好奇眼前这个敢与荀谋比试的少年,而故知禅师却很期待蛰居二十年的陆家后世,能否匹敌当世无双的才俊。堂下陆佐身旁的陆仁襄却为兄长着急,心知哥哥比文兴许还有胜算,可是兄长自幼未曾学过拳脚,怎么与身经百战的荀谋比武。不过再转念一想,兄长不知何时拜在故知禅师的门下,看来他还有很多事情瞒着自己,兴许路二叔、秦三叔也指点过他呢!不及多想,早已经为哥哥急得一身冷汗。
“怎么比?”
陆佐语音方落,院子里就有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那瘦小的沙弥气喘吁吁地跑进禅房。
小沙弥上气不接下的禀告道:“师傅不好!不好啦!外面一大帮的响马,已经把寺院围得水泄不通了!”
坐上的几个人都站起来,故知禅师问道:“来此处上香的香客可还好么?主持呢?”
“主持和各位长老,还有师兄弟、施主们都被贼人聚集在大殿呢!”
“哦?小师傅,外面来了多少贼人?”周仲望依然从容淡定,只是微微紧皱双眉,心中疑惑着哪里来的小毛贼。
“贼人势众,估计有四五百号人呢!师傅还有各位大人,赶紧出去帮忙想想办法吧!”
荀谋整理衣冠,神色自若的冷笑,“不就四五百号的乌合之众么,想我出入万军之中尚无畏惧,岂会怕这些小喽!”
“现在不是摆龙门阵的时候,且出去看看贼人想要的是什么!”陆佐淡淡的道。
荀谋面色不悦的与众人走至大殿。殿内众人见是周老元帅和荀小将军,纷纷闪开施礼,接着又是你一言我一语的争讨着解决办法。
周仲望问属下:“是否有派人赶去京师求援?”
“报告元帅,山上已经被围得水泄不通了!我们的人没办法溜出去,有几个刚从山脚下上来的村民也说,贼人头领也派人乔装成和尚,在山脚下的各个路口,把要上山的香客都给骗回去了!看来是没人会知道山上发生什么事情了!”
第六章 鬼谷纵横
“师傅,依徒弟看,我直接带人杀出去,赶到京师搬救兵,再前来解围如何?”荀谋似乎想自作主张。
“响马人多势众,只怕小将军双拳难敌四手啊!”故知禅师道。
荀谋眼中不屑,“荀谋自幼久经战阵,这几个乌合之众我并未看在眼里。”
“待将军搬来救兵,只怕我们命不久矣,贼人远来必有所图。师父,徒弟愿去跟贼人周旋一番,以试探虚实!”陆佐主动请缨。
荀谋虽然觉得有些尴尬,转头一想,方才觉得刚才有一些鲁莽!
故知禅师和周仲望率领众人来到寺庙的山门前,见四周已经被响马围得水泄不通。虽然他们只有四五百人,但是个个身强体壮、虎背熊腰。荀谋眉头一紧,低声对周仲望老元帅道:“师父,我看这些贼人阵伍齐整,体格彪悍,想是训练有素之人,不像是普通的响马那么简单。”
周仲望微微点头,“谋儿,你先别急,就让那个陆佐先上,你我且看看你师伯的徒弟有何能耐?”
“各位好汉有礼了!”陆佐在前抱拳施礼,“不知各位因何来此?又为何要包围这破烂不堪的小寺庙?惊扰我等无辜百姓!”
只见为首的一个高身大汉骑着马,手里握着宣花斧,趾高气扬的指着陆佐道:“你是谁?也配跟我说话!”
“在下鄯州陆佐!”陆佐心平气和、毫无惧色。
领头的响马定睛看着陆佐,“你就是陆佐?”
此话一出,许多在场的人都有些诧异。周仲望和荀谋相视皱眉、陆仁襄目瞪口呆的望着自己哥哥。 周仲望此刻对于眼前的少年又多注意了几分,这个初出茅庐的少年,还有多少事情不为人知!陆仁襄更是一头雾水,哥哥到底还有多少事是瞒着自己的?
陆佐见这黥面黑脸蛮汉,浓眉倒竖、虎眼圆睁,满嘴的虎须络腮,细看时却像是天神下凡一般。说话时,声音洪亮,听着都让人不寒而栗。陆佐微做镇定,心里已经有几分把握。
“在下正是,不知好汉尊姓大名?怎么知道不才?”
“老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姓陈名退之,江湖人称赛张飞。听说陆先生是鬼谷遗脉?”
“我鬼谷一门自秦以后门庭冷落,幸得如今恩师故知禅师和当今周老元帅的发扬壮大,怎么敢有遗脉一说!”
“这个与我无关,老子听说鬼谷仙师智谋古今无双,曾经将毕生所有的奇谋绝计著述成书,叫什么《鬼谷纵横论》来着。江湖传闻如今这本书在陆先生的手上,不知是真是假,可否借阅几日?”
周仲望听得《鬼谷纵横论》之时,登时瞪大双眼,目中惊惧。荀谋此刻心中也奇怪,自己从小就跟着师傅,也从未听说这本什么书,今天一个外人,怎么会知道这么多?又见师父面额汗如雨下,忍不住 低声问师父这本书是什么来历。
周仲望凝眉紧咬牙关,接着重重的摇摇头。显然他也只是有所耳闻,也不曾亲眼见过。
陆佐呵呵一笑,“在下从未有这本书,也从未听说过!这位好汉你还是去别处问吧。”
陈退之大喝一声,吼道:“我可是寻了你好久,今天你要是不交出这本书,你们谁也别想走出这座破寺庙!”
大家听得此言,瞬间哗然,个个面面相觑、交头接耳。一旁的荀谋沉思片刻后,挺身上前,昂着首对陈退之冷笑道:“这位头领,凡事要三思而后行啊!”接着指着身旁的故知禅师,“我旁边的便是那位陆先生的师傅,你说的那本书,大可以问他。只是这件事里我们却是没有干系的,还望你等放过我们无辜之人。”
荀谋说完,百姓跟着好事者也随声附和。故知禅师知道荀谋想用这招引蛇出洞,一时面露难色。
“你是谁?这里轮不到你插嘴……”
“好汉,这位就是当今周老元帅的关门弟子,天下路人尽知。”陆佐此刻就坡下驴,心中暗喜,没想到一切事情能如此顺利如愿。
陈退之听得荀谋的大名,面有不以为然之色,轻蔑的问道:“你!果真就是那个号称天下无双的荀谋吗?”
荀谋为了避免麻烦,原本不想承认,希望让陆佐就那本兵书一事就范的,没想到自己的身份现在被陆佐有意抖露出来。暗暗咬着牙关,先是看了看师傅周仲望,接着嘴角微扬也没推却,道:“本将军便是!”
“哈哈……”陈退之欣喜若狂,仰天长啸,“看来今天老子来对了,江湖人称神机妙算的陆佐和天下无双的荀谋今天都一起来了,鬼谷一门的两位高徒既然都在,好好!那今天我们三个就比试比试!要是我输了,我立即退兵。要是你们两个人中有一个输了,你们要么交书,要么在场的全交命。你们敢应战吗?”
荀谋和陆佐互相看了看,齐声道:“比什么?”
“古有项羽力能扛鼎!”陈退之指着院中那一丈见方的巨型香鼎,“今天我们就比比看谁能举起这口大鼎。”
陈退之说罢哈哈大笑,就等着他二人应战。
院子里上上下下瞬间寂静一片,都在等着荀谋、陆佐是否应战的决定。周仲望方才还略显焦灼,听得贼人说是比试举鼎,瞬间眉头舒展。一旁的故知禅师也是不慌不忙,唯有陆仁襄和院子里的百姓、沙弥们,个个额头冒汗、焦急万分。
荀谋看了看陆佐,没等自己开口,陆佐便抢先说道:“既然如此,谁先来?”
陆仁襄在身后默默注视着兄长,心中顿生熟悉又陌生之感,眼前的这位怎么会是鄯州一个偏僻小村庄的后生呢?心想着兄长难道一直与父亲旧部有联系吗?不及多想,陆仁襄小步上前,在陆佐耳边皱眉低语,“哥哥!我看这贼头领并非善类,有把握吗?”
陆佐点头示意弟弟不用为自己担心,“为兄自有分寸,这件事回去再跟你解释。”
“哈哈!老子先来!”陈退之说毕,便纵身下马,走到鼎前,扎好衣襟,稳好马步,俯身于鼎下。
正当众人满面期待的时候,但见陈退之想要使劲用双手往上举大鼎,刚开始时他还略显吃力,额头挥汗如雨。陈退之咬紧牙关,大喝一声,使出全身力气,但听得“刺啦”一声,衣袖已经被撑裂,随之大鼎也应声被陈退之举了起来,在场众人目瞪口呆。陈退之使尽浑身气力,原地缓缓的转了一圈,脚底下却不由得抖了几下,此时脸已经涨的通红,陈退之向着荀谋勉强一笑,赶忙将大鼎“嘭”的一声甩会原处。
围观的人已被陈退之唬得惊恐万分,只有荀谋和陆佐不约而同的鼓掌叫好。阶下的老百姓此刻心里都开始嘀咕,纷纷议论着卫国公的长子荀将军,素闻大名,以他的能耐尚可一试,只是另外一个白面后生,哪里经得住这近千斤重的大鼎呢?估计他连自己家的锄头都挥不动呢!
“哼!你们两个谁先来?”陈退之指着大鼎,一脸不屑一顾。
第七章 力拔千斤
“本将军先来!”荀谋说罢挽起衣襟走到台阶下,来至大鼎旁边,扎好马步,双手握住一只鼎足,先匀了一下力气。
老百姓交头接耳,见此情景纷纷摇头,都说着刚才贼首是两只手举大鼎的底部,这荀将军却想用双手只举一只鼎足,恐怕很难将它举起来吧!
正当大家瞪大眼睛议论时,荀谋也是大喝一声,那大鼎的三足便缓缓地离开地面,接着荀谋脚下生风,粉尘四起,双脚缓缓站直,将大鼎斜举过肩。此刻众人早已经看得两眼发直,紧跟着喝彩声响成一片。
荀谋憋足力气,勉强笑对着陈退之吃力的问道:“如何?”
“没想到荀将军竟然能双手将鼎单足举起,老子佩服!”
陈退之说罢,荀谋又缓缓压下身子,将大鼎慢慢放置于原地。随之众人又是一片喝彩之声。荀谋此刻面色微红,得意的向着陆佐微微一笑,示意他上前举鼎。
周边看客都把目光齐齐投向陆佐,眼前这瘦弱的后生,一身子的弱不禁风,怎么可能举起近千斤的巨鼎。就连陆佐的弟弟陆仁襄额头也直冒着冷汗,在一旁接连摇头。
周仲望看着鼎前的这位后生,心中有一丝说不出的感觉,眼前的这个人目光深邃,似乎给人一种深不见底的感觉,而且这种眼神还透露着坚毅,实在难以揣测他内心的想法。对于接下来将发生的一切,周仲望与荀谋一样满心期待着他的能耐。
就在众人议论纷纷之时,忽而寺院外不知何处响起清脆的笛声,笛声仿若空谷溪流幽幽缠绵,时而高亢激流,时而悠扬婉转。
正当众人瞬间听得如痴如醉的时候,笛声忽然断了,继而不知从哪里传来了一阵笑声,“快哉!壮哉!”
众人一时间摸不着头脑,唯独周仲望和故知禅师异口同声道:“师父!”
目光落处,只见寺院正殿的屋檐上站着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虽然面容垂老,却依然精神矍铄。院内众人见是一位老头子站在屋顶,纷纷稀罕,那站姿仿佛天外来客一般。
故知禅师和周仲望远远见罢,早已经跪地行施大礼。
但见老者将手中竹笛挂在腰间,继而手捋两鬓道:“既然我鬼谷一门有如此盛会,当然也少不了老夫了!”
荀谋和陆佐见是师公,也跟着跪下行礼。荀、陆二人以前经常听自己的师傅谈及师祖,此人深好周易八卦、炼丹修仙,因为行踪飘忽不定,故而江湖上没有人知道他的真实姓名,就连自己的师傅也不知道他的俗名,只知他常常以“苦苦道人”自居。
此时苦苦道人挥手示意他们起身免礼。故知禅师和周仲望二人正待问师傅安好的时候,苦苦道人又摆手道:“不必说了,为师这几年很好!常日里听江湖人说老二的徒弟有国士无双之美誉。而老大平日吃斋念佛,一直以为老大从未开山收徒,近来寻得你们原来都有一对高徒,今日恰巧又路过京都。看你们的徒儿在此一比高下,老夫自当来捧场。”
院子里的人群此时正交头接耳,纷纷猜着屋顶上的这个人定是来头不小,百姓刚开始还以为是来解围的,没曾想却是来看热闹的,因此各个又垂头丧气的看着陆佐。
陈退之看得不耐烦,大喝:“你们这些人,有完没完,要比就比。”
两方寒暄过后,苦苦道人也不下来,兀自站在屋顶。
陆佐稳步走近大鼎前,接着环顾四周,像是在观察周边所有人的表情。听得陈退之催促之声,这才挽起衣袖,定了定神,扎好马步。就在一旁的陆仁襄急的额头汗如雨下,都不敢眨眼,生怕这个大鼎将哥哥瘦削的身子压瘪。陆佐扎好马步之后,将大鼎的一支大足应声举过头顶,依然面不改色。众人见状皆瞠目结舌、目瞪口呆,个个啧啧赞叹,周仲望与荀谋面面相觑,故知禅师频频点头,陆仁襄擦着额头的汗珠笑着,苦苦道人和陈退之不约而同的拍手叫好。
“看来鬼谷一门后继有人了,这真是'荀谋陆佐,天下可得'啊!”苦苦道人抚须欣然,情不自禁的夸道。
陆佐继而松开左手,只余右手单手举鼎,虽然面色已经涨红,却依然能勉强举起大鼎,此刻寺庙内响起一片喝彩之声。陆佐这才将大鼎缓缓放下,向陈退之行礼示意,“好汉,你看今日这比武如何?”
陈退之早已经怔住,将手中的宣花斧递给喽之后,抱拳还礼,“今日我陈退之算是开了眼界了,看来荀将军和陆先生果然名不虚传。刚才老道人说的一点不错,真是'荀谋陆佐,天下可得'啊!将来你们要是想投靠于我,就说一声。”陈退之哈哈大笑之后,说罢便吩咐所有喽撤退。
众人等贼人走远后,才纷纷捏了一把汗,都过来跟荀、陆二人道谢。老百姓遇着这事儿,也有的怕再有事端,便早早的下山回家了。荀谋趁着间隙问师傅周仲望,“要不要派人去追踪山贼。”
“为师早已经暗中派人跟去了!”周仲望胸有成竹道。
故知禅师此寺庙也算是主人,正转身四处搜寻师傅之时,苦苦道人早已不知去向,只留下故知禅师和周仲望相视叹息。
“师父既然已经走了,周施主务必留下,老衲也好尽同门之谊。”故知禅师此话说的倒是真诚,毕竟二人已经多年未见,想起昔日二人少时同门学艺,还是多有不舍。
“师兄不必了,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这次师弟我收到你的帖子,二话不说就来,没想到今日和师兄还能见到咱们师父,有此番际遇也算是缘分了!而且师弟在这也要恭喜师兄啊 。”
“哦!喜从何来啊?”
“师兄能得此高徒,不是可喜可贺吗!”周仲望指着陆佐笑道。
“周施主说笑了,令徒如今不是早已经名满天下了吗!”
说罢,二人相视一笑。周仲望带着荀谋辞别而去,陆佐兄弟二人也相继道别。
第八章 平远伯爵
陆佐兄弟二人一路下山,对于刚才所发生的一切只字未提。陆仁襄怒形于色,陆佐也知道弟弟此时怒气未消,因此并未多加解释。
回到高升客栈之后,陆仁襄也不说话,自顾自的整理被褥,便直接睡下了。陆佐见弟弟依然生气,也只是轻轻摇头,无奈的胡乱拿本书,挑灯看了起来。
俄顷,店伙计又在外敲门,说是送晚饭来。伙计听陆佐叫了声进来,便推门而入。
店伙计眼见着陆佐他弟弟早早的就趟在床上,便问:“二公子今天这么早躺下啦?今晚外面的灯市甚是热闹呢!莫不是天寒病了?要不要小的给二公子请一位大夫来看看啊?”
陆佐沉着脸,挥手示意伙计不要多嘴。
这店伙计却又朝着陆仁襄叫道:“二公子起来用饭啦!这天寒地冻的,饭菜一会儿可就凉了!”
“睡下了!”陆仁襄说着将被褥把头一包,在被窝里怒气冲冲的道,“不吃!”
店伙计楞了一下,看了一眼陆佐。陆佐赔笑道:“伙计,你先把饭菜收起来吧!我们不饿。”
店伙计此时也明白了,估计他们兄弟两吵架了,于是尴尬的笑道:“那好!小的先把饭菜帮二位放灶里热着,您两位要是想吃了,就招呼一声,小的再给二位端上来。”
“甚好,那谢谢你了!”陆佐笑道。
店伙计走后,陆佐依旧拿起手中的书看了起来,不一会儿便觉得脑后阵阵凉意,便起身去关窗户。
今日正是上元佳节,外面屋瓦上的残雪与天上的圆月交相辉映,望向大街上时,家家户户都挂满了各色花灯,外面的烟花鞭炮声与人群的厮闹声,聒噪的让人有些心绪不宁。
陆佐望着窗前明月,沉思半晌,便将窗户关上了,复又坐会去,正待拿起书看时,陆仁襄早已忍耐不住,道:“哥哥,还有多少事是瞒着我的?”
“你且起来,咱们兄弟两一起喝两杯吧!”陆佐不紧不慢的道。
“我去叫伙计把菜端上来!”陆仁襄估计早已饥肠辘辘忍不住了,径直起来去叫店伙计把酒菜送来。
陆家二兄弟三杯两盏下肚之后,陆佐这才将事情原委一一告诉陆仁襄,原来那天的毛贼并非他人,那陈退之便是路修远的弟子,所谓举鼎便是有意安排,为的就是能让陆佐能与荀谋齐名天下。
“那按照哥哥的意思,这几件事都是您精心安排?那哥哥何时拜在故知禅师门下,我如何不知?”
“其实我与师父已有多年的师徒之谊,这满身的本领皆是他倾囊相授,他实在是为兄的再造父母啊!”陆佐此时满脸动容,感慨万千之状,“为兄也是想等时机成熟之时再告诉于你。”
二人推杯换盏聊了几杯酒的功夫,店伙计又来敲门,满面堆笑的问陆佐是否还要再热一壶酒。陆佐便问:“这酒喝的差不多了。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现在差不多戌初时候了吧!现在外面灯市正热闹,你们兄弟再不去看,可就得等明年了!”
陆仁襄早已按捺不住,边放下手中筷子边站起身,道:“哥哥快些吧!咱们去看了花灯再回来吃不迟!”
陆佐看着此刻任性的弟弟,微微一笑,站起身随着陆仁襄仓促的背影出门去了。
京都的街上,寒风沁骨。陆家兄弟虽然都添了几件棉衣,也披上了斗篷,却依然挡不住都中的凛冽寒风,二人走在熙熙攘攘的人海里,依旧有些瑟瑟发抖。陆家兄弟穿街过巷,见前方的那条街人头攒动,一问才知,原来这里便是马市街。
马市街两旁的花灯琳琅满目,陆佐正看的目不暇接之时,忽然听到身后传来马的嘶鸣声,回头看时一匹高头大马正奔驰而来,马上一位青衫少年正扬鞭呵斥:“快给本大爷让开!”
青衫少年语音方落,那马儿的前蹄已向陆佐迎面踏来,青衫少年将手中的缰绳往左紧紧拉住,向左侧用力拉住缰绳,将马儿停住,陆家兄弟这才避免一难。
此时陆仁襄早已经被吓得面色铁青,呼吸急促、惊魂未定。身旁的陆佐却依旧面不改色,且仔细打量着眼前的这位少年。看着这位俊朗少年身着华丽的青衫,鎏金的头冠,想来定是都中的官宦子弟。
那少年瞥了一眼陆佐,也不正眼看他们,便又扬长而去,所过之处,人群惊慌四散,鸡飞狗跳。
“哥哥,这什么人啊!赶着投胎啊,仗着几个臭钱就这样无法无天!”陆仁襄缓过神来,骂完之后嘴里还念念有词。身旁的老百姓倒是见怪不怪的上前慰问这两个外乡人,其中一个白发老叟,眯瞪着眼盯量着他们兄弟,道:“你们两个是进京来参加科考的吧!”
“正是!”陆佐拱手向老叟施礼。
“怪不得你不知道!”
“老人家,他是谁啊?这般蛮横无礼!”陆仁襄一脸不满、义愤填膺道。
“这个人啊!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他就是开国功臣平远伯的二公子安世禄!”
陆仁襄眉头紧皱,用疑惑的眼神看着陆佐。陆佐似乎早已知晓此人,淡然道:“平远伯名讳便是安远山,你怎么会不知道?不是有跟你说过么?”
陆仁襄皱眉挠着头,眉头忽而又明朗了,“对对,就是那个年纪轻轻就随着太祖皇帝南征北战的安远山安将军,因为曾在敌人的围困中救下太祖,而后被封伯爵。”
那老叟也连连点头称是。
“可是我听说安将军纪律严明、刚正不阿,哪里会有这样的儿子蛮横无理的,大街市上还横冲直 撞,也不怕误伤百姓!”陆仁襄想着刚才的情景依然耿耿于怀。
“你说的对呢!平远伯在我们这儿可是名副其实的好官,每逢月底,他都会在城西郊外设棚,施舍粥食给浪人乞讨者。他家只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大的叫安世卿,可是当年的武举第一名,如今在周老元帅帐下办差。这小女儿好像听大家说还待字闺中,叫什么名就不知道了,就知道她有个封号,叫什么琼茜郡主。”
三人边走,老叟边给他二人介绍,“刚才那个就是平远伯的小儿子,名叫安世禄,在京城可算是玩世不恭的官家子弟,大家也就看在平远伯的面子上,才不想评论什么。”
老叟说着又压低声音,“只是京城的老百姓背地里都管他叫‘混地龙’,招惹不得。你们兄弟两今晚没受伤什么的,算是走运了。”
陆佐见他热情,便问:“老人家,晚上怎么就您一个人出来看社灯?您的家人呢?”
老叟呵呵一笑,并未回答,只说还有事情便转身作别。
陆仁襄看着老叟匆忙离去的背影,只觉得有些好笑,“这位老人家倒有些意思,说别人家的事儿那么起劲儿,问他一句,倒跑了!”说罢陆仁襄摇了摇头,觉得有些奇怪。
陆佐此刻也凝望着老叟离去的方向,沉思了片刻,复又被烟火炮仗声惊醒,二人便又继续看社火的热闹去了。
第九章 黑衣侠士
子时将过,乌云渐渐涌起,月亮半遮着黑色面纱,耳边的寒风呜呜作响。陆仁襄花灯也看得乏累了,便一屁股坐在路边茶摊的长凳上,“哥哥休息会儿吧!我已经走不动了,没想到这马市街这么大!”
“前面西宁街就快到了,趁着这时候过去看看。”
“这人都渐渐少了,西宁街想必也没什么有趣的,就不必去了吧?”
茶摊的小伙计正在收拾着碗筷,边擦着桌子,边陪笑道:“二位相公,马市街一会就要宵禁了,我们收拾一下就要收摊儿了。不过这会儿西宁街正热闹呢!小的收完摊儿,也要去凑热闹看看!”
陆仁襄听后喜笑颜开,站起身拉着陆佐就往前面赶。二人转过一个街角,便见到了西宁街。
此刻西宁街已是人声鼎沸,人来人往熙熙攘攘,大街小巷四处灯火通明。陆佐正看得目不暇接时,陆仁襄叫住哥哥,“你看前面那个府门口!”
陆佐顺着陆仁襄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前面灯火最亮的地方,府门前的红灯笼明晃晃的照着四个大字“宁王府邸”,门前有几个精神抖擞的守卫看护。
此刻府门口正簇拥着一个须发浓黑、常服穿扮的长者,那人左边随着个浓眉大眼的人,右边拥着的正是方才的那个青衫少年安世禄。
陆仁襄满腹牢骚,“今晚上元佳节真是倒霉,又碰到那个纨绔子弟。”
“不对!”陆佐看着府门前的人,摇摇头微笑,“是今晚运气不错,一下子全家都被我们撞见了。”
“哥哥您是说中间那个可能就是安世禄的父亲,平远伯安远山?”
“正是,而平远伯左手边的那个人,有可能就是他的大儿子安世卿。”
“哦?”陆仁襄不禁疑惑,“那他们父子三人在这个时候来宁王府做什么?”
“上元节当然是宴请党友的最好时候了。”陆佐目光冷峻,“看来宁王府就要得到一枚好棋子了!”
陆仁襄甚是不解,“宁王和***争,据说平远伯一直是保持中立,并没有参与党争之中。他又怎么会和宁王往来呢?”
“那只能说明一点!”陆佐若有所思的样子。
“哦?说明什么?”
“说明朝堂起风了!”
陆仁襄紧皱眉头,甚是不解,“起风?起什么风?”
“起什么风不重要,重要的是咱们也将要被此风卷入其中了!”
陆仁襄一脸费解,看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哥哥,却又不知从何问起,只不过陆仁襄相信自己的哥哥,也一定在想着当年的杀父之仇。
陆佐用手推了一下正在发呆的弟弟,“回去吧!”
“这么早吗?再逛一圈吧!”陆仁襄还没逛够这京都的繁华。
“不用了,我们今天的收获颇丰,明日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就在二人转身回家的时候,只听得耳后一声马蹄嘶鸣,二人应声回头看去,却见平远伯的车驾前站立着一个人,身着一袭黑衣,披着黑斗篷,头带斗笠,面上蒙着黑纱,手持未出鞘的长剑,立于街中,在寒风里衣袂飘举,街上的行人见之皆躲之不及。陆佐和陆仁襄赶忙也躲在一个视线不错的街角后看着。
安世卿和安世禄看了看马前的黑衣人,又对视了一眼,二人一脸错愕。安世禄喝道:“什么人?胆敢拦平远伯的车驾!快些闪开,如若不然……”
“世禄啊!谁啊吵吵嚷嚷的?”不及安世禄说完,世禄身后的马车里传出一个浑厚的声音。
安世禄双眼边仔细打量着黑衣人边回答,“父亲大人,没什么!一个小毛贼拦驾。”
“哦!”车驾里传出一个平静的声音,“抓住就好,大过节的不要见血啊!”
“孩儿知道!”
安世卿见马前的黑衣人在寒风中站立不动,甚是奇怪,好言劝道:“这位壮士,可否借一下光避让一下?”
那黑衣人却依然不答话,只是一动不动的低头站定。
“大哥跟这等人何必废话!”安世禄倒是没好气,“喂,知道这是谁的车驾吗?识相的快点让开。”
此时黑衣人忽然抬起头,凌厉的眼神瞟了一眼安世禄,“大道如此宽畅,怎么会是我挡住你们的道路呢?”
“我看你就是来找茬的!”安世禄手指着黑衣人怒斥道。
黑衣人冷笑了一声,“没错,你说对了。”
安世卿正欲开口之时,安世禄却早已心急火燎的,不由分说就命手下七八个人一起上前,“把这歹人给我绑咯。”
安世禄的手下顷刻间拥上去,想要将那人绑缚起来,谁料想,那黑衣人手中长剑还未出鞘,七八个壮汉瞬间应声倒地。安世卿看的目瞪口呆,而安世禄却气得连连骂娘,于是跨着马,抽出腰间的宝刀,冲上前去,倒在地上的几个喽赶紧连滚带爬的给少爷让路。那黑衣人兀自岿然不动,安世禄的青骢马行将踏来之时,黑衣人犹如闪电一般,向右一侧身,便轻巧躲过,紧接着明晃晃的一把刀从空中砍将下来,黑衣人举起手中剑将刀格开。安世禄骑着马顺势已到了黑衣人身后,便拨转马头,又举刀砍向黑衣人。
那黑衣人果然身轻如燕,霎时间又躲了过去。
安世禄见数招之内依然奈何不了他,心中急躁起来,便向哥哥安世卿求助,“哥哥,你怎地不来帮忙!这小子也忒狂了。”
“他只是过路罢了,何必跟人家过不去呢!”安世卿倒是明白事理,好言劝弟弟。
“这歹人分明就是找茬。”
此时黑衣人横着宝剑,冷冷的道:“怎么!怕了?”
安世禄见黑衣人又言语挑衅,怒骂道:“怕了就不是你爷爷。”
安世禄说罢,举起刀左劈右砍,黑衣人只是闪躲,并未还手,此刻聚拢周边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安世禄又气又急涨红了脸使出浑身气力胡乱砍去。
“住手。”马车内传出一声响亮的喝止声,似乎车架的帐幔随此声音飘动了一下。
安世禄应声拨转马头,二人也随之罢战。陆佐和陆仁襄躲在街角看得愈加津津有味,引颈驻足,但见此时下人掀起帐幔,马车上的安远山缓缓的走下车来。
“这位好汉,到底有何公干?平白无故的拦住我家的车驾。”安远山客客气气的作揖道。
一直低着头的黑衣人,此时缓缓的抬起头,冷眼看了看安远山,又不屑的看了看安世禄,“你且问问他罢!”
“不知道老夫的儿子哪里得罪好汉了?你且说来,老夫自然为你做主。”
第十章 月夜收徒
安世禄见着父亲向着那个黑衣人,没好气而又无奈的叫了一声“爹”,安远山却兀自没搭理他。
黑衣人剑指着安世禄道:“方才他穿街过巷,马踏着我家朋友的花灯了。”
安世禄赶忙抢白道:“一个花灯值几个钱,我陪你就是了!”
“世禄!”安远山喝止安世禄。
“你以为有几个臭钱就能解决么?”黑衣人冷笑了一声,语气中略带不屑。
“你这人怎么这么较真,看来不给你颜色看看你是不知道爷爷的厉害。”安世禄实在忍无可忍,提刀就要砍去。
安远山倒是气定神闲,知道这个黑衣人就是来找茬的。想着他刚才和世禄打斗之时,他却并未还手,安远山也想看看他到底有几分本事,于是并没有阻拦安世禄,只是双手别在背后,不紧不慢的看着。
“住手!”
安世禄正待驾马提刀时,身后传来一声大喝,紧接着是一阵铠甲摩擦的声响,原来是京城巡夜的卫队,约一两百号人,队列齐整、步伐整齐,小步快跑的跟在前面骑马的军官后面。
“闲人速速离开!”卫队不一会便将人群疏散开,然后把黑衣人和安远山等团团围住。
为首的军官见到安远山倒是恭恭敬敬,下马抱拳行礼,“安伯,末将听闻这里出了点乱子,特来看看。”
这位军官长得甚是粗犷,尖嘴猴脸,说话时嘴上的络腮胡都像竖起来一般。
安远山拱手还礼,正待说时,安世禄像是见到救兵一般,瞬间趾高气扬起来,“胡将军,就是他!”安世禄怒气冲冲的指着黑衣人,“就是这小子闹事,快给我将他拿下。”
“住口!”安远山喝住儿子,“小事一桩劳烦胡将军了,只不过是过路的罢了,没什么!”
安世卿也赶紧下马上前赔礼,“胡将军辛苦了,这点小事怎么劳动胡大友将军的金吾卫呢!我们这就让路回家便了。”
“好说好说!”胡大友尴尬一笑,然后挺胸清着嗓子问黑衣人,“你是谁啊?怎么挡着平远伯的车架,今天幸好安伯宽宥饶你,还不让开。”胡大友说到后面故意将声量抬高,想以此将黑衣人吓走。
黑衣人冷哼了一声,冷冷的道:“一丘之貉。”
“我看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胡大友说罢,右手一挥,示意手下将他拿下。
霎时间,一群人宝刀出鞘、蜂拥而上,将黑衣人团团围住。那黑衣人却不慌不忙,但见手中剑寒光闪烁,数招之间,冲在前面的士兵纷纷应声倒地,后面接着又是一波进攻。
“闪开!”安世禄看这下无能之辈拿不下他,拍马上前,胯下马所到处纷纷避开一条道来,却不盯防后面也跟着蒙面人,随着马后飞跑而来。
黑衣人兀自与前面的人憨斗之际,耳边听得有马蹄声,眼角余光回眸处,只见安世禄手举长刀,刀刃寒光也已闪到脑门,正将砍下之时,安世禄却“啊”的大叫一声“不好”,那马儿扬起前蹄,向后倒去,原来是身后的另一个蒙面人生生的将马尾往后深拽,安世禄此刻早与马儿一同应声倒地。安远山和胡大友等一群人,亦呆呆的看着大为诧异。
胡大友等人回过神了时,黑衣人和蒙面人早从人群中闪过,愤愤不平的胡大友怒道:“你们一群废物,还不快追!”
一群卫队“呼啦啦”的便随远去的身影追去,穿街过巷的追赶着,早已经不见人影,几个卫队长无奈的商讨了几个理由便回去复命了。
皓月高悬,凌冽的寒风穿过小巷“呼呼”的响,一堆废弃的矮墙下,方才那个黑衣人正在给蒙面人磕头拜谢。蒙面人毫不掩饰,将青色面纱摘下,原来就是陆佐,旁边还站着陆仁襄,陆仁襄赶忙将黑衣人扶起来,“这位大侠快快请起。”
黑衣人身手凌厉,忽地就站起身来了,“恩公自当受我一拜!”
那黑衣人说罢也将黑面纱揭下来,登时陆仁襄二人看得惊呆了,看这面相,此人不过是个尚且成年的俊俏后生,皮实肉厚,却眉清目秀,只不过面色微黑,看得出是常年习武日光晒的。
“看不出功夫如此精湛的高手,竟然会是一个年纪轻轻的后生啊!”陆仁襄说罢和陆佐二人相视一笑。
那少年尴尬一笑,“晚辈惭愧!”说着向陆佐作揖,“这位哥哥方才也真是力拔千钧了,晚辈非常佩服。如若不弃,希望哥哥能收我为徒。”
那黑衣少年说罢不由分说纳头便拜。陆佐看了一眼陆仁襄,哈哈笑道:“这个年轻人倒是直爽,有意思的紧!哈哈!”
陆佐不慌不忙的将少年扶起来,“我们都互相不知道对方是何许人呢?”
“徒弟殷季,西河郡人氏。”
“哦!”陆佐脸上略显沉色,忽而面色如常,嘿然一笑,“看来我们还是半个老乡,你是一个人来京都的么?”
“正是!殷季自幼习武,四处拜访名师,早就听说京都热闹,所以辗转来此看看京都过年是如何热闹的。”
陆仁襄也甚是疼爱眼前这个小伙,便好奇的问:“那你家里父母不管你啊?”
殷季听到父母二字,不禁面沉似水,“殷季家中原本兄弟姊妹五个,我两岁时候,老家便遇上灾荒,母亲便把我抱给庙里,幸的是庙里师傅仁慈收养我,还教我些拳脚。我十岁的时候,我师傅便带我回老家看望父母,后来才在村里听说他们全都在灾年里饿死了。”殷季说罢两行眼泪划过黝黑的面庞,兀自地抽泣起来。
陆佐上前拍了拍殷季的肩膀,眼露疼惜,“没事!如果你不嫌弃我的话,以后就跟着我罢!”
殷季听后,热泪盈眶,又伏地跪拜,口口声声称“谢谢师傅”。
陆佐也听得乐意,扶起殷季,笑道:“还是不要叫师傅,叫哥哥!”
“不行,师傅,必须叫师傅,显得亲切!而且季儿还希望师傅再教我一些武艺呢!”
陆佐见他扬着嘴角,还显得有些倔强,“好好好,那就叫师傅。”
“季儿啊!”陆佐叫的有些生硬,“你现在在何处栖身啊!”
“就在城外的一座土地庙里!”
陆佐不禁心头一凉,眼含爱怜,叹了一声,继而又抚了一下殷季的额头。
“这天寒地冻的,你这小伙也耐得住?”陆仁襄也忍不住问。
殷季沉吟半晌,又痴痴一笑,“习惯了!”
“再说下去天可就亮了,季儿快跟我们回客栈吧!”陆佐道。
陆仁襄身子打了个冷颤,搓手呵气,“这一说还真冷起来了。我们快些回去睡会儿吧!”
陆佐三人回到“高升客栈”的时候,已近寅时。殷季和陆佐一起挤在一张床上,这是殷季第一次睡在这么好的床上,也是多年以后,再次感受到的温暖。
第十一章 大雪求贤
京都的一月,大雪纷纷扬扬,铺天盖地,四处白雪皑皑,屋顶上大雪压顶,耳边时而传来瓦片断裂之声。
寒风呼啸中,天已破晓,客栈院子里的几只打更鸡也冷的懒得打鸣。书桌前陆佐的左手拿着《论语》,右手在红烛灯前来回烤火取暖。
陆佐正看得口中念念有词的时候,忽然感觉背上一阵暖和,回首看时,原来是殷季见自己穿衣单薄,给自己又加盖了一层斗篷。陆佐也没想到殷季这般小小年纪,就知道这样体贴人,不禁会心一笑。
“ 季儿啊,你怎么不睡啊?现在还早呢?”陆佐关怀问道。
“睡不着!”殷季笑得很甜,全无睡意,“师傅怎么这么早就起来看书了?”
“想事情!”陆佐淡淡的道。
“哦?”殷季眉头一皱,“师傅不是在看书吗?怎么还能想事情?”
“因为答案在书里面啊!”陆佐拿书在殷季脑门上轻轻敲了两下。
殷季一边围在红烛旁取暖.一边问:“那是什么事情还要看这书解决的?”
“《论语》知道吗?”
“听说过,我庙里的师傅教过我几句,可就是记不住那些个!”
“季儿啊!圣人常常事后便自我反省,我们更应该多加反省思考才是!”陆佐说罢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殷季不解的问道:“思考什么?”
陆佐笑着耐心解答,“为人谋而不忠乎?与朋友交而不信乎?传不习乎?”
“师父,季儿知道这句话的意思!”殷季显得有些兴奋,“这句话说得是我为别人做事是否尽心尽力了,与朋友交往的时候是否忠诚,对师长传授的知识是否已经温习了,师傅对吧?”
陆佐微笑着点点头。
“可是师傅你想这个干嘛?”
陆佐嘴角微扬,“因为今天一早就会有人来找我们了!”
“额?"殷季不知所以,“师傅怎地知道?莫非师傅也会算卦不成?”
陆佐低声嘿嘿一笑,“是啊!现在我们得想想这条路要怎么走了!”
“恩!”殷季虽然不明白师傅说的什么,却毅然点着头,“我相信师傅已经有答案了,季儿愿意跟着师傅一起走!”
二人正说着,陆仁襄也已经醒来,见陆佐和殷季早早就起来,揉着双眼问,“你们两个倒是起得早!什么时候了?”
殷季调皮的笑着,跑至陆仁襄的床榻前,将陆仁襄的被子掀起来,一边笑着道:“天都大亮了,二哥还不起来!”
陆仁襄睡眼惺忪,慵懒的爬将起来。
“季儿不要闹了!”陆佐叫住殷季,“你去店伙计那里借一把琴来!”
殷季甚是不解,摸着后脑勺问:“这一清早的拨弄这些个作甚?手不怕被冻僵了呀?”
陆佐见殷季有些散漫,厉色道:“你这滑头,怎么?为师现在说话就不好使啦?”
殷季忙唯唯诺诺的赔笑,“季儿不敢!季儿只是好奇而已!”说完赶紧下榻,“这就去取!”
“对了,再去伙计那里借一盘香来!”
陆仁襄忍不住问:“哥哥要这些作甚?”
陆佐嘿然一笑,“一会儿有贵客回来!”
“哥哥!你想多了吧!这一大早,大冷的天,谁会往出跑呢?”
不一会儿,殷季左手抱着琴,右手提着一个竹编的小篮子,篮子里装着香炉和几卷盘香。殷季后面还跟着那个唤作李二蛋的店伙计,店伙计手中拿着几块还未烧的木炭。
店伙计一边将碳火加满,一边陪笑道:“陆先生,小的听说您这要来客人,所以特意来添几块炭火,今天特别冷,要是这炭火不够就尽管招呼一声。”
店伙计加完碳之后便转身出去了,待殷季也放好琴,点完香,陆佐便坐在琴案前,撩拨几下琴弦之后,便信手将琴弹将起来。须臾,房间内香烟袅袅,琴声缕缕宛转悠扬,与窗外的大雪压竹子之声交相辉映!
陆仁襄和殷季举起手中之茶,一边慢闻茶香,一边听得入迷起来。二人听着琴声,不禁摇着脑袋,似迷似幻!
不知几时琴声却突然骤停,陆仁襄与殷季恰如魂归阳间,睁开双眼时,竟然不知身边何时站着两个年轻人。
为首的是一位穿着极其考究的俊俏后生,鲜红的夹袄,雪白的貂裘,显得格外扎眼。一看这幅盛气凌人的模样就知道是富家子弟。而身旁是一个留着小胡子的男人,看样子身强体健,论模样来看,这个倒像是个脚夫,不过他的穿着打扮,却也像是个有钱人家。
那二人见陆佐双手按着琴弦,两眼紧闭,似是冥思之状,故而一旁静候并不敢打搅。僵持了须臾,那俊面的后生再也耐不住,躬身向上座的陆佐施礼,问道:“阁下可是陆公辅,陆先生?”
那后生一旁的小胡子男人,似乎觉得有些唐突,赶忙也毕恭毕敬的陪礼。
这时陆佐才缓缓睁开双眼,闻着满室的檀香,深吸一口气后,慢条斯理的说了一个“是”字。
“久闻陆先生大名,在下是宁王府世子刘行之。今日家父特命我来,有请陆先生来我府上用宴!不知道陆先生能否赏脸?”后生虽然言语委婉,眼神中却有一丝不屑。
陆佐眯着双眼,眼神从刘行之身上一扫而过后,又低头擦拭琴弦,并没有答话。
刘行之旁边的那位男子再次躬身施礼,道:“陆先生,家父在我兄弟二人临行之时,再三叮嘱务必能请到先生。还请陆先生能赏光,到蔽舍一聚!”
陆佐抬头看了一眼这位男子,思忖片刻,站起身问:“阁下是?"
“我是宁王的长子刘行远!"
刘行远说话时,声音浑厚,却又显得极为客气。
陆佐看了一眼略显尴尬的刘行之,又看了一眼眉开眼笑的刘行远。
“哦!对了!我二人是同父异母的兄弟,我是宁王妃嫡出,他不过是我父王的侍妾所生,他也只是比我大了几岁而已!”刘行之似乎想掩饰一下尴尬的表情,接着又朗声对刘行远道:“哥!这事你就不用管了!”
刘行远霎时背脊发汗,面沉似水,都不敢抬头看屋内的任何人,只得深深的低着头,小心的退后了两步。
此时陆佐看着刘行远涨红了脸,沉思了片刻,冷冷的回答道:“好吧!何时起身?”
“现在方便吗?”刘行之迫不及待的问,“马车我们已经准备好了!”
陆佐看了看还在惊呆的陆仁襄和殷季,陆仁襄这才回过神来,忙笑道:“稍待片刻,我们整理一下!”
陆佐等人收拾停当,便与刘行之上了同一辆马车,陆仁襄和殷季跟着刘行远上了另外一辆马车。
刘行之在马车内,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陆佐每每只是微笑点头与摇头,并没有多说半句话,刘行之只觉得眼前这个书生是故作深沉,最后再也懒得多问。
一行人车架摇摇晃晃,不知几时,车夫便禀告说到了。王府的门僮见是两位小主回来,赶忙上前接风掸尘。
一位满头白发的老者,从院内健步如飞的跑上前迎接刘行之,呵呵笑道:“小主一路受累了!”说着上前掸了掸刘行之的斗篷。
刘行远也疾步走到刘行之的车架前,与刘行之一同搀扶着陆佐下马车,陆佐挥手示意不用太客气。
“老管家!这位就是陆先生!”刘行之向管家引荐道,“你快去吩咐下人,备下酒席来,为陆先生接风洗尘!”说着一边让一个小厮牵过缰绳,示意其将马车赶回去。
老管家笑盈盈的向陆佐施礼道:“酒席已经备下了,就等陆先生您了!陆先生,您前面请!”
“有劳管家了!”陆佐微笑示意.
“太子殿下驾到!”就在这时一声尖锐刺耳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第十二章 贤才之争
只见不远处一行人簇拥着一顶十二人抬的大轿子。刘行之见是太子驾到,心里不禁有些讶异。倒是刘行远暗地里拉着弟弟的衣袖,撅着嘴指着陆佐,示意他估计是为了陆佐而来。刘行之看了看面无血色的陆佐,自己反而有些不知所措,只得跟着一行人下跪行礼!
太子的轿子就停在宁王府门口,一个满嘴络腮的侍卫掀起蓝呢的轿帷,“殿下!宁王府到了。”
“都免礼吧!”一个金冠束发、身着杏黄蟒袍的少年,慢悠悠的下轿说道。太子眼神四处搜寻了一下,眼神突然停留在了陆佐身上,见陆佐面色虽然略显苍白,可是眉宇间气度不凡,双眸清澈深邃。表面看上去此人像是面无表情,但细看时,又似喜似怒、似悲似嗔,让人很难猜测他内心真实的想法。
太子步履轻盈,走至陆佐跟前,“您是?”
不等刘行之在身后禀告,陆佐便躬身施礼道:“草民陆佐!见过太子殿下。”
太子回了礼后,便上下仔细打量着陆佐。须臾,太子眉间微蹙,倏尔又爽朗的笑了几声,“早就耳闻陆先生,今日一见果然气度不凡,只恨我久居深宫,不得一见!都说先生才高八斗,文韬武略,今日陆先生进京,还有请陆先生来舍下指点一二!”
还不等陆佐反应过来,太子便挽着他的左手,就要拉着他上车。陆佐回首定睛看了一眼刘行之,然后颇显无奈的对太子说了一句:“今日,草民舟车劳顿怕是乏了,不能前往,还望殿下见谅!”
陆佐其实还没有想好该如何拒绝太子和宁王,太子是当今圣上的爱孙,自从皇上的嫡长爱子刘议英年早逝,只留下这个遗孤刘衍,故而皇帝格外宠爱这个嫡长孙,才把太子之位依旧传予他的嫡长孙,所以现在若是得罪太子,只怕对自己也没什么好处。而宁王也是居心叵测,估计对于他父皇把太子之位传给自己的侄子,早已怀恨在心了。
太子知道陆佐有些尴尬,但是又不想陆佐落入他人之手。他也是冲着近日传闻的“荀谋陆佐,天下可得”这八个字才来的,荀谋是当今卫国公荀昱之子,虽然年仅二十岁,却早已经征战沙场并且百战百胜、闻名朝野。由于荀家对于太子之位保持中立,所以想着只要自己得势,只怕荀谋也会投靠自己。既然这个陆佐能和荀谋相提并论,那么陆佐一定也有他的过人之处,所以笼络陆佐,就显得格外重要。
“太子殿下驾临,怎么不进去坐坐!太子也赏赏光,我刘询也给您奉杯茶喝喝呀!”此时从府门里传出一声浑厚的声音。几个家仆拥着一个身着月牙色长袍、体型略胖的人走出门来。
陆佐心中揣测此人就是宁王刘询无疑了。细想方才宁王他说的话也太尖锐了些,身为太子的王叔,只怕太子听到这番话心里也会汗颜,宁王这句话可以说是欲退还进了!
“王叔言过了,我只是久慕陆先生的才名,故而特来请会的!”太子刘衍说话时还算是客客气气。
宁王刘询不紧不慢的走上前,道:“既然殿下今日光临寒舍,那就和陆先生一起进府请用午宴吧!”说时哈着腰道了声“请!”
刘衍犹豫了一下,心想着现在若是随他进府,那陆佐岂不是也得跟着进去了?要是如此就更难用其他理由将陆佐带走了,“王叔,这就不必了。我此来,是为了皇爷爷的,最近皇爷爷他老人家身体抱恙,太医院的太医都没甚法子,侄儿又听说陆先生精通医理,所以特地来请他一去的,为的是给皇上把脉诊断!”
陆佐听后,心中不免一笑,对于太子和宁王的争斗,现在自己表态站在哪一方为时尚早,且看他们二人会怎么说吧!所以陆佐故意镇定成一副既没有去的意思,也没有留下的姿态,任他们两拨人猜去。
宁王暗自咬牙,看着这侄子虽然年纪和刘行之相仿,却比自己的两个儿子还要阴险狡黠,陆佐是走是留倒无所谓,只是不禁为自己两个儿子以后的处境担心起来!
果不其然,刘行之哪里忍得住受这气,“太子殿下!”刘行之故意将这四字声音提得很高,“陆先生可是我和我哥哥大冷天,一大早请来…”
“行之!”宁王叫住刘行之,面色沉重的看了他一眼,转而又笑着对太子说道:“皇上为国事日夜操劳,陆先生前去看看也是应该的。”
宁王又向陆佐行了个礼,“改日陆先生得空,一定要来寒舍坐坐!”
“陆先生请吧!”不等陆佐回答,太子刘衍就抢着说道。
众人见太子与宁王针锋相对,旁边的人个个心惊胆战,唯独陆佐和殷季依然面不改色,一个是沉着冷静,一个是初生牛犊。
陆佐拂袖微微一笑,跟着太子向前走了几步之后,趁着太子上车之际,又有心的转身向宁王行作揖礼。宁王似乎会心一笑,点了点头。
刘行之看着陆佐坐着刘衍的车渐渐走远,一时难以抑制心中怒火,咬着牙低声说道:“父王,您就甘心这么眼睁睁的看着刘衍把陆佐带走吗!”
“你懂什么?刘衍这小子都把皇上他老人家搬出来了,难道咱们还能强留不成。刘衍此人,只要是他想要的东西就要不择手段弄到手,要是得不到,只怕不管你是谁,他都敢咬你,何况皇上又对他宠爱有加!”
“那陆佐就这么……”刘行之愤愤不平。
“不用担心,只要这个陆佐真是个好货色,他就应该知道如何审时度势,陆佐也只不过是一枚任人摆布的棋子,稍有不慎只怕他在谁的屋檐下也躲不下去。”
刘行远对于党争之事,似乎只是出于对自己家人的关心,并没有在意利益之间的争斗,遂脱口问道:“那现在要怎么办呢?”
“怎么办怎么办!你就知道问怎么办,本王怎么有你这么个儿子呢!还不如你弟弟呢!”
宁王对年纪最长的儿子刘行远一直不怎么喜欢,说他天性纯良,却又透露着几分愚钝,说他武勇过人,却又像是一介草莽。纵使有他的可人之处,却又不免让人担心。
刘行远也只是笑了笑,便低头不语了。
宁王整了整自己的衣袖,冷笑了一声道:“你们刚才就没看到吗?”
“哦!对对对!陆佐刚才又回头了。”刘行之似乎反应了过来,恍然大悟道。
“没错,太子想要笼络陆佐,可不该是他这种做法!这陆佐是否有经天纬地之才我不关心,只要是他想要的东西,不管是什么,我都要夺过来。今天我们大度一点忍忍,让陆佐也知道谁才有…”宁王刚想把“天子之气”四个字说出口,看看场合不对,又生生吞了回去,“走,回府用膳。你们这一路也辛苦了!”
第十三章 焦尾绝响
太子刘衍与陆佐同坐轿内,从宁王府回来的路上,刘衍一直目不转睛的观察着陆佐,想从他的表情上窥探出对方的内心想法,却怎么也看不出陆佐的表情是喜是怒。
太子刘衍领着陆佐回府后,也是好生款待,好酒好菜,没有丝毫怠慢。
是日晚膳过罢,不知几时早已经风停雪息,月出东山。于是太子刘衍便拉着陆佐来到府内的秋挽亭,一起抚琴赏月,先是太子正襟危坐的弹奏了一曲,一旁的陆佐也只是站在亭子的廊檐边抬头赏月,勉强的听了一些,琴音高亢绵长,九转回肠,但终究还是差一些火候。
太子抚罢.笑道:“我这焦尾琴可是皇爷爷从王家子孙那里,花千金置买而来的,也算是一把不世好琴了!都说宝剑赠英雄,好琴送知音。今夜我也雅一回,就将此琴送给陆先生了!”
“君子不夺人所好,殿下还是把琴赠与有缘人罢!草民实在消受不起!”陆佐又是一番推辞,此时此刻若是随意收受太子之物,那便无异于向太子表明心意了,故而陆佐心知千万不可太快让太子知道自己的立场。
“不过一把琴而已,陆先生大可不必如此客气。”太子冷笑了一声,“听闻陆先生琴艺技决伯牙,何不就着此琴,趁此良夜,也来弹奏一曲,何如?”
陆佐虽然脸上面无表情,但是心里有些不情愿,却又无可奈何,只得应了一声。于是坐在铺着狐皮的石凳上,正对着太子刘衍,接过对方的琴。陆佐调试了一下音色之后,便缓缓的弹将起来。须臾间,亭园里沁满妙音,时而流水缓缓,时而雄浑伟岸,月色如洗,秋挽亭前的那座水池,随着琴声波光闪闪,屋檐上得积雪,仿佛也随着美妙的琴声融化。
陆佐抚罢,太子沉吟了半晌,似在回味方才的美妙的琴声,而后太子刘衍欣然拍手称赞,“果然琴遇知音方能闻此妙音,听着这首曲子,倒是有几分古曲遗韵!”然后又好气的皱着眉头,“不知这首曲子叫什么名字?陆先生能否指教一二?”
“殿下见笑了,众所周知《高山流水》失传已久,草民也是按着自己的感觉作了这一曲《高山流水》以示敬仰,怕是污了这曲名了!太子亦是识得琴理之人,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还请殿下能指点一番呢?”陆佐略带笑意。
太子显然是由衷的钦佩,连连竖起大拇指,“哪里的话,陆先生这一曲,只怕有过之而无不及,这是我听过最好的一首曲子了,都说‘余音三日,绕梁不绝’我原本是不信的,今夜听后,方知什么才是真正的余音绕梁啊!”
抚琴过后,陆佐也渐渐开始和太子畅谈起来,虽然还没有下定决心是否辅佐太子,却也有意试探一下太子刘衍,“琴是好琴,据说焦尾琴是蔡邕铸就,蔡邕为人耿直,敢于直言。可惜灵帝听信谗言,使得蔡邕亡命江海,逃到吴地隐居时,于烈火中救出这梧桐木,而后就着此木锻造的一把琴!太子可知道么?”
太子刘衍知道陆佐是有意考察自己,于是冷笑了一下,不以为意,“都说‘灵帝无珠走良将,焦桐有幸裁名琴’灵帝有眼无珠,心量狭小,结局也是可想而知的。我若是灵帝,断不会让良才他走这种情况出现!”
“哦!”陆佐似乎有了兴趣,嘴角微扬,“有人说这天下有两种人:一种是为了青史留名,一种是为了明珠千斛,不知殿下是哪一种?或者说喜欢哪一种?”
陆佐看了看太子那不屑的神情,心里也已经知道答案了。
“明珠千斛金银财宝算得什么,我刘衍所求的断然不是这些。至于你说的第一种,所谓的留名青史,只怕我此生是看不到的。”太子说着有些情致所动,站起身望着天上那轮皎洁的圆月,“只是这大好河山,若是本宫的便罢,若不是,本宫便倾覆了它!”
陆佐嘴角微扬,心里已有了七八分答案,便没有继续追问下去,也只是笑了笑。
太子倒是兴致索然,听着“咚!咚!”声响,已是二更时分。太子还是想命下人去准备酒菜,陆佐劳累了一天感到有些疲乏,便婉言谢绝了,太子刘衍这才作罢,遂吩咐下人抱着琴,带陆佐去安歇!
陆佐回到客房,见陆仁襄和殷季还在玩耍屋内的各种摆设器件,低声喝止,“你们两个顽童,这里是太子府邸,怎么如此无礼!也不怕别人看到笑话。”
“师傅!你不知道这府上可大了!”殷季将手中的瓷碗放回摆满古玩的架子上,一脸兴奋的看着陆佐,“我和陆二哥逛了一下午都没逛完呢!”
“真拿你们没办法!有的地方不该去,可不要乱跑。这是太子府,想必女眷也很多,你们最好少出门!”
“哥哥!我正想说呢,这太子府也忒奇怪了,府上除了几个丫鬟以及佣人,就没有其他人了。我看别人家的王孙贵胄,携家带口的,人丁一两百个都是常有的,反而这偌大太子府却空荡荡的,就连守门的都是几个上了年纪的家丁,还不如咱们村呢!”陆仁襄一本正经的分析着他今天的所见所闻。
陆佐听完只是嘿然一笑,“看来太子的志气不小呢!”
“什么意思?”陆仁襄好奇的问。
“这些都是做给人看的!”
“做给人看的?谁?”
“会不会是我们啊!”殷季搓手嘿嘿的傻笑笑着。
“我们?”陆佐似笑非笑的道,“当然是做给想看的人看到!在那些人眼里,我们也只不过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棋子而已!”陆佐面色凝重的深吸了一口气,思忖着太子虽然年纪轻轻,却深喑权谋之术,竟然有如此缜密的行动,想来背后可能有高人指点,如若与太子成为敌人,自己得提高万分警醒才行!
“哥哥那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陆佐面沉似水,站起身,背着手站在窗前沉吟须臾,方才笑道,“以静制动!你我兄弟二人,眼下只需准备好接下来的会试便好。”
第十四章 笼络人心
第二日天色未亮,陆佐便早早的起床了,因为陆佐向来有早起晨诵的习惯,故而此刻还未有下人前来伺候,于是陆佐起来后便自己洗漱了。原本想拿几本前日还未看完的书打发时间的,犹豫了一下,又将书叠放在案几上,在书橱上只拿了几本无关紧要的书。于是拿到书后,凭着昨晚回来时的路线,一个人信步来到秋挽亭。
天色渐亮,院子里寒风瑟瑟,秋挽亭前池子里的残荷随风摇曳,屋顶上地积雪已经消融,看来今日将会是一个好天气。
秋挽亭里,陆佐手捧着书正津津有味的看着,看至精彩之处,还不时的点头微笑。
此时院子里已经有几个早起值事的仆人,路过秋挽亭时,见是昨晚殿下请来的贵客,都纷纷上前给陆佐问安,“陆先生,院子里风大,您仔细着着!这早起风霜露重的,身子可要留神。有什么事儿您尽管吩咐!太子爷头前说了可不能怠慢了您!您看看要不要小的们先给您把早点送来,只怕这会子到隅中之时必定会饿呢!”
陆佐点点头,示意可以。
“陆先生,那小的们给您拿去。”一个小厮应道,“对了,昨晚殿下吩咐过了,这几天先生您就跟殿下一起用膳!”
“这哪里方便呢!你还是跟殿下说一声不必了吧!”陆佐一向早起不喜欢和旁人说话,听小厮这么一说,也只得回他。
几个小厮笑了笑,接话的那个说道:“殿下说了,昨日太子妃进宫去陪皇后娘娘了,回来还需要些时日,所以没事的!”说完小厮们也不等陆佐回答,便告辞去厨房准备早点了。
陆佐听小厮说起太子妃,忽然想起,他素来也有耳闻太子妃是个厉害的角色,乃是当朝兵部尚书徐秉德的女儿,这徐秉德虽然只是二品京官,却也是皇帝的心腹之臣。
此时陆佐心中不禁生疑。须臾,两个小厮一前一后,一个手里端着早点放在石桌上,一个手里拿着棉垫垫在石凳上。其中一个小厮会说话,点头哈腰笑着道:“陆先生您慢用!这京师不比江南,晨起晚宿的时候,都冷得很,您注意些个,有什么吩咐您尽管说。”
陆佐笑着点点头,道了声谢,几个小厮便告退了。
陆佐看着眼前的吃食,心中不禁有些犹豫,看太子近日的所作所为,不论真假,已实属不易。只是昨日太子的种种言论,又让人有些惴惴不安。且不说先选择辅佐谁的问题,眼下当务之急应该是早点离开太子府这个是非之地。陆佐边想着,边胡乱的看了几本书。
不知何时,日上屋顶。一个两鬓霜白的老者正往亭子这边走来,前边带路的正是太子府的秦管家。
秦管家老远就挥手叫住陆佐,道:“陆先生,陆先生!”
陆佐看有客人来,不紧不慢的放下手里的书,站起身走下台阶。
秦管家恭请着那位老人家,边对陆佐道:“这是我们太子爷的老丈人,兵部尚书徐大人!”说着又开始介绍起陆佐,“这位就是陆佐陆先生!是我们太子的贵客!”
陆佐见是兵部尚书徐秉德,心里不禁有些诧异,瞬间奇怪他怎么也会来,看来太子为了留住自己,可谓是煞费苦心。陆佐边思考着,边行大礼。
“陆先生!免礼免礼了。”徐秉德呵呵笑着,极具长者的和善。
“大人折煞草民了,草民姓陆名佐,小字公辅,大人只管叫我陆佐就好了!”
徐秉德呵呵笑着,拍了拍陆佐的肩膀,“公辅!”徐秉德点点头,“果然是少年才俊,气度不凡啊!”
“早有耳闻陆先生的大名,今日得见,万分荣幸啊!”徐秉德说着,伸手请陆佐坐回亭子里。这时已经有下人又拿了一个棉垫过来给徐秉德垫座。
徐秉德看见石桌上摆着几本没用的书籍,“陆先生,最近怎么看起了杂剧来了?”徐秉德不禁有些好奇,像陆佐这种聪明绝顶的人,看的应该是《春秋》、《左传》之类的书才是。
陆佐呵呵一笑道:“晨起精神好,看这些书也只是为了消遣时光罢了,那些正经的书看得也是腻了。”
徐秉德狐疑了一下,正待说什么的时候,下人过来禀告说太子殿下已经在客厅备下早饭了。徐秉德与陆佐二人便说说笑笑的一起走去客厅。
太子府的会客厅,宽大却又极为简朴,桌上的菜色虽然形形**,却看着极为简单,身旁也就两位婢女在一边服侍,太子就坐在主位,陆佐坐在下首,徐秉德坐在其对面。不一会儿陆仁襄和殷季也随着秦官家到会客厅,坐在陆佐的旁边。
“陆先生昨夜休息得还好么?”太子刘衍并不是个拘束的人,边问边示意下人将好菜摆放到陆佐的面前。
“承蒙殿下关照,昨夜睡得很香,一宿到天明。”陆佐说罢,呵呵一笑。
“嗯!那就好。近日晚间天寒霜重,晚上我让下人多给你们加一层被褥。”
“多谢殿下!”
太子摇头示意不必客气,于是又问老丈人徐秉德今天怎么一早就来府上了。
徐秉德见问,眉头舒展着笑开了颜,看了看陆佐,然后放下手里的筷子,笑着问太子道:“儿没派人跟你说吗?”
“没有啊?”太子眉梢一紧,忽而也跟着笑了,“莫非事情成了!”
陆佐看着他们两个一唱一和,料想此事一定与自己有关。陆佐是个习惯猜疑的人,好多事无论能问与否,他都不会开口,所以见此情景,陆佐只是定了定神,等着他二人先开口。
太子刘衍见陆佐的表情让人捉摸不定,也不好直说。
然而徐秉德是个旧历宦海之人,故作关怀的问陆佐道:“老夫如果没有记错的话,陆先生如今也二十有三了吧!”
“正是!”陆佐听后,心中已然猜到七八分,又想到他提及太子妃徐,所以想来太子是让太子妃进宫提亲的,欲以此笼络我而已,只是不知会是哪一家的姑娘,想时不禁问道:“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