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手下败将
“那老夫今天就倚老卖老了!”徐秉德说时,眼神谄媚的看着陆佐,“敢问陆先生家底如何呀?”
陆佐似乎迟疑了一下,但也就那么一瞬间,马上又强做镇定道:“在下世居鄯州,祖上世代诗书,家父在我很小的时候便因顽疾去世了,我兄弟二人是家母一手带大的!”陆佐说得极为流畅,说完的时候,陆佐马上怀疑自己刚才的语气会不会有破绽,有没有被他二人发现。
徐秉德完全没有在意陆佐的神色,只是听此一说,有些表示同情的安慰了一句,然后就笑着说道:“不过先生也算是才高八斗、一表人才了,果然有书香遗风。那老夫现在更是觉得这桩婚事也算是郎才女貌了。”
说着陆佐徐徐的看了徐秉德一眼。
“是这样,我让太子妃进宫为陆先生保媒!”
“保媒?这怎么合适?”
“再合适不过了,人家可是开国功臣平远伯的女儿琼茜郡主,有太子、太子妃和皇后娘娘保媒,这事再合适不过了。”
陆佐听到他说这家人是平远伯安远山家,心中一颤,看来宁王在中秋夜宴请安远山一事,已经被太子知晓了,此番估计是想利用自己联姻,刚好先下手为强,如此还可以一举两得,看来这个年纪轻轻的太子,也绝不是平庸之辈。
“陆先生啊!我看这事就这么定了吧!”太子用坚决的口吻说道,并不想给陆佐思考的时间。
“正是呢!太子妃已经派人来说了,皇后娘娘下午要特召你进宫。对了,还有卫国公,他也会去的。到时候可就看您的本事了!”
陆佐心中打鼓,这些场景多年来盘算已久,只是没想到一切来得如此之快,这局棋何去何从瞬间有些模糊了方向。心下又转念一想,此番且走一遭,慢慢想想接下来怎么走。陆佐正要应承的时候,身旁憋了好久的殷季早就按捺不住,听是陆佐要成婚,在一旁咧嘴笑着问太子:“师父要结婚么?”说着又拍手对着陆佐大笑,“有意思,有意思,师父带上我罢,我要看新娘去。”
一时间厅堂内的人全都哄堂大笑起来,原本拘谨的气氛,也随之缓解,陆佐此时被说得已经不得不去了,于是笑着喝止住殷季不得无礼。太子看样子倒是欣喜若狂,“陆先生的徒弟倒是有意思的紧。”又招呼下人,“来人呐!把本宫的湛卢剑拿来。”
陆佐听到“湛卢剑”三字,不禁一愣。须臾老管家双手捧着一把乌黑的古剑送到太子的跟前,只见那漆黑的剑鞘上布满灰尘,随着“呼啦”一声,太子将剑拔出,瞬间剑峰所射之处,寒光闪烁。太子上下摩挲着那把剑,然后又将锋利的宝剑插进布满尘垢的剑鞘内。
“听闻陆先生的徒弟武艺不凡,今日就在这和我的侍卫比试比试,谁若是赢了,这把‘湛卢宝剑’就归他了。”太子用命令的语气,谁也无法拒绝。
殷季看到湛卢剑早就跃跃欲试、两眼放光了,不等陆佐开口,殷季想都不想道,“那就开始吧!”
“那好!来人啊,传邓灼!”
俄顷,一名豹头虎须、膀大腰圆,身穿盔甲的彪形大汉,迈着虎步进入堂内,向着太子躬身施礼。
太子将事情原委告诉邓灼之后,又命人将桌椅撤去,将大堂中央的位置让给邓灼和殷季。
“今日主要以比试剑法为主,来人啊!拿剑来!”太子刘衍笑道,“今日比试只图一乐,你们二人切不可伤筋动骨的,点到即止。”
邓、殷抱拳称是。二人接过家仆的剑后,便双双摆开阵势。
陆佐和陆仁襄看着殷季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样子,心中不免担心,邓灼是太子的贴身侍卫,是万里挑一的高手,而殷季不过是将将成年的孩子,如何与这个壮汉比拼。
邓灼看着眼前这个乳臭未干的孩子,一脸不屑,将手中剑直接扔给秦官家,嘴角上扬的笑道:“小孩!输了可别哭啊!”
大堂内一时间笑声阵阵,只有陆仁襄眉头紧皱,急得拉着身前哥哥的衣角,小声问陆佐,“大哥,这可怎么办呐?你心可真大!怎么一点也不着急啊?这分明是要看我们出丑嘛!”
“季儿都不怕,你怕什么?”陆佐淡淡的道。
陆仁襄再看殷季时,却见他也是一副无所畏惧、全然事不关己的样子,气得紧抿嘴唇,擦了擦额头的汗珠。
“大胡子,你输了可别喊爹娘啊!”殷季说罢,也将手里的剑扔给陆仁襄。
堂内的人见殷季的说辞和举动,不禁笑得更大声起来,太子更是笑得前俯后仰,直拍手道:“快开始罢,本宫都等不及了。”
邓灼右手别在身后,摊出左手示意殷季动手。殷季也不示弱,也将右手别在身后,左手握拳不由分说,直接往邓灼的咽喉打去。邓灼眼疾手快,用左手轻松隔开,顺势用掌锋向殷季的脖颈击打。殷季毫不示弱,身体后仰,但见掌锋过出,如平地惊雷,呼呼作响。殷季躲过一掌后,直起身,又是一拳往邓灼的胸口打去,刹那之间,邓灼却并不闪躲,一拳生生的打在邓灼的胸口上,他却毫无惧色,任殷季用左手打了三四拳。殷季气急败环,管不得其他,左右手一齐用上。
堂内的人看罢,又一阵哄堂大笑。
陆仁襄低声对陆佐道:“大哥,我看算了吧!邓将军身强体壮的,殷季哪里是他的对手啊?”
“仁襄,看来你还是不了解季儿的能耐啊!不是季儿技不如人,错在他年纪轻轻和邓将军比试力气。”陆佐说罢,朝殷季叫了一声,“季儿,你第一招对啦!”
殷季正气愤得拿邓灼的胸口出气呢,耳边传来师父的指点,如梦初醒一般,方才想起刚才第一招打邓灼的胸口时,他极力躲闪,身强体壮的邓灼最怕的应该是最脆弱的部位。于是出其不意,右手拳头又直逼邓灼的咽喉。邓灼受了殷季十几记重拳后,见殷季又来偷袭咽喉,原本别在身后的双手,已经顾不得其他,伸出双手紧紧握住殷季的右手臂,接着向后踉跄了两步后,赶紧扎起马步稳住。殷季原想收回右手,却因邓灼死死拽着而不能得逞,于是左手又是一记重拳向邓灼的太阳穴击去,邓灼接着又腾出右手接住。
殷季利用自己的巧劲和灵快,与邓灼交锋了几个回合下来,身量魁梧的邓灼渐渐失去了优势。此刻旁人看得直瞪眼,太子和徐秉德二人更是看得目瞪口呆,心想着听说这陆佐力大无比,没想到他的徒弟也是武艺高强啊。陆佐和陆仁襄相视一笑,方才的紧迫感也烟消云散,没想到这个年纪轻轻的后生,悟性和武艺竟然如此之高。
邓灼虽然眼疾却架不住殷季手快,数十个回合之后,其脖颈、腋下、窝等经络活跃部位,都被殷季打中。邓灼正无力反击之际,哪知脚底一软,后脚跟没有稳住,直接摔了个四脚朝天。殷季正待一脚踩向邓灼的心口时,陆佐赶紧喝止殷季住手。
“季儿住手,休得无礼!”
第十六章 皇后赐婚
殷季看了一眼陆佐,便将悬在邓灼胸前的脚收回,一脸得意的“哼”了一声,乖乖的站回陆佐的身后。
“小殷季,真……”陆仁襄正想说厉害的时候,被陆佐的眼神喝止住了。
接着陆佐上前将满脸怒气的邓灼扶起来,“邓将军见谅,早有耳闻邓将军神勇无比,今日一见果不其然,刚才若不是邓将军失足不小心,殷季这毛头小子哪里能够得逞呢!”
邓灼咬着牙根,并没有回答,只是无奈的向着太子刘衍抱拳道:“殿下,属下还有公务在身,若无其他事,属下先行告退。”
“下去吧!”太子脸色略有些难看。
此刻堂内气氛凝重,没有一人敢先出声,就连邓灼走出廊下的脚步声都格外大声。
“殿下,那‘湛卢剑’呢?”殷季还是忍不住先打破了片刻的沉寂。
太子板着脸,片刻间又指殷季哈哈大笑道:“果然是少年英雄!来啊,赐剑!”
殷季从老管家的手里接过湛卢剑时,喜不自禁的大笑起来,迫不及待的拔出剑,但见剑身寒光闪烁,双刃锋利无比,微风吹过剑刃时,似乎都能听到宝剑将风迎刃划开的“呼呼”声。
且说太子用过饭后,便带着陆佐和徐秉德等人在院子里转悠了半圈,一同赏花看景。眼看着时辰差不多了,有两个内监来人传话,让太子和陆佐等人进宫觐见。太子这才去换了一身正襟的朝服,命下人也给陆佐穿了一身干净衣裳。
正午的阳光洒过慈宁殿的琉璃瓦时,金光闪闪的越加刺眼,殿宇内的陈设古色古香,台阶上的帷帐内飘出缕缕的檀香,两旁的侍女袅娜娉婷,格外的清新可人。
慈宁殿的台阶前已经并排站着三个人,中间的正是平远伯安远山,左右两边分别是长子安世卿和次子安世禄。
太子刘衍和陆佐二人先给皇后娘娘请安,帷帐后冷冷的传来一声“免礼”。接着安家父子也齐声给太子请安。
各自礼毕,这时帷帐内的皇后又冷冷的问:“鄯州的陆佐可来了吗?”
陆佐躬身出列,只是低着头,知道台上的帷幔也看不清真容,于是也未抬头看,只是朗声道:“草民在!”
这时两旁的侍女分别将各边的帷幔掀起,殿上中间的宝座上正坐着一个细眼高鼻、唇红齿白的老女人,一身华服珠光宝气。
“最近哀家老听太子和太子妃说这江湖上有一个天纵奇才叫陆佐,力比霸王,智兼荀谋,说的可是你么?”
“是殿下谬赞了,草民怎敢跟两位英雄人物相提并论。”
皇后严肃的点点头,“抬起头来。”
陆佐缓缓的抬起头,目光不敢直视,只是嘴角微扬,不时思考着接下来该说些什么,怎么去说!
皇后娘娘仔细端详着眼前的少年,看着倒也是明眸皓齿、面目清秀,心里也有几分亲爱。
“嗯!”皇后点点头,表示满意,“这相貌面容倒是齐全的!家中还有谁啊?听说你家世代诗书,祖上可有在朝为官的么?”
“草民世居鄯州,家父在我小时就已病逝,现家中只余家母和一个弟弟。祖上未曾有在朝做官的,倒是曾祖父是州府的刀笔小吏,不足挂齿。”
皇后娘娘让宫女扶着自己,缓缓的走下台阶,围着陆佐前后左右的边看边笑,“这模样气质倒和荀谋那小子有几分相像。不过什么都好,就是比他瘦了些。”
皇后语音刚落,其他人也笑了起来,陆佐也尴尬的呵呵一笑。皇后指着陆佐问安远山道:“平远伯,你觉着怎么样?”
安远山此刻心里已经有了答案,看陆佐的品行,按着自己多年阅人无数的经验,应该是错不了的,虽然心底很怕自己女儿不喜欢,但是有皇后保媒,估计她也不敢违逆,而且如果真如世人所说陆佐是个天纵之才,那么将女儿嫁给他,再联合两家,岂不是一盘好棋,那现在倒不如做个顺水人情。遂道:“皇后娘娘做定主意就是了,臣不敢有异议。”
“平远伯哪里的话,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只要安伯说可以,本宫就帮你保媒了!”
安远山的次子安世禄于一旁,早就愤愤不满,于是就扯着嗓子道:“娘娘,我看这桩婚事还是等臣下妹妹见过再说,我妹妹性格刚烈,只怕是不同意这门婚事的!”
安远山知道两个儿子的秉性,大儿子安世卿沉着稳重,二儿子心浮气躁好打不平。此番本想着只带长子世卿前来,可世禄为了妹妹的婚事,纠缠着非要给妹妹看看。且这安世禄向来讨厌跟文人往来,所以对陆佐并不喜欢,刚才这么一来二去的,安世禄早就憋不住心里的话了,于是才有了刚才这番话搪塞皇后。只是这句话让安远山和陆佐二人倒是有一些尴尬。
皇后面露尴尬,觑了一眼安世禄,又问安远山:“平远伯,你看如何?”
安远山心中惶恐,不知该如何决定。站在其身后向来不爱说话的安世卿却突然开口说道:“娘娘说的是呢,依在下看,这桩婚事不能草草了事。”
“此话怎讲?”
“一来安家世沐皇恩,不敢说有开国之功,却也有微末之劳,且琼茜郡主又是皇后娘娘的干女儿,如果吾妹死活不同意,岂不是薄了大家脸面。二来陆先生初次来京,此番是为了上京赶考,可现如今他并未有一官半职以服众,只凭江湖声名就定断他人,岂不是太过于草率,更何况这是婚姻大事!”
安世卿娓娓道来,皇后娘娘听得不住点头。
太子听后面沉似水,毕竟联姻也只不过牺牲一个小小的郡主,对自己并没有什么损失,安世卿说这么多,只是为自己的妹妹争取时间以观察陆佐。
太子刘衍正欲说时,平远伯抢先一步随声附和着安世卿的说辞。皇后面无表情的看了看徐秉德,意思让他也发表意见看看。
徐秉德也笑着拱手道:“娘娘,平远伯说的是,不如待此次春闱结束再讨论此事。”
“也罢!”皇后嘿然一笑,看着眼前这个瘦弱的年轻人,不禁心生几分疼惜,“不过陆佐这小子,和我倒是有几分眼缘,本宫看着甚是喜欢。”
“谢娘娘垂爱,草民惶恐之至!”陆佐礼数周到,无丝毫怠慢。
皇后哈哈笑将起来,“陆佐呀,小字什么?”
“草民字公辅!”
“很好,确实有辅天佐地的气质。在京师可有住处?”
“草民家住千里外的鄯州,在京都无亲无故哪里有住处呢!现下只在一家茅舍暂住。”
这时徐秉德眼珠一转,见太子正要开口,便抢在太子前说道:“娘娘,去年年底皇上不是查抄了兵部侍郎陶季临的府邸么!听说到现在还空着。”
“嗯!那本宫就派人向皇上请示,让陆先生住下吧!”
第十七章 九子魏王
宏伟的皇宫内,处处黄瓦红墙、金碧辉煌。宣政殿的飞檐下钩心斗角,殿内雕梁画栋、栩栩如生。殿堂内金光闪闪的龙椅靠背上雕刻着九龙夺珠,甚是耀眼夺目。龙椅上一位乌发银须、身着龙袍金冠的老者正襟危坐着,两旁的殿前太监正在一旁服侍。
檐下的一位太监正小步快走的来至殿前,“启禀陛下,魏王已经在殿外候旨了。”
“宣!”
须臾,一男子垂着脸迈步进殿,此人头戴簪缨银翅王帽,身穿五爪银白蟒袍,面若白玉,目如明星,抬头看时却是一个翩翩美少年。
魏王山呼万岁礼毕,方才问道:“父皇召见儿臣不知所为何事?”
“诩儿啊!听说近日你在府里闭门读书,用功的很啊!”汉帝捻着胡须和蔼的笑道。
“正是呢!近日里哥哥们都公务忙碌,儿臣想来越是忙碌之时,越应该多读些书提升自己。”
汉帝微微点头,有意试探他,“你可知道科考临近,近日各地试子都热议些什么么?”
刘诩深知父皇此话是在试探自己,于是装作并不知情的样子,“儿臣久居深宫,不知道这些事情。父皇没有示下,孩儿也不敢过问此事。”
汉帝听后哈哈大笑,“在朕的子女中,诩儿独独你是最忠厚的那个。你母妃去世的早,没想到太后能把你**得这么通情达理!”
汉帝捻着胡须,目光坚毅的看着刘诩,道:“诩儿,这次常科考试的主考,朕要你来担任。你看如何?”
但见刘诩“噗通”一声双膝跪地,一脸诚惶诚恐之状,“儿臣何德何能,哪敢有这般痴想!况且在诸位龙子龙孙里有能者比比皆是,在朝的臣子中亦是人才济济,哪里轮得到儿臣,恐怕儿臣并不能服众。”
“服众?”汉帝厉色道,“朕倒要看看谁敢说半个不字!这事儿就这么定了。明日早朝完,你就去礼部交接。”
刘诩正欲谢恩的时候,管事太监严公公进殿禀告:“陛下,皇后娘娘刚才差人来问您一件事?”
“什么事情说罢!”
“皇后娘娘说鄯州来的名士陆佐,深得百姓厚爱,有辅天佐地之才,问圣上您可否将兵部尚书陶季临查抄的空宅赏赐给陆佐,以彰显皇天浩荡之恩,惜才之德。”
“好了,好了。严公公,你让来人去回话,以后这种鸡毛蒜皮的事情,让娘娘自己做主就是了!”
说罢,严公公回禀一声“诺”便下去了。
刘诩在一旁听后是陆佐,眼珠一转道:“父皇,近日儿臣耳边总是听说此人名字,好像此人在京师的声名可了不得了。”
“哦?”皇帝似乎饶有兴趣,“真有此事?”
“听说前几日在京城西郊的一座破寺庙被强人围困,恰巧小将军荀谋也在,他和荀将军力举巨鼎,将强人吓退。这事儿已经在京城传的满城风雨了。”刘诩津津乐道的谈论着,如同自己亲眼所见。
皇帝冷冷一笑,“不就是一个会使蛮力的匹夫么!”
“谁说不是呢!不过太子殿下和宁王爷可是争着抢着要呢!这会子连皇后娘娘看来也很欣赏他呢,说明此人确实有过人之处。”刘诩嘴里说着,可眼神却透露着煽风点火之意。
“怪不得皇后今日突然来向朕请示给此人赏赐宅邸。”皇帝若有所思,“这个人叫什么来着?”
“陆佐!”
“陆佐?”皇帝的表情似乎在搜索着自己的脑海中是否有听闻过此人,想了一遍,确定从来没听说过后,方才道,“好啦!诩儿,掌接此次常科之后,务必安分守己,切不可结党营私。”
刘诩谢恩告退之后,并没有直接回府,而是直奔皇太后的行宫请安。
福宁宫的池塘里,在夕阳的辉映下,金光闪闪,前几日的大雪让整个宫宇气氛萧瑟,今日的阳光正好,冰雪消融,太后闭着双眼在池塘中间的倚晚亭里坐着,正悠闲的晒着太阳。
“启禀太后娘娘,魏王求见。”一名宫女站倚晚亭的廊下禀告。
太后微微的睁开双眼,慢慢用力的想直起身,夕阳的余晖从她的脸上缓缓滑下,身后的侍女将她搀扶坐直后,方才淡淡的道:“让他过来吧!”
不一会刘诩满面春风的来到太后面前请安后,笑道:“孙儿特地来告诉太后千岁一个好消息。”
“好啦!”太后不等刘诩说出口,就插话打断他,一边挥手示意身旁的四五个侍女先回避,只留下一个身形窈窕的紫衣宫女伺候。然后才慢条斯理的道,“看来你有按照哀家吩咐的去说了?”
“正是,我的好奶奶,您可真神了!就这么几句,皇上就”
“好啦!沉住气,诩儿啊,你什么都好,就是沉不住气,就这么一个小小的官衔,就把你冲昏头脑了。”太后微笑着,虽然嘴上这么说,心里还是挺欣喜的。
刘诩呵呵一笑,满是得意之色,“太后教导得是,孙儿谨记。”
“可惜你母妃去世的早,要不然现在皇后这个位置,还轮不上她李三娘。”太后叹息了两声。
“太后千岁,您说皇后的弟弟李释之现在是不是太子的人?”
“就算不敢明着帮太子,暗地里估计也没少往来,毕竟刘衍是皇后的亲孙子。”太后沉思了一下,“看来得先想个办法把皇后的弟弟李释之拉下马!”
“有把握吗?”刘诩听后欣喜得有些激动,“他可是大理寺卿,官衔可不小。而且听说李国舅平时洁身自好、刚正不阿,人称‘严张汤’,只怕很难抓他的把柄吧?”
太后看着刘诩摇摇头,神情略显失望,“诩儿,平时多动动脑子,不要什么事都让哀家给你想,万一哀家百年之后,你依靠谁去?”
刘诩低下头,“孙儿知道错了!”
“李释之不过是捐纳入仕,胸中也没多少文墨。现今官至大理寺卿,无非是因为皇上看中他的刚正不阿,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皇上才会选中他的姐姐李三娘为皇后。”
刘诩若有所悟,接话道:“您是说,想办法让他名声臭掉?只要他一倒台,皇后便失去了一个臂膀,太子也会元气大伤。”
太后呵呵笑道:“诩儿你还不算笨嘛!”
“全赖太后教导有方!”刘诩挠挠头,“那您可有什么法子拉李释之下马呢?”
第十八章 大理寺卿
太后板着脸,看着眼前这个少不经事的魏王,心中五味杂陈,魏王刘诩的母妃是太后妹妹的女儿。刘诩的母妃临终之前,对忠厚老实的刘诩极不放心,在这勾心斗角的深宫之中,处处暗藏杀机,时刻都有可能身陷囹圄亦或身首异处,故而临终之时便将自己的儿子交代给太后。太后心知刘诩是个扶不起的阿斗,也是所有皇子中最不起眼的一个,但这些年凭借自己是皇帝之母,为刘诩争得不少利益,就连这魏王的爵位,也是太后在皇上面前百般哭诉才换来的。
看着刘诩疑问的表情,满头银发的太后显得有些心力交瘁,但是每每想起自己的妹妹和刘诩的母妃,便又重新振作起来,“办法不是没有,你还记得吴卿丰一案么?”
刘诩听到“吴卿丰”三字,瞬间全身瘫软、双目惊惧,瞪大双眼看着太后,哆哆嗦嗦、支支吾吾的说道:“这……这宗案件已是尘封十余年的铁案,被牵连者无数,只怕我们会引火烧身吧!”
太后咬着牙关摇摇头,接着冷笑了几声,“当年此案牵连无数不假,可是如今要是再重提此案,相信它还能有当年的威力。”
“哦?”刘诩好奇的问,“吴卿丰一案,现在还能有如此威力?”
“当然!当年皇上下令让谁查察此案知道吗?”
刘诩思索片刻后答道:“正是李释之!可这又和李释之有什么干系,听说当年结案的时候,父皇还嘉奖李释之事情办得漂亮呢!”
“这你就有所不知了,知子莫若母,皇上只是为了借刀杀人而已。李释之既然是此案的主审,就必定有所疏忽。诩儿啊,你今夜就去找御史大夫杜宗庭。”太后说着让刘诩附耳近前,悄声的说了几句。
刘诩听后又惊又喜,不禁脱口而出道:“御史台的杜宗庭会听孙儿的吗?”
“你只管放心,太子有李释之,哀家就没有几个亲信吗?御史大夫杜宗庭你只管放心的用,他可是哀家本家的子侄。还有统领金吾卫的胡大友,这都是哀家给你留的几个好手,将来你都用得着。”
“谢谢太后千岁。”刘诩说罢,泪眼婆娑的跪倒在地,“自从母妃走后,这世上就您对我最好了!”
是夜,忙碌一天的刘诩一直辗转反侧难以入睡,想着明日的朝议,心中焦急万分,思索着明日的种种情形。苦熬了几个时辰,终于挨到四更。穿上朝服,坐上轿子就去上朝了。
天还未亮,来上朝的大员都已经朝门外侯旨。
不一会皇宫的城楼上一声鼓响,各官员有条不紊的站好队伍,依依进到宣政殿。百官向皇帝行完跪拜礼后,例行公事般的向皇帝汇报政务,待到皇上一一做出批复后,皇上这才咳嗽了一声,示意有重要的事情要宣布,百官知道皇上的习惯,瞬间朝堂内雅雀无声。
皇上不紧不慢的道:“处理完前面这些事,朕有一件事向大家宣布,那就是今年的春闱主考由魏王刘诩担任,副主考就由吏部在举荐一人拟任。”
听到皇帝的决定,朝堂之下瞬时又议论纷纷,众人都是讶异,此次科考的主考由谁担任一直悬而未决,此番怎么这么突然就宣布由魏王刘诩担任呢?
卫国公荀昱正准备出班问询的时候,却被身后的儿子荀谋拦住,示意父亲不要过问此事。
“百官肃静!”殿前太监正色道。
朝堂上安静下后,皇上有些不耐烦的道:“怎么?谁有异议?”
这时文班中一位面相微丑,交加眉、八字胡的男子,持朝笏出班道:“臣大理寺卿李释之有本要奏!”
李释之见皇帝点点头,便正色道:“魏王虽然忠厚实诚,但是并没有这方面的经验,而且春闱日期将近,如此草草上任,只怕魏王手忙脚乱贻误此次科考啊!请圣上三思。”
“李爱卿, 这事儿朕已经考虑很久了,你就不必再说了!”皇帝听后沉着脸,李释之以酷吏著称,所以并不想跟他周旋,于是接过太监手中的一本奏折转移话题,“李爱卿啊!这是刑部呈交给你的案子,已经两月有余了,就几个赌徒聚众火拼,怎么都没处理掉?现在都堆在朕的案牍上了!”
“回陛下,此案的两名主犯已经抓获,还有几个从犯还在追捕之中,臣等已经掌握这些人的详细信息,不日就可全部拿获。”李释之信誓旦旦的说道。
“陛下,臣御史大夫杜宗庭有本要奏!”这时李释之身后一个身形矮胖的中年男子出班奏道。
“杜爱卿,什么事说罢!”
杜宗庭觑了一眼李释之,嘴角微扬,向皇帝正声道,“此事事关大理寺卿李大人,臣不知道该说不该说?”
“哦?”皇帝一脸狐疑,毕竟李释之向来秉公执法,“但说无妨!”
“微臣听说的是当年吴卿丰一案!”
皇帝谈虎色变一般,立马涨红了脸,“陈年旧案,有什么可说的?”
“当年抄斩吴卿丰一家时,朱笔划圈的名单上写着有一百二十四口人,可是行刑的时候,臣听说有人去数了,只有一百二十一个,少了三个人。”
李释之强忍着心中怒火,手指着杜宗庭道:“杜大人,你这可是血口喷人。行刑后,上面的名单可是陛下亲自确认的。你哪里就知道少了三个人。”
“可行刑的时候,圣上也没有到现场亲自查.验啊!”杜宗庭立时反驳。
皇帝看着他两你一言我一语的争辩,并未马上做出判断,而是皱着眉头冷眼旁观。大臣们看皇帝面色凝重、一语不发,一个个也不敢站出来给谁说话。
“那杜大人你就亲眼所见了?”李释之此刻已经怒目圆睁,“我李某人做事一向光明磊落,朝野上下谁人不知,岂容得你在此造谣中伤!”
“这么说李大人是连我都容不得咯!”
“我看你分明是巧言舌辩,蛊惑圣上!”李释之愤愤不平的说道。
杜宗庭也毫不示弱,“我看你是心里有鬼,气急败坏罢!”
“好了,好了!”皇帝见势制止道。
第十九章 良禽择木
汉帝见杜宗庭和李释之争辩不下,一时半会也看不出端倪,“李爱卿也不必动怒,杜大人既然是听说,有可能只是道听途说!”
这时荀谋才站出班道:“圣上所言极是,微臣对杜大人之刚正不阿早有耳闻,也甚是钦佩。杜大人是御史大夫,亦有举劾百官之权责,但道听途说之事,欲秉奏圣上之时,还要三思而行啊!”
汉帝对荀谋这个年轻后生也是厚爱有加,一则荀谋确实是才能出众,聪慧过人,二则每每说话得体。皇帝于是笑着道:“好了,那这事就先到此为止吧,朕自会过问。”
汉帝挥挥手,示意退朝。
早春的卫国公府,梅花盛开,寒风一吹,枝头的花朵不住的在风中点头,几朵绯红的花瓣随之在园中飞舞,满院的花香四处飘溢,让人忍不住在寒风多吸几口空气。
荀昱和荀谋刚刚上完朝回府,二人便直奔书房,将来伺候的丫鬟都屏退,只留下管家一人在旁边沏茶伺候。
荀昱刚坐下,“嘭”的一声,右手一拳就重重的砸在书案上,案上刚沏好的两碗茶随之摇晃,管家赶紧将茶杯扶正。荀昱挥挥手,示意让管家出去,那管家便拿着茶托出门后,又将门缓缓关上。
“没想到一直悬而未决的常科主考,就这么轻易的被刘诩夺走了。”
“父亲不必生气。”荀谋安慰这父亲,“这一次确实没想到皇帝竟然会让魏王刘诩担任主考!”
“谋儿,你说皇帝现在是不是对太子和宁王有所忌惮了!”荀昱一脸狐疑和不安。
“不无可能。不过孩儿的直接告诉我,以魏王的能力,不足以改变圣上的主意,这一次最大的操控手可能是太后给皇帝的建议。”
荀昱恍然大悟,“对对对!圣上一向孝顺,也只有太后能改变他的想法了。”
“圣上虽然孝顺,如果不是他心中早有疑虑,只怕也未必会让魏王主考。”
“哦?”荀昱瞬间又是满脸奇怪,“你是说圣上心中也有这个想法?”
荀谋皱眉点点头,感觉似乎将会有大事发生。
荀昱更加不解,迫不及待的问:“怎么可能!对于太子和宁王的立场,圣上平时都是只做中间人,从来不会偏袒任何一方。往年的主考都是让吏部擢选名不见经传的新任官员,这一次怎么会又让一个靠山巨大的魏王。魏王可是太后一手带大的,现在要是这么培养魏王刘诩,很容易形成新的朋党,太后若开口有什么要求,皇帝岂不是不得不听之任之?”
“现在的局势确实很难揣测圣上的真正用意!”荀谋在书案前来回踱步,盘算着这次皇帝的用意。
“诶!”荀昱若有所悟,“你说现在太子和宁王是不是失宠了,皇帝想慢慢的扶植魏王?”
“也有这个可能!圣上这么做无非让百官不知道他的真正用意,防止太多的官员拉帮结党。”荀谋手托着下巴分析。
“谋儿,你说现在太子和宁王是不是失势啊?”
荀谋锁眉思索着,立在案前,右手食指不安的敲着书案,似乎在焦躁的思考着并未答话。荀昱接着又问:“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局势眼看着越来越复杂,走错一步就可能满盘皆输。”
荀谋沉吟片刻,才答道:“现在看来,我们如果还是一味的扮演中庸的角色,恐怕三头都不讨好。只要其中一个继承皇位,我们荀家反而都会像新任皇帝手中权杖的倒刺一样被除掉。”
“啊?”荀昱瞬间满是惊惧,搓着手不知所措,“那怎么办?眼前的局势,我们辅佐谁都有很大的风险。太子刘衍和咱们沾亲带故,时常和咱们有所往来,而且又是正宫太子,宁王刘询又是诸位皇子中最有手段的,长久以来也有很大的势力。现在又来一个魏王刘诩,我们万一选错主子……”
荀昱说罢不敢再继续说下去,只是又一拳重重的砸在书案上,惆怅的叹息一声。
“父亲不必着急!我们荀家的势力满朝上下也是有目共睹的,只要哪一位皇子得到我们的支持,他的胜算都能比其他人高。现在我们是时候找到我们的靠山了!”荀谋说罢拿起书案前的一碗茶呷了一口。
“这可是头等大事,轻易不得!你说我们选哪一个合适呢?”
荀谋微微一笑,看着父亲道:“那依父亲的意思,您说选择辅佐谁合适呢?”
荀昱低头思索良久,他知道荀谋之所以让自己先说,是想看看父子二人的想法是否一致。荀昱想了许久,桌子一拍,“为父权衡许久,觉得只有他最合适!”
“太子刘衍!”荀昱和荀谋父子齐声将名字说了出来,说罢二人相视一笑。
“看来谋儿和为父的想法不谋而合啊!”荀昱笑着捋捋胡须,“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荀谋正欲说时,门外有人敲门道:“老爷!少爷!太子殿下驾到!”
荀昱父子面面相觑。荀谋笑道:“说曹操,曹操就到了!”
“王管家,你们先招呼好太子,就说我们父子正在更衣,马上就来接驾!”荀昱吩咐王管家道。
时正晌午,荀昱父子在客厅接见了太子,又命人准备下午饭,留太子用膳,太子刘衍并没有客气,一口就答应了。太子看着荀谋今日热情的态度,总感觉哪里不对,可又说不上来!
三人分主次坐定之后,太子看了眼荀谋,毕竟荀谋在朝堂的威望,绝对不亚于卫国公荀昱。对于这位少年英雄,太子是又爱又恨,又敬又怕,敬的是荀谋确实是一个难得的人才,怕的是他不能为自己所用。
荀谋看了眼太子的眼神,就知道他心中所想,见太子半天没开口,荀谋先说话了,“太子殿下今日登门寒舍,不知道有何贵干呢?”
太子刘衍并不先答话,只是爽朗的哈哈大笑,道:“都说荀将军百战百胜、料事如神!你倒是说说看,本宫为何而来呢?”
荀昱瞬间有些尴尬,额头冒着冷汗,看了看自己的儿子荀谋却依然淡定如常。
“下官是个直爽的人,就不饶弯子了。”荀谋呵呵一笑,眼神犀利的看着太子,“太子您这是为了天下而来吧!”
太子刘衍瞬间全身一震,未曾想荀谋说话竟然如此犀利直白,且一击中的。太子和荀谋二人眼神直勾勾的对视了许久。须臾,二人又哈哈大笑起来,荀昱坐在一旁看得不知所以,也插不上话。
刘衍脸上欣喜之余,满是得意之色,接着跪倒在荀昱和荀谋父子二人面前,荀谋父子上前怎么搀扶都不愿站起来,“我这一跪,是为了天下苍生而跪,二位收受的起。想我刘衍为大汉太子,是国之储君,将来定为我大汉留住像您二位这样的栋梁之才。他日我父皇百年之后若得以继承大统,望卫国公和荀将军常伴左右,扶正朝纲。”
荀昱父子也“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太子如蒙不弃,我父子二人定当鞠躬尽瘁,誓死效忠太子殿下!”
第二十章 出谋划策
太子此番又得到了荀谋,喜悦之情溢于言表,三人又重新坐定。太子喜不自禁的笑道:“前阵子本宫得到了江湖高士陆佐,今番又得到号称天下无双的荀将军!都说这‘荀谋陆佐,天下可得’,看来天下尽在吾囊中矣!”
“陆佐?”荀谋听到这个名字时,心头一紧、眉头一皱,颇有不悦之色。
“对啊!他现在已经被我安置在一处大宅院了。”太子一脸得意,“荀将军不是和他会过面么,听说前几日你和他比臂力,你们二人还不分上下。”
“正是,此人确实不简单,身体单薄,却能将千斤巨鼎举起。”荀谋说时略显尴尬,说完又皱眉欲言又止状。
“怎么?荀将军有什么话尽管说!”
“依我看这个陆佐有一些可疑,但是我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总感觉那一日在苦集寺所发生的一切有一些奇怪!”荀谋显然也有些不知所以。
太子刘衍倒是不以为意,这几天接连和陆佐、荀谋接触下来,总体感觉二人确实有辅天佐地之才,陆佐心思缜密、聪明沉稳,让你猜不透他到底在想什么,相处的时候,总感觉忽近忽远。而荀谋性格却有些相反,此人和陆佐一样才智过人,但是荀谋直来直去,对你一旦开诚布公之后,便不会遮遮掩掩,这也是他和陆佐最大的不同之处。太子呵呵一笑道:“荀将军多疑了吧!这天下之大,奇人异事多得是,想必这陆先生定是天生神力!”
荀昱倒是看得开,向太子拱手道:“太子果然好胸怀,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今日本宫前来,其实还有一事请教!”
荀昱看着太子诚恳的表情,有些诚惶诚恐,“太子殿下但说无妨,微臣父子二人,定当竭尽全力。”
“殿下是为了魏王一事吧!”荀谋漫.不.经.心的说道,其实他早就看穿了刘衍的用意。
“正是!荀将军简直和陆先生一样神了,本宫话还没说出口,就被你们看透了。”太子刘衍有些不敢置信。
荀谋答道:“这个不难猜测,今日早朝的时候,皇帝刚颁布这道命令,想必很多官员都在揣测了。我敢肯定今天去魏王府拜谒的人,肯定不少。”
“谁说不是呢!一个宁王就够我烦的了,现在又来一个魏王。本宫真的不知道父皇心里怎么想的?既然立本宫为储君,却又不把所有的权利放给我。”太子一脸懊恼的看着荀谋,希望他能给个主意,“荀将军,我现在可真是腹背受敌啊!”
“殿下腹背受敌,那宁王和魏王又何尝不是!殿下的座上宾陆佐怎么说?”荀谋显然是先想知道陆佐对此事的看法。
太子刘衍听得荀谋问起此事,便摇摇头,一脸费解的样子,“本宫到现在还奇怪呢?我问他这个问题的时候,他什么也没说,只在我手心写了两个字。你猜是什么?”
荀谋和父亲满脸狐疑的对视了一眼,又好奇的看着太子。
太子紧接着答道:“陆先生只在我手心写了‘荀谋’两个字,便什么也没说了!你看本宫这不就赶到二位的府上拜访了么!”
太子说罢,忽然又恍然大悟,“哦!原来是这个意思,看来这个陆佐果然是神人啊!你看本宫此番来荀府又得二位的支持,这陆先生是早就算准了的。”
荀谋听后,心里多少有几分不满,毕竟从来都是别人成为自己的棋子,太子这样一说,感觉自己像是被陆佐算计了一般。
太子从荀谋的表情上看出了他的不安,赶紧解释道:“想来是陆先生让我来向荀将军求助的。荀将军您说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那要看太子殿下是要还以颜色,还是要斩草除根?”荀谋眼神充满杀意。
太子刘衍却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当然是斩草除根,本宫决不能让他做常科的主考,看来荀将军是不是已经有什么妙计了?”
荀谋微笑着摇摇头。
“怎么?荀将军也没办法?”
“不是!我的意思是让魏王继续担任他的主考,只要此次常科一结束,魏王的前途也将随之结束。”荀谋呷了一口茶说道。
“哦?”太子迫不及待的问,“荀将军说说看,本宫应该怎么做?”
“怎么做?”荀谋胸有成竹的诡异一笑,“那就要看殿下肯不肯忍痛割爱了!”
太子咬紧牙关,面露凶光,后鼻孔出着气,“只要能扳倒魏王和宁王,本宫在所不惜!”
“殿下,我们还是一起用过午膳,再谈论此事不迟。”荀昱提醒了一下。
“哈哈!”太子满面春风的笑着,“那就叨扰了!”
荀昱于是召唤了几声王管家,吩咐他赶紧上饭菜招待太子殿下。午膳过后,太子和荀家父子谈论了好几个时辰,眼看着天色已经黄昏,感觉着天也越来越冷,这才起身告辞。荀谋在太子临走时,还低声嘱咐太子一切按计划行事,不要操之过急。
太子刘衍走之后,荀昱父子又会书房商讨了起来。荀昱对于太子的诚意,心中依然放心不下,忍不住问道:“谋儿,你说太子可靠吗?”
“可靠与否,现在就要看我们怎么做了!我们做的好,太子自然就可靠。至少太子在朝的势力也不容小觑。”
“可是魏王有太后撑腰,只怕没那么简单吧?到时候赔了夫人又折兵那就得不偿失了!”荀昱依然不放心。
“没有破釜沉舟之气概,怎么成就霸业!畏首畏尾,只能等着别人来收拾我们!”荀谋从容的笑笑,“而且刚向太子投诚,必须先给个见面礼不是!”
荀昱点点头,他相信自己的儿子,既然已经走出这一步,只能作此打算。其实太子刘衍即使没有荀家的加入,胜算依然很大,更何况现在有自己和儿子荀谋的辅佐。
“这些你说的都有道理,只是我唯独对一个人特别不放心!”
“你说的是鄯州来的陆佐吧!”荀谋看出了父亲犹豫。
荀昱点点头,“前些天听你说过苦集寺的遭遇后,总感觉此人的来头有些蹊跷。这故知禅师徐离怎么突然就多出了这么一个徒弟呢?而且你我都不知道此人,那日的贼首陈退之怎么会如数家珍一般对你们这么熟悉。知道江湖有个人称还如此深藏不露。”
荀谋听后,右手托着左手,左手摸着下巴皱眉思索片刻,“而且多年并未出现的师公苦苦道人竟然也出现了,最关键还说了一句奇怪的谶语‘荀谋陆佐,天下可得’。”
第二十一章 登门拜谢
荀昱心下越想越觉得奇怪,于是问荀谋:“现在‘荀谋陆佐,天下可得’这句话,可以说是人尽皆知了。连太子和宁王都争抢着要得到他,你说这一切难道是巧合吗?”
“很难说,不过孩儿倒觉得像是有人刻意安排。”荀谋长舒一口气,“现在我担心的并不是陆佐什么来头!”
“那担心什么?”
“担心的是这个陆佐到底是敌是友!”荀谋说的时候,眼中出现了一丝犹疑,“还有那本书是不是真的存在!”
“哦?”荀昱诧异了一下,“你说的是最近盛传的《鬼谷纵横论》,你确定有这么书?”
荀谋看着父亲惊讶的眼神,自己也是百思不得其解,“孩儿也奇怪呢,就连我师父他老人家也不清楚是否真的有这本书存在。但是这么书总不能空穴来风吧?”
“会不会是你师公苦苦道人偷偷传给故知禅师,然后他再传给陆佐?”
“如果这本书真的存在,并且在陆佐手上的话,那将会是我们最大的威胁!”荀谋一向高傲的眼神里面,忽然多出了一丝畏惧。
“那怎么办?”
荀谋面沉似水,思索许久后才咬紧牙根,眼露凶光道:“那只能让陆佐不存在!我们既然有诚意为太子出谋划策,那也得看看太子这回是否真的有诚信忍痛割爱了!”
荀昱哈哈一笑,“到时候那就是一箭双雕了!”
夜色深沉,陆佐等人来到京师之后,终于也有了自己的栖身之所,没想到原兵部侍郎陶季临的府邸这么大。
久已荒废的宅邸,荒草众生、蛛网暗结,还好下午太子派了府上几十名家丁打扫,陆佐三人才得以这么快住下。
由于院子太大,殷季一个人又不敢睡,陆佐索性安排了一间大的厢房,铺了三张床,三人同住一个房间。
三人吃过晚饭后,陆仁襄和殷季便在房间点上蜡烛,摆上围棋,开始对弈,唯独陆佐围着碳炉发呆。
“师父,您都发呆发了一下午了,快快过来帮我吧,二哥棋艺精湛,我不是他敌手。”殷季的撒娇似的央求,打断了陆佐的思考。
“你们两个还有心思玩儿!”陆佐淡淡的微笑着。
“哥哥怎么了?不就下个棋吗?”陆仁襄得意的说。
陆佐缓缓的站起身,走到他们跟前,然后将棋盘上的棋子挨个放进楠木棋笥里,“是时候收起来了。季儿,你去烧壶水。”
“烧水干嘛?不是已经洗漱过了?”殷季瞪着天真的眼睛看着陆佐。
陆佐手举着棋子在殷季的脑门上轻轻的敲了两下,然后笑着道:“太子殿下一会儿就来了,不得招呼一下啊!”
陆仁襄和殷季用疑问的眼神看着陆佐,最近陆佐接连几次神机妙算,都算得很准,所以现在他们两个也见怪不怪了,只是太子刘衍每次不分时间、场合,随时随地就来问候的问题,他们二人实在不堪其扰,于是几乎异口同声不耐烦的道:“又来!”
“怎么?不欢迎?”陆佐看着他两逗趣的表情,不自禁的笑了笑。
殷季嘟着嘴,“就是不欢迎,天天来烦师父您!”
“不是不欢迎,是最近他天天派人围着我们,我们就像是被软禁了一样!”陆仁襄不欢迎的原因,跟殷季的想法倒是截然不同。
“谁叫我们寄人篱下呢!”陆佐收拾完棋子,又催促殷季快去烧水。
殷季不得不起身批上斗篷,在炉火上架上陶盆烧水。
陆佐顺势坐在殷季坐过的位置上,语重心长的告诉陆仁襄道:“接下来会试马上就要到了,也许今科的三甲得靠你了!”
“为什么?”陆仁襄不明就里,“这不是还没开考么?”
“师父,有人敲门!你听到没?”殷季打断他们的谈话。
“你耳朵倒是厉害,深宅大院的都能听到敲门声!”陆佐打趣道,招手示意殷季去开门,“二弟,我们也出门一起去迎接吧!”
陆仁襄虽然相信哥哥也许说的没错,可还是忍不住问:“哥哥,你怎么就这么确定是太子殿下呢?”
陆佐边给陆仁襄披上斗篷,边低声答道:“今天下完早朝就跑过来问对策,这么晚了,估计我说的事情应验了!”
这时廊檐外,远远的就传来阵阵爽朗的笑声,边笑边喊着:“陆先生,陆先生啊!”
陆佐刚走到房门前,就见到太子健步如飞的走来,边道:“陆先生果然神机妙算,本宫可是按照您说的去做啦!”
“殿下小心地滑,我们进屋说罢!”陆佐躬身施礼,让太子走在前面,几个人拥在太子后面进屋去,只留下几个太子的随从在门外把守。
陆佐和太子围炉跪坐着,陆仁襄和殷季在旁边奉茶。
太子接过茶后,哈着气抿了一口,就将茶杯放在坐垫旁边的托盘上,“陆先生,这回我可是真服您了。没想到这一向立场中立的荀家,现在竟然会效忠于我。现在有了卫国公荀昱和荀将军的支持,本宫简直就是如虎添翼啊!现在宁王、魏王又何足道哉!”
太子说时,脸上得意之色溢于言表,挽着陆佐的手千恩万谢。
陆佐却只是礼貌的还以一笑,并没有太多的反应。
“陆先生,您是怎么确定荀昱就会效忠我的呢?”太子见陆佐面无表情,方才觉得自己有些得意忘形,于是问了这么一句来化解尴尬。
“卫国公荀昱一直以来的立场之所以模棱两可,一半是因为党争的势力强弱并不明显,还有一半原因,是因为太子和宁王,并没有承诺到他想要的结果。”
太子刘衍显然是深深折服,拱手道:“不亏是神机妙算。”
“那荀谋可有跟你说些什么吗?”陆佐眯着双眼,眼角余光中仔细观察着太子的神情。
太子愣了半晌,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嗯”了半天才支支吾吾的答道:“没……什么也没说!”
陆佐见刘衍神色紧张,心下已经猜到七八分,于是也不再说话。
屋子里的气氛凝重了片刻后,太子刘衍看着天色不早了,于是便起身准备告辞了。
“这么晚打扰先生,还请谅解。这几日天又开始变冷了,明日我让下人再送几箱木碳来。”太子临行时嘱咐着,“对了,这么大的院子空荡荡的,明日我再差几个下人过来伺候先生的起居,你们就别送了。”
陆佐刚想开口谢绝,太子刘衍便转身上马车走了。看着太子车架远去的背影,陆佐隐隐的觉得危机就要来临,想时,不禁觉得后脑勺发凉。
“哥,这门口刚好是风口,就别愣着了,我们进屋再说!”陆仁襄不知何时手里拿了一件斗篷,也给陆佐披上了。
“看来这个寒冬还很漫长啊!”陆佐长叹了一声,便转身回屋了。
第二十二章 危机四伏
陆佐回屋后,殷季接过他手中的斗篷,然后轻轻一抖,放在床上,见师父依然闷闷不乐,于是忍不住问:“师父,您怎么还不开心呢!这下不就可以好好歇下了么?”
陆仁襄也好奇的道:“对啊!还有哥哥刚才为什么说指望我去考科举?不是我们一起赴试么?”
“你们两个也不懂得好好动动脑!”陆佐摇着头苦笑。
殷季笑着撒娇,“这不是有师父您在吗!”
陆佐面沉似水,然后长叹一声,接着道:“我们接下来的处境很危险啊!”
陆仁襄和殷季相视愁眉一皱,异口同声问:“危险?什么危险?”
“今日我帮太子出谋让他去说服荀谋投诚的事!”
“师父,这不是好事吗!而且荀将军好像也如您预测的一样,已经投靠太子了不是?”
陆佐三人一起做在围炉边后,才缓缓的答道:“这就是危险所在!”
陆仁襄若有所悟,“哥哥你是说荀谋?”
“正是,虽然我对荀谋不是特别了解,但是仅从那天苦集寺的事情看来,荀谋肯定容不下我这个鬼谷同门的师兄。而且他又听说《鬼谷纵横论》在我这里,肯定非常忌惮,再加上刚才我问太子荀谋怎么说的的时候,他又遮遮掩掩的,依我看来,大事不妙啊!”
“可是……”陆仁襄挠挠头思考了一下,“可是这怎么就会危险了呢?我们又不做杀人犯法的事,那个荀谋还能乱抓人不成?”
“所以这就是问题所在,荀谋肯定会等我们还未在太子面前立足脚跟,甚至还未在科考中有一席之地的时候,对我们动手!”陆佐面露难色,虽然对这些事情只是揣测,但是依荀谋的个性,这种结果不无可能。
“这怎么会?他们怎敢如此明目张胆!”陆仁襄听着心里打鼓,不禁有些紧张起来。
殷季却愤愤不平、昂首挺胸道:“他敢!季儿这就把那小子先灭了!”
殷季说毕,站起身就想去拿剑,陆佐赶紧伸手把他拽住,让他又重新坐了下来。
“师父,怕什么!以季儿的本事,就是阎王爷来了,也得磕三个响头再滚。”殷季拍着胸脯,信誓旦旦的说道。
“你啊!”陆佐无可奈何的笑着摇摇头,“你可知道荀谋可是人称天下无双的大将军,那天在苦集寺与我比试的时候,我和你二哥哥而是亲眼所见他的天生神力的。”
“那他和师父您比,谁更厉害?”
陆佐思索良久,不敢肯定,自己自幼名师众多,有路修远和秦甫二位叔父指点,更有故知禅师倾囊相授,而且可能自己父亲的缘故,从小天生神力,与别人就大为不同,一直深藏不露、忍辱负重,就是为了此次一鸣惊人,一直以来觉得自己不敢说是天下无敌,但应该也鲜有敌手。不过自从那次苦集寺和荀谋比试过后,就谨慎了许多,那个荀谋看来果真不简单。
“很难说!”陆佐想了许久才冷冷的答了一句。
“哥哥,那我们现在怎么办?科考这么危险,我们还去不去了?”陆仁襄现在比较关心这个,还有科考能否顺利完成。
“去,为什么不去!”
“你不是说很危险吗?”陆仁襄更加费解。
“知道为什么危险吗?”陆佐淡淡的道。
陆仁襄和殷季的脑袋摇得和拨浪鼓似的,表示不懂。
“因为我们也让他们觉得很危险,如果我们让他们觉得已经不构成危险的话,那我们就死得更快了!”陆佐冷笑着分析道。
陆仁襄和殷季听得面面相觑、不知所以然,只是一味的问怎么办!
“当然是让最需要我们的人,来帮助我们。”
“谁?您是说太子殿下?”陆仁襄猜道。
陆佐摇摇头,斩钉截铁道:“魏王!”
陆仁襄听到魏王二字的时候,身体不由得一缩,“哥哥你这么说,我就更糊涂了,你不是还出主意让太子去找荀谋,让荀谋帮忙除掉魏王吗?这会子却又说要投靠魏王,这不是自寻死路吗?”
“我这个弟弟竟然也有聪明的时候!”陆佐哈哈一笑,“你说的也没错,但是眼下魏王方才得宠,孤靠无依。上面虽然有一个大靠山,但是底下若没有一批追随者,他还是成不了气候,所以他现在急需这场科考来补充自己的势力,而这其中名望高者最有可能在今科中脱颖而出,你说我们现在要是到魏王那毛遂自荐,他对我们的态度和太子对我们的态度相比,你觉得哪一个更求贤若渴呢?”
陆仁襄恍然大悟,“当然是魏王,你看看晚上太子得到荀谋后的得意之色,都已经没把你放在眼里了。”
“这很正常,毕竟荀谋的师父是是拥兵数十万的周仲望老元帅,父亲又是当朝势力庞大的卫国公。我们只不过是初出茅庐、无权无势的后生,哪里比得了!”
殷季听得懵懵懂懂,“师父,您说魏王会需要我们吗?”
“哥哥对啊,要不我们明天去魏王府拜会一下?”陆仁襄表示一丝担心。
陆佐长舒一口气,“我们现在已经被太子监视了,不能直接去魏王府,只能去平远伯安远山的府上等他。”
“你就敢肯定魏王会去安远山的府上?”陆仁襄不解的问。
“安远山和荀昱是我朝除了周仲望老元帅以外,最有权势的两位大臣了。周仲望老元帅又没有明确的政治立场,也从不过问谁是储君,所以魏王肯定不会去他那自讨没趣。而卫国公荀昱一直看不上魏王,所以他也不可能会去找荀昱。现在只有安远山还有可能拉拢一番。”
陆仁襄还是怀疑,“那平远伯会投靠魏王吗?”
“当然不会!”陆佐不假思索,“皇帝只不过才安排魏王一个美差,并未能立足脚跟,也不能代表一切,即使他有太后撑腰,谁也不会这么快去表明自己的立场。”
殷季听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已经听得不耐烦了,撒娇道:“季儿不管这些,相信有师父在,肯定就没事的。”
殷季说罢笑嘻嘻着又打趣道:“我看明天我们就去平远伯的府上,帮师父先上门提亲,看看这琼茜公主到底长什么样!”
陆家兄弟听后哈哈大笑起来,陆佐随手拿起炉中的火钳,佯装要打殷季的姿势。那殷季见状,站起身满屋的乱跑,“好哦!好哦!明天可以去见师母咯!”
“看把你高兴的,小心拔光你的牙。”陆佐挥着手里的火钳笑着,“人家府上女眷,我们哪里能随随便便见到呢!”
三人说说笑笑,看着时间还早,于是又搬出棋笥,坐在火炉旁,下起围棋来。三人下了两盘,陆仁襄和殷季联手,都输给了陆佐。殷季便渐渐觉得没趣,三人收拾了一下房间,便睡下了。
第二十三章 反戈一击
一月的京都,气候寒冷。才隔了几天的太阳,今天又下起雪来。屋外的飞雪柳絮一般纷纷扬扬,屋檐上的声音不绝于耳,天寒地冻的,打鸣的鸡也懒得叫唤,在鸡笼里哆哆嗦嗦的。
陆佐感觉着天已经亮了,于是起身准备梳洗,便将陆仁襄和殷季从床上叫起来。正当三人穿完衣服的时候,院子外面又有人叫嚷着开门。
“季儿你去开门,太子估计派人来监……”陆佐还未说罢,呵呵一笑,马上改口,“派人伺候我们来了。”
殷季极不情愿的嘟着嘴,“又来了,这些当官的人,可真够烦的!”
陆仁襄边扎着头冠,边笑道:“那你去给我们烧水洗脸去?”
“哼!”殷季向陆仁襄做了个鬼脸,一溜烟就不见了。
不一会儿,果然有四五个家丁打扮的人,尾随在殷季身后,那殷季就像得了势的公子哥,大摇大摆的走在前面,引着到陆佐的房门前。
一个年纪最长的站在门前,道:“陆先生,我们是太子殿下派来伺候您的,有什么吩咐的您尽管开口!”
陆佐也很少使唤人,一时之间确实有些不好使唤这些家丁,看了一眼殷季,意思让他去安排。
殷季得了眼色,像得到命令一般,一伸脚站在门槛上,手叉着腰,神气的吩咐道:“你们两个去柴房烧水,你们两个去厨房做早点,还有你去外面买菜,今天的饭菜就你来准备了!”
殷季吩咐完,陆仁襄正在怀里摸银子的时候,那个老家丁一看陆仁襄动作就知道他的意思,于是回禀道:“太子殿下在我们临走前已经说了,陆先生的开销,一切用度到时候让小的们回太子府报账。所以就不必陆先生花钱了。”
陆佐到了声谢,说罢,几个家丁便分头去办事了。
陆佐三人吃过早饭之后,穿上大衣,拿上两把伞,便一起去平远伯安远山的府上了。
伯爵府侧门抱厦如同前门一样,高大威武,几个门子歪在门口的坐凳上守着,时不时里面有人出来提醒看守的门子精神点,那门子才抖擞精神在门口站定。
陆佐三人向门子恭恭敬敬的递上名刺求见伯爵爷,门子倒是通情达理,听说求见,便去禀告了。不一会儿那门子气喘吁吁的跑出门来,说平远伯刚吃过饭,要休息一下,让他三人在堂屋等候片刻。
陆佐三人就这样轻轻松松的进府,进府的路上稍微观察了伯爵府上下,发现就门口隔的假山气派些,其他的布置倒挺简单的。绕过几个抄手的游廊,就到了堂屋内。
陆佐进到厅堂看时,墙上挂着几幅圣上御赐的上山虎大泼墨,中堂前的楠木桌子上供着一把近四尺长的龙雀刀,金光闪闪,上面鎏金錾着“御赐”二字,不用想也知道,厅堂内大部分的家具陈设都是皇上赏赐之物。看来安家的对皇帝的忠心可见一斑,怪不得在诸多开过功臣中,唯独安远山和荀昱依然能得宠到现在。
等了须臾,平远伯安远山果然从后堂出来,拱手连声说抱歉,陆佐三人也赶忙站起来作揖回礼。
“陆先生今日大驾光临,不知有何贵干啊?”安远山让大家分宾主坐定后,直接开门见山的问道。
陆佐微微一笑,“今日我们三人来此叨扰,是想特意来拜访爵爷的。”
“哦?”安远山不以为然,“就这么简单?”
“还有一件事特意来请教爵爷的。”陆佐拱手道。
“不敢,不敢!”安远山回礼,“陆先生尽管直说,老夫一定知无不言。”
陆佐寒暄过后,才正色道:“爵爷,那晚辈就开门见山了,您觉得当今魏王,宁王还有太子,这三人的品性,哪一个更像当今的圣上呢?”
安远山犹疑了一下,不知该如何回答,知道陆佐是有心试探自己,可不知他是否是太子派来试探自己的,“老夫不明白陆先生在说什么!”
“爵爷不必多心,晚辈只是问问,并没有其他意思!”
安远山尴尬的笑了笑,反问:“那陆先生你觉得哪一个更像当今圣上的品性呢?”
“宁王和太子!”
陆佐不假思索的回答,让安远山着实吓一跳,这么尖刺的问题,陆佐竟然敢这么冒然的回答。
安远山一脸狐疑,“陆先生为何这么说呢?魏王如今皇上也是委以重任,也可以说是才能出众。”
陆佐又是不假思索的反问,“那爵爷怎么不考虑魏王呢?”
安远山当即被陆佐的话吓的铁青,心下又惊又疑,陆佐是太子的座上宾,怎么会这么问,看了看厅内还好除了陆仁襄和殷季并没有其他人。
“老夫不明白陆先生在说什么?”
陆佐又斩钉截铁的道:“爵爷不必遮遮掩掩,我是来帮您的。”
安远山看着陆佐坚毅的双眼,一时语塞,支支吾吾的不知道该怎么说了,“陆先生不是应该好好帮太子么?这些事好像与我无干吧?”
“试问爵爷和卫国公荀昱哪一个更得皇帝恩宠。”
陆佐一连串毫不犹豫的问题脱口而出,每一个问题都像是早有准备一般,安远山被这几个问题问得雨里雾里、心惊肉跳。
安远山越加尴尬,急得汗珠滚滚,情不自禁的宽了宽衣袖,用手背擦了擦额头豆大的汗珠,“圣上英明神武,绝不会偏袒谁的,当然是雨露均沾了!”
“可太子现在已经开始倚重卫国公荀昱和荀谋父子了!”
陆佐说时露出诡异一笑,让安远山不禁打了一个寒颤,荀昱投靠太子这样的话让陆佐说出来,应该假不了,顿时安远山也不知道该如何接话了。
陆佐接着道:“卫国公和平远伯当年都有不世之功,因为圣上如今依然康健,所以二位才能恩泽至今。您和卫国公虽然说不上你死我活,但是现在卫国公已经是太子的人了,圣上百年之后,如果太子能够顺利上位,只怕爵爷您……”
安远山此刻已经听得全身瘫软,吞吞吐吐的欲言又止,见陆佐看着自己不说话了,才道:“可是太子不是想用你和我家联姻吗?”
“爵爷您以为太子现在还需要我这样一介籍籍无名的书生吗?现在已经有了声名显赫的卫国公,难道还会冒险再招揽一个卫国公不喜欢的人吗?你不在权利上斗争,就有人会用权利斗你。”陆佐依然毫不犹豫的说道。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安远山不假思索的问。
第二十四章 琼茜郡主
陆佐见安远山问自己该怎么办的时候,心里已经知晓他现在应该开始相信自己了,于是信誓旦旦的道:“魏王!”
安远山听罢,紧皱眉头,沉默半晌才道:“魏王才得到皇帝倚重,和太子相比还是差一点吧?”
“现在只是权宜之计,目前正因为有他,我们才安全!”
“那为什么不是宁王呢?宁王相比魏王,不是更有胜算吗?”
陆佐摇摇头呵呵一笑,“但是现在魏王至少是新宠。”
正说的时候,厅堂外的抄手游廊有人叫嚷,安远山听到后面色焦急,赶紧站起身向陆佐说抱歉,“诸位稍后,老夫出去处理一下,马上回来!”
安远山话刚说完,一个女的就直接冲进堂内,但见那女子花容月貌,身量窈窕,唯美字不能形容。陆佐和陆仁襄羞红了脸,赶紧低下头没敢去看那个女子。
安远山见她走来,心下有些生气,却碍于客人在旁,不敢发火,“静若啊,说多少遍了,女孩子家能不能不要这么莽撞,你不怕别人笑话,爹还怕呢!”
陆佐听到说是安远山的女儿琼茜郡主安静若,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果然是天姿国色,与众不同。就在此刻眼神交接处,与她对视了一下。安静若噘着嘴看着陆佐,问父亲道:“他就是陆佐?”
“你怎么回事!一点礼数没有,快回房去!”安远山低声说着,一边推着安静若就往门外走。
“爹,你干嘛?”安静若一把就甩开了父亲的手,冷笑着打量一眼陆佐,“我看他也没什么厉害的嘛,瘦骨嶙峋的,怎么可能抗千斤重的大鼎!”
殷季看了这位姐姐倒是觉得有趣的紧,指着安静若就问:“你就是卫国公的女儿?”接着拍手大笑,“好好好,这么说我的师母,就是你咯!”
安静若一把甩开父亲,走到殷季的面前,“小屁孩儿,不要乱说话,那婚事是皇后瞎说的不算。我自己说了才算!”
殷季挠着头笑笑,“我看只有你配做我的师母。”
陆佐瞪了眼殷季,挤了一下眼睛,示意他闭嘴,陆仁襄则在旁边捂脸偷笑。
“想娶我!有种就跟我比试比试!”安静若说时手指着陆佐。
陆佐看了眼安远山,毕竟是客,也不敢随便应承,见安静若指着自己,于是站起身施礼,“郡主不必动怒,草民认输了就是。”
安静若听他这么说,噘着嘴跟父亲撒娇,“爹,你看,他羞辱我。”
安远山心知自己女儿与别家女子不同,她自幼习好舞枪弄棒,十来个成年男子近身不得,再者素来听闻陆佐力大无穷,不知道这武艺如何?
心下好奇,于是向陆佐抱拳道:“陆先生见谅,不过老夫早有耳闻先生力大无比,小女又会些拳脚,今日要不你就和小女比试比试?权当助助兴吧!”
一旁的殷季已经兴奋得鼓掌了,陆仁襄也好奇,也跟着鼓掌说可以。
陆佐一时间下不了台,也不好推辞,于是勉强的说了句:“那草民就得罪了。”
由于安远山的三个子女都爱习武,长子安世卿更是当年的武举状元,后来也是在周老元帅帐下听用,所以在后院的旁边建了一处演武场。
安静若跟着小丫鬟回房去换衣服,而安远山则领着陆佐等人一起来到演武场。
安远山看陆佐一身书生打扮,怕他不方便,“陆先生啊,你要不要也换一身行头。”
陆佐微笑着摇摇头谢绝他的好意。
等了片刻,从后堂走出两个人来,前面一个正是安世卿,身后尾随的是安世禄。
陆佐三人连忙拱手施礼。安世卿倒是和陆佐一见如故,和他说话也很和气,安世卿还礼道:“稀客啊!陆先生能大驾光临,我这是在是蓬荜生辉啊。今日就不必回去了,就在我家用膳。”
“谢过大公子,叨扰了!”陆佐也很喜欢安世卿,也很想找机会和安世卿单独聊聊。
“听说你要和我妹妹比试武艺,这种好戏,我自然也要凑个热闹。”安世卿接着又低声说着,“我那妹妹自幼习武,我这当年的武状元,有时候都被他欺负得找不着北呢,陆先生你可得小心啊!”
安世卿说罢,众人哈哈大笑起来。
安世卿身后的弟弟见了陆佐反而没好气,瞥了一眼陆佐,冷哼了一声,“晦气,又来,准没好事儿。”
安世禄虽然说得小声,他哥哥在身前听得清清楚楚,安世卿回头看了一眼弟弟,示意他闭嘴,安世禄果然半句不敢吭声,眼神闪烁着回避哥哥那凶狠的眼神。
几人谈笑了片刻,安静若已经穿扮好从后堂出来,陆佐见他一身银褐装,身量显得越发窈窕,头发用玉簪束起,看起来干练爽利。陆佐一时间看得目瞪口呆,心下暗自赞叹。
安静若见陆佐看着自己,嗔道:“怕了吗?来比吧!”
陆佐和安静若在演武场中间摆开阵势,旁人都坐在旁边的石凳上观看。
陆佐见安静若是个女子,本不想和她过多纠缠,所以只是站着岿然不动。
安静若见对方面带微笑一动不动,心知陆佐并没有把自己放在眼里,一时怒火中烧,“今天本郡主就给你点颜色瞧瞧!”
安静若说罢,双拳挥起,舞动右拳直击对方胸口,陆佐兀自站着并未闪躲,这一拳结结实实的打在陆佐的胸口,陆佐原以为以她一介女子之气力,肯定奈何不了自己,未曾想她的拳头用的却是一股巧劲,一拳打来,胸口一震,陆佐原本想使劲全身力气,站定脚跟,但是脚此刻却不停使唤一般,向后退了两步,旁人更是看得面面相觑。
陆佐咬着牙微笑,“郡主果然了得,能一拳将我击退几步的,想必这天下没有几个了,看来我得动真格的了。”
安静若心下也有些惊讶,此人竟然能挡住自己这一拳,看来本事不容小觑。
“少耍贫嘴,看招!”安静若愤愤的道,举起双拳又是一阵猛击。
这一次陆佐左躲右闪纷纷躲过,几个回合下来,陆佐都没有主动出击,只因安静若出拳之迅猛,实在难有招架之功。
眼看着陆佐就要被安静若逼至场外,陆佐步法迅疾,右脚站定,左脚迈起在空中向后一转,接着左脚站定,右脚向前一转,整个人已经迅速转到安静若的身后,接着右手搭着安静若的左肩,左手拿住她的左臂,反手一扣,安静若便这样被生生擒拿住了。
第二十五章 别有用心
安静若手被陆佐反扣着动弹不得,低着头不说话,一脸认栽的模样,陆佐赶忙松手赔礼。
旁观的人纷纷鼓掌叫好,只有安世禄愤愤不平的上前,一边扶着妹妹,一边指责着陆佐的不是。
安静若嘟着嘴看着陆佐,气不打一处来,又羞又愧,想自己从来还没吃过这种亏呢。于是愤愤的扭头离开,刚转身的时候,没注意身后的落兵台,差点就撞上了。连这落兵台都跟自己置气,气得安静若用手狠狠一推落兵台,刹那间,架上的兵器“丁琳当啷”的倒在地上,只留下安静若愤愤的背影远去。
陆佐尴尬的看了看平远伯安远山,躬身示意实在对不起。
安远山倒是个开明的人,“陆先生见笑了,静若都是我给惯坏的,别跟她一般见识。她也不是小家子气得人,怕是这么多人面前输了,有点不开心,一会儿就没事儿了!”
“不会!”陆佐笑着,“倒是‘虎父无犬女’,琼茜郡主果然一身好本领,像这般的女子世上倒是少有。”
安世禄听后在一旁低声嘟囔着,“那你也配不上。”
安世禄虽然说得小声,可大家都离得近,故而所有人都有听到。陆佐平时面无表情的人,此刻脸上竟然刹那红到脖颈了。
“世卿你带世禄下去吧,为父和陆先生还有要事商量。一会儿用膳的时候差人来叫我们。”安远山瞪了一眼安世禄,厉色吩咐安世卿赶紧带他弟弟下去。
安世卿兄弟刚走不久,下人就来送拜帖,说是魏王刘诩求见。安远山和陆佐面面相觑,赶紧吩咐来人去堂屋约见。
魏王刘诩见安远山在堂屋等候自己,赶忙相互施礼。刘诩见在左边宾客席前也站着三个人,为首的是个面色苍白的书生,第二个也是一个面庞清秀的读书人,最后站着一个皮肤黝黑的尚且成年的男子,心想着能在平远伯府得到这里主人的亲自招待,想必也是贵客。刘诩便也给宾客席的三个人施礼,陆佐等人也是恭恭敬敬的寒暄还礼。
“王爷,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三位。”安远山走至宾客席前,先指着殷季从后面介绍上来,“这位小侠士名叫殷季,可以说是武艺了得。这位呢,是今年鄯州乡试第一名陆仁襄。”
安远山介绍到陆佐的时候,刻意的提高了嗓门,笑着介绍道:“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陆公辅,陆先生!”
刘诩听得还有些懵住,陆公辅这名字似乎有些耳熟。
“草民姓陆名佐,字公辅。”陆佐拱手说道。
“哦!大家纷纷议论的陆佐,原来就是你啊!”魏王若有所悟,然后上下打量着他,“嗯……果然气度不凡啊!”
“王爷谬赞了!”
刘诩此次登门拜访伯爵府,原本是想现在自己得势了,看看平远伯安远山对自己是什么态度,现在中间掺杂着一个太子的人,心下有几分不爽,就有些想告辞离开,但刚来又不好直说现在就走,于是尴尬的问陆佐道:“没想到现在陆先生也是平远伯的座上宾啊!”
安远山并未说话,陆佐莞尔一笑说道:“王爷不也是平远伯的座上宾吗?”
刘诩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怔怔的看着陆佐,思忖着他的这句话是何用意,“本王正要回府刚好路过伯爵府,顺道来看看安伯,现在准备早些回府。各位,我看我还是就此别过吧!”
“伯爵府离魏王府相去甚远,怎么会绕道选择往这边路过呢?”陆佐原本想徐徐渐进,没想到魏王竟然现在就想离开,于是直截了当口出此言。
“本王……”刘诩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说起。
“王爷,这可不像要在常科上大展拳脚的王爷啊!”陆佐一击致命的说道。
刹那,刘诩更加不明所以,看看陆佐,又看看安远山。
安远山见气氛凝重,大家又都站着,于是安抚大家坐下说话,大家坐定后,唯独魏王若有所思的样子,在右边的宾客席上缓缓坐下时,差点一屁股坐到地上。
魏王坐回位置后,整整衣襟定了定神,答非所问的说道:“陆先生,近来在太子府上怎么样了?”
陆佐也知道魏王问此话的用意,于是说了一个他极其想要的答案,“草民不过是乡野村夫,哪里能适应太子的府上,所以草民这才搬离了太子府。”
魏王刘诩先是一怔,然后心下窃喜,但是还想问清楚,“可是你现在住的那座宅院,不也还是太子央告皇后才赏赐的么?”
“我们此行也就我和舍弟,还有我的徒弟殷季,哪里住的了那么大的宅院,所以今日就想着整理一下行囊,搬离那座大宅院,依旧住回客栈。”
陆佐说完,陆仁襄和殷季不约而同的用疑问的眼神看向陆佐。
“太子对陆先生这般推心置腹,您就不怕太子动怒么!”魏王一脸得意的问道。
“我本一介书生,太子怎么会把我看在眼里呢!要他放在眼里的话,那也应该是卫国公荀昱他们那样的世家才对。”
魏王刘诩听陆佐话里有话,即使再怎么愚钝,也能听得出陆佐话里有话,“不然,本王就是个爱才之人。依本王看,陆先生可不比荀谋差。”
这时候安远山也插话道:“王爷此次成为常科的主考,不知道准备得怎么样了?”
刘诩笑笑,“自从皇帝擢选本王为主考之后,本王的府上可谓是门庭若市。”
“这以往会试主考,都是进士出身的大学士,尚书一下副都御使以上的官员派充,今年却是由魏王您来担任,真的是匪夷所思啊?”安远山疑问道。
刘诩迟疑道:“谁说不是呢?不过既然父皇他肯将此重担交付于本王,本王也定当不辱使命啊!”
魏王刘诩说完,整个堂内气氛又凝结了一下,于是刘诩接着问:“爵爷在朝为官多年,对我父王的了解程度,可以说是比本王还多,不知可否指点一二?”
“不敢不敢,下官也就一句话想告诫王爷!”安远山淡淡道。
刘诩皱着眉认真聆听着。
“秉公办理!”
刘诩听后,有些费解,“何意?”
“下官服侍圣上数十年,对他老人家的了解,可以说比你们这些皇子皇子有过之而无不及。之所以 他会选魏王您,一半是因为您和太子还有宁王不同。还有一半原因他是不希望再有人能越过他,去拉拢天下举子。”安远山虽然对这些事情不怎么过问,但心里凭借着对汉帝的了解,其实对时局也会了解一二。
刘诩看着安远山问道:“安伯,您这是忠告?还是献言?”
平远伯安远山呵呵一笑,“这个嘛……王爷您说呢?”
“若是忠告,本王听之任之!若是献言,本王定当奉为圭臬。”
第二十六章 门庭若市
安远山笑着拱手道:“魏王是皇亲贵胄,又礼贤下士,下官自然希望王爷您能奉为圭臬,否则有可能会大难临头啊!”
安远山说罢,刘诩哈哈大笑起来,接着站起身拱手施礼道:“安伯所言,小王定当铭记于心。他日小王若能得父皇垂青,定当不忘平远伯指点之恩。相信小王,只要有我在一日,定当保平远伯和陆先生……”
刘诩话说到一半,看看堂内还有陆仁襄和殷季在,于是生生的又把话咽了下去,“二位的心意小王已经明白了,今日就此别过,改日再来府上拜会。”
陆佐等人也赶紧站起身恭送,安远山上前想挽留魏王留下用完午膳再走。
“谢过安伯,自从上任以来,事情实在太多。只因今年科考的主考圣上安排的太晚,眼下也已经快要开考,吏部和礼部的官员最近已经忙得不可开交。而且今年的应试的举子较往年都多,所以工部也着人来扩建贡院,小王直接去那边吃饭,还得负责监工呢!”刘诩也是因为探明了他二人的想法,才会如此放心的离开。
安远山也不便再挽留,刘诩临出门的时候,才想起陆佐的事情来,于是问:“陆先生既然要搬离太子赏赐的宅院,那你接下来要住哪里?”
陆佐微微一笑,“草民直接回我原本住的‘高升客栈’就好了。”
刘诩思索了一下这个地方,接着道:“那行,完了我让下人给你送些衣物,等此次科考忙完,本王再给你寻个大点的住处。还有,你可是今年科考的热门哦!千万把握好。”
陆佐拱手施礼,远远地魏王的背影消失在院子里的假山后。安远山才突然问:“陆先生,您觉得魏王如何?”
陆佐看着魏王刘诩消失的地方,面无表情的摇摇头,“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安远山看着眼前的这个年轻人,竟然有种似曾相识之感,好像在什么时候见到过这种表情,看着他,忽然觉得此人如此的亲近,心想着要是能将女儿嫁给陆佐,自己其实也挺放心的。
“依老夫看,魏王和宁王、太子相比,太心浮气躁了。”安远山略显忧虑,对于自己和陆佐的选择有一些担忧。
陆佐对此次的科考,隐约有一种不祥的预感,魏王此人表面实诚,内心浮躁,能否胜任主考一职真的很难预料。
陆仁襄和殷季倒是一起奇怪的问陆佐为什么又要搬家。
“你们两个在那么大的院子呆着不怕吗?”陆佐微微一笑,一语双关。
殷季没有听懂陆佐的意思,昂这首,拍着胸脯道:“怕什么,有我殷季在,再厉害的厉鬼也不怕!”
殷季说罢,堂内的人都笑了。
陆佐抚着殷季的头笑着道:“季儿啊!你知道这天下其实还有比鬼神更可怕的东西么?”
殷季一脸疑问,清澈的双眸看着陆佐道:“怎么还有比鬼神更可怕的?我以前睡在破庙的时候,什么也不怕,就怕鬼了!”
“当然有!”陆佐呵呵一笑,“比鬼更可怕的是人的欲念!”
“不懂!”殷季歪着头,一脸不解的模样。
转眼二月到了,还不到半个月常科考试就要开始,魏王刘诩已经忙得不可开交,早上很早就得早朝汇报工作,下朝还得去礼部安排一应事物,直到黄昏回家的时候,还有一些官员和举子会上门拜访。
相比之下宁王府和太子府就显得越加的冷落,平日里常来往的,如今也很少来了,不常往来的,反而见不到人了。这样的情况已经有一段时日了,宁王刘询倒不是很在意,而次子刘行之却已经按耐不住。
今天是二月初一,已经是黄昏时候,天边红霞万里,街市上依旧热闹着,几个大户人家已经在门口点起了灯笼。
刘行之用过晚饭之后,身边只带着一个家丁,一起偷偷的来到魏王府的大门前,单间魏王府是不是的都有一些达官贵人进进出出,看得刘行之心头忿恨。
身旁跟着的家丁见主子焦急万分的盯着魏王府,于是不明就里的说理句:“小少爷,我们要不进魏王府看看吧?”
刘行之瞟了一眼家丁,伸出右手便劈头盖脸的就打下去,边骂道:“看你个头!”
那家丁揉着脑门很无辜的看着刘行之,委屈的说:“小少爷,我们都在这看半天了!”
刘行之伸出左手又往他的脑门拍过去,愤愤的道:“说多少回了叫我大少爷,再不长记性就把你卖了!”
家丁被骂得不敢说话了,看着魏王府的门口,忽然发现了一个熟人,赶紧指着魏王府的门前说:“大少爷你看!你看!那个矮矮胖胖的是不是御史大夫杜宗庭,杜大人?”
刘行之顺着下人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是他,“你小子还知道的不少嘛!”
“杜大人来过咱们府上,小的见过!”家丁谄媚地笑着说道。
刘行之见杜宗庭被王府的几个下人接进去之后,便又愤愤的回宁国府了。
天色已经渐渐暗了,渐渐地还是会些许寒意。
刘行之回府后,径直奔书房去找父王,果然父王和哥哥刘行远都在。
宁王刘询见二儿子风尘仆仆,于是饶有兴趣地问:“行之,干嘛灰头土脸的?怎么啦?”
刘行之咬着后槽牙轻“哼”了一声,并未答话,来到书案前。刘行远原本坐在宁王的对面,见弟弟没好气的跺着脚进来,自己赶紧站起来给弟弟刘行之让座。刘行之也毫不客气,直接就坐下了。
刘行之抡起斗大的拳头,狠狠地击在书案上,然后歪着头气道:“父王,亏你们还这么淡定,我看现在九王叔可春风得意了。”
宁王刘询见这个小儿子这么上心,心里又开心又担心,抚着胡须笑道:“行之啊,你就是太心急。这魏王才得势几天呢,看把你急得。”
刘行之右手食指敲着桌子,凝眉焦急的道:“父王您可不知道,现在魏王府的门槛都快被人踏平了,再这样下去,等常科考试这股风一吹,追随他的人,我看就跟黄沙一样多,被吹得遮天蔽日了。”
“行之啊,办法是想出来的,干着急有什么用!”刘询拿起茶杯徐徐的抿了一口。
刘行远站在一旁,也笑着说:“二弟,我看太子估计比我们还急呢!”
“诶!对!”刘询放下手中的茶杯,指着刘行远跟刘行之说,“你哥这会可不糊涂,为父敢肯定,现在太子估计已经憋了一肚子的坏水,正准备对魏王下手了。”
刘行之摊着双手,无奈的道:“可是现在魏王正得宠,太子也奈何不了吧?连父王您不也是在这里干坐着吗?”
第二十七章 王府暗室
刘行之虽然性格高傲,但是对于自己能否继承大统,非常之关心,简直就像着了魔一样,所以他对现在三足鼎立的格局比以往更加着急,如此一来,自己岂不是离皇位更远了一步!
刘询见儿子刘行之这么问,摇摇头,沉吟须臾,“据可靠消息称,现在以荀昱和荀谋父子为首的一些官员,已经开始倒向太子一边了。”
刘行之脸色一变,“怎么会这样?这只老狐狸,都多少年了,怎么现在这么轻易地露出狐狸尾巴了?”
“是啊,现在的情况可不太妙,原本势均力敌的态势,现在马上就向太子一边倾斜了。看来我们不得不做出一些变动!”刘询说罢,若有所思的模样,却又显得有些惆怅。
刘行远原本不是很喜欢这样的党争,可是身处宫闱,贵为皇子龙孙,势必就会逼不得已,“父王,那您觉得现在那个陆佐会来帮我们吗?”
“陆佐?”宁王刘询似乎都快将这个人遗忘了,反应了一下,接着轻蔑的一笑,“一介布衣,又无背景,只怕成不了什么气候!”
“可是听说太子却奉若上宾啊!”刘行远对陆佐的印象倒是不错,“依孩儿看,这个陆佐倒是有些能耐。”
“你以为太子会在乎一个小小的陆佐,他不过就是和我们一样,逢场作戏罢了。”刘询解释着。
刘行之瞥了一眼哥哥,没好气的道:“哥,亏你痴长几岁,这都不明白,这些都是做给天下人看的!要不怎么能体现我们礼贤下士呢!”
刘询听罢哈哈一笑,指着刘行之说道:“行之啊,假以时日,为父可得慢慢提拔你啊!”
“父王说笑了。”刘行之舒展眉头,不禁笑逐颜开,“这是咱们家族兴旺的大事,孩儿自然比旁的事上心。”
刘行之说的时候,很不自然的看了一眼刘行远,因为最近这位不务正业的哥哥,又开始和刑部那边走的特别勤快,据说又开始喜欢上查案了。
刘询知道刘行之的意思,也觉得刘行远有些不求上进,于是板着脸问刘行远,“行远啊,听说你最近又天天往刑部跑,有没有这回事啊?”
刘询那语气就像是儿子做错事,父亲训导儿子的口气。
“额……”刘行远脸部抽搐了一下,怯怯的不敢接话。
“刑部尚书崔皓虽然是为父的心腹,但是你这样天天往那边跑,难免授人以柄,你最好少往刑部去的为好。”刘询见儿子低头不语,又朗声强调了一边,“听懂了吗?”
“孩儿知道了!”刘行远尴尬的答道。
“咚咚咚”这时候门外有人敲门,一个老迈的声音从门外传来,说道:“老爷,方便吗?”
刘询朗声答道:“老管家,进来吧!”
须臾,一个满头银发的老管家推门而入,虽然年事已高,然而依然步履矫健。
“有什么事儿吗?”刘询温和的问道。
“老爷,大理寺少卿杨佑显,杨大人已经在密室等候多时了。”老管家用沙哑的嗓音低声说道。
刘询应了一声问:“是从密道来的吧?”
“正是,老爷吩咐过,杨大人很小心的。”
刘询点点头,“你去备一些酒菜送去,本王就来了。”
老管家点头称是,便转身离去了。
宁王府的密道,是专门为方便与心腹往来而修建的,平日关系平常的属下并不知晓,只有宁王认为身份地位显赫,且是自己心腹的人才知道这条密道。宁王府的前门就是西宁街最繁华的地段,就在这个路口便是一座杏花酒楼,这座酒楼其实就是宁王暗中派人买下的,实际就是为了掩人耳目,故而在酒楼的柴房内修了一条暗道,直通宁王府的柴房。
刘行之见父王神神秘秘的,最近总让杨佑显走密道,心下也奇怪,于是问:“父王,杨佑显最近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儿?老往咱们府上跑!”
刘询从书案后的圈椅吃力的边站起身,边道:“走吧,一起问问便知。”
说罢,刘询走在前头,刘行之和刘行远随在左右,刘行之见哥哥也跟去,便阴阳怪气的道:“哥,父王说让我去看看,我看你还是去周姨娘那去请个安罢。”
刘行远被弟弟这么一说,停住了脚步,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们两人走出房门,再看看弟弟谄媚的扶着父王的动作,心底里不禁有些酸楚,顿时感觉鼻头一酸,叹息了一声,便直接往母亲的房间去请安了。
刘行之扶着父王走了几进院子,来到后院的柴房,看了看门外四处无人,刘行之便回屋,拨开角落的柴火堆,角落底下一个拳头大的石头,刘行之俯身轻轻扭动了一下石头,机关瞬间就被触发。接着面前的那一堵墙出现了一扇暗门,缓缓的被打开,借着里面的火光,可以看清楚暗室,差不多有四丈见方,正对着还有一条通道,是通过西宁街酒楼的柴房,正中间只摆着一张桌子和几把圈椅。
暗室里,一个中年男子穿着常服正坐着等候,见宁王出现,赶忙站起来躬身施礼。
“杨大人不必客气,赶紧坐下,我们一起喝几杯。”刘询和杨佑显相互谦让着坐下。
桌子上,老管家已经摆好了酒菜。刚坐定,刘询就迫不及待的追问:“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刘行之知道肯定有什么大事,于是也认真的坐在旁边侧耳倾听。
杨佑显沾沾自喜的汇报道:“现在据下官这两日的观察,李释之确实开始坐立不安,对下属没少发脾气。看来魏王真的想要对他动刀了。”
“嗯!”刘询深思恍惚了一下,“这对我们而言,不是什么坏事。”
刘行之不明就里,好奇的问:“什么意思?”
杨佑显解释道:“公子有所不知,这大理寺卿李释之是李皇后的长兄,可以说是太子的人。不过前两日早朝的时候,御史大夫杜宗庭又将当年李释之主审的‘吴卿丰’一案搬出来,指控李大人当年失察之罪。”
“哦?”刘行之愈加好奇,“这个我知道,不过那杜宗庭为何还要翻出这样的陈年旧账?”
“公子您可能不知,这杜宗庭行事小心,谁也猜不准他是谁的人!不过这老家伙,既然能两年内从台院的六品侍御史连上三阶,一跃而成御史大夫,想来背后的靠山必定不一般。此次重翻旧帐,估计为的就是扳倒李皇后的长兄李释之。”杨佑显有些不可思议的说着。
第二十八章 国舅之忧
当大理寺少卿杨佑显介绍御史大夫杜宗庭的时候,刘行之似乎想起了刚才的一件事情,“父王,孩儿刚才在魏王府门口偷偷观望的时候,您猜孩儿看到谁进去了?”
“谁啊?”
“就是这个御史台的杜宗庭。”刘行之敲着桌子,低声的报告着自己的重大发现。
杨佑显看了看刘行之,然后对宁王刘询说道:“王爷,看来杜宗庭是魏王的人,绝对错不了了。”
宁王“哼”了一声,“没想到今年刚入春,这么多原本不露声色的老狐狸,现在就开始原形毕露了。”
“王爷,您说李释之既是国舅爷,又是大理寺卿,如果太子真的抓到他的把柄,皇上会治他的罪吗?”杨佑显最为关心的就是这个问题,毕竟自己现在是大理寺的副职,如果李释之一旦倒台,最有可能顶替李释之的就是自己。
宁王沉思了一下,刘行之便趁机插话道:“我看很难,毕竟李释之是皇后的长兄,而且听说他刚正秉直,太子多番上门求他去太子府吃个饭,都被李释之拒之门外。我看皇帝是不会舍得的。”
“不一定!”宁王想了想,捻着胡须冷冷一笑,“‘吴卿丰案’是皇帝的心病,也是他的底线,依本王对父皇的了解,若果真李释之有私放吴家的人,皇上肯定会斩草除根、绝不姑息的。”
“是是是!”杨佑显听后眉开眼笑,拱手笑道,“那到时候还得倚仗王爷能襄助则个。”
宁王点点头,“佑显啊,这几日,你就盯紧李释之。他要是有什么异常的举动,马上跟我汇报。”
杨佑显在暗室里和宁王父子推杯换盏的喝了几巡,便从来时的暗道回去了。
漫漫的长夜,不知何时下起了细雨,大理寺卿李释之的府上,仿佛是被蒙蒙细雨包裹住,早春的寒气也越加的沉重。厢房内深沉的背影,在里面来回的踱步,时不时还传出一阵阵的叹息之声。而屋外一个袅娜的身影,将厢房的门缓缓打开。房间里的李释之仿佛才惊醒过来,看着眼前妻子关怀的眼神,李释之又不禁长叹一声。
李夫人也不问话,只是低头走向圆桌上拿起一壶热茶,倒在杯子里,给自己的丈夫递去。
李释之接过夫人的茶杯,平时好茶的他,今日竟直接“咕嘟”一声一饮而尽,然后徐徐的说道:“夫人怎么还不睡下?现在天已经很冷了。”
李夫人此时眼泛泪花,关切的道:“相公你就不要再想了,一切听天由命。更何况你是皇后的哥哥,估计哪一个也不敢动你呢!”
“哎,夫人你有所不知啊!”李释之怅然道,“一直以来我洁身自好,秉直办公,为的就是不被任何人抓到把柄。没想到我尽职尽忠十多年,还是被人抓住了把柄。现在这一次只怕皇上会再翻旧案啊!”
李释之说罢,怅然若失,心绪久久不能平复。
“释之,杜宗庭指控你的事情是真的吗?”李夫人也有些好奇,忍不住也问道。
李夫人刚问完,原本还惆怅之色的李释之猛一回头,看着自己的夫人,眼露凶光,李夫人看到丈夫骇人的眼神,不禁咽了一下口水,不敢再追问,
气氛凝重了片刻,李释之才缓缓地平静下来,长舒一口气平静地道:“夫人啊,这事你对谁都不能说,不管有没有,你都不能点一下头。记住了吗?”
李夫人此时热泪盈眶的点点头道:“不管怎么样,发生什么,妾身一定都陪伴夫君左右!”
李释之一把将夫人搂进怀里,“现在还不是说这种丧气话的时候!明日我就去找皇后娘娘。”
一夜连绵的春雨,在院子里沙沙作响,李释之挨了一晚上,终于鸡鸣起更了。
李释之更衣上完早朝之后,便先去慈宁殿求见皇后娘娘。皇后知道自己的哥哥有要事才会求见自己,于是便在殿后的耳房等候。
李释之一见到自己的妹妹,便直接跪倒在地,皇后赶紧将他扶起,然后屏退左右的下人。
“妹妹!这回哥哥是真有难了。”李释之说罢眼含热泪长叹几声。
皇后娘娘厉色道:“哥哥,怎么遇到这么个事就哭哭啼啼的,以前你可不这样!”
“妹妹你有所不知,这一次的事情非同小可啊!”
李释之正欲说时,皇后便冷笑了一下,道:“哼,不就是吴卿丰的事儿吗!有什么好怕的!”
“妹妹你也知道啦?”李释之诧异道,“皇上上次临退朝的时候,还说他会亲自过问呢!”
“怕什么,本宫已经在皇上那里打听过啦,皇上不会过问此事的。”皇后淡淡的说道。
“当真?”
皇后不耐烦的答道:“千真万确,我的好哥哥,你尽管放心好啦!”
李释之这才如释重负,眉头稍微舒展开来,脸上有了一丝喜色。
“不过哥哥啊,我可得说说你。”皇后厉色的嗔怪道,“你说你的外孙好歹是当今的太子,你不帮帮人家也就算了,现在怎么还惹出这么一桩事情来,到时候我们都得跟着被连累。”
李释之讪笑着说道:“您知道愚兄一向雷厉风行,得罪的人多,所以如果再陷入这朝堂之争,只怕会得罪更多的人。”
皇后轻蔑一笑,“啐!哥,你还好意思说,这几年你还不知本宫在皇上面前说了你多少好话呢!”
“娘娘教训的是,愚兄一定铭记在心。”
皇后深知自己这个哥哥的秉性,李释之为官刚正不阿,对于朝堂党争很少过问,一半是为了明哲保身,一半是因为洁身自好。这几年李释之在朝堂之所以能混的如鱼得水,也有一部分原因是自己皇后的身份,皇帝之所以对此次杜宗庭的指控置若罔闻,一半则碍于皇后的面子,二则也因为李释之。
“哥,妹妹我这次在皇上面前可是为你央求了一件好差事了。”皇后说时,脸色甚是得意。
李释之好奇的问:“有劳妹妹了,什么事?”
第二十九章 加官进爵
李释之深知自己的妹妹贵为皇后,她既然说给自己央求了一件好事,肯定是在皇帝面前为自己谋的什么差事了。
皇后得意的说道:“你知道这相位已经空了多少年了吗?”
“有十余年了吧?”李释之若有所悟,接着情绪激动的问:“妹妹是说,您在皇帝面前举荐我为当朝宰相?”
“正是!”皇后看着哥哥惊讶的表情,心头掠过几丝快意。
“这……”李释之激动得不知如何说起,可是沉思片刻后,忽然想起往年的事情,不禁又惊慌失措,“可是……”
“可是什么?”皇后见他表情奇怪,于是笑道,“哥哥,不必惊慌,没什么好怕的!”
李释之依然不放心,道:“可圣上在位二三十年年多年来,期间十一年历任的宰相就有六个,而这其中任期最长的是吴卿丰,在任八年,其余的任期都没满三年,而且所有的宰相都是同样的下场,或身首异处,或满门抄斩啊!”
李释之说的时候,仍心有余悸,这个烫手的山芋,充满了诱惑,同时也暗藏杀机。
皇后不紧不慢的说道:“但是这些宰相不都没有像你妹妹这样的靠山不是。哥,这可是你千载难逢的机会啊。”
李释之还是不放心,“正因为多年来宰相位高权重,所以皇帝才想着撤掉宰相之职,吴卿丰被灭门后,已经有十余年未开设宰相一职,怎么如今圣上又想着让我担当宰相呢?”
“哥啊,你看这满朝文武有谁比你更适合这个位置呢?一则你为人处世雷厉风行、刚正不阿,从不参与朋党之争,二则你又是国舅爷,就凭借这两点,谁会动你。”皇后深知皇上之所以会答应她的请求,第一个原因其实是最主要的,以李释之的人品和资质,担纲宰职确实很合适。
李释之思来想去,铁下心肠便应允了,反正从这件事看来,至少皇上现在并没有相信杜宗庭的一面之词。
次日早朝的时候,天气甚是晴朗,百官齐聚的时候,只有李释之一人情绪异样,因为他知道一会儿可能会发生一件让百官震惊的事情,所以他的心情一直忐忑不安。
皇帝一一处理完朝事之后,才让监宣读拟任李释之为宰相一职的圣旨。圣旨宣读完毕之时,百官哗然,多年未决的宰辅一职,今日竟然又重新启用,百官纷纷猜不透圣上心中所想,有的惊慌失措、有的愤愤不平、有的不明就里、有的咬牙切齿、有的暗自窃喜。
众人正低声交头接耳议论的时候,监喝止道:“肃静!”
“好啦!”龙椅上一个老迈的身影微微前倾,“你们有什么疑问吗?”
汉帝的语气就像是在质问,百官瞬间个个屏息不敢出声。
其中太子的人自然乐得李释之担任宰相一职,虽然李释之不会站在太子这一边,但也是太子的舅舅,所以总比落在他人的头上好。宁王和魏王的人,也是想着李释之并没有明确的党争立场,如果让他来担任宰相,也不失为一个折中的人选。于是百官并没有人站出来反对,众人纷纷跪倒,山呼万岁圣明。
“都免礼罢!”汉帝这才得意的向后靠着,“现在既然李爱卿担任宰辅一职,那接下来的职责就得明确一下。此次任命与以往尚书令、内史令的宰辅不同,朕称之为首座相公,三省由首座相公李释之兼领。”
李释之赶忙又下跪拜谢天恩之浩荡。
汉帝此言一出,大殿之内其他人瞬间哗然,众人纷纷不明所以。荀谋也是心中一惊,以皇帝如此独断专行之人,怎么会给李释之这么大的权利,不过荀谋这样的思考也就那么一瞬,细想片刻之后,忽然有一丝明白圣上的用意,可是又说不上来。
“肃静!”监再次高声提醒道。
汉帝接着道:“那大理寺卿一职如今空出来了,诸位爱卿有没有合适的人选呢?”
这时候殿内的大臣又开始面面相觑、议论纷纷,但是此事来得突然,每个人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宁王刘询赶紧给刑部尚书崔皓使了个眼色,崔皓是个极为聪明的人,一眼就明白宁王的意思,于是挺身出班,“臣刑部尚书崔皓有禀。”
“嗯!”汉帝淡淡的道,“崔爱卿有什么说的吗?”
“臣与大理寺共事多年,对大理寺所处理之案件实在深感折服,其中李大人之功自然首屈一指,而大理寺少卿杨佑显大人也功不可没,在位多年勤勤恳恳,所处理的案件也都是令人心悦诚服。故而依臣看来,大理寺卿一职理应由杨大人接任。”
汉帝点点头,“诸位可有异议?”
众人听后都瞠目结舌,显得有些措手不及,因为今日朝议之事,皇上根本就没有事先提起过,所以很多人都没有做好心理准备。而大理寺卿一职,似乎一时间谁都找不出第二个比杨佑显更合适的人选。
汉帝见没人说话,便直接宣布道:“好!诸位爱卿既然没有异议,那么大理寺卿一职就由大理寺少卿杨佑显担任吧!”
退朝后,宫门外的大臣们纷纷散去,还有几个大臣依然三五成群的议论着早上的事情。
太子刘衍也等不及回府问荀谋,在朝门前直接挽着荀昱父子来到宫墙的角落里,低声问荀谋:“荀将军,这圣上今天什么意思?本宫想了好久也想不明白他的用意是什么?”
荀谋面色凝重的长吁一声,“这个很难说是好是坏,李大人是太子您的亲舅舅,总比别人坐这个位置的好。不过……”
荀谋欲言欲止的样子,让太子刘衍心急如焚,“不过什么……”
“不过下官总感觉哪里不对?一向大权独断的圣上,今日怎么会给李释之这么大的权利。而且前几天杜宗庭刚参了他一本,皇上怎么可能会对吴卿丰一案不闻不问呢?这可是他的一块心病啊!”荀谋迟疑道。
荀昱这时候插话道:“你说会不会是因为时间久远,圣上幡然醒悟了?也或者是不想再追究了?而且杜宗庭的指控本身就是一面之词,只怕不足为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