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常科考试
荀谋对于此番圣上的用意也是一知半解,但他知道圣上的每一步棋,肯定都有他的用意。听得父亲这么说,自己也点点头,父亲说的这种结果可能是其中原因之一,也可能只是表象。
太子刘衍笑着道:“管他那么多,这一次也算是我们扳回一局。今天看到魏王和宁王那个表情,差点没忍住想笑。”
眼看着今年常科考试只剩下几天时间就要开考了,而魏王刘诩已经忙得不可开交,且在此期间,考官们都要提前同时进入贡院。贡院就在京都的东南方,由于今科应试的举子比往年多了近两千人,所以在前几天,工部着人连夜扩建了数百个考棚。
魏王刘诩领着几个同考官正在贡院内做最后的视察,看着这高耸的墙垣,一排排的考棚,刘诩一想到过几天来应试的举子将成为自己的囊中之物,心下有些情难自禁。
刘诩带着众人逛了一圈,确定衙署公堂、考棚居室、望楼、守备处等一应地方没问题后,刘诩便又来到西北隅的房间,让手下把今科应试举子的名单拿出来再看一遍。长长的名单上,写着举子的姓名籍贯,应试的举子一万多人,名单按照各省各县来排的。刘诩确定看到了自己想要的几个名字之后,才满意的将名单放回去。
应试当天正是二月初六,这一天刘诩春风得意地站在望楼上,正仰面看着天空,享受着门口官差唱名的过程。
考生进入贡院要先唱名,当刘诩听到官差念到陆佐名字的时候,这才低头看了一眼下面的情况,如同长龙的队伍前,第一个人就是陆佐,魏王看罢心中又是一阵窃喜。
考生点名入场,安排妥当之后,差不多已是黑夜,幸好从前天开始天气回暖,一些囊中羞涩的考生才不至于在这小小的考棚中被冻着,刘诩也知道这些考生这几日的不容易,所以前几日就已经向父皇申请给每一个考棚添加一盆炭火,多分两支蜡烛。汉帝见刘诩如此细心,虽然耗费些许库银,但是值得,于是就准允申请了。
考生入闱后,已经是初七日,将近子时,这才开始发放试题。会试分三场,每一场为期三天,所以第一场得到初九日才能考完。
为期九天的会试,行将结束,所有的考生领牌出场,已近戌时。所有考生齐聚贡院前,有的如释重负;有的长吁短叹;有的低头不语;有的痛哭流涕;有的仰天长啸,每一个考生的表情都不尽相同。
陆佐出贡院的时候,倒是一脸地满不在乎,看见陆仁襄摇头晃头的随后走来,一向淡定的陆佐,竟然回头激动的抓住陆仁襄问:“仁襄,你考得怎么样?”
陆仁襄低着头唉声叹气,“还不确定,希望能考个好成绩吧!哥,你呢?”
陆佐这才放下心,方才见陆仁襄那般表情,还以为他这次科考发挥失常了,问完后,刚才紧张的情绪才舒缓了许多,然后淡淡的道:“我没事!”
“哥,你知道吗?就在我隔壁棚的那个举子昨日做题的时候,紧张得屁滚尿流,直接晕过去了。差点都影响到我的发挥了。”
“好了,我们赶紧回‘高升客栈’吧,这几日估计季儿一个人呆在客栈都快发疯了!”
陆家兄弟正准备匆匆离开的时候,突然身后有人叫住自己,“请问是陆公辅,陆兄吗?”
陆佐转身回头看时,但见两个挺拔的男子就站在他的眼前,其中一个魁梧高大的男子眉宇如同雄鹰展翅,扫过深邃的眼眸,极其惹人注目。另外一个眉清目秀、厚唇方脸,也煞是好看。那两人都彬彬有礼的向陆佐作揖,陆佐也赶紧回礼。
“两位兄台是……”陆佐好奇地问道。
眉清目秀的那名男子答道:“在下高翰,蒲州人氏,也是今科应试的学生。早就听说陆兄的大名……”
接着高翰旁边那位粗犷的男子抱拳抢白道:“幸会,幸会……他是我的亲哥哥,在下叫高筠,也是今科应试的举子,不过在下应试的是武科考试。刚才后面一位兄台介绍说你是陆兄的时候,我还不相信呢,没想到真的是陆兄您!真是久闻不如一见啊……”
高筠的态度相比他哥哥倒是更加的恭敬诚恳,看得出是实在佩服陆佐,估计高筠他二人对陆佐的事情早有耳闻了!
陆佐也微微一笑回礼,“幸会!二位兄台一同赴试,若是能高中,定能成就今科一番佳话啊!”
“陆兄说笑了。”高翰笑着看向陆佐身边的陆仁襄,“这位是?”
“哦!这位是舍弟,陆仁襄!”
陆仁襄作揖施礼,高翰兄弟赶忙还礼。高翰看着陆仁襄倒是觉得一表人才,笑了笑道:“我看二位兄弟今年要是能一同上皇榜,那才是千古佳话啊!”
陆佐爽朗一笑,“但愿我们四人都能榜上有名!”说罢四人哈哈大笑起来。
高筠此时已经兴奋至极,“陆兄,您要是不嫌弃,咱们就一同去吃杯酒。如何?”
“好!”陆佐见这高筠地爽利劲,心里也是一见如故,喜欢地紧,于是一口答应。
“哈哈!陆兄果然好爽!”高筠再次恭敬的作揖道。
京都的酒家林立,今日会试刚结束,这时候正热闹非凡,所有酒家的客人,几乎都是各地应试的举子。酒席间大家所谈论的,也大多是关于今科试题的难易、有哪些人会榜上提名、哪些人会名落孙山之类的话题!
陆家兄弟和高家兄弟也寻了一处人数不多的酒家,店伙计引着四人来到二楼靠近江边的雅间处。
高筠看着雅间甚是别致,又能看见江边风景,甚是喜欢,连连称赞。
四人酒过几巡,渐渐地越聊越投机。不知喝了几时,陆仁襄和高翰却不胜酒力,早就趴在桌子上,唯独陆佐和高筠依然在互相斟酌。陆佐平时是一个极为克制自己的人,唯独今天见了高筠后,竟然平生第一次如此放浪形骸,时而与高筠对饮吟诗,时而相拥高唱,几乎喝得忘乎所以!
陆佐喝着喝着,忽然想起了老家的母.亲,于是放下手中酒杯,摇摇晃晃的站起身,走到窗边,趴在窗棂前,望着江外,顿时心中涛涛。
第三十一章 义结金兰
陆佐此刻望着窗外的江河,远处江水一线处,一轮圆月半掩羞颜,江上往来的船只,在月光中随波摇曳,阵阵凉风拂面,往事涌上心头,心中万语千言一时勾上眉梢,顿时眼眶红了起来,眼含热泪,刹时又咬牙忍着。
陆佐又想起了自己儿时与父亲的时光,又想起当年那个大宅院里的所有人。欢声笑语的院子里,陆佐和弟弟妹妹们相互追逐嬉戏着,一起在河堤边放纸鸢;一起在祠堂里读书;一起在大院的池子里抓鱼,往事种种恍如昨日,却又那般遥远。可是不争气的眼泪还是如同断了线的珍珠,滚滚的落下了。
“陆兄!”高筠浑厚的声音打断了陆佐的沉思。高筠边说着边递上已经斟满酒的杯子,道:“你看刚才‘马’字的小令你还没做呢?”
高筠拿着酒凑近的时候,才看到陆佐眼角的泪痕,不禁高声笑了起来,“陆兄,这男儿有泪不轻弹,你怎地哭将起来了。某家从小生下来到现在,都没有哭过呢!我娘还天天骂我是天生的杀星,都不会哭一声,刚出生的时候可把她急得哟,怎么拍我就是不哭,所以我从小到大都不知道哭是什么滋味!”
高筠说罢,又大笑起来,想用这样的情绪影响一下陆佐。
陆佐也微微一笑,接过高筠手中的酒,突然朗声道:“继续,‘马’字的小令是吗?”
“这才对嘛!”高筠指着远处的江河,“你看这江海莽莽,能否就此做一首小令否?”
陆佐沉思片刻,“有了!”接着朗声唱道:“‘剑啸寒风马啼空,凌云割血斩青龙。直上九霄天,诸神乞摇怜。’”
陆佐唱罢,情致所动,将手中的酒径直往天空一洒,接着将手中空杯向江海抛去,继而朗声哈哈大笑起来。高筠也是听得如痴如醉,看得似狂似癫,也跟着哈哈大笑起来。
“高兄,今日你我有缘,如蒙不弃,我陆佐愿与您结为异姓兄弟,不知高兄肯赏脸否?”陆佐难得地露出那种由衷的微笑,接着激动的问道。
“三生有幸啊!实不相瞒,某家早有此意!”高筠喜不自禁的答道。
“在下今年二十有四,不知高兄何时生人?”
“那陆兄就是小弟的哥哥了,小弟今年二十一岁。”
二人说罢,在窗前,对着月亮纳头便拜。
看着时间,已经更深了,店伙计也跑上楼来,提醒高筠和陆佐要打烊了。两人这才付了银钱,各自扶起自己的兄弟,二人商量着一起住陆佐的客栈。于是扶着陆仁襄和高翰一同去“高升客栈”休息了。
会试结束的第二天,又是天朗气清的一天。初春的暖阳,射过轩窗,几只麻雀也大着胆子在窗前“叽叽喳喳”的叫着。
殷季一大早就跟麻雀一样,在屋里忙前忙后的伺候着,见陆仁襄竟然最先伸着懒腰起来,一边擦着地板,一边不忘奚落陆仁襄,“二哥,你们这酒量还敢喝这么多!二哥你呀,昨天还是师父他扶着回来的呢。”
陆仁襄眯着睡眼,看了看正在塌边熟睡的哥哥,再看看自己身上盖着的棉被,不禁问:“这……昨晚这是怎么了?”
“你们昨天吃醉酒了!”殷季举着手里的抹布,指着地上的一块地方,“你看看这儿,这就是你昨晚吐的,还有那儿是昨晚那两个男的吐的!这都是我刚刚擦干净的!”
“两个男的?”陆仁襄迟疑道,“哪两个男的?”
“我还奇怪呢?那两个人还不是你们带回来的!昨天晚上一回来,你们几个倒床上直接就睡了,吓死我了。还好小二哥帮忙,一起把那两个男的搬到隔壁的客房,后来还好有小二哥帮忙照看呢!”殷季接着嫌弃的问:“你说你,昨天一起吃酒的,怎么会不知道是谁呢?”
陆仁襄拍了拍脑门,似乎管用地想起来了,“哦!你说他们两个呀!是我们昨天认识的同科考试的举子,他们是两兄弟,大的那个叫高翰,小的长得比较粗犷的那个叫高筠!昨天我们比较投缘,就一起吃酒了,不知何时,怎地就醉了?”
这时候陆佐也模模糊糊的被吵醒了,这是陆佐自从入京以来,睡得最舒适的一个晚上,也是最安心的一个晚上。当陆佐睁开眼的刹那,他知道接下来要迎接他的事情会越来越多,也将越来越复杂、越来越凶险。
陆仁襄腾起身,看着哥哥,笑着说:“哥,这回你看……今天我可起得比你早吧!”
陆佐也不答话,只轻声问殷季:“季儿,昨晚那两个人呢,不是一起回来的吗?”
殷季站起身,将抹布往桌子上一甩,懒散地笑道:“师父,您这还记得呀!这张床昨晚哪里睡得下那么多人,昨晚我和店伙计把他们一起扶到隔壁房间睡下了!这会子店伙计在那边帮忙伺候呢!”
陆佐这才放心地点点头,“那就好!”
“咚咚咚”门外店伙计正叫开门。进来说是外面有几个人要求见陆先生。
陆佐不用猜也知道,肯定是魏王的人,于是点点头示意让他们进来吧!
那些人来到陆佐客房的时候,倒是懂事,只有领头的一个下人点头哈腰的进屋,其余四五个人手里拿着各种各样的家用物品,站在门外伺候。
“小的是魏王派来伺候陆先生,魏王特地让小的们送了一些家用物品,陆先生务必手下。”领头的也不等陆佐开口,直接招呼门外的下人把东西拿起来,四五个人各自捧着锦缎、碳炉、斗篷等用物,齐整整的摆在屋中间的桌子上。
领头的接着道:“魏王说了,这几日比较忙,等过阵子再来拜访您。陆先生您看还缺什么,到时候也可一并叫店伙计的人来府上通报,小的已经知会过客栈的伙计了。”
陆佐点点头示意知道了,“你们回魏王府回禀,就说我已知晓,王爷有心了,在下感激不尽。你们就先回去吧。”
陆佐说完,那几个下人恭敬的施礼后,便转身一一离去了。
殷季走到床榻边坐下,关切的问:“师父,这次您和二哥考得怎么样?能拿个头名回来么?”
第三十二章 执黑执白
殷季关切地问师父和陆仁襄此次科考是否顺利。
陆仁襄半是戏谑半认真的道:“这次可得仰仗哥哥为我们陆家光宗耀祖了!”
“结果还没出来,不必着急!”陆佐安慰道。
陆佐洗漱罢,便携着陆仁襄和殷季,一起去隔壁敲高翰兄弟的客房,敲了半晌,弟弟高筠才开门迎迓,于是大家一起作伴下楼吃早点。
如今这二月天,比前几天暖和了不少,街边的樱花已经有几朵正争相开放。于是高筠提议大家一起去苦集寺踏春去,虽说如今是初春,可那里的梅花这时候正开得灿烂,陆佐想着也很久没见过师父故知禅师,便欣然答应了。
几个人合着向店家租借了一辆马车,便赶往苦集寺了。早春时节,沿途的风景比上个月来的时候不同,路边柳枝上拨出嫩绿的新芽,和那盛开的梅花交相辉映,煞是有趣。苦集寺前种的一排梅花此时正是开得灿烂的时候,飘飘洒洒、落英缤纷。
一行人下马车后,踏着满地的梅花,来到苦集寺的山门前。壮观的山门,与之反衬的是除了几个执事扫地的沙弥,再没有其他的香客。
三四个只有十多岁的小沙弥远远的就认出了陆家兄弟,隔着数丈远的距离就兴高采烈的喊道:“陆师叔,诶!陆师叔……”
几个小沙弥直接扔下手里的扫帚,径直奔向陆佐,接着扑倒陆佐的怀里撒娇似的。
陆佐乐不可支的笑着,“好啦好啦!你看我给你们带什么好吃的了?”说罢从陆仁襄手里拿过油纸包着的食物。
小沙弥们目不转睛的看着陆佐慢慢的打开包裹,众人一看是十来块香喷喷的松糕,几个沙弥看得直流口水,但都强忍着口水,抬头看着陆佐,不敢造次。
陆佐微微一笑,“持明,你拿去给大家分了吧!快去通报我师父一声,我来看望他老人家了!”说罢就把手里的松糕给了其中一个稍微瘦高的沙弥了。
持明接过松糕答应一声“是”,径直冲在前头,其他两个沙弥紧随其后,蹦蹦跳跳地回寺庙了。
陆佐几个人站在山门前的石桥上,看着门口几株羞红的梅花树,倒影在桥下的溪水中,景致确实美不胜收。
高翰好奇的问陆佐:“听闻故知禅师是陆兄的师父?有这回事吗?”
“正是!”陆佐也没多做解释,只淡淡的说道。
高翰半是玩笑半是殷勤的笑道:“陆兄,可否帮忙引荐一番!”
陆佐微微点头,也不答话,只是觉得高翰和他的弟弟高筠相比,略急功近利了一些。看他刚才谄媚的眼神,让人极不舒适。
高筠哈哈大笑地竖起大拇指,“大哥,小弟听说故知禅师是非一般的人品,当年跟着圣上开疆拓土、建功立业,后来却能舍得下千金的家业,出家做了和尚。小弟我是实在佩服这样的人物啊!”
陆佐用赞赏的眼光看着高筠,点点头道:“这世道本是如此,天下太平靠的是将士浴血奋战,然而天下宁定之后,却容不得将士坐享太平啊!”
陆佐说罢也是一番感慨,众人见陆佐突然有这样一番大逆不道的感慨,都面面相觑的沉默了片刻。
高筠倒是毫不在意,“大哥,我看着天下就得……”
“高筠……”高翰立即厉色打断了弟弟的话,然后和颜悦色的看着陆佐说,“陆先生我们还是先进寺庙吧,你看,小沙弥不是出来了么!”
果然,刚才那个叫持明的小沙弥正兴高采烈的跑出来,大喊:“陆师叔,师祖请你们进去呢!”持明见陆佐点头示意,便又一溜烟不见了人影。
陆佐等人来到故知禅师的禅房,等了片刻,才见故知禅师从耳房里出来。几个人互相行了释家礼,便重新坐回去了。
陆佐依依给故知禅师做了介绍,故知禅师每每也只是点头示意,当陆佐介绍到高筠的时候,故知禅师却笑着点点头。
那高筠也是个直爽的人,见故知禅师如此赏脸,赶紧站起身抱拳施大礼,“久仰大师的大名,晚辈这厢有礼了!”
故知禅师合十念佛,“高施主言重了。”
故知禅师和陆佐寒暄了一番,才问:“公辅啊,此番来为师这里有什么事吗?”
陆佐恭敬答道:“只是特地来看望师父的!”
“就这么简单?”
陆佐迟疑了一下,顿时语塞,也不知该不该说。
“什么事尽管说吧!”故知禅师早就看出陆佐的心思了。
陆佐看了看四下的人,也就陆仁襄、殷季,还有高翰和高筠兄弟,似乎也没什么好回避的,“师父,徒儿想请教您,接下来这盘棋该怎么下呢?”
故知禅师此事面沉似水,沉吟不语片刻后,才缓缓地道:“这棋为师早就帮你下了不是?”
“哦?”陆佐眉头紧促,“可是该执黑,还是该执白,徒儿实在难以定夺啊!”
故知禅师抚须,微笑道:“执黑还是执白,为师相信你的能力,对你而言,输赢才是最重要的!”
众人看他两这一来二去充满禅机的对话,都听得像丈二的和尚,殷季和高筠直接问:“你们这是打什么哑谜呢?”
陆佐也没搭理他们俩,兀自的继续问:“可是选择黑白由我不假,这输赢却是天定啊!”
“怎么?怕了?”故知禅师反问。
殷季本想继续发问,可是第一次看见自己师傅的眼神里,空洞中透着可怕地杀意,原本想问的话,又怕得深深咽了下去。
陆佐眼含凶光,紧抿双唇,露出狡黠而又仇恨的微笑,“徒儿踏出陆家庄的那一刻,就从来没想过回头了!”
陆仁襄似乎听出了一些弦外之音,这些话里肯定跟父亲的案子有关,只是没想到哥哥一直以来,并未忘记父亲的大仇,而是一直忍辱负重,现在细细想来,自己与哥哥相比,确实嫩了许多。
陆佐见师父并未接话,又想到师父的境遇,于是问:“师父,我这样来见你,会不会给你带来麻烦?”
故知禅师哈哈大笑起来,“麻烦?你放心吧!反倒是你,接下来你的处境会更危险啊!”
第三十三章 暗藏祸心
陆佐低头沉吟不语,其实自己也心知肚明,一旦卷入这朝堂之争,绝无回头的可能,相比太子、魏王、宁王他们有权有势,自己却如同蝼蚁,要么加官进爵、大仇得雪,要么重蹈覆辙、死有余辜。
殷季虽然也听得不知所以,但是听到故知禅师说师父即将有难之时,赶紧问:“有危险?那怎么办?大师您不是无所不能吗?一定要帮帮我师父啊!”
殷季说罢,赶紧“噗通”跪地磕头,请求故知禅师想想办法。殷季在和师父相处的短短一个月的时间里,深知师父聪明绝顶,世间少有,武艺高强更是冠绝群雄。如果什么事连自己师父都无能为力,那还能有谁能救师父呢?那应该也只有师父的师父眼前这个神秘而又高深的老头了吧!
殷季磕头如捣蒜,已经是痛哭流涕。
这时连高筠似乎也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也跟着跪了下来,“大师,您也想想办法吧!陆大哥是您的徒弟,我也是他的结义兄弟,他要是没了,老子也不想活了。”
高筠虽然说话粗鲁,但说的时候却极为诚恳。陆佐见他二人如此夸张,赶紧帮着把高筠和殷季扶起来。
须臾,故知禅师才缓缓的答道:“办法嘛!老衲相信公辅有这个能力,这条路还是他自己来走吧!”
陆佐点点头会意,并没有多问半个字。
故知禅师接着道:“公辅啊!但是为师有一言要告诉你,一定要撑过这两个月,只要能撑过这两个月,你就能……”
故知禅师话说到此,便再没接着说。陆佐极为聪慧的点头示意明白。
夜色深沉,晚上还是比白日冷了许多。太子府的抄手游廊下,有两个披着乌青斗篷的男子,正匆匆忙忙的往太子府的书房赶去。走在前面的是荀昱,跟在后面的正是儿子荀谋,今天是他们约定好商量对策的日子。
太子刘衍的书房里,还坐着一个人,那就是太子的岳父,兵部尚书徐秉德。
四个人寒暄坐定,太子直接开门见山的问荀昱:“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荀昱信誓旦旦地答道:“一切都没问题!”
太子满意地点点头,“嗯!相信凭卫国公在朝的势力,这个应该没什么问题!”太子转而又好奇地继续问:“那陆佐怎么样?”
荀昱点点头,眼神里满是赞赏之色,“此人确实是难得的人才,他的卷子,写得确实很好,也不用我们操作太多。头名的的确确是名副其实!”
“嗯!那就好,还有几个呢!”太子迫切的问。
荀昱得意的道:“也没问题,礼部都有我们的眼线,誊录的卷子,我们都用特殊标记,错不了。”
太子情不自禁的一拍桌子,“很好!这一次,本宫要让我的九王叔尝尝这苦果是什么滋味!”
荀谋却凝眉说道:“只是……到时候太后可能会插手!”
“那怎么办?”太子三人同时问道。
荀谋思忖片刻道:“殿下,到时候还得您出面劝陛下手下留情才行!”
太子刘衍甚是不解,睁大眼睛,抑制着激动的情绪,“休想!刘诩必须死。”
“殿下!”荀谋淡淡的继续说着,“如果您想继续得到皇帝的恩宠,这个好人与其等太后来,还不如您直接抢在这之前做好人,您还能给圣上留下一个好印象。”
太子这才若有所悟的低着头思索着,片刻才咬着牙问:“就没有斩草除根的方法么?”
徐秉德也插话道:“荀将军说的不错,眼下是先想办法让魏王失宠,后面的事情,到时候再从长计议,况且现在这个态势也只是我们的猜测,万一这次行动……”
“没有万一!”太子赶紧打断徐秉德的话,“这次必须成功。荀将军这次就得靠你们父子的了!”
荀昱胸有成竹地答道:“请殿下放下,必定万无一失!”
太子这才满意地点点头,然后若有所思的问徐秉德:“对了!最近宁王府那边怎么样?有什么动静没有?”
徐秉德也怪道:“没什么反常的!自从多出了个魏王之后,宁王似乎就消失在大家的视野里了,也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那就好!眼下先除掉魏王要紧,想干掉宁王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只要能把他死死摁住,不要让他冒头就可以了。”
荀昱父子也点点头表示说得有理。
徐秉德接着又好奇的问:“殿下,那陆佐呢?确定要也要把他除掉吗?”
太子看了一眼荀谋铁青的脸色,接着轻蔑地冷笑道:“想成为我们的目标,他还不够格,我们的目标是魏王,陆佐只是一件工具而已。”
“可惜这陆佐的确是个人才,无论才华,还是武艺,都能算是人中龙凤啊!”徐秉德倒还是挺爱惜陆佐的才华,若陆佐能为太子所用,那何尝不好?不过他也知道,太子之所以要除掉陆佐,也是碍于荀昱父子的面子。
太子挥挥手示意徐秉德别说了,“岳父大人,不用说那么多了。不就一个草民吗!就算是杀尽天下的陆佐,也抵不过本宫的一个荀谋。”
荀谋赶紧“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地千恩万谢。
徐秉德看着太子得意的神情,不禁心中惊颤,太子刚才的那句话“就算杀尽天下的陆佐”包括牺牲自己这样的人吗?想到这里,徐秉德面沉似水,低头不语,便没再追问下去。
太子赶忙把荀谋扶起来,“荀将军,多礼啦!您父子二人对本宫的忠心也是日月可鉴!”
太子扶起荀谋后,又重新坐下,接着又问:“不过本宫还听说一事,不知荀将军和卫国公是否了解?”
荀昱道:“殿下但说无妨,我父子二人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好!那本宫就不遮遮掩掩的了。”太子呵呵一笑,“听说陆佐身上有什么《鬼谷纵横论》的奇谋之书,不知道二位知不知道这回事?”
太子刘衍和徐秉德都用期待和好奇的目光看着荀谋,等待着他二人的答案。
荀昱父子面面相觑,也不知该如何回答,说有也不是,说没有也不是,要是如实说不知道,可荀谋和陆佐又是鬼谷一门,只怕会让太子觉得自己是在故作深沉,乃至觉得包藏祸心。
第三十四章 滔天大罪
荀谋犹疑片刻后,忽而才计上心来,“有与没有,只要到时候抓住陆佐,一问便知。”
太子点点头呵然一笑,“说得对!本宫倒是对这本书感兴趣的很啊!”
入春以来,魏王已经忙得不可开交,会试第一场结束的时候,便开始了评卷工作,当应试者答题完毕后,试卷就交由卷官,其再盖上印戳,然后再送至弥封所,弥封官再将试卷折叠、弥封、糊名、编号,然后再交由誊录所,由专人朱笔誊录后,还要交由对读所对读,再交收掌所收藏,最后交由主考和同考评卷。
再加上此次皇帝龙体欠安,于是下令今科殿试无需皇帝亲测,直接由礼部擢选会试入选名单,一甲前三名由几名大学士协同魏王拟定人选,三甲的试卷由汉帝亲阅后,再裁定名次,这让魏王又惊又喜。
由于今年参考人数众多,工作量巨大,所以发榜日期延后。乃至二月二十五日才终于填完正榜名单。
今天正是向圣上呈交会试一应名单的时间,原定于二十五日揭榜,但是皇帝已然病愈,故此要在早朝的时候亲审名单,最终排定名次再公布榜单。
这一日的前一晚,魏王刘诩整夜难免,翻来覆去,心中激动之情难以抑制。待到早朝的时候更是精神矍铄,恍然间感觉众大臣看自己的眼神都透露着恭敬与谄媚。
宣政殿内早早就站满了文武百官,因为大家都知道,今天应该是最重要的日子之一,为朝廷选拔人才,可是兴旺国家的大事之一。大家也都关心自己的亲戚或者子侄是否都能榜上有名。虽然今天还不能完全得知全部的名单,但是以往年的旧例,皇帝应该会将文武科的一甲前三名公之于众。
所有的名单,以及一甲前三名的人选,魏王刘诩已经于昨日交由汉帝了,就等汉帝今日事先公之于众。
但是皇帝今日早朝却比往常晚了许久,大臣们左等右等,总不见人,殿内一个个慢慢地开始交头接耳,继而群起议论起来。荀谋和太子二人倒是相视一笑,他们心知接下来即将有一场好戏要上演,他们从昨晚开始就已经安排下去,在场的心腹官员该如何说话如何作答,如何随声附和。
今天汉帝一反常态的举动,让魏王刘诩渐渐开始慌张起来,隐隐约约地觉得哪里不对劲,以父皇的秉性,睡晚了肯定不可能,难道有什么急事?可有什么还能比今天的事情更重要呢?难道他又生病了?可昨天不是已经病愈了吗?而且如果是生病了,执事太监应该会提前通知散朝的呀? 魏王思来想去,也没整明白父皇这是怎么了。
殿内已经有人等不及了,纷纷问殿前的监“圣上怎么样了”。那监也只是脸色深沉的仰着头,并没有理会其他大臣的询问。
过了须臾,这才传来一声尖锐的声音,“皇上驾到,百官肃静列位。”
此时汉帝从后殿缓步徐行的来到殿上,众人抬头一看,只见汉帝面色凝重,一语不发,在太监的搀扶下,吃力的坐上龙椅,众人皆认为皇上应该又生病了。
文武百官下跪行大礼,山呼万岁后,见圣上半天不说话,也没有让大家站起身的意思,于是都在底下用眼角余光左顾右盼,都误以为是不是自己没听见皇上的说话,可是大家都跪着呀?今天圣上的情绪似乎不对?
有胆大的大臣,忍不住抬头看了一下圣上,但见龙椅上的汉帝面色惨白,双目赤红,鬓角似乎又添了几缕白发。汉帝的右手拿着一本折子,左手紧紧握着龙椅左边的龙头扶手上,身体微微前倾。
汉帝看了看殿下的百官,接着咳嗽了一下,厉色正声问:“刘诩何在?”
这时的刘诩正心下奇怪,听见父皇叫自己的名字,赶忙跪着出班,声音颤抖的答道:“儿臣在!”
汉帝接着将右手折子重重的往殿下扔去,正中刘诩的头冠,“自己再认真看看!”
刘诩在折子砸到自己的那一刹,全身如同雷击了一般颤抖着。刘诩慌乱中,强做镇定的捡起折子。他一眼就认出了这本折子,这就是昨日自己呈送给父皇会试的名单。
刘诩颤抖着打开名单,重新看了一遍,长长的名单上,没有什么不对的啊?全部都是自己和其他同考官以及大学士们拟定的名单!一甲前三名也都是几位大学士力荐的名字。
刘诩看罢,激动地道:“父皇,这就是儿臣和大学士们拟定的名单,儿臣看不出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还没有不对!”汉帝左手一拍扶手,“你自己看看上面前三名的名字和籍贯。”
“武举前三名,高筠,蒲州人氏。刘伯昭,括州人氏。王彦,新州人氏。进士科前三名,陆佐,鄯州人氏。陆仁襄,鄯州人氏。高翰,蒲州人氏。”刘诩朗声念道。
众人等陆佐念完,堂上有些人知道原因的,都连连摇头,面色凝重。
汉帝摇着头,怒道:“朕如此相信于你,没想到你竟然不顾礼法旧制,一味徇私枉法。”
刘诩见父皇突然降罪自己,连连扣头,声泪俱下道:“儿臣实在不知错在哪里啊?还请父皇明察!”
“你自己看看,按照祖宗法度,科考入选者必须按照地域划分名额,你看看这进士科前三名都是什么人?”
刘诩再次定睛一看,才发现这鄯州人氏两名,蒲州人氏一名。果不其然,自己这回算是闯下滔天大祸了。刘诩磕头如捣蒜,“父皇明察啊,孩儿并不清楚其中缘由,况且这些名单也是其他几位大学士交给儿臣的,孩儿并不知情。”
汉帝这才稍稍平息心中怒火,接着道:“好!那就宣本次参与评卷的几位大学士上殿。”
不久,四位头戴纱帽,两鬓斑白的老者进殿来。四人施礼毕,见百官纷纷跪着,于是也跪着不敢抬头。
汉帝指着他们几个大学士就问:“你们几个说说看,为什么进士科一甲前三名里面会出现同是北地的考生。魏王不知道,难道你们还不知道吗?”
中间年纪稍长者,气定神闲地解释道:“圣上请容秉,是臣等拟定人选不假,但是确定名单的是魏王,臣等为此情况提醒过魏王,按照我朝科选人才制度,所选名单,必须平衡好省际名额,贡生名额须按照南北六四,而前三名,南北籍贯又必须一二分。此次前三名所选名单,臣等原本已经拟好人选,并没有出现上述的情况,可是魏王何时做了修改,臣等实在不知。”
那老臣说罢,几个人“咚咚咚”连磕了几个响头。
第三十五章 落井下石
魏王见几个大学士那般辩白,早就气得青筋暴跳、怒目圆睁了,指着刚才答话的学士,喝道:“胡说八道,这名单我分明就没有改过……是你们……你们居心叵测诬陷于我。”
魏王说到最后的时候,开始声嘶力竭的咆哮起来。
“好啦!”汉帝喝住魏王,“科考这么重要的事情,你身为主考,怎么还会出现这种低级错误。还有你们这些大学士,也有失察之罪。”
这时兵部尚书徐秉德道:“科举乃是我朝选拔人才的重中之重,魏王虽然犯下如此滔天大罪, 但主要还是因为这些同考官和大学士们,没有起到监督和辅助作用。所以还请圣上能够宽宥魏王。”
汉帝还没开始给魏王定罪,徐秉德此言一出,一时间让汉帝进退两难。魏王虽然不算聪慧,但是徐秉德的这番话他也听出弦外之音了,这说辞哪里是给自己解围的,分明就是把自己往火坑里推,无非就是一块拉上了那四个老头一起顶罪而已。 可徐秉德的这番话又说得让刘诩无以反驳。
刘诩已经泣不成声的看着汉帝,“父皇,儿臣实在冤枉啊……这事儿他们要是跟儿臣说清楚,儿臣断然不敢啊……”
汉帝一脸无奈的看着殿下的大臣们,希望有人能站出来给自己儿子一个台阶下,但越是这时候,殿内越是死寂沉沉,群臣皆默不作声。
这时刑部尚书崔皓看了一眼宁王,心知此时正是时候,于是接话道:“圣上,臣崔皓有一言。”
“说!”
“科举选拔人才,之所以要按照省际分配名额,为的就是人心思定,公平公正,杜绝朋党。此番三名一甲都是北人,只怕会引起南人不满,继而人心不齐啊!”
崔皓的这一席话,让魏王愈加的心如死灰。虽然他没有直言魏王的罪行,却道出了汉帝最怕出现的后果。
正当汉帝准备问罪魏王刘诩的时候,御史大夫杜宗庭有本奏。
杜宗庭一直忍了好久,没敢说话,但是一想起太后来,便鼓起勇气道:“圣上,臣杜宗庭觉得此次科考已然造成这样的后果,不如先想好怎么处理这件事情,也应该先安抚好各地考生,至于魏王的疏忽,等此事安抚过后,再来定夺不迟。”
汉帝听到杜宗庭的话,原本紧皱的眉头,此刻舒缓了许多。
太子刘衍也赶紧恭敬的补充道:“皇.爷.爷,杜大人说的对。此次九王叔都是因为这些腐儒所误。眼下各地考生齐聚京城,如若不及时处理此事,只怕会耽误了路途遥远的一些考生,所以当务之急应当先重新排好进士科一甲前三名的名次。”
宁王在一旁见太子竟然会为魏王开拓,不禁心下狐疑。
汉帝满意地点点头,“太子说得有理。朕昨晚也看过了,原本定的这些名单里面,武科三名并没有什么异议。而这进士科的三名除了地域相同,文章做的也确实是好,比如这鄯州的陆佐和陆仁襄。而另外一位蒲州的高翰次之。如此一来,朕觉得第三名探花,就由下面一位递补吧!诸位爱卿觉得如何?”
就在此时,荀昱跪着朗声禀告道:“圣上,臣有一言。”
“嗯!卫国公请说!”
“臣与这陆佐和陆仁襄有过几面之缘,他们二人实属亲兄弟,这陆佐就是陆仁襄的亲哥哥……”
汉帝还未等荀昱把话说完,又惊又气,接着又重重地拍了一下龙头扶手,怒道:“怎么会出现这种情况!既然是兄弟,如何没有查察清楚,就草率定二人为前三名。来人啊,先把这几个大学士拉进监牢候审。”
汉帝说罢,几名金瓜武士生生的就把几名学士拉下殿去。魏王已经被吓的汗湿全身,哆哆嗦嗦的说不上话来,只得一味的磕头求饶命。
汉帝看着自己的九子刘诩如此落魄,忽然有些不忍心,但奈何大臣们这一关也是不好说,“刘诩,朕应该如何处置你才好啊?”
汉帝这一句话,即充满无奈又满怀关切,话语中又有些恨铁不成钢。
依然是太子刘衍不慌不忙的说道:“皇.爷.爷,孙儿觉得,九王叔也是受人蛊惑,还请皇.爷.爷格外开恩,毕竟就王叔也是皇室血脉。”
汉帝很欣慰的看着孙子刘衍,没想到身为太子他能有如此胸怀。
宁王站在一旁算是看明白了,这哪里是求情,分明就是瞅准了时机向皇上献殷勤嘛。于是宁王也朗声禀道:“父王,依儿臣之见,此次科考总体还算圆满,只是这前三名虽然有些出入,幸好还未填榜。所以九弟的罪责,也不必急于定论。所以眼下要另行拟定名次,由后面优者递补即可。”
汉帝轻轻摸着刚才翘起的胡子,心下宽慰了些许,“说的极是。诸位爱卿都先起来吧!”
诸位大臣齐刷刷的站起身,心下都知道圣上可能已经消下了一些怒气。
接着汉帝又一语不发的仰着头,思考着这名次应该如何确定,忽然想起陆佐这个名字似乎有所耳闻,于是问:“这个陆佐,是何人?朕好像听谁说起过。”
兵部尚书徐秉德连启禀道:“这陆佐的名望如今在京城可谓是家喻户晓,前阵子听说他力能扛鼎,与荀将军不相上下呢!”
“哦?”汉帝不禁好奇起来,这名字确实是听说过没错。
徐秉德接着道:“而且还有江湖传闻说‘荀谋陆佐,天下可得’!”
汉帝听罢,被这荒唐的谬论逗得哈哈大笑,“朕有荀将军足矣,这陆佐不过一介书生,还没有个一官半职,就敢与我朝的荀将军相比。简直就是不知天高地厚。”
朝堂之下的人也纷纷议论起来,都说这陆佐太荒唐了。
汉帝这才做了决定,道:“朕已经决定了,那此次头名状元就由陆佐的弟弟陆仁襄递补,高翰递补榜眼,这探花就由第四名递补。陆佐此次科考的成绩作废,三年后准允再次参加会试。至于魏王刘诩……”
第三十六章 名落孙山
就在汉帝沉思该如何处置刘诩的时候,殿下众人却偏偏默不作声了,都在等待着圣上会公布什么样的结果。
汉帝无奈地长叹一声,“至于魏王刘诩,罚俸三年,这三年就在府上好好反思,哪里也不许去。”
刘诩听到这样的处理结果,更是万分庆幸,心知父皇已是格外开恩了,于是赶紧磕头如捣蒜,连连谢罪。
这次科考一案的结果,可以说是几家欢喜几家愁。刚刚得势的魏王刘诩,不曾想到两个月的时间,所有一切就瞬间倾覆,而太子和宁王的斗争又将重新开始。
二月二十六日这天,正是张贴金榜的日子,当此次金榜在京城内张贴的时候,所有的考生看到自己的结果,名落孙山的考生,有的垂头丧气、有的心灰意冷、有的泣不成声、有的当场晕厥。而榜上有名的考生,有的志得意满、有的仰天长啸、有的情难自禁。每个人的脸上只分两种表情,一种是失落,一种是兴奋。
陆佐等人穿过人群,来到皇榜前,最先关注到得就是一甲前三名,当陆仁襄看到自己是一甲第一名的头名状元,瞬间喜不自禁,激动得几乎要哭将起来,第二名的高翰和武科第一名的高筠更是激动得难以言表。唯独陆佐看了一眼皇榜前三名,见没有自己的名字便没有再看下去。
殷季最好奇的就是自己师父是否榜上有名,可是从头看到尾,怎么也寻不见师父的名字,“奇怪?师父怎么没找到您的名字?”
殷季说罢,陆仁襄和高家兄弟似乎也注意到了异常,以陆佐的才华怎么可能会排在自己的身后呢?于是几个人睁大眼睛开始从头到尾再寻找一遍。
陆佐淡然的说了一句:“不用找了!我的名字不可能出现了!”
高筠有些着急起来,就像是自己没考上一样,惊呼:“不可能!”
高筠四人上上下下、来来回回的找了三四遍陆佐的名字,可是怎么也没找到。大家心中五味杂陈的望着陆佐,但从陆佐的脸色上,谁也看不出他此刻内心的真实想法,似乎那双深邃的双眸,早就将他内心深处的一切想法过滤了。
陆仁襄也觉得不可思议,“哥,这怎么可能!凭你的才华,莫说拿一个进士科的头名了,就算是武科头名也是轻而易举的。这其中肯定哪里出了什么差错。”
“对啊,一定是出什么差错了!”众人语带好奇,并且用安慰地目光投向陆佐,看着眼前这个瘦弱的书生。
大家似乎已经找不出什么词来形容陆佐的表情,淡然?无奈?冷漠?失落?这些好像都没有,又好像都有,或者说他是想掩饰此时自己内心的不安与失落的心绪吧!可是一个往往对自己期许甚高的人,达不到自己和众人期许的结果时,应该会痛苦不堪才对。陆佐他怎么会依然和平时一样面无表情。他到底是心底冷血?还是早已看淡这一切?
就在大家不安的看着陆佐的时候,他的嘴角似乎颤抖了一下?然后嘴角又挂起笑容,拱手恭喜他们几个道:“现在大家都能榜上有名,我心甚慰。”转而又笑着对陆仁襄道,“仁襄,你看为兄之前跟你说的没错吧!”
陆仁襄这才想起了哥哥之前确实说过这种话,此次科考要靠自己!当时还不懂他是何用意,难道他早就预料到了现在的境遇?心中如此想,可还是替哥哥鸣不平,“哥,都这时候了,你还有时间说笑。”
陆佐道:“我们先回客栈吧!这里说话不便。”
几个人一路沉默不语的走回客栈。大家刚迈进客栈的时候,店伙计迎头上来伺候,见五个人都低头不悦,心想着他们几个估计都名落孙山了,于是并没有开口问他们考得如何,只是在前面低调的拿着茶具引路。
几人到了客房,围坐在房间中间的桌子边,客栈的店伙计倒完茶水后,勉强微笑着道:“各位,有什么吩咐尽管说,小的还有事,先退下了!”
店伙计小心翼翼的走出房门,生怕这几个大爷迁怒于自己,这种事伙计也遇到过不少,他蹑手蹑脚的将门把上的时候,房间里沉闷的气氛,仿佛都能听到关门时的“吱呀”声。
陆佐见大家低头不语,遂拿起桌上的茶杯,徐徐的呷了一口,然后坦然地说道:“大家不必为我想太多,其实这结果我早就预料到了!”
大家听后瞬间举目,又将目光凝视在陆佐身上,惊奇之色写满脸上,异口同声的问:“你早就知道了?”
“具体是什么情况我也不懂,只是隐隐的感觉。”陆佐说罢又将茶一饮而尽。
陆仁襄也是一知半解,疑惑的看着哥哥问:“哥,按理说你是今科的热门,而且才华横溢也是众所周知的,再则今科主考是魏王,他与我们又有关系在,怎么会出现现在这种情况呢?”
高翰兄弟听得云里雾里,在一旁愣着不敢发问。
殷季一听魏王的名字,也插话问:“师父不如我们去魏王府问问?”
陆佐并没答话,低头沉思着,总感觉哪里不对,难道应验了自己先前的预感了?可是事情发生也太快了吧!陆佐凝眉道:“只怕现在魏王那边也许出了什么事儿了?”
恰在此时,门外有人敲门,一个熟悉而又急促的声音传来,“陆先生!陆先生在吗?”
殷季凌厉地站起身将门打开,原来是平远伯安远山的大公子安世卿。安世卿着急忙慌,额头汗珠直冒,一进门就向站起来的各位相互施礼,“各位请坐吧!”
陆佐让安世卿坐在殷季的位置上,殷季只得站在陆佐的身后。陆佐草草的给安世卿介绍过之后,就好奇的问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安世卿倒了一壶茶,一口喝干之后,看了看两旁坐着的高翰和高筠兄弟,然后再看看陆佐,示意他身边这两个人是否可靠。陆佐心领神会地点点头,“请直说吧!”
“陆先生,果然不出您所料,魏王真的出事儿了!”安世卿来的时候,这句话憋了好久,终于一吐而出。
屋内在坐的人听得面面相觑,满脸的不可思议之状。
陆佐好奇的问:“怎么?出什么事?你细细说来!”
第三十七章 走投无路
安世卿看着陆佐,压低声音,生怕隔墙有耳,“魏王已经被圣上软禁起来了!”
众人惊惧的目光看着安世卿问:“怎么这么突然?”
“你们听我慢慢说……”安世卿于是将事情的前因后果,从头至尾地给大家说了一遍。众人听得目瞪口呆、怒上心头。
陆佐听得屏气凝神,脑海中却已经开始翻江倒海地思索着,没想到事情真的如自己所预料的那样,魏王虽然难堪大任,但是没想到他竟然会犯这样的错误!陆佐想到这里,又觉得不对,怎么可能?
“陆先生!陆先生?”安世卿打断了陆佐的沉思,“我父亲特意让我跑来告知于你。还有就是能否到府上一叙。”
陆佐点头答应,“如此甚好!”
安世卿不想时间再耽搁下去,“来的时候我已经备好了马车,为了安全起见,我让马车停在客栈后门外面。事不宜迟,现在就去!”
高筠等人也想去,可是被陆佐拦了下来,“现在事态尚不明朗,你们也不必跟着我。而且你们现在都已金榜题名,兴许还会有衙门的差役来传捷报,所以你们还是待在这儿吧。”
于是陆佐只身陪同安世卿前往平远伯的府邸。
安远山早就不安的在堂屋等候多时,虽然此番魏王被软禁,自己并不会受什么牵连,但是陆佐却是此案最大的受害者,对于陆佐这样的人才,安远山确实是喜欢的紧,自己之前虽然很少卷入朝堂这是非之争,但是深知这其中是非是多么的凶险。而眼下这个少年已然被卷入这个大漩涡之中,甚至很可能随时有生命危险。自己位高权重,固然能保一时无虞,可陆佐这个聪慧的少年,就很可能随时随地被那些人视作蝼蚁采扁。
安远山在堂屋内焦急地等了许久,一见到陆佐进门,就上下打量着眼前这个瘦弱的少年,可是从他的眼神里,却看不出丝毫的失落和着急,反倒是自己眉头紧皱,神情紧张。
安世卿把门关上后,陆佐见四下无人,只有安远山一人神色慌张的等着自己,不禁有些感动,上前拱手作揖,道:“没想到安伯竟然为我这区区贱民,能如此上心,晚辈实在感激涕零。”
安远山赶紧上前扶起正欲下跪的陆佐,宽慰道:“陆先生是当世英才,老夫爱惜尤恐不及呢!快坐吧。”
两人并没有分主客而坐,依着宾席一起对坐着,安世卿则站在父亲的身后。
陆佐拱手问道:“爵爷呼我来此,不知有何见教?”
“这一次的事情想必你已知晓,老夫就不再重复。”安远山缓缓地镇定情绪,“此次科考最大的受害者莫过于你,说句实在的,老夫实在是为天下痛心啊。痛心我大汉又将失去一名辅天佐地难得的人才啊!”
陆佐拱手感激的说道:“爵爷言重了,能否考中都是天意,既已落榜,只能等三年后再重整旗鼓拼搏一番了。”
“天意?”安远山反问,“陆先生你相信这次科考一案是天意?”
陆佐沉默半晌,才缓缓的答道:“晚辈倒是宁愿这是天意!”
安世卿等不及的问:“哦!这么说来,陆先生你也觉得这次事有蹊跷吗?”
安远山接着道:“不瞒陆先生,我也觉得此事值得推敲。虽然魏王对科考结果需要按照省际划分不甚明白,但是久经宦海的大学士们难道会有所不知?难道不会极力陈谏魏王其中之利害?”
陆佐若有所思地低头不语,然后缓缓的答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些大学士已然被人收买了!”
安远山听后虽然气愤,但也并不感觉意外,“那到底是谁要这么做?是谁又要陷害魏王和你呢?”
“这个想必爵爷您也心知肚明。这要说陷害魏王,太子和宁王都有可能,也都想这么做,但是要顺便将我一并推入火坑的,我想也只有荀谋和太子了!”
安远山见陆佐说的时候,那表情竟然没有一丝忿恨,彼语气之平淡,竟然让人感觉他就像是局外人,看来这陆佐绝不是平庸之辈,遇此境遇,能淡定如此,这世上能有几人。安远山此刻似乎也若有所悟,道:“你是说从一开始,这一切就是安排好了的?”
“嗯!”陆佐点点头,“从太子和荀谋结为党友开始,包括我们最后投靠魏王,都已经在他们的算计之内。当然太子现在是不可能对伯爵爷您动手的!”
安世卿更是不解,道:“那怎么可能,他就这么算准我们会投诚魏王?”
陆佐淡淡的道:“这并不难猜,我也跟你父亲说过,毕竟魏王最需要我们,我们也最需要魏王。如果没有魏王,我们的处境会更危险。”
安远山长叹一声,愧疚地看着陆佐,道:“陆先生,对不起啊,是我连累了你!”
“爵爷言重了,该说对不起的应该是我,其实晚辈早就算准了魏王会来找您,也是我说服您投诚魏王的,应该说对不起的,是晚辈才对。”
安远山挥手摇头示意不必如此客气,“话可不能这么说,我也是明理之人。何况老夫不敢说是国之栋梁,但也是有功之臣,只要对方没有我什么把柄,量他们也不敢对老夫如何!”
陆佐点头拱手表示感激,接着又说道:“不过依我看,太子他们也不过是想利用我除掉魏王而已。”
“是啊!”平远伯安远山眼露担忧之色,“这正是老夫所担心之事,眼下你一无功名,二无靠山,只怕荀谋那一伙会对你不利啊!”
安世卿接话道:“对啊!现在魏王已经被软禁了,接下来该怎么办?”
陆佐沉思良久,是啊!接下来该怎么办?难道真就走投无路了吗?眼下魏王被软禁,要说想翻身,无论是以圣上的秉性,还是太子的奸诈,都很难有翻身之日了,而且魏王又是一个沉不住气的人,只怕他自己都自身难保了。时下看来只有宁王的实力可以与之抗衡了,可是现在自己已然名落孙山,宁王的脾气秉性又很难预料,如何能让他听命于我这样一个毫无功名的书生呢?
第三十八章 一厢情愿
陆佐思忖良久,才答道:“现在我最担心的是怕自己会连累兄弟朋友。仁襄如今是头名状元,不知将来太子对他是何态度?”
安远山父子面面相觑,感觉事态似乎越来越棘手,远没有想的那么简单。
“那怎么办?”安世卿忧心忡忡地看着陆佐,“总不能坐以待毙吧!”
陆佐又是一阵沉默,没想到事情会被自己推到现在这样地境遇,虽然早已经料知魏王是个扶不起的阿斗,但是没想到他竟是如此难堪大用。
陆佐思量片刻后,才徐徐的回答:“眼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这可不像是陆先生你的作风啊!”安远山有些讶异,没想到陆佐竟然会说如此灰心丧气的话,看来还是太年轻。
陆佐若有所思的抬头望着平远伯安远山,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回答,可是现今确实想不出什么办法来。
安远山接着说道:“陆先生左右为难,不敢投靠宁王,无非现在身无半点功名,而且此次事件,宁王有可能怕你连累他。不过老夫倒是有一个办法!”
“哦?”陆佐若有所悟地问道,“愿闻其详!”
“老夫与你一同前去拜会宁王!”
陆佐见眼前这位伯爵爷如此的斩钉截铁,如此的坦诚以待,相比自己最初来伯爵府时咄咄逼人的虚伪,现在的自己简直无地自容。陆佐不禁心悦诚服的站起身向安远山行施大礼,“晚辈何德何能,让爵爷您为我至如此啊!”
安远山赶紧起身将陆佐扶起,二人相对站着,安远山的右手挽着陆佐的左手腕,“你知道为什么老夫这么帮你吗?”
“惭愧!”陆佐摇摇头。
“因为老夫相信你!而我们又有一个共同的目标。”安远山眼神坚毅的看着陆佐,右手握得更紧了,“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老夫的女儿也想让我帮你。就凭这三点,以老夫之为人,绝对肝脑涂地。”
当陆佐听到安远山说出第三个原因的时候,又惊又喜,刹那两颊红将起来,可也就那么一刹,就连安远山都没有察觉。陆佐激动得又欲跪在地上,安远山紧握着他的手,才没有跪下,语带哽咽的道:“爵爷对我,简直是……再造之恩啊!我陆佐没齿难忘。爵爷已经为我冒险一次,我怎敢有此奢望啊!”
安远山接着神色凝重地道:“这时救你的唯一办法,不过老夫只有一个请求!”
“爵爷请讲,我陆佐绝对赴汤蹈火在所不惜。”陆佐情恳意切的说着,这是他为数不多情绪激动地时候。
“和我女儿成婚!”安远山的眼神里充满期许,自从上次与陆佐的密谋,再到他与自己女儿比武,安远山发现陆佐绝对是不可多得的人才。自己半生久经战阵、历经宦海,阅人可谓无数,陆佐此人与荀谋相比,绝对有过之而无不及,安远山相信陆佐绝对是一个可靠的人。
陆佐一时间少有的手足无措,每次一说到平远伯的女儿琼茜公主的时候,自己就会抑制不住的的激动,“这……”
安远山知道陆佐的担忧,“你不用担心,这也是老夫女儿地意思。”
陆佐听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现在自己麻烦缠身,又没有半点功名,愣了半晌才道:“晚辈,现在……自身难保,如何敢连累令爱!”
安世卿看着陆佐的表情,不禁笑将起来,“陆先生过虑啦!我妹妹生性直爽,不会在意这些。”
这时候后堂突然闪出一个人影,秀丽动人的身姿,飒爽地站在他们面前,正是琼茜公主安静若,脸颊泛着红晕,显然刚才的对话她都听到了。安静若地出现,让陆佐更加惊慌失措,连自己的眼神也不知道该停留在何处,只得呆呆的愣在原地。
安静若娇嗔地看着父亲,轻“哼”了一声,“爹,这是您自己做的主意,怎么又把我带上了。”
陆佐抬头看了看安静若,又看了看平远伯安远山,这儿女之事陆佐觉得实在是匪夷所思,这到底是谁的意思?
安远山也不辩解,发问女儿道:“那这桩婚事你答应吗?”
安静若脸又红到脖颈,低着头,接着语带轻蔑地嘀咕道:“就他?也配啊!还是想想怎么保住自己重要。”
“静若,怎么说话的,下去!”安远山知道自己女儿说了不该说的话了,见场面尴尬,赶紧叫他出去。
陆佐看见安静若远去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方才平远伯说的时候,明明分的是一块糖,现在给的却是一巴掌。恍然间似乎有所明白,估计是平远伯器重自己,所以才将女儿许配自己,但是她女儿可能并不答应,想及此的时候,自己不禁又羞又臊,想来自己自小对男女之事,从来都是不甚了了,还是断绝了这个念头罢。
“陆先生,请坐先吧!”安远山叫住陆佐,二人又重新坐回去,安远山接着道,“方才小女并没有那个意思,陆先生千万不要误会。你们的婚事老夫就说定了。”
陆佐已经对此不抱任何希望,以安静若的秉性,估计她父亲也说不动她,于是尴尬的笑道:“爵爷对晚辈再造之恩,晚辈实在难报,至于婚姻之事,晚辈实在不敢想。”
安世卿也赶紧说:“眼下怎么救陆先生才是最重要的事情。父亲,我看我们还是下午陪同陆先生一同去宁王府试试吧!”
平远伯安远山点点头,看看时间没想到已经过午后了,三人草草吃过午饭之后,便准备一同结伴去宁王府。可就在三人用完午膳的时候,管家来报:御史大夫杜宗庭求见。
陆佐狐疑片刻后,低声对平远伯道:“估计是为了魏王一事。”
于是安远山让管家将杜宗庭带到堂屋等候。
杜宗庭在堂屋内已经等得心急如焚、坐立不安,见平远伯安远山终于现身,如见了救星一般,正要施礼,却见他身后随着两个少年,其中一个自己认识,那是他的长子安世卿,至于另外一个气度不凡却形容瘦削,估计他就是陆佐,于是赶紧施礼问候:“爵爷,想必这位就是陆先生吧!”
“正是!”
陆佐也点头示意。
杜宗庭见他果真是陆佐,不禁又激动的拱手施礼,道:“幸会,真是来得巧了,本官正想来府上找爵爷帮我引荐陆先生呢!”
陆佐和安远山相视一眼,接着问:“找我?”
第三十九章 无计可施
陆佐也知道杜宗庭此行地目的,肯定是为了一同商议如何解救魏王,但陆佐还是故作疑问地问他为何。
“对!找的就是你。”杜宗庭神情焦急,“是太后派人来让我来陆先生您的!”
陆佐与安远山面面相觑,面露为难之色,可这是太后的懿旨,又不好不去。
杜宗庭似乎看出了他二人的忧虑,“陆先生,你可是知道的,这次魏王为了你的事情,如今已狼狈至此,你可不能坐视不理啊!”
陆佐一时语塞,这哪是自己连累魏王,分明是魏王殃及自己,但是又不好明说,于是才淡淡地道:“好,我跟你走一遭。”
“陆先生,果然仗义!”杜宗庭拱手施礼,“不过太后这次约见的地点在城南的‘芙蓉酒肆’见面,下午未时初刻必须到。”
杜宗庭的语气坚定而又不容迟疑,看得出来,他此来肯定必须带陆佐去见太后。
安远山疑问地看着杜宗庭问:“那老夫要一同前去么?”
“太后只说约见陆先生,所以就先不叨扰爵爷您了。”杜宗庭迟疑了一下答道。
杜宗庭看着时间差不多了,才挥手示意请陆佐一同前去,“马车本官已经准备停当,时辰差不多了,再迟了恐太后责怪,我们还是现在出发吧!”
陆佐点点头,“好!走吧!”
二人辞别安远山父子,平远伯安远山也只让管家送至门口就作罢了。
城南的“芙蓉酒肆”是京都最为繁华的酒肆,官宦商旅有钱之人,才会在此处饮酒作乐。由于酒肆接待的都是达官贵人,所以这里装潢奢靡,全是独屋的雅间,无论谈事赏乐,都是极佳的去处。
杜宗庭的马车停在酒馆门前,先命一个下人前去酒馆内探听情况。不一会儿,那下人又回来禀告说:人都在二楼的“乾”号雅间等着。杜宗庭和陆佐这才神神秘秘的下马车,低着头直奔二楼而去,也不敢与其他人打照面。
二人来到“乾”号雅间的时候,门口站着两个穿着常服的人,陆佐一看便知,这肯定是太后的侍卫。门口守卫见是杜宗庭大人到来,都点头示意,接着为杜大人开门,然后又小心翼翼的把门关上。
屋内的陈设雍容华贵,一进屋,前面就是一张圆桌,后面有五六个伺候的侍女站成一排,侍女身后还有一张梨花木的屏风。想必太后就在屏风后面了。
杜宗庭拉了一下陆佐,示意他一起行礼,“太后娘娘,下官已经将陆先生请来了。”
陆佐也不等太后出声,也赶紧跟着跪下,行礼道:“草民陆佐拜见太后娘娘。”
二人施礼毕,屏风后顿了一下,并没有马上答话。片刻后,里面才缓缓的有一个声音传出,道:“免礼吧!”
“谢太后娘娘!”杜宗庭和陆佐小心翼翼地缓缓起身。
须臾,里面走出两个人来,一个丫鬟手扶着一个两鬓斑白的老太,徐徐地走出屏风,想必这位穿着常服的古稀老者便是太后娘娘了,可是看她的面容,保养得极好,雍容华贵的打扮,感觉依然精神矍铄。陆佐稍稍看了一眼,复又低下头来躬身示意。
太后坐在正中的圈椅上,正对着他二人,徐徐的才问了陆佐一句:“你就是陆佐?”
陆佐再次躬身示意,“草民正是。”
“杜大人来的时候跟你说清楚情况了没有。”太后不阴不阳的说着,也没有正眼看陆佐,语气中让人感觉有一丝的鄙夷。
陆佐点点头,“已经说过了!”
“眼下出了这种情况,你我都不希望看见。如今你被剥去功名,魏王又被软禁,要不是哀家身为太后,只怕连哀家也见不到我的孙儿了。可就在这时候,魏王都还惦记着你。”
陆佐听罢,躬身示意,“草民诚惶诚恐!”
太后抬眼看陆佐的时候,见他虽如此说,却不见一丝的紧张和惶恐,“知道魏王跟我说什么吗?”
“草民不敢妄自揣测。”陆佐其实依然知晓,但是深知在这种人面前,没有摸清楚底细之前,万万不可自作聪明。
“魏王就连这时候,还让哀家亲自来找你,让你来想想办法。”
陆佐愣了片刻,又强做镇定,“草民实在惭愧……”
“惭愧?”太后眼睛直勾勾地看着陆佐,“是不肯说罢!”
“那草民就直说了,若有不周之处,还请太后恕罪。”陆佐再次拱手示意。
“但说无妨!”
陆佐定了定神,“依草民愚见,魏王若是想重新得到圣上的眷顾,如今只能按兵不动,等到此事过后,圣上的气也消了,太后您再求求情,兴许魏王还有一线机会。”
太后听罢,不禁心中为他鼓掌,没想到陆佐的意见竟然和自己一样。可惜魏王这个人心浮气躁,现在哪里受得了这种气,自己今天早上以太后之身份,才入得王府见到魏王,跟魏王说的话与陆佐无二,可是魏王就是潜心想夺回属于自己的东西,哪里肯听自己的意见,硬说是自己不给他想办法,所以魏王这才委托自己,来找陆佐想办法。
太后长叹一声,摇摇头,语重心长的说道:“魏王哪里肯听我的话呀!我们家诩儿本就是一个耐不住性子的人,让他按兵不动,对他而言简直就是坐以待毙啊!”
“魏王,如若真的想成大事,只要魏王愿意等,草民也愿意等。但是如果魏王不听草民的苦口良言,草民现今也实在没有办法。”陆佐苦口婆心的说道。
“哎!”太后长叹一声,“以魏王的秉性恐怕难上加难啊!”
太后其实清楚自己孙儿的为人,刘诩心浮气躁,原本是皇子中最为实诚的人,如今卷入夺嫡之争后,便更加浮躁,是所有皇子中最没心机的人。这些年如果不是自己暗中帮他,只怕他现在连个爵位都没有。未曾想自己好不容易把他捧到这个地位后,他反不脚踏实地的去争取,而一下子就想着怎么除掉太子和魏王。刘诩哪里知道,他现在怎么可能是人家的对手啊!
“以草民看来,魏王现在很难与太子等人抗衡。”陆佐渐渐地大着胆子说道。
第四十章 末路阴谋
太后听到陆佐的一番话后,低头沉思,接着挥手示意陆佐下去,陆佐躬身示意,便一人离开了酒肆。
杜宗庭见陆佐已经离开,可是太后依然低头不语,自己也渐渐失去耐心,于是鼓足勇气问:“太后娘娘,接下来该怎么办?”
太后沉思片刻后,叹气道:“哎!由他去吧!”
暮色深沉,那天边的晚霞,宛如夕阳披着的袈裟,魏王府院子内的一株百年樟树上,几只乌鸦正在上下的聒噪着,声声入耳,让原本就心绪难平的魏王,愈加坐立不安。他在卧房内来回踱步,等待着外面的消息。自己现在已经被限制了自由,除了魏王府,他哪里也去不了。这一整天他都在重复的想一个问题,父皇是否会处置自己?是否会削去自己的王位?是否会将自己打入牢狱?甚至会否将自己问罪抄斩呢?
此时魏王府的院墙外,两个身穿黑色夜行衣的男子正在府墙外的角落里踌躇,其中一个身影高大的男子纵身越上墙头,然后俯身伸下右手,示意下面的人抓住自己的手。另外一个身形矮胖的男子,小心地站在一个大石头上,才勉强能够拉到墙上那名男子的右手,接着吃力的向墙沿爬上去后,那名高大的男子众身一跳利落的停在院内的草地上,随后的胖子犹豫片刻后也随之调下去了,却预料之中的摔了一个跟头。
卧房内刘诩正焦灼的等待着,忽听得门外有人敲门,马上被惊醒过来,刘诩条件反射的问了一句:“谁?”
门外一个身影故意压低声音,生怕被人听到,“是我!”
刘诩听出了那个人的声音,赶紧站起身出去开门,敲门的人果然是御史大夫杜宗庭,不过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个人,正是金吾卫上将军胡大友。刘诩待二人进屋后,向外面探探脑袋,观察周围是否有人尾随,确保安全之后,刘诩才小心翼翼的将门关上。
三个人坐定之后,刘诩迫不及待的问:“杜大人,太后今天去问的怎么样?陆先生怎么说?”
杜宗庭失望地摇摇头,“没用,陆佐的想法没想到和太后一样。”
刘诩此时如同五雷轰顶,心中绝望至极,未曾想连陆佐也没有办法。
杜宗庭忍不住问了一句:“王爷,下官有一言不知该不该讲?”
“事已至此,说罢!”刘诩神情颇为无奈。
“下官觉得陆佐和太后说的也不无道理,要不咱们就等等看,等风声一过,圣上气也消了,咱们再徐徐图之。”
刘诩皱眉沉思片刻后,道:“这个本王也知道,可是你觉得太子和宁王会等我们吗?”
杜宗庭被反问得哑口无言。
刘诩接着问杜宗庭:“那怎么办?太后最后有没有说什么?”
“太后最后只无奈的说了你一句‘由他去吧’,就直接回去了。”
刘诩听罢大失所望,看来这次太后也是没有办法了,想到这里,刘诩心中又是酸一阵苦一阵的,心中暗自咬牙。
一旁沉默许久的胡大友此刻一拍桌子,怒道:“王爷,怕他作甚,大不了咱们大刀一挥,直接逼皇帝将皇位禅让于您。”
杜宗庭看了胡大友一眼,“胡将军,这话……”
杜宗庭正想说下去的时候,被刘诩打断道:“胡将军说的很好,正合我意,为今之计,看来只能逼宫了。”
“只要王爷您说一声,下官绝对赴汤蹈火、在所不惜!”胡大友随声附和道。
杜宗庭见魏王和胡大友已经急红了眼,也不好说什么,只是觉得现在这种形势,想要逼宫谈何容易。
魏王咬着后槽牙,看来已然下定决心,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就此一试,“胡将军,你来分析一下金吾卫的情况,以及眼下的局势。”
胡大友思忖片刻,道:“皇城内由三大卫府兵宿卫,其中羽林卫负责守卫皇宫,兵士一共有两万五千人,一共分为十个营,各分五个营轮流值守,由羽林卫上将军侯志贵统领。而负责圣上安全的龙虎卫,一共有三万人,也分十个营,由龙虎卫上将军长孙崇威统领。下官统领的金吾卫共有两万八千人,分十个营,负责京师治安,也是白天和晚上轮流值班。所以我们如果想挟持皇上,必须得先想办法避过羽林卫和龙虎卫的人。”
刘诩听着这些棘手的数字,又有些头疼,如此密不透风的守卫,如何能骗过去,如何才能挟持住圣上呢?而其中龙虎卫上将军长孙崇威更是父皇的心腹,已经追随父皇三十余年,可谓是忠心耿耿、兢兢业业,想要收买他谈何容易。而羽林卫的上将军侯志贵,又是宁王刘询的人,想收买侯志贵也是不可能的了,于是接着又问杜宗庭:“杜大人可有什么办法?”
杜宗庭正神游天外,忽地被魏王问住,反应了一下之后,才支支吾吾地道:“这……皇城由内至外守卫森严,下官也无能为力呀……”
“有了!”胡大友兴奋的道,“下官倒是有一计,王爷您看看可行不可行!”
刘诩激动的听着,“快快说来!”
“金吾卫向来就是负责京.都.巡.查之责,我们只要假借说有一伙刺客闯入宫中,然后以此为名,领兵进入皇宫,接着直奔皇帝寝宫之处,最后挟持住皇上,陈述刺客乃是太子暗中派遣,欲加害圣上,再让他废了太子和宁王,立您为我大汉朝的储君!如何?”胡大友得意洋洋的说着。
刘诩也不住的点头,“嗯!很好,而且这伙刺客必须是真的,还必须是在父皇的寝宫被我们抓住,到时候也必须现场指认是太子指使,彼时我们的大军重重围住父皇的寝宫,也由不得他不写诏令。”
“好!下官找几个心腹,交代清楚,让他们假扮成太子的刺客!”胡大友眼角露出了一丝狡狯。
魏王刘诩接着问:“可靠吗?”
胡大友点点头,“王爷放心,这些都是下官精心培养的死士,不会有差错的。”
杜宗庭在一旁默不作声,心中思绪万千,这么冒险的行动,一旦失败,那就是满门抄斩的大罪啊。不过魏王眼下的举动,也可以理解,毕竟以太子的秉性,只怕真的很难容得下他,何况他身后还有一个太后撑腰,很容易就会东山再起,可惜眼下太后的一句“由他去吧”,让魏王感觉到了孤立无援,所以他急需让圣上回心转意,甚至做出逼宫退位的绝招。
刘诩满意地一拍桌子,“好!那这件事就交由胡将军你去办,到时候杜大人你分领胡将军的金吾卫两千军士,在金吾卫的衙署驻扎,胡将军事情一旦成功,马上放炮三声为号,杜大人你见到信号,立刻来本王的府上接我,到时候我们一同去太子府,以‘清君侧’为名,将太子立马处死。时间就定在明日酉时三刻!二位大人觉得如何?”
第四十一章 步步为营
魏王刘诩所说的方法,不可谓不行,但是风险极大,一旦走漏风声,那将是满盘皆输,魏王不是没有想过失败,但是眼下容不得自己想那么多,而且又有什么比这个更好的办法呢?就算有,现在还有谁会忠心耿耿的给自己出主意呢?
杜宗庭此时已经不知该说什么了,让他没想到的是魏王竟然真的会兵行险招,看来他已经被逼到绝境了。杜宗庭对于魏王安排的任务开始犹豫了,如果一旦上了这条船,似乎就没有回头路。现在去劝说魏王,看来是徒劳无功了,眼下开弓已经没有回头箭,魏王怎么说,自己也只能跟着连连点头称“是”。
夜色沉沉,“高升客栈”的屋顶上依然升起月亮,屋檐下也挂上昏暗的红灯笼。
陆佐回到客栈的时候,天已经黑了,陆仁襄和殷季正在客房内等待陆佐回来用饭,见陆佐进屋的时候,神色异常的样子,异口同声的问他怎么了。陆佐低头不语,忙碌了一天,虽然腹内空空,但早已经把肚子饿这回事忘得一干二净,现在见桌上丰盛的饭菜,这才想起自己已经饿得不行,于是直接挨坐在殷季的身旁,拿起筷子准备夹菜吃的时候,却又没心思吃下去,犹豫片刻后,又将筷子轻轻的放在桌前,接着低头思索着什么事情。
陆仁襄和殷季面面相觑,这丰盛的晚饭是店老板特意安排的,店老板知道今日陆仁襄他们几位金榜题名,所以特意免费给他们加的菜。
陆仁襄心下奇怪,哥哥明明很饿得样子,怎么会一口也吃不下去呢?难道是因为今天落榜的事情?但白天他看到落榜时,依然气定神闲,平日里遇到什么大事,哥哥可以说泰山崩于前而不倒,今日怎会如此反常,但自己又不敢多问。
还是殷季胆子大一些,神色紧张地又问了一遍,“师父,是不是出什么事情啦?”
陆佐心事重重的样子,看了看他二人,才淡淡的说道:“可能要出大事了!”
“出大事儿?什么事儿?这好端端的能出什么事儿!” 陆仁襄早已耐不住问。
“对啊师父,您可别吓我。”
陆佐看他二人焦急并关切的样子,这才开口说道:“魏王可能要反了!”
“啊……”陆仁襄和殷季愣得筷子都掉桌子上了,接着瞠目结舌地互相对视一眼,问:“确定?”
陆佐摇摇头,然后站起身走到窗前,接着将窗户关得结结实实的,最后又重新坐回去,才说道:“现在我也只是猜测!”
陆仁襄和殷季听他说是猜测,原本紧绷的神经,才长舒了一口气,陆仁襄继续问:“哥你怎么知道的?”
“要不然今天太后就不会亲自来找我了,看来魏王实在是无计可施了。现在一切都还没发生,什么都不好说!但是以我对魏王的了解,他不可能会善罢甘休的。”
陆仁襄好奇的问:“那哥你会不会受连累?”
陆佐原本平淡的脸上,忽然显现出无奈和焦急,“不好说啊……”
殷季挽起袖子、抡起拳头一砸桌子,颇为不屑的道:“怕他作甚,哪一个敢来抓我师父,先得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陆佐接着关心起陆仁襄,问:“今日有差役来找你吗?”
“有有有,捷报也一并呈上了!今天下午还和其他榜的试子一同游街了。明天中午皇上赐宴,应榜的贡士都得参加!”陆仁襄抑制不住的激动,脸上浮着欣喜,却又极力克制着,毕竟哥哥这次落榜与自己多少有些关系,这一榜的状元原本应该是哥哥的。
殷季却眉开眼笑的问:“那明天二哥不是就能见到皇帝了?”
“诶!”陆仁襄笑着挥手示意没有,“这宴席是礼部主持的,皇上是不会出面的。”
“那你说接下来皇帝会给你安排啥官当当呢?”殷季继续天真的问着。
陆仁襄那一刻不禁畅想了一下,继而说道:“当什么官还得继续参加下个月初由吏部主持的铨试,到时候考得好的吏部才能委任什么职位呢?”
“铨试?什么是铨试?”殷季好奇的问。
“铨试都不知道!”陆仁襄嘲弄了一番,接着解释道,“就是举子参加完会试之后,金榜题名者称为贡士,但是要进阶成为朝廷官员,贡士就得参加吏部主持的另一拨考试,也就是铨试,吏部会根据铨试的成绩来安排大家在哪里任职。这铨试考得是身、言、书、判,也就是看你的身貌、言辞、书法、文辞之类的……”
殷季赶紧打断陆仁襄的话,“好了,好了,说了我也不懂,你们这些读书人的世界,可真够复杂的,这考试比过关斩将复杂多了,我可不愿意读什么破书,也不懂那天那么多人落榜,竟然有人哭成那样,有考中的还晕倒了,我看都是一个原因,那就是‘官迷心窍’,你再看看我师父,最淡定了,就是满不在乎。”殷季边说边景仰地看着师父。
此事陆佐已经沉默许久,这时也接话问陆仁襄:“仁襄啊!中榜的消息你差人回去禀告家母没有!”
“有有有!”陆仁襄笑呵呵的连连点头,“官府差人也去了,我得看一下这次铨试考试如何,如果考得好能够如愿留任京都,那就在这边置办田舍,到时候就把老母亲接过来,如果是外派他县,那到时候就回老家一趟,看看老母亲。”
陆佐满意的点点头,“现在你得好好用功,陆家复兴得靠你来完成了。”说到这的时候,陆佐又想起了师父故知禅师说的那句话,一定要撑过这两个月,可是眼下看来是很难撑过这两个月了,倘若离开这里呢?这个念头已不止一次的挣扎在自己心里,但是那之前来京师所做的一切不就付之东流了吗?眼下只能步步为营,见招拆招了。
陆仁襄见哥哥闷闷不乐,于是问:“哥哥,那你接下来呢?还留在京都吗?”
“嗯……”陆佐点点头,“我现在哪里都不能去,我这次来京都,就是为了趟这趟浑水,仁襄你只管好好参加铨试,剩下的一切就让来吧。”
第四十二章 夜闯宫门
金吾卫的衙署威严高大,坐落在皇宫的东侧,三大卫府中其之高大仅次于龙虎卫的衙署。其中校场就占大半块地方,这里是用来点兵、练兵用的。这个校场能够容纳一万五千左右的军士操练,为了不引人注意,今天金吾卫上将军胡大友此次集齐了一万五千人,午后就在校场开始布置,自己引八千人闯宫,由皇宫的东门而入,命自己的心腹副将章阚领五千人于南门策应,一旦形势有变,立即往南门离开,与南门的章阚军里应外合,由南门逃出。之所以会选择南门,也是因为这里离魏王府最近,可以直接赶往魏王府,协同魏王一同离开。
暮色的血红夕阳,斜照在银光闪闪地校场上,每名金吾卫的卫士头戴银盔,身穿银甲,手持亮银枪,都威风凛凛的在等待着号令。天快黑了,凛冽的寒风在卫士中来回穿梭,卫士头盔上的红缨,在冷风中飞舞着,与血色的残阳交相辉映。
胡大友站在点将台上,望着校场下白茫茫一片的卫士,顿时兴奋起来,今晚的成败就在此一举了。天边的夕阳到现在还不肯下山,现在时间过得还真是漫长啊!胡大友此时已经只有一个目标,那就是冲进皇上的寝宫,以“太子的刺客”为诱饵,威胁皇帝废刘衍立魏王,脑海的思绪飞扬,在这样寒冷的傍晚,胡大友的额头上竟然冒出了几滴汗珠,可杜宗庭那老家伙竟然还没来?胡大友大声的喝问身旁一名粗犷的将军,道:“章阚,现在什么时候了?”
章阚神色紧张的回禀道:“现在刚好酉时了。”
“事情都安排妥当了吗?”
“大将军放心,一切都安排好了。我们乔装的‘刺客’一会儿会混在我们的队伍之中,等我们闯入皇宫,事成之后,再让他们八个现身,这几个兄弟非常可靠,不会有一丝纰漏。”章阚抱拳禀告的时候,忽然发现自己的掌心竟然出汗了。
“很好!”胡大友说罢,然后深吸一口气,杀气腾腾的说道,“到时候那几个‘刺客’不能留活口,记住了吗?”
章阚干净利落的回答道:“属下明白!”
“嗯!”胡大友满意地点点头,“你的卫队安排好了吗?该怎么说清楚了吧?”
“五千卫队准备就绪,到时候在南门外接应你们,只说是在那埋伏刺客。”
胡大友近前拍了拍章阚的肩膀,颇为满意的道:“非常好,到时候你只管在那里接应本官,无论事成与否,我都会往南门出来。如果一到亥时我还没出来的话,说明我们已经遇难,你们就……”胡大友沉默了,他不敢想象是否会遇到不测,片刻后接着道,“你们就快马赶到魏王府,带着魏王直奔东城门而去。那边守备松懈,可以直接逃往北地。”
现在已经部署就绪,胡大友焦急地看了看天边,此时的残阳已经被远山吞噬了半边,而校场下的卫士依旧岿然不动,这杜宗庭怎么还没到!胡大友又不耐烦问章阚道:“现在几时了?杜大人搞什么名堂!怎么还没到?”
章阚也有些紧张起来,但还是毕恭毕敬地安慰胡将军道:“现在已经是酉时了,估计杜大人正安排事情,一时耽搁了。”
“你派人快马去打探,一有消……”胡大友话未说完,就听到手下禀告说杜宗庭大人到了。
杜宗庭风尘仆仆的尾随在那名手下的身后,见到胡大友焦躁的神情,赶紧快步上前,尴尬的赔笑道:“让胡将军久等了,家里的事情安排了一下,因此耽搁了。胡将军见……”
“好啦好啦!”胡大友打断他的话,“没什么,有备无患嘛,一家老小安排了就好,我现在留两千卫士给你,务必按照原计划行事。”
杜宗庭连连点头,“胡将军放心!”
胡大友原本紧绷的脸,此时却谄媚的笑了起来,“呵呵……杜大人,成败在此一举,只要能成功,到时候我们加官进爵,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啊!杜大人千万要干好这个差事!”
“胡将军放心,本官在这里就等着你的炮声了!”杜宗庭勉强微笑着拱手示意。
此时明月高悬,两队金吾卫借着月色快速行进着,胡大友和章阚将到皇宫的时候,便分兵两路,胡大友领着八千卫队前往皇宫的东门,章阚领着五千卫队前往南门外等候。
当胡大友的卫队来到东门的时候,正如他所料,宫门上的守备见宫门前黑压压一片,也看不清来人什么模样,都有些讶异,赶紧扯着嗓子大声喝问:“底下来的是谁的人?”
胡大友横着枪抬头看向城楼,朗声答道:“金吾卫上将军胡大友,刚才我等追击刺客至此,见他们已经悄悄爬进宫门去了,守备的兄弟们,快快打开宫门,让我们进去围剿刺客,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城垛后的几名守备听罢,不疑有他,直接让人开了宫门。胡大友也没想到,竟然没有人过多的盘问,就能如此顺利的闯入皇宫,看来羽林卫的军纪确实不怎么严明。素来听闻侯志贵此人尤为懒散,以此管中窥豹可见一斑啊。
胡大友双腿一夹马肚,再用枪轻轻一拍坐下的白马,马蹄“得得”的在前面引路,身后卫队的脚步声和铠甲的撞击此起彼伏,浩浩荡荡的如一条黑夜里的银蛇。
胡大友领着队伍直奔皇上的寝宫而去,可是皇宫内的情景怎么看怎么不对劲,偌大的皇宫内怎么连一盏宫灯都没挂?而且负责宫内巡夜的人怎么也不见了?胡大友想到这里,不禁轻轻地拉了一下缰绳,放慢了步伐,四处张望着观察了一番,可又没发现什么异常。胡大友心下一咬牙,现在可不是胡思乱想的时候,想罢,又轻夹马肚,加快了步伐。
皎洁的下弦月已经挂上宫墙上,金吾卫的士兵们整齐划一的快速前进着。胡大友生平第一次觉得皇宫竟然会如此之大,乃至于自己都觉得像是走了一辈子,这样月色,足以照亮眼前这座最高权力的中心,也许是因为自己过于紧张,握着银枪的那只手地手心里溢满了汗水。
“不对?不对!”胡大友低声嘀咕了一下,“可哪里不对呢?”
第四十三章 空城之计
胡大友领着卫队赶往皇帝寝宫的中途,隐隐的发现有什么不对,可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呢?胡大友极力抑制住自己不安的思绪,他感觉可能是自己内心的恐惧引起对环境的不安感,于是胡大友转头向卫队大喊一声:“兄弟们,都快跟上我。”
一大队人加快了前进的步伐,过了许久,终于来到了皇帝的寝宫前,森严的寝宫高大巍峨,宽大的庑殿顶上洒满金黄色的月光,网纹窗棂内烛光闪烁。
金吾卫已经将寝宫重重包围,接着两百余名弓箭手张弓搭箭,整齐划一的列在银枪手的前面,离寝宫不到二十步的距离。
胡大友见阵势已经摆下,赶紧拨马上前,仔细地看着寝宫内的动静,正想喊话的时候,忽然又犹疑了一下,自己的卫队这么大动静,里面怎么还没有人出来答话?胡大友也管不得其他了,拉住马辔,接着大声冲寝宫的大门喊道:“圣上,刚才一群刺客闯入宫内,金吾卫上将军胡大友特地前来救驾!”
胡大友大声喊罢,屋内却没有任何回应,迎来的只是一阵死寂。胡大友开始着急了,不可能啊,寝宫怎么会没有人?皇宫虽然有多处汉帝的寝宫,以及后妃的住所,但是今晚这里是胡大友事先向汉帝的贴身监打听的,汉帝今晚的去处就是这里绝对错不了!难道……胡大友不敢再想下去,向马后的一名小将挥手示意他上来,命令道:“你带几个人进去看看里面的情况!”
那名小将又向身后的队伍比划了一个五的手势,紧接着五个手持亮银枪的卫士,队列整齐的来到小将的面前。
那六名卫士并排着,小心翼翼的往寝宫大门走去,眼看着到大门的时候,其中一个人大着胆子将门一脚踹开,门腾地打开了,六人仿佛能感觉到一阵寒风忽然迎面扑来。当六人抬脚迈进大门的时候,忽地屋内烛光一黑,那寝宫的门竟然复又关上。正在胡大友目瞪口呆之时,紧接着寝宫内传来一阵惨叫,然后屋内的烛光又重新亮了起来。
胡大友这才恍然明白,自己定是中埋伏了,可这怎么可能呢?是谁走漏了风声?这件事情除了自己还有魏王、杜宗庭、章阚,以及那八个乔装的刺客,再多就没有其他人知道了,就连金吾卫的兄弟们也以为真的是追截刺客。这时候他已经想不得那么多了,一声令下,“放箭!”
瞬间箭入飞蝗,箭羽的呼啸声直奔寝宫而去,此时寝宫内的烛光又灭了。第一轮攻击结束之后,屋内依然没有任何动静,胡大友开始着急了,冲着里面大喝道:“里面的刺客快快滚出来,再不投降,我们可就要杀进去了。”
胡大友一阵喊话之后,又是一轮沉寂,看来对方是有备而来,有备而来?那这个对方是谁呢?胡大友拿枪的右手心开始出汗了,镇定了一下之后,胡大友将枪快速的换到左手,接着命令道:“弓箭手放箭!”
“唰唰唰”箭如雨下,第二波弓箭攻击再次没有得到半点回应,黑黢黢的寝宫,感觉弓箭手就像是对着无底黑洞放的箭。
第二轮攻击停止之后,胡大友正准备再次下令的时候,对面的门“吱呀”打开了。胡大友和属下一样,赶紧瞪大双眼盯着大门。但见黑洞洞的门内走出一个蓝衣少年,月光下,看不清他的脸,那少年朗声道:“胡将军,别来无恙啊?”
紧接着那人诡异的笑了两声,那得意的笑声,浑厚的嗓音,不正是大将军荀谋吗!胡大友心下一怔,皱着眉定睛一看,那强健的身影让他更加肯定,那人就是荀谋。胡大友不想输了气势,也呵呵一笑,“来人可是荀谋,荀将军吗?”
“正是!”荀谋淡淡道,“胡将军这么大动干戈却是为何啊?”
“方才有几个刺客闯入圣上的寝宫,本将军是为了例行公事,特来缉捕刺客,以保护圣上周全。”胡大友面不改色道,“荀将军最好快些让开,免得我的人伤到你。”
“哦?刺客?我看这刺客不是别人吧!”
荀谋鄙夷的语气,让胡大友大为恼火,“你……荀谋,你……”胡大友正气血上涌的时候,忽然觉得哪里不对,看来事情真的已经败露了,“荀谋你怎么会在这里?圣上呢?”
“圣上?”荀谋冷笑了一声,得意的说道,“你先看看我唱的这出空城计如何?让胡将军失望了吗?”
胡大友瞬间火冒三丈,但是还不肯承认,“荀将军,你说的什么,本将军听不懂!你再不让开,就是妨碍公务,小心我先斩后奏。”
“哈哈哈……先斩后奏……”荀谋仰天大笑起来,接着又鼓掌道,“胡将军,你这出戏唱得可真不错啊!那我是该配合你呢?还是该做一个看戏的呢?”
胡大友已然怒气冲冲,命令道:“来人呐,荀谋阻碍公务,给本将军拿下。”
胡大友身后一队枪手迅速闪到前队,荀谋几乎就在同时打了一声响指,门后竟然瞬间冲出了一队弓箭手,快速地列队在荀谋的身前,列队成一道人墙。胡大友刹那间愣在马上,而马前自己的枪队忽然停了下来,胡大友急得大喝:“快上啊!”
就在那几十名枪手准备往前冲的时候,前面的箭已经奔着胸口飞来,须臾之间,冲在前面的那几十名枪手,已经鲜血飞溅,接二连三的倒在地上。紧接着荀谋又是一声响指,弓箭手得令才停止了射击。
胡大友气急败坏的枪指着荀谋,“大胆荀谋,你这是要造反吗?”
“造反?”荀谋冷冷一笑,向天一拱手,“我荀家世沐皇恩,就算是圣上要我的命,我荀家也不会眨一下眼睛。”接着又恶狠狠的指着胡大友,“事到如今,你还要巧言舌辩吗?你以为你昨晚和魏王说的那些话就没人知道吗?还是快快束手就擒吧!”
胡大友瞬间脸色铁青,转而青筋暴跳,声嘶力竭地大吼道:“都给我上!把荀谋给我碎尸万段……”
第四十四章 身陷埋伏
就在胡大友大声喝令进攻的时候,荀谋再次一打响指,周围埋伏好的士兵,不知何时齐刷刷的从四面冲来,须臾之间,已经将金吾卫围得风雨不透。
金吾卫原本准备进攻的态势,瞬间被对方的阵势吓得倒退了两步,继而纷纷回头看了看上将军胡大友。胡大友此刻也已被唬住,看来荀谋是早有准备,怪不得刚才进宫的时候一路畅通无阻,原来是有内奸走漏了风声,让对方在这里围下了埋伏。
胡大友已经没有过多的时间去思考如何应对,看来这次计划即将落空了,但还是一咬牙再次下令:“前四营攻击,后四营随我突围至南门!”
这时金吾卫的将士得了命令,前四营的四千人,疯狂的向荀谋冲去,后四营在胡大友的率领下,齐刷刷的转身,后阵变前阵,前阵变后阵,直往南面的突围去。
刹那间杀声震天,鲜血飞溅,前四营刚发起第一波进攻,就被荀谋的箭阵应声射倒。待到前四营冲杀到对方弓箭手面前的时候,屋内又冲出几百名手持钢刀的龙虎卫。双方短兵相接,又是一阵血肉横飞。
与此同时胡大友领着另外四营突围的时候也死伤大半,胡大友奋勇在前,手持亮银枪,手起枪落,杀出一条缺口来,身后随着数百人,一同杀出一条血路,直奔南门而去。而荀谋的人却并没有追赶胡大友等人,而是回头将胡大友原本的前四营团团围住。前四营的卫队见主将已经逃往南门后,大部分人便已经无心恋战,就在他们一愣神的时候,早已经身首异处,眼看着也只剩下一千多人依然做困兽斗。
荀谋是一个久经战阵的大将军,知道此时叛军的首领已逃,对于其手下最易攻心,于是冲着人群大喝道:“放下兵器,降者免死!”
荀谋语音方落,底下瞬间寂静一片,所有士兵都已住手,紧接着兵器撞击地面的声音此起彼伏,金吾卫的士兵已纷纷将手中兵器放置地上,束手就擒。
而此时的胡大友已经逃出了三重宫门,未曾想一路以来宫门大开,自己能如此通行无阻,心下祈祷着章阚那边别再出现什么问题。眼看着只剩下最后一道宫门,出去便到南门出口了,又过了第四重宫门,将到最后一重的时候,眼见着近在咫尺,忽见前方南门“轰”的一声,那门竟然关了起来,胡大友急忙拉住马辔,身后的队伍也停下了脚步。突然身后也跟着传来“轰”的一声,众人回头看向身后的宫门,那门竟然也关将起来。气氛凝结,胡大友底下的士兵面面相觑,不禁又紧张了起来,几乎所有人同时紧了紧手中的长枪。
胡大友抬头四处观察了一番,自己现在与卫队们已经被困在宫墙之中,城楼上并没有任何一兵一卒把守,就连宫灯也未亮起,胡大友正想着宫灯未亮的时候,忽地一连数百盏宫灯接二连三地亮了起来。四周被照得灯火通明,灯光下突然闪出无数的弓箭手,沿着四周的城楼一排站满了人,个个张弓搭箭,箭头直指胡大友等人。
此时胡大友的额头汗珠滚滚,后背湿透。而他的手下则开始惊慌失措。胡大友心下已经猜到,章阚现在要么全军覆没,要么已然投降,看来现在叛徒应该就在章阚和杜宗庭这两个人之间,或者他们两个都可能是叛徒,否则事情怎么会败露的如此之快。
恰在此时,南门正中的城楼上闪出一个高大的身影,黑夜中距离又远,看不清来人的脸,那人冲着胡大友喊道:“胡大友,快快投降吧,老夫还能给你留个全尸。”
胡大友从这老沉的声音中,已经判断出,这人可能就是龙虎卫上将军长孙崇威,于是拍马上前一步道:“老将军,我只是秉公办事,并没有什么意思,愿老将军放我等出宫。”
城楼上,方才那个须发斑白的老将军长孙崇威忽然冷笑一声,“胡大友,你到现在还在狡辩。皇上待你不薄,你如何胆敢为魏王反进宫中?”接着又对身边一个将军打扮的中年人道:“侯将军!给他看看。”
胡大友定睛看时,长孙崇威身旁站着的另一个人,正是羽林卫上将军侯志贵,但见他手持一团黑乎乎的东西,接着抡起胳膊,向自己这边甩过来,那圆滚滚的东西恰巧滚落到自己的马前,原来是一个披头散发、血淋淋的人头。
侯志贵大声喊道:“胡大友,好好看看那是什么?”
胡大友拍马上前一步,用手中的银枪一挑,那血肉模糊的人头正是章阚。胡大友和身后的士兵几乎同时发出一声惊呼,“这……”胡大友长叹一声,瞬间热泪盈眶,“章阚兄弟,是我害了你呀!”
长孙崇威怒指胡大友道:“胡大友,只要你现在投降,老夫可保你全尸。”
胡大友此时已无力辩白,心知大势已去,长叹一声,“老将军素日待我不薄,投降可以,但晚辈只有一个请求。”
长孙崇威凝眉点点头,“说吧!老夫尽力而为!”
“晚辈希望您能高抬贵手,饶了我身后的兄弟们!”胡大友边说边拿枪指了指身后的下属,“此事系晚辈一人策划,他们并不知情。”
此时身后的士兵个个面面相觑,眼噙泪花。而长孙崇威此刻内心的敬佩之情不禁油然而生,抚须用力的点点头,干脆的答道:“好!这个你放心,既然与他们无关,老夫定会在圣上面前求情。”
胡大友听罢,满意的点点头,他心知以长孙老将军多年为皇帝忠心耿耿的份上,皇帝还是会听他的请求地。可就在这时,身后的士兵全都拥向胡大友,纷纷跪倒在地,齐声喊道:“属下们愿誓死追随胡将军。”
就在这一刹,胡大友已泪如泉涌,看着马前的兄弟们跟自己沦落至此,心中不禁愧疚万分,“兄弟们,你们还有自己的家人,为了我胡大友不值得啊!魏王待我恩重如山,我才能有今日,所以我不能对魏王不忠,今日我只求一死,可你们一定要好好活着,老将军既然答应我们,我相信他一定会信守诺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