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章 五味杂陈
日暮西垂,天边的晚霞都将校军场映红了,天也开始慢慢转凉了。
经过一天激烈的争夺之后,汉帝心里也有数了,听完高筠的一番高论之后,结果也就高下立判了,这样的结果自己也甚为满意,于是笑道:“好,方才高爱卿和庞爱卿所说的大家也都听到了。现在时候也不早了,那我们就选出今日第三局的获胜者,由三品以上的官员一同选票,大家觉得哪一个说得好,就将名字写在木牌上,票高者即为第三局的获胜者。”
汉帝示意内监张岑将木牌和毛笔发到每一位三品大员手中。徐秉德接过木牌之后,心中暗喜,抬眼和太子等人对视了一下,拿起的手中的毛笔便在木牌上奋笔疾书。
“都写好了吗?”汉帝高声问道。
“臣已写好!”大臣们三三两两的回答道。
底下没机会写名字的大臣,以及场下看热的人们也都踮起脚尖,屏气凝息的侧耳倾听上面在说些什么,耳力好的听到上面的讲话之后,都会跟后面耳力不好的人高声重复一遍。
“快快,刚才陛下说什么呢?”
“等一下等一下,陛下刚才在问那些三品以上的大员们名字写好了没……”
汉帝捋着胡须,神情中也有些期待,“张公公,收上来吧!”
张岑手捧着木托盘,来到官员的身前,边走边道:“各位大人们,请把木牌倒放,名字朝下。”张岑走了一圈,托盘内又放叠慢了木牌。来到汉帝的跟前,双手呈上,“陛下,一共三十七张票,请陛下御览!”
汉帝道:“不必了,就交由你来唱票吧!”
“遵旨!”张岑用尖锐的声音回答道。
张岑又叫了以为小太监上来,将手中的托盘交给他,然后开始翻牌唱票,“庞蛊一票,高筠一票……高筠十票,庞蛊两票……”唱票完毕,张岑启禀道,“陛下,唱票完毕,高筠三十一票,庞蛊六票!”
汉帝如愿以偿的呵呵一笑,“那这么说第三局的胜者就是高筠高爱卿咯!”
庞蛊虽然心有一丝不服,却也无话可说,毕竟陆大哥派自己来不是为帅位而来,所以这样的结果也是意料之中,并没有感到意外,神情也没甚不满。高筠心中却五味杂陈,方才比武都没什么感觉,现在赢了比赛,反倒是觉得压力倍增,征讨大蕃国,收复鄯州,这可不是儿戏,凭借自己这半斤的兵法战阵,如何能敌得过狡诈圆滑的蛮夷呢?陆佐见太子等人正面带笑容的和他身旁的大臣说着话,便猜到自己的计谋已经得逞,陆佐紧咬牙关才得以克制住嘴角的笑意。
在场的诸位大臣大部分哈哈大笑,也都心满意足,毕竟高筠是科举出身,赢得桂冠确实可贺,庞蛊不过是一介草莽,就凭他方才的那一番言论,若真的让他上阵带兵不带乱了套了!
汉帝兴致冲冲,一拍桌案,笑道:“好!那朕就宣布,此番征西行军大元帅就由高筠担任!”
诸位大臣和场外的看客们听罢,全跪拜在地,高呼:“恭喜陛下,贺喜陛下!”
“大家都起来吧!”汉帝朗声道,“此次比武收获颇丰,诸位考生以及大臣们也都辛苦了,今日不仅我们选出了征西的大元帅,还收获了一位稀世之才……”
汉帝说罢,所有人的眼神都投向了庞蛊,汉帝继续道:“庞蛊今日的表现大家也有目共睹,所以朕决定,特封庞蛊为怀化司阶,此次亦随同出征大蕃国!”
庞蛊听罢跪伏在地,可是心内却五味杂陈,自己本无意功名,习惯了闲云野鹤的时光,哪里受得住这种束缚,“陛下的厚爱庞蛊不胜感激,但是……”
“好了!”汉帝神色略显疲倦,微微扬手,“朕也疲乏了,今日比武就到此为止吧!”
暮色深沉,荀昱父子行色匆匆的下马之后,二人也不搭话,表情肃然,径直往府门内走去,几个门子见状也不敢上前搭话,只有管家随在其后伺候着。
父子二人走至堂屋前时,荀昱见管家尾随其后,便厉色吩咐道:“好了,你去备下晚膳,好了再来叫我们!”
堂屋内明亮的灯光,晃得荀谋气不打一处来,举起桌案上的茶杯就往地上摔去。
荀昱也不好相劝,坐在正中,也跟着一拍桌子,怒道:“圣上实在是不给情面!咱们荀家为了他刘家江山守了多少年,如今竟然宁愿相信一个江湖莽汉!”
“这个庞蛊看来来头不小!”荀谋凝眉深思道,“半路杀出这么个程咬金来,原本算好的事情现在也……不对,我们现在也不算是输,毕竟高筠现在不是他们的人!”
荀昱也略感安慰,“可是你说庞蛊真的会是陆佐的人吗?高翰说他是陆佐的人,可靠吗?”
“太子那边有关于他的消息吗?”
“太子还没说!”
这时门外有人轻叩房门,“老爷,太子殿下在院外等您呢!”
荀昱喃喃道:“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继而朗声应道,“我们马上就来!”
荀昱父子出门将太子迎回之后,将茶奉上,三人在堂屋内分主仆坐定。太子刘衍的神色似乎和荀昱父子相反,荀谋心里也清楚,现在对于他而言,无论是自己还是高筠,谁拿到帅位都不紧要,关键是夺得帅位的那个人是不是自己的人,换言之,只要夺得帅位的那个人只要不是宁王刘询的人便可。当然,在刘衍看来,荀谋夺得帅位当然最好。
“殿下,您吃了吗?要不一起在我府上用膳吧?”荀昱和蔼的拱手问道。
刘衍挥挥手,“不必了,方才已经草草吃过了,所以马上就赶过来了!”
“什么事还能殿下大驾?”荀谋问道。
刘衍看了堂屋紧关的大门,低声道:“荀国公,荀将军,高翰猜得不错,据邓灼回报,那个叫庞蛊的人,果然和陆佐有关系,前几日还去过陆佐的府上!”
荀谋点头思忖道:“看来我和我师父都没猜错,陆佐之所以会向皇上进谏比武选帅,就是为了安插自己的人夺得帅位!”
刘衍却拍案哈哈大笑!
第一百二十三章 嘘寒问暖
荀昱一脸困惑的看着儿子,不利?怎么会说是不利呢?即使输了和荀家也毫无干系呀!荀昱便问:“此事与我们何干,为父怎么看怎么感觉对我们有利呢?”
荀谋坐在父亲的旁边,不安的摩挲着扶手,“前番兵败在我,圣上不怪罪于我,依然是皇恩浩荡。此番圣上再次派高翰挂帅西征,如果再败,只怕彼时圣上会新账旧账一起算。而且此去西征必然不能再败,如若不然国库空虚,兵源不足,只怕会有倾国之危啊!”
说罢,屋内一片沉寂,荀昱站起身在屋内往来踱步,看来势态并不是自己想的那么简单。
太子刘衍做马车,来至高府门前,府门上悬挂的大红灯笼,映照出刘衍嘴角的笑意,几个门子见是太子爷的车驾,一个小厮一溜烟的就跑到府内报告,另外几个门子见太子爷心情不错,于是前呼后拥的上前笑脸迎候。刘衍心情不错,对于几个门子的热情也毫不推却,还笑着向他们拱手问好,“大家辛苦了,今晚你们的宵夜就由本宫来请了,一会儿我让我的随从给你们买京城最好吃的那家潘记汤饼!”
“谢谢太子殿下,谢谢……”
这时候高翰不知何时从院子内闪出,将几个门子喝止住,“你们怎么如此无礼啊!还不都退下!”
门子回头见是大老爷,又都低着头回门房去了。高翰赶紧上前向太子作揖行礼,“家奴无礼冲撞,让殿下您见笑了!”
刘衍笑着一摆手,“诶……高大人啊,你客气了!这些奴才也够辛苦的,帮忙慰问一下也是应该的。”
高翰恭恭敬敬的做了一个请的姿势,“殿下外面说话不方便,您里面请!小的已经在堂屋内备下薄酒,就等您来了!”
“哦?”刘衍略感惊讶,“你怎地知道本宫会来?”
高翰哈哈一笑,“当然!下官早上一起来就听见院子里喜鹊叫喳喳,当时就想着今天肯定会有贵客临门,下官再细想,也就殿下您当得起‘贵客’二字了!”
刘衍听罢哈哈大笑,“好好好!那就叨扰了!”
二人进到堂屋坐定之后,刘衍看着桌子上摆满了山珍海味,于是拿着筷子指着那么多菜,笑道:“这十几样菜做的不错,看着令人食欲大增啊!高大人让您破费啦!”
高翰摆手笑道:“诶,殿下您客气了,这些菜就是专门为您请的京城名厨来做的,这味道更是绝了。请的那位名厨做的这道槐叶冷淘更是一绝,这是以槐叶汁和面,夏天吃这个最是消夏解暑、清爽可口了。”边说着边给太子的碗中夹了一些面,“您尝尝看……”
刘衍吃了一口之后连连点头,“果然名不虚传啊!这道菜本宫也很久没吃了,确实不错,今日能重新品尝到,还得感谢高大人啊!”刘衍四处看了看,问道,“高大人令弟呢?怎么不见他?”
“舍弟比武完了之后,圣上后来又传旨说在宫中摆下了琼林宴,宴请他和庞蛊,所以这才又入宫去了。估计一时半会儿还回不来。”
“高将军看来很忙嘛!”刘衍笑道,“本宫来多次都没见着他!”
高翰道:“劳殿下您惦记,改日下官定当带着舍弟一同到太子府请安谢恩!”
“谢恩?”刘衍呵呵笑道,“谢本宫什么恩?”
高翰谄媚一笑,“舍弟能有今日的帅位,若不是殿下您照顾,他哪有这样的福分啊!”
刘衍看他这么拍自己马屁,心下暗笑,向高翰一摆手,“高大人此言差矣,这都是高将军凭自己的真本事得来的,本宫并无寸尺之功,若说福分,还得是本宫占你高侍郎的福分啊!”
高翰笑着欠身道:“殿下说笑了,我们高家还得多多仰仗您的厚爱!”
“好说好说!”刘衍笑道,“本宫自那日在朝堂上听过高大人对黄河水患的一番高见之后,一直觉得你在工部当一个侍郎,呵呵……实在是屈才啊!”
高翰眼前一亮,站起身向太子作了一个深揖,“今后下官兄弟二人还得仰仗殿下您的提携啊!”
晚风习习,八月以来天气渐渐凉爽,虽然今日比武陆佐等人看得血脉喷张,但是心里却如暖风熏过。陆佐和徒弟殷季正在堂屋内吃的有说有笑,陆佐不时的给殷季的碗中夹菜,边笑着夸奖道:“季儿,你今日发挥得着实厉害,你看在座的众人无不被你这个小孩给镇住……”
殷季咽下一口饭菜之后,不等师父说完,便不耐烦的道:“师父您都夸了好几遍了,还说!”
陆佐欣慰道:“为师这是为你高兴啊!你跟我也有一段时间了,今后还希……”
“老爷,老爷……”老潘匆忙的敲着房门,“杏花酒楼的代爷找您!”
“人呢?”
“在院子外边儿呢!”
“请他进来吧!”陆佐淡淡地道。
“他说有急事儿,让您跟着去一趟,您看……”老潘有些为难的道。
殷季埋怨道:“还让不让人吃饭了,这什么时……”
陆佐按了一下殷季的肩膀,示意他不要乱说话,对殷季低声道:“想来有什么事情吧!”说罢继续冲房门外朗声道,“那你去说一声,我换一身衣服这就来。”
殷季听着院子外的脚步声渐远,便低声问道:“师父,您说这是庞大哥还是宁王差他来叫我们的?”
陆佐冷笑道:“你说呢?还能有谁能请得动代恒亲自来叫我们!”
师徒二人换了一身青衣,来到院前,相互拱手施礼毕,代恒又躬身赔礼道:“听管家说陆先生正在吃饭,在下实在是打扰了。”
“代先生客气了,不妨事的!”陆佐伸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那就走吧!”
三人来到杏花酒楼,殷季拉着师父想要他一起去找庞大哥,陆佐见代恒为难的脸色,知道宁王可能是有什么急事儿,于是严词拒绝道:“现在先算了,等我们办完事儿再回来看他不迟。”
殷季这才讪讪的跟着陆佐后面,进了柴房的密道,来到宁王府。还是和之前一样,来到宁王府的柴房之时,又有人接应,代恒送到这里之后,便转身离开了。
第一百二十四章 欲进先退
宁王府的堂屋内,宁王刘询手拿着剪刀,正沾沾自喜地侍弄着多宝阁上的盆栽,嘴角笑意从方才回府到现在,一直久久不能褪去,是啊!刘询已经很久没有找到这样的感觉了,现在看来自己当初精心救出陆佐还是很正确的决定,在当时看来简直是冒险行事,可是如今回头细想,这简直就是从太子虎口中捡了一个大便宜,自从有了陆佐这一个智囊,好像在短短一个月间,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了,而太子还晃然不知自己的处境,这就是高手啊!可是?刘询眉头皱,转念一想,又发现了一丝不对劲,可就是说不上来是什么感受,对啊!短短一个月间,陆佐到底是如何做到的呢?他究竟是什么人?现在不得不对他的身世再打一个疑问,据他所说自己不过是鄯州一个小地方的山野村夫,可是从他的言谈举止,还有眼界襟怀,乃至于人脉朋友,简直可以说是手眼通天,试想一个山野村夫怎么可能让那么多的英雄豪杰听命于他,又怎么可能结识当年的股肱之臣故知禅师呢?而且还成为他的关门弟子,要知道故知禅师早已出家不问俗世了!这一切的一切,还得亲自问他才能明白。
刘询正思索着,被院外的脚步声惊醒,抬起头来,看着院子外闪动的人影,刘询嘴角的微笑又挂了起来,他疾步冲到廊檐下,向陆佐深深地一鞠躬,极尽礼数。
陆佐也赶忙深鞠一躬回礼,“王爷这是折煞在下啊!我怎敢受此大礼啊!”
刘询哈哈一笑,“陆先生客气啦!这是理所应当!来来来……”刘询上前挽住陆佐的手,向殷季微笑示意,然后眼神示意管家退下,继而领着他二人大踏步走进堂屋。
分宾主落座之后,殷季依然站在师父的身后不说话。陆佐则拱手客气的问:“不知王爷传唤在下前来,有何要紧事啊?”
刘询笑道:“并没有什么事,只是有几件事有些不明白,想请教陆先生您!”
陆佐也猜到了**分,但仍然客气道:“王爷不必客气,您是主,我是臣,有什么疑问但说无妨。”
“今日那个叫庞蛊的人,是不是陆先生您请来的?”
陆佐微微一笑,也不想过多隐瞒,估计老潘早就在暗中告诉他了,于是点头道:“正是!”
刘询见陆佐坦诚相待,心内也甚是宽慰,于是有心继续问下去,毕竟庞蛊如此厉害的角色,谁都好奇,“那他究竟是什么人?”
“没什么不同,他自幼习武,天赋过人,能有今日盖世武功,也不是一朝一夕的,只是他向来隐匿江湖,所以极少人知道他。这次也是应我相邀,前来参加比武的。”
“这么说这次比武选帅,可以说是陆先生您……”刘询说着压低了声音,“是您一手安排的局咯?”
陆佐微笑点点头。
刘询向陆佐竖起大拇指,连连赞叹,“高,陆先生您这招实在是高啊!”
“王爷过誉了,这只不过是其中一招,接下来收回鄯州,赢得此战才是重中之重。”陆佐神情严峻道。
刘询皱眉道:“那此次出征有把握赢下吗?毕竟连号称战无不胜的的荀谋都栽在鄯州了。”
陆佐信心满满的点头,“一切尽在我的掌控之中!”
“可是……”刘询欲言又止之状。
“王爷就直说吧,不必有何隐晦!”
刘询笑道:“这个高筠到底靠不靠谱?本王可是听说他的哥哥高翰跟太子走得很近啊!万一他是太子的……”
陆佐狡黠一笑,“这点王爷不必担心,我自然有我的办法!你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千万不要和高筠走得太近!”
刘询点头答应,又问:“那接下来你要不是不在京师,本王该如何应对?”
陆佐低头思忖道:“这个嘛……王爷在我离开的时间里,切不可结党营私,每日早朝完毕、公干之后,就回府闭门不出,不与太子争。王爷能做到否?”
“陆先生大可放心,本王一定照办!”刘询道,“不知陆先生此去,需要多久才能收复鄯州?”
陆佐也有些犹疑,需要多久?自己也没有确切的时间能保证,但是必须尽快,不能在边关拖累太久,否则很可能会陷入另一番困境,沉默片刻才道:“只能是尽快解决战局吧,现在说这个为时尚早!”
“嗯!那本王就等陆先生的好消息了!”刘询拱手笑道,“陆先生,本王还有一件事一直很想问您!”
陆佐微一点头,“今日王爷怎么如此客气了?”
刘询哈哈大笑,“没什么要紧事,就是想问问先生您究竟是不是鄯州人氏?”
陆佐脸色瞬间一沉,可也就那么一瞬,就在他觉察到自己不对劲的刹那,陆佐马上装作没事人一样,但心里还是感到一丝讶异,看来宁王有些怀疑自己了,这可不是什么好事,于是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笑道:“王爷,怎么开始关心这个了?”
“没有!”刘询的眼睛紧盯着陆佐的双眼,想从他的眼中看出些微的变化,“陆先生要是不想说,那就算了!”
陆佐心中暗笑,宁王这一招分明就是欲进先退,今天如果不给他一个交代,恐怕宁王还会派人查自己的老底,于是笑道:“王爷言重,我们家原本是江南一带的,后来祖父和父亲相继亡故,于是我母亲带着我们一路往北投奔远亲,这才搬到了鄯州的陆家庄!只是那一段过往甚是不堪,所以我们自己家人也很少提起,更何况是别人了!”
说罢,陆佐神色凄然,刘询也没看出什么不对,于是心生同情,向陆佐一欠身,“实在对不起,勾起您的伤心事来!既然陆先生老母健在,何不一起请来京城同住?这锦绣京都什么都有,而且你也能在老母亲膝下孝敬不是!”
“话是如此说!可是家母年迈体虚,老家离此京城路途遥远,恐怕她老人家受不得旅途劳顿之苦啊!再者她老人家在鄯州,已经习惯了那里的山山水水,让家母再牵离故土来此,只怕思乡心切啊!”陆佐呵呵笑道,“之前也曾修家书问候过,家母自己也说身体硬朗,能够照顾自己,所以就暂时先把此事放在一边。”
第一百二十五章 煮豆燃萁
当陆佐领着殷季走出宁王府的堂屋,挥别站在门口的刘询之后,陆佐额头的汗珠直冒,不知是因为夏天闷热所致,还是因为紧张,亦或二者兼有。二人走出院子,殷季见师父神色不对,便问道:“师父,您这是这么了?看您刚出来就一直神色不对!”
陆佐见院子里四下无人,这才用衣袖擦了擦额头,低声问殷季,“方才在屋内,师父可有表现出什么不对劲的神情么?”
殷季使劲摇头,“季儿一直站在师父的身后,您什么表情,我没注意到。怎么?刚才有什么不对吗?”
还未及陆佐回答,就听后面有人叫,“陆先生,陆先生……慢走!”
二人回头看时,不远处管家刘三儿手提灯笼,迎面小跑而来,然后行礼作揖道:“陆先生怎么走得这么快,方才小的去给二公子饮马,迟了一会儿,陆先生见谅!老爷让小的来送送你们!”
“有劳管家了,我们自己回去不妨事的!”陆佐客气道。
刘三儿躬身请道:“陆先生您前面走着,天黑您看着路,小的给您照着!”边说着,刘三儿高举着灯笼走在一旁。
陆佐向他点头一笑,“有劳刘管家了!”
寂静的院子内,三人穿过抄手游廊,一阵阵微风从从穿堂吹来,夏夜瞬间清凉不少,陆佐的心绪也镇定许多,之所以方才会如此紧张,就是因为陆佐最怕的就是有人察觉他的身世不对,如此一来自己把柄就会落入他人之手,那么自己的报仇大计很有可能就会落空。
“站住!”
三人刚跨出远门,就听到身后有人大声叫道。三人不约而同看向右边,原来是宁王的二公子刘行之,他身后还有两个仆从给他提灯。
陆佐不慌不忙的作揖道:“见过二公子!”
刘行之听罢,不耐烦的“嗯”了一声,黑夜里看不清他的面色,不过从他粗长的应答声中可以断定,他一定在为某一件事情而不爽。
刘三儿却心知肚明,赶忙赔笑问候道:“小的给大公子您请安了,刚才您的那匹马,小的已经伺候好了!”
“嗯,很好!”刘行之语气突变,“辛苦你了,好好送陆先生回去吧!”
陆佐心底暗笑,原来是因为“大公子”和“二公子”这两句话而生闷气啊!陆佐于是道:“公子若没什么事,那我等就先告退了!”
刘行之见他态度谦和,再加上近日帮了父亲很多棘手的事情,再一联想到自己的处境,不由得也恭恭敬敬的问候道:“陆先生今日辛苦了,我听父王说你秋后会随同征西大军前往鄯州?”
“正是!”陆佐答道。
“呵呵……”刘行之谄媚笑道,“那我就祝陆先生此番能够建功立业,封狼居胥,早日凯旋,彼时我定当和父王亲自为您接风洗尘。”
陆佐回礼道:“承您吉言,谢过了!”
“诶!陆先生谦虚了,您的本事,现在大家有目共睹,破敌只在朝夕之间耳!”刘行之说时凑近陆佐跟前,谄媚的看着陆佐,低声道,“将来我还得请先生帮我呢!”
陆佐知道他的意思,他无非觉得帮助宁王就是帮助他,他父王登上皇位,那么他也想理所应当的做这个储君,毕竟他是家中的嫡长子,虽然说说这些为时尚早,但是不得不让人多想,不过陆佐现在还不想跟他讨论这些,便说道:“公子言过了,我等该回去了!告辞!”
“哦!对对对……”黑夜里刘行之的神情似乎有些尴尬,“那我就回屋了刘管家,好好送陆先生!”
“小的明白!”刘三儿利落的回答道。
三人从游廊走到假山,一路无话,殷季也因为管家在,也不敢随便跟师傅说话,静谧而又尴尬的气氛,似乎只有沉着的脚步声能够化解了,不远处柴房门前灯笼高悬,还好马上就要到了。
假山后面却迎面闪出一个人影,那人身材魁梧,一身常服,手提着灯笼,不慌不忙的向陆佐他们的方向走来。
还是管家眼尖,老远就发现那是谁了,“大公子,您怎么才回来?”
原来那人是刘行远,陆佐心下奇怪,管家怎么叫他们兄弟两都叫大公子呢?陆佐再转念一想,似乎又明白了其中缘由,刘行远年纪最大,却是庶出,而刘行之是嫡出,按照祖制刘行之确实是嫡长子,刘行之又是一个典型的公子哥,目中无人,怎么可能愿意刘行远压他一头,所以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吧!
刘行远这时远远地答道:“方才去门房取东西去了!”
刘三儿笑道:“下次让下人拿就好了,何烦大公子您亲自去呢!”
陆佐暗暗点头,身体力行,管家对他由衷的恭敬,看来平时刘行远比弟弟刘行之更得下人的心啊,定睛看时,他身后一个仆从也没有。
“不妨事!”刘行远接着问,“你这是送哪里的客人!”
“小的这是送陆先生呢!”
“哦!陆先生?”刘行远加快脚步,三两步来到陆佐的跟前,见果然陆佐,赶紧深鞠一躬,“陆先生,这厢有礼了!许久不见,可还安好?”
陆佐见他行此大礼,也慌忙还礼,“一切还好,大公子如此大礼,陆某哪里敢受。”
二人相视一笑,刘行远紧接着道:“陆先生才名如今满朝上下有谁不知,一直以来,我对先生也很是仰慕,有心向您请教,奈何你每每来府上都很匆忙,我也不敢开口打扰您的时间。”
陆佐见他诚恳至极,心里看着也很宽慰,和他弟弟相比,刘行远确实宽仁和善许多,“大公子客气了,有什么事您尽管开口,陆某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如此,我改日定当登门赐教!”刘行远话锋一转,问道,“听说陆先生此次也要随军出征?”
“嗯!正是!”陆佐知道他身为镇国将军之职,对军事应该有所见解,但却从来没有听说过关于他的事情,于是也有心考他,便问,“不知大公子对此次战事有何看法?”
第一百二十六章 镇国将军
陆佐知道刘行远身为镇国将军之职,料想他对军事应该有所见解,不过却从来没有听说过关于他在军中的事迹,似乎相比于刘行之,他的光芒要更暗淡许多,于是也有心考他,便问,“不知大公子对此次西征有何看法?”
刘行远冷笑一声,欲言又止之状,让陆佐猜测他定是个谨慎小心之人,等了他一下,见刘行远还不肯说,陆佐只能尴尬着笑道:“既然大公子不想说,那我就先告辞了!”
殷季见他磨磨唧唧的,心中这么想,却不敢这么说,但还是忍不住礼貌性的笑道:“大公子,那我们先回去了!”
刘行远躬身施礼道:“那我就代父送一下你们吧!”转而向管家刘三儿吩咐道,“刘管家,你就先忙你的去吧,陆先生我来送就好了!”
“那……”管家刘三儿看了一眼陆佐,“就劳烦大公子您了!”说罢躬身施礼离开了。
刘行远请道:“陆先生请……”
三人走在都会意的放慢脚步,说话的时候也压低声音,刘行远笑道:“方才陆先生问我有何看法,不是我不想说,是我知道陆先生一定能处理好!”
“谢谢大公子抬爱!”
“但是,我还是有一言相告!”
陆佐好奇的看着神色凝重的刘行远,道:“哦?大公子请讲,陆某洗耳恭听!”
三人忽然都停下脚步,刘行远道:“我虽不才,也未曾上阵杀过敌,但是在军中,素来听我的属下说,大蕃国野心不小,从最初的弹丸之地发展成如今的沃野千里的大国,说明他们的国主应该志向不小,且大蕃国的大论西陵赞位居相位数十载,不似我朝位居相位最长者不过八年……”
当陆佐听到八年二字之时,忽然恍惚了一下。刘行远见他心不在焉的便连连叫了两声,“陆先生!陆先生?”
“哦!”陆佐发现失态,笑着装作若无其事其状,“陆某在听呢,大公子请继续讲!”
刘行远继续道:“西陵赞此人能在大蕃国身居相位数十载,足以证明大蕃国的国主对其之信任,其朝野上下必然稳固且齐心协力,彼国方才有如今之势,再者西陵赞的儿子希若赞卓据说骁勇善战,老谋深算,你看就连荀将军都落入他的圈套了,我朝上下对大蕃国素来就是鄙夷之态,将其称为蛮夷之国,这才有鄯州之失啊,所以陆先生此去务必要小心谨慎啊!”
陆佐拱手感谢道:“谢大公子良言,陆某定当铭记于心。”
说着三人又开始边走边聊,在一旁听得入迷的殷季,也开始好奇刘行远了,于是插嘴问:“大公子,听说您是镇国大将军,平时都干嘛呢?”
刘行远呵呵一笑,“不过是闲散之职,并没有什么事情可干的。”
陆佐也明白在诸王子嗣中,很多都有被封为镇国将军,孙辈则封奉国将军,每隔一代爵位次一等,皇帝也是想子嗣绵延,故而如此,但是有一点很是奇怪,为何刘行远受封镇国将军之衔,而嫡长子刘行之即不是镇国将军之列,也没有立为世子呢?心中想问,可是又怕唐突。
殷季又问:“那镇国将军是不是也上阵杀敌呢?”
“这只不过就是个从二品的爵位,没有皇帝的命令……”刘行远难得一见俏皮的笑侃道,“那只能待在家里了。”
陆佐一路揣度没有说话,一直暗中观察着刘行远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今晚的他,似乎和以往不一样,以往他给人的感觉都是憨厚实诚,不谙世事,今夜何以说得这么多,而且所言句句鞭辟入里,哪里是一个憨厚之人所能想到的,相比而言刚才他弟弟刘行之所奉承的那些话,反倒让人感觉幼稚。于是陆佐趁机问:“大公子您和令弟平时关系如何?”
刘行远心内一惊,脸色煞白,还好黑夜中,他二人不易察觉自己的变化。刘行远此时手心直冒汗,若不是斗大的拳头紧紧握着灯笼的提手,那灯笼早就滑出去了。刘行远笑道:“我们兄弟关系不错,行之就是任性了些,不过我既然是大哥,让让他也就过去了!”
刘行远又露出了以往憨厚爽朗的笑声,可是陆佐怎么听,都感觉笑声透露着一丝尴尬呢?不等陆佐继续开口问,刘行远赶紧接话道:“陆先生,前面入口已经到了,我就送到这里了!”
陆佐抬头一看,果然已经来到了柴房前。陆佐和殷季向刘行远躬身施礼,以示感谢。
师徒二人从柴房的家仆手中接过纱灯后,便穿过狭长而又漆黑的暗道,到得杏花酒楼之后,殷季才长长的呼了一口院子外的新鲜空气。宁静的夜晚,似乎虫鸣声比以往少了一些,应该是即将入秋,晚上天气渐冷的缘故吧。开始对各种事物好奇的殷季,在最近一段时间对很多的人或事开始越来越关心,也越来越敏感了,二人来到酒楼偌大的院子里,见四下无人,殷季才安心的问师父,道:“师父,您觉得刘行之和刘行远哪一个更好相处?”
陆佐呵呵一笑,“为什么这么问啊?”
殷季挠挠头,似懂非懂的低声答道:“咱们现在辅佐的是宁王,这将来万一真的如我们所愿,实现了我们的目标,那还不是得想好以后的路吗?”
陆佐听到殷季能说出这一番话来,心中甚是快慰,轻轻抚着他的头顶,满意的微笑道:“看来为师近日让你看的一些书,没有白看!”
“说到这个还得感谢师父呢,我现在已经认识很多字了!”殷季天真的笑道,“师父您还没回答我刚才的问题呢!”
陆佐忽然停住了脚步,站在院角的桂树下,他抬起头望着树梢的明月,一缕斑驳的金黄色月光透过疏影间,映在脚底下的青石板路上,然后意味深长的叹息一声,季儿说的这个问题也许现在自己还不会遇到,但是季儿呢?他问的没错,宁王的两个儿子似乎有着天壤之别,刘行之既是嫡长子,也是宁王的爱子,可为什么宁王不立他为世子呢?反而刘行远被宁王举荐为镇国将军的爵位,这一切究竟是因为什么呢?
第一百二十七章 坐立不安
陆佐思索良久,始终不得要领,难道宁王更喜欢的是哥哥刘行远?这一切都说不通啊!按理说这件事还由不得自己插手,自己也没时间插手,毕竟自己现在身陷的是宁王和太子之间的争斗,如果再分心去想这些问题,只怕彼时会处在宁王父子之间矛盾的边缘,到那时搞不好大业未成,就先遭到他们的父子的排挤了。
“师父,师父……”
殷季连叫了几声,陆佐才回过神来。
陆佐脸色有些苍白,劳累了一天,额头又开始冒虚汗了,双脚似乎也不听使唤似的总想坐下,陆佐神色痛苦,轻轻“哎哟”了一声,“季儿,快来帮我扶一下,让我靠这棵树下坐一会儿!”
“怎么了?”殷季边急切地问,边扶着师父往大树下靠坐着,“这几日好像总见师父您出神,以前您可不这样的!”
“是吗?”陆佐微笑道,“兴许事情想多了吧!”
“我看您就是太累了!还是回去好好休息吧,庞大哥那,还是等明日再去不迟!”
陆佐虽然觉得殷季说得有理,但是现在不去可不行,“不可,今日庞兄弟被圣上封为怀化司阶,这个职位估计他自己也始料未及,他是个闲云野鹤惯的人,突然得此官职,估摸着这时候在房间里,急的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呢!现在一定等着我们去跟他讲讲接下来该怎么办!”
殷季嘟嘴笑道:“庞大哥运气还真不错,来京城不过短短数日,现在居然也混上了六品官的怀化司阶!”说罢,紧接着自嘲道,“哎……师父,您说今日我也打的挺好的,怎么就没捞个一官半职呢?”
“怎么?季儿你也开始成官迷了?”陆佐哂笑道。
“徒儿还想侍奉师父左右呢吗,才不想当什么官儿呢!只是今日我跟高二哥比试的时候,我一直让着他的,要不然高二哥连我这一关都过不去!”殷季说时得意洋洋的扬着下巴。
陆佐拍了拍殷季的肩膀,“今日辛苦你了,回头让咱们府上的厨子给你做好吃的!”
殷季在黑夜里又笑着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谢谢师父!我想吃……羊肉!”
“哟!”陆佐嘲讽道,“这可是富人家吃的东西!”
“师父我要嘛!已经好久没有吃过羊肉了!”
“是吗?昨日比武在校军场吃的不够多吗?”
殷季嘿嘿一笑,“那个……那个不算!”
“好好……”陆佐应承道,“快先扶我起来,咱们先去庞兄弟的房间看看!”
殷季关切的问道:“师父现在可好些没有,若是不行,我们就再坐一会儿?”
“不必了!现在已经快二更天了,咱们早早去完庞兄弟家之后,还能早点回去休息不是!”
“可是……”殷季四处张望了一下,见院子里寂静一片,于是低声问,“师父您说现在有没有人跟踪我们,万一被发现我们和庞兄弟有往来,会不会让人起疑?”
陆佐欣然笑道:“季儿现在越来越小心了嘛!”
“师父您就别再取笑我了,我是跟您说认真的!”殷季一脸严肃。
“放心吧,杏花酒楼这里很安全,不过估计早就有人知道了我们和庞蛊的关系了,现在没什么好避讳的!”陆佐说罢,伸出右手,“来,快点扶一下,我要起来……”
殷季扶着师父,缓缓地站起身,接着替师父掸了掸身后的灰尘,师徒二人就往酒楼客堂走去。
穿过小院,来到客堂,瞬间豁然,院子内虽然灯光点点,却只足以看清来路,而客堂内的烛光通明,照如白昼。此时已经是二更时分,所以客堂内并无来往的住客。一迈进客堂,迎面就见一个店小二正坐在楼梯边的靠椅上打瞌睡,手里抱着水壶,壶嘴朝下,壶内的水不时因为小二的睡姿而往外淌水。
陆佐正想瞧瞧走到楼梯前,忽然听到“仓啷啷”,接着“啊”了一声,原来是小二哥的水壶掉地上了,将店小二从睡梦中的惊醒。店小二发现地上都是水,急的直跺脚,再抬头一看,面前还有两个人正在一旁偷笑,急得店小二满面通红,再一看时,原来还是熟人,这可不就是住在隔壁府的陆老爷么!
店小二赶紧打圆场,“让陆先生见笑了,见笑了!实在是困得紧,这时候没什么人,所以睡了一会儿!”
“忙你的去吧!”陆佐指着楼上问,“那个叫庞蛊的客官可住在这楼上?”
“您说的是今日参加比武选帅得了第二的庞大侠吗?”店小二反问。
陆佐微微颔首,“正是他!”
店小二神情突变,“您可别去招惹他,今天我们这酒楼都快被朝中各个要员给踏破了,都是来找庞大下的,不过全都被他拒之门外,连我都被他好一顿骂。”接着一脸费解的喃喃道,“他呀,可真是个怪人!”
陆佐和善的呵呵笑道:“没事儿,我是他的朋友……”
“可别……”店小二不置可否的一摆手,“今儿个来的啊,都是这么说的,我看您是这里的常客,代老板也说了您是贵客,小的就让您上去,所以还是您自个儿去敲门吧!”
殷季调侃的笑道:“小二哥,敢情你是在这给庞大哥守门儿的啊?”
“要不然呢,都这时候了,我还在这上眼皮打下眼皮干嘛!我若不在这儿守着……”店小二边说边指着身后的楼梯,“今天这楼梯都能给人踩踏咯!晚上前两个来拜访的,还好言被劝走了,后来拜访的人多了,人家就不耐烦了,有一个还被庞大侠给骂出去了。”说着又压低声音,怕被楼上听到似的,“楼上这位爷可真不是好惹的,就这牛脾气,陆先生,我劝您还是别上去招惹为妙。”
陆佐和殷季相视一笑,“那就先这样吧,小二哥辛苦了,季儿,赏……”
殷季笑着从衣袖里摸出几钱铜板赏了,那店小二眼前一亮,笑嘻嘻的做了请的姿势,道:“陆先生,您请,晚了就怕人家睡了。”
第一百二十八章 木已成舟
“咚咚咚……”二楼临近院子的一间客房房门被敲响。
殷季见屋里没反应,又用力的连敲了三下。
“又是谁啊?”嗓门粗大,屋内的人声肯定是庞蛊在回应,只是听口气显得很不耐烦,“他娘的别敲了,已经睡下了!”
屋内灯火通明,殷季知他在糊弄人,于是故意烦他,默不作声的继续搞怪敲门,陆佐看的默默微笑,也不拦阻。
“谁啊?”屋内的粗嗓门显得更加焦躁了,接着骂骂咧咧之声似乎越来越近。“啪嗒”房门打开之后,庞蛊猛一抬头,见是陆佐和殷季,兴奋地跳将起来,“陆大哥,小殷季,你们怎么才来啊?快快快!里面请!”说着就将他们二人往里面推,然后又回身将房门关起来。
陆佐端坐桌旁,笑道:“庞兄弟,看来今晚来找你的人不少嘛!”
庞蛊边给他二人倒水,边无奈的道:“陆大哥,您就别笑话我了,说起这事儿,我就来气!”
殷季一口喝干庞蛊倒的水之后,自己接过水壶边倒水边笑着揶揄他道:“庞大哥,这不是挺好的吗?”
庞蛊一拍殷季的脑袋,“你这小子,倒是会说!”然后又向陆佐诉苦道,“陆大哥,现在我算是明白那句老话了,什么十载寒窗无……”
殷季接话道:“十载寒窗无人问,一举成名天下知!”
“对对对,就是这理!”
“不过我看庞大哥今天这叫做‘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不飞则已一飞冲天’啊!”
“小殷季,就你厉害,跟着陆大哥尽学会咬文嚼字了!”庞蛊接着一拍桌子,长叹一声,“就这一晚上这些人就烦死我了,那以后岂不是更麻烦?哎……我看小弟我还是学关二爷挂印封金一走了之不干算了。”
殷季继续讪笑道:“庞大哥,那关二爷挂印封金是去找刘玄德,您这是要找谁啊?”
庞蛊盯了殷季一眼,眼睛瞪得大大的,“我找陆大哥行了吧,没工夫跟你小子扯这个,我是说认真的。”
“好了!”陆佐微笑道,“你们就不要打嘴仗了!庞兄弟啊,我也理解你的苦处,不过既然事情已成事实,也没什么好推却的,相信为兄,我断定你在朝中定能有一番作为。”
“可是……”庞蛊一脸无奈,“这每日来来往往的人情,总是束手束脚的做一些违心的事儿,我可受不了。”
陆佐喝了一杯水,“知道皇上为什么会封你为怀化司阶,又让你随军出征吗?”
“我知道!”殷季抢答道,“因为庞大哥本事了得。”
庞蛊也深以为然的看着陆佐,想得到他的指示。
陆佐冷笑道:“季儿你说的只是其中一点。”
“难道还有其他原因?”庞蛊好奇的问。
陆佐点点头,“还有一点,皇上看中的就是你不善与人结交,不会与人朋党!”
“可是?”庞蛊甚是不解,思忖道,“可是皇上与我不过也就数面之缘,哪里会知道我的为人秉性呢?”
“呵呵……”陆佐举起手中的茶杯问,“庞兄弟觉得这个茶杯价值几何啊?”
“百姓家寻常之物,哪里值钱!”
“那庞兄弟又哪里知道这杯子是寻常之物呢?”
“自然是见得多了,一看就知道了!”庞蛊疑惑道,“陆大哥莫非是避重就轻,问这破杯子作甚?”
殷季嘲讽道:“庞大哥,你还不知道我师父的意思啊!连我都知道了!”
庞蛊看了看殷季,再一脸不解的看着陆佐,“这……什么意思?”
陆佐解释道:“杯子值不值钱,寻常人一眼就能看的出来,皇上阅人无数,难道一个人值不值得重任,难道他老人家还不清楚吗?更何况我们的皇上年过半百,可以说是眼光独到了。”
“哦!”庞蛊恍然大悟,却又有些愤懑的低头继续碎碎念,“不过只怕他老人家得看走眼了,反正我是不想做这个官儿的!今日我原本想拒绝的,可是我还没说出口,皇上就说累了要走人,当时可把我急的!”
陆佐微笑道:“今天我也看到了,当时你准备开口的时候,我就料准庞兄弟肯定会婉言拒绝。但是皇帝当时说他疲乏了,难道你真的也信了?”
庞蛊不解道:“陆大哥您的意思是……”
“皇上当时说的不过是托辞而已!”
“原来如此,也就是说皇上当时也看出了我的意图咯!”庞蛊猜测道。
殷季笑道,“看来庞大哥也挺聪明的嘛!”
庞蛊没理会殷季揶揄的话,只是低着头,意味深长道:“哎……这朝堂可真是复杂!”
“庞兄弟不必多虑,还有为兄在不是!”
“上山容易下山难,既然木……已成舟,那就只能一往无前了。”庞蛊知道即使现在想现在退出,也已经无济于事了,便问,“陆大哥,那接下来小弟该怎么办?”
陆佐低声道:“眼下只能等秋后班师出征了,只要太子那边不出什么叉子,这次收回鄯州应该不是什么难题!”
庞蛊见他如此信誓旦旦,不禁好奇道:“陆大哥何以如此自信一定能收回鄯州?”
陆佐冷笑道:“一切尽在我的掌握之中,庞兄弟,这次也是你建功立业的机会!”
庞蛊一抱拳,“建功立业无所谓,只要能追随陆大哥左右,小弟也心甘情愿。”
殷季也吵嚷道:“师父,这次我也要上阵杀敌,徒儿的湛卢剑还没真正派上用场呢!”
“杀敌?季儿你以后有的是机会!”陆佐微微笑着,然后继续问庞蛊,“圣上可曾说什么时候出兵?”
“难道陆大哥不知道?”
“这等事何等机要,皇上不会跟我讲的。”
庞蛊站起身,凑到陆佐耳边,低语道:“就在中秋后,八月十六那天出兵。”
陆佐点头喃喃道:“这和我预料的时间差不多,现在我们得开始准备了!”
“准备什么?”庞蛊看着神情奇怪的陆佐问。
“没……没什么。”陆佐故作镇定道。
“对了,还有一件事情差点忘了!”
“哦?何事啊?”
庞蛊义愤填膺道:“今晚等我从皇宫内回来的时候,我发现有人跟踪我!”
第一百二十九章 大事不妙
陆佐听庞蛊说有人跟踪他的时候,其实自己也心知肚明,但还是不安的向屋外扫视了几眼。
庞蛊知道陆大哥的用意,于是笑道:“陆大哥不必看了,那几个还没到西宁街就被我甩没影儿了!”
“凡事多留一个心眼也好,估计他们也已经知道你是谁了。”陆佐思忖道,“不过现在暂时还不能去我的府上,等过一段时间,另寻一个地方让你住下。”
当陆佐和殷季回府的时候,夜也已经深了,此时西宁街上虽然人流不少,但比起晚上来的时候少很多。师徒二人一回到府中,远远地就见厢房内烛影摇晃,一个黑色人影在窗棂上来回闪动。陆佐指着笑道:“哟,差点把退之给忘了!”
殷季也抬头看了一眼厢房,“这么晚了二师叔还在咱们房间干嘛?”
陆佐没有回答,只是加快了脚步,大踏步来到房门前,然后直接推门而入。迎面而来的正是陈退之,他见大师兄回来,如获至宝一般,上前抱拳施礼,道:“大师兄,让我好一顿找啊!”
“出什么事儿了吗?”陆佐有一种不祥的预感,眉间隐隐觉得一定出什么事儿了。
陈退之也显得有些紧张,踮起脚往陆佐身后的院门外看了看,确定没有人之后,才将房门关上,紧紧的插上门闩,然后做了个请的姿势,“先进来说!”
陆佐边进屋,边把手里的灯笼吹灭,然后交给殷季放在一旁,“自己家,这么鬼鬼祟祟的的作甚?”
陈退之拉着陆佐坐定之后,凑到大师兄的耳边低语了几句。路佐的神情渐渐地也随之变色,听罢之后,惊慌的大叫一声,“当真?”
“当真!”陈退之斩钉截铁的答道。
殷季将灯笼放在架子上之后,见师父神色不对,凑上前,急切的问师父,“师父,发生什么事儿了吗?”见师父面沉似水没有反应,便又问陈退之,“到底怎么了?”
还没等陈退之回答殷季,陆佐便神色凝重的问:“现在对方要什么条件?”
“他们说必须要白银十万两,绢十五万匹,美名其曰助军旅之费。”
“实在是欺人太甚!”陆佐火冒三丈,拍案而起,“不能给!”
陈退之脸色颇有为难之色,“可是如若不然,对方就撤兵了!”
殷季此时似乎听明白了其中的意思,这应该和师父的师父有关,他们好像和大蕃国之间有什么联系,难道师父是大蕃国的细作?
陆佐听到陈退之这么说的时候,开始闭目深思,大蕃国现在这么会在这个节骨眼要挟自己呢?
“师父!”殷季再也忍不住问,“你们是不是在说大蕃国的事情?他们是不是要撤兵啦?那我们是不是可以不去边关打战啦?”殷季有些激动,如果真的要撤兵,那么师父就不必大老远跑那边去了,如此师父也能好好休养。
陈退之拉了殷季一下,做了一个禁言的手势,示意他不要打扰陆佐思考。殷季却有些不耐烦,见他们对大蕃退兵如此态度,甚是不满,师父果真要是和大蕃国有联系,自己也断然不答应,这可是里通外国啊!于是咬牙切齿道:“师父,你们和番兵有瓜葛?是不是人家的细作?”
“你这个小鬼怎么回事?”陈退之也被殷季一连串的问题惹急了,“别在这无理取闹!”
“那番兵要撤退,你们怎么是这副神情,难道不该高兴吗?”殷季愤愤的道,“看你们刚才还想贿赂敌国让他们继续占领鄯州呢!”
陈退之一脸严肃的瞥了殷季一眼,冷冷的道:“没你想的那么简单。”
低头沉思的陆佐,似乎被殷季的一番话所惊醒,许久他才狡黠一笑,抬起头道:“不必担心,他们不会退兵的!”
陈退之惊讶的问:“何以见得?”
殷季不解的问:“师父到底怎么了?”
陆佐拍了拍殷季的肩膀,然后坐下来,慈爱的笑道:“现在告诉你也无妨。”
殷季也拉出凳子坐下,万分期待的等着师父说出真相。
“大蕃国和乞塔国要联合吞并边关的几大州县,其实我等早就知道了!”
“额?你们怎地会知道?难道您真的未卜先知?”
陆佐摇摇头,“哪里未卜先知,都是靠各个信息渠道,通过一些蛛丝马迹,以及推测,才能做到你所说的‘未卜先知’。早在前年,为师还在鄯州老家的时候,就有手下人告诉我们大蕃国的一举一动了。”
“哦?”殷季好奇而又惊讶道,“他们做出什么举动,让师父您料定他们会进攻我朝呢?”
“当然是从乞塔国手中购入大量马匹,打造大量兵器,而且还将西陵赞之子希若赞卓调遣至边境巡守,如若不是另有企图,又何必如此。”
“可是您刚才又说他们要挟您,说不拿出白银什么的,就退兵,他们又为什么这么说?”
陆佐呵呵笑道:“季儿啊,你是不是以为为师会不会是大蕃国的细作啊?”
殷季不置可否的瞪大眼睛看着师父。陆佐继续说道:“其实就在大蕃国想要出兵的时候,我们已经去见过一次大蕃国的国主了!”
“怎么可能?”殷季质疑道,“大蕃虽然没有我们中原沃野千里,但是我也听说他们的国家不小,他们的国主怎么会见你们呢?”
陈退之听罢,哈哈一笑,拍着胸脯道:“当然是因为本大爷我啊!”陆佐蔑视了他一眼,陈退之尴尬地又改口道,“当然还有我义父和师父的缘故。”
“为什么?”
陈退之道:“我是七省绿林的盟主,我师父和义父又是鄯州出了名响当当的人物,他们想要攻破鄯州,也许能打得过鄯州守军,但如果我们结合内外,就算击溃不了大蕃军队,守住鄯州还是不在话下的。”
殷季不解的看着陈退之,“可是鄯州后来怎么还是失守了呢?就连兰州当时也快被击破了不是吗?”
第一百三十章 诱之以利
殷季不解的看着陈退之,“可是鄯州后来怎么还是失守了呢?就连兰州当时也快被击破了不是吗?”
陆佐喝一口热水,咽了下燥热的喉咙,“后来我师父他们也曾派人跟鄯州节度使说过,可他们竟然把我们派去的人斩杀,将我们所进言的话视为阴谋诡计!”陆佐现在想来还有些愤愤不平,“这些狗官实在可恶,好在鄯州节度使也是自食恶果,最终被番兵所杀,只可惜苦了鄯州的老百姓了。”
“官府为什么不听您师父他们的话呢?”
陆佐嘴角尴尬一笑,语气颇为玩味的道:“毕竟他们是官,我们是寇,而且师父他们占据鄯州凤迹山十余年,官兵一直甚为头疼。”
殷季也明白了其中缘由,“这么说鄯州城破是因为鄯州守备疏忽咯?”
“也不完全是因为这个!”
“啊?”殷季有些惊讶,“这么说还有其他原因?”
陆佐凝神沉思,许久才答道:“鄯州官僚之中出现了内奸!”
“内奸?”殷季不可思议的看着师父,“怎么会有内奸?那你们找出那个内奸了吗?”
“谈何容易,没有找出这个内监,只怕兰州也危在旦夕。”
“这么说内奸有可能还在兰州?”
陆佐点点头,“很有可能,而且这个内监至少是军内的武职,并且其职位至少在校尉一职之上。”
“师父,您怎么会知道至少是校尉呢?”
“否则一个普普通通的百姓或者低级的军官,怎么可能知道鄯州的布防,并且在数日之间鄯州就城门告破,接连直取数个州县,直踏兰州呢!”
殷季饶有兴致的追问道:“那兰州城又何以能够抵挡住番兵的围攻呢?而且还等来了朝廷的救兵?难道也是师父你们去送信的?”
陆佐点点头,“是的,就在大蕃出兵前的一个月我们将此消息告诉了兰州太守房渐之,好在他听进我们的话,早早就筑城墙,挖壕沟,填充守城士兵,所以这才得以守住兰州。”
“那师父怎么又和大蕃有关系呢?为何又不让他们退兵鄯州?”殷季最关心的就是这个问题。
“这就说来话长了!”陆佐指尖轻轻敲击桌面,提醒殷季认真听好,“当时贼兵攻破鄯州之后,就想招降凤迹山的师父,当时大蕃只想攻破鄯州之后,以此作为休养生息之地,渐渐蚕食西部各个州县,如果真的让他们得逞,那么彼时只会更加危险,所以当时我就建议师父针对大蕃的招降先虚与委蛇,引导他们进攻兰州城,以此拖长他们的战线,让他们孤军深入,而且兰州城的太守房渐之果然不负众望,守住了兰州,抵御住了大蕃军队一波又一波的进攻,而且还等到了朝廷军队的到来。”
殷季恍然大悟,“怪不得荀谋出兵一到兰州,不过数月,就能那么快解了兰州之围,还接连收回多个县府,原来是有师父你们的暗中相助啊!”但是突然又有些奇怪,“那为什么荀谋最后还是兵败了呢?”
“那次兵败其实并不能完全怪荀谋!”
殷季愣了一下,师父竟然为荀谋开脱,甚是不解,愤愤的道:“不是他还能有谁!哼……”
“奸细!”
“奸细?”殷季握紧拳头,砸在桌上,“哼……又是这个人!”
“如果不是奸细,以荀谋的能力,绝对不会那么轻易的就被诱入埋伏,所以一定有人把荀谋军队的行动告诉了大蕃元帅。”陆佐的眼神似乎被烈火灼烧了一般炯炯有神。
殷季依然好奇,“师父,您好没回答你们为什么不让他们退兵呢?”
陆佐狡狯的呵呵笑道:“不是我们不让,是我们想让他们继续留守鄯州,等的就是这一次机会。”
“机会?”殷季还是不明白,“他们留守鄯州,我们能有什么机会?”
“当然是将他们……”陆佐说时,握紧拳头,咬牙道,“一举歼灭之!”
殷季简直不敢相信,“鄯州城防稳固,想要一举歼灭谈何容易,怕不是痴人说梦吧?”
陈退之哈哈一笑,指着殷季,“你这小子,不是一向说你师父如何神机妙算、如何无所不能吗!这会子怎么怀疑起你师父的本事了?”
“不是我不信,是这难度实在太大了,一则内有奸细,二则外有贼兵,据说番兵此行聚拢了二十多万的大军不是吗?”殷季皱眉道。
陆佐有倒了一杯水喝干,“番兵所传的二十多万大军,不过是虚张声势,据我们的人所报,敌军大概有十五六万的兵马,再加上前番和荀谋大战,死伤一二,现在也就剩下十二三万兵马吧!”
“那我们有胜算吗?按照您说的一举歼灭的可能性有吗?”
陈退之也好奇的问,“大师兄,大蕃现在都说要退兵了,我们该怎么办啊?如果一旦退兵,那我们之前所做的就前功尽弃了,师父他们也就没有机会戴罪立功了,彼时我们就先变成奸细了。”陈退之见大师兄呵呵一笑,这可将他急坏了,“大师兄,你还有时间笑?”
“你觉得他们真的会退兵吗?”
“这……”陈退之沉思着,“难道他们是在诓我们?”
殷季也不解的问,“他们诓骗我们的目的何在呢?”
陆佐接着娓娓道来,“之前大蕃攻破鄯州的时候,曾经派人来凤迹山请求我们帮忙攻破兰州,而且应允只要攻破兰州,就将鄯州作为奖赏,答应将路二叔和秦三叔两位师父封为鄯州太守和节度使,所以大蕃军队一旦撤兵,他们以为利益最大的受害者会是我们,所以以此作为要挟,一来是逼迫我们就范帮忙出兵,二来是以此勒索钱财。”
陈退之愤愤的道:“这些番贼实在可恶至极。”
“那师父您怎么就知道他们不会退兵?”殷季问,“大汉军队即将开拔,难道他们真的不怕?”
陆佐呵呵一笑,“季儿,你还听不明白啊,鄯州是他们苦心经营,历经千辛万苦才得到的城池,他们哪里会轻易放弃。至于朝廷出兵,他们如果真的会怕的话,早在鄯州的时候他们就弃城投降了,何以守了数月才想到脱手呢?”
陈退之双手一摊,无奈的问,“那现如今他们这么威胁我们,该如何是好?现在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一旦他们发现我们是在拖延时间,岂不是更麻烦?”
第一百三十一章 捣练子令
陈退之焦急的问大师兄该怎么办的时候,陆佐也有些困惑起来,这金银财宝是万万不可能给这些白眼狼的,可是不给的话,那么大蕃就会对我们有所芥蒂,那么彼时率军攻城之时,原有的计划就很难实现了,收复鄯州的时间也将被大大延迟,现在时间对于自己而言非常宝贵,自己必须在有限的时间内,将该完成的事情结束了,否则,自己将难以瞑目,可是现在改怎么办呢?
就在陆佐一筹莫展之际,殷季冷哼一声道:“这些狗贼实在可恶,师父,这次我非得将这些人的脑袋一个个拧下来不可,还有那个就希若赞卓的狗贼,一定要用他的血来擦拭我的湛卢剑!”
“小殷季,你就别在这吹牛了,打仗可不是开玩笑的。”陈退之冷嘲道。
“二师叔,要不要我们来比试一下,看谁最后先败在战场上!”殷季愤愤不平的道。
“好了……”陆佐神色有些疲倦,“你们两个就别再争了。”
“大师兄,您是不是想到什么办法了?”陈退之急忙问。
“你们两个这么吵,有也想不出来了。”陆佐语含责备的道,“办法也不是没有,其实也很简单!”
“简单?”陈退之不敢相信,这事儿怎么可能简单,不过想想是自己无所不能的大师兄,对他而言应该游刃有余吧,“什么办法?”
殷季也迫不及待的问,“师父,您就别再吊胃口了,直接说什么办法吧?”殷季一面说着,一面给师父倒了一杯水。
陆佐徐徐呷了一口杯中水,答道:“既然大蕃以利益诱惑我们,那我们也以利益诱惑他们。他们答应我们将鄯州封给我们,那我们就答应他们一旦我们得到鄯州之后,以后每年岁贡的金银财宝是这个数的五倍还多,料想大蕃绝对无言以对。”
殷季一拍手笑道:“师父,这就是以其人之道反制其人之身吧?”
“可以这么说吧!”陆佐微微颔首笑道。
陈退之也连连点头,“此举不错!”
“退之啊,你即刻派人回去传口信,只要他们一起信守诺言不退兵,等到大汉军队一到,就以逸待劳联合攻破兰州,那么接任鄯州之日起,我们以后就岁贡加倍。”
陈退之一抱拳,“遵命!”
陆佐挽着陈退之的手,“记住刚才那句话,是对大蕃国的使臣说的,你再派人捎口信给路二叔和秦三叔两位师父,一定要拖住大蕃军队,让他们的大军全都留在鄯州,必须等到我们的大军到来,彼时再做决战。”
陈退之抱拳点头,“事不宜迟,我这就去叫兄弟连夜敢去。”
“要这么着急吗?”殷季关切的问,“要不明天再去吧?”
陈退之摇摇头,“这可是十万火急,我师父和义父他们最近被逼的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再不给他们送去我们的消息,估计他们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说罢,陈退之就起身告辞了。
夜已更深,静谧的陆府内,除了几个值夜的下人还在门房闲唠,其余的人都已经睡下了。陆佐最近夜间总是很晚才能睡着,所以只好看起闲书,听着殷季鼾声渐起,眼看着已经三更天了,困意也渐渐袭来,于是将手中的书放置书架上,和殷季厢房内分席而睡。入梦之后,陆佐依然辗转反侧,几次三番都被噩梦惊醒。好不容易捱到黎明的时候,却发现身上渐渐发冷,还以为自己旧病复发的时候,爬起床榻之时,却听到窗外的沙沙雨声,紧接着一阵凉风飞窗而入,将陆佐披散着的长发吹起,看来秋天是真的要来了,等过了这一场雨,天气估计马上就要转凉了。陆佐起身披上外衣,往窗外一看,不禁赞叹,好一场秋雨呵!那雨丝落在那一棵老槐树上沙沙作响,院子内已经湿漉漉的了,凉风吹过,却显得有一丝凄凉之感,陆佐不禁打了个冷颤,这还未入冬,就感觉如此寒凉,看来自己的身体真的是一天不如一天了。
陆佐伸手将窗户合上,户内瞬间清净许多,转身正欲上床榻继续睡觉时,抬头看见榻边的多宝阁上放着一瓶桂花酒,忽然想起了自己远在宿州的弟弟陆仁襄,中秋将至,弟弟是否也远在他乡想着我呢?看来今年的中秋暂时是不能和弟弟团聚了,等过了这一阵,一定要想办法将弟弟从宿州调回来。陆佐边想着,脚步却不自觉的走到了多宝阁前,愈想,眼眶里的泪水就不自觉的大转,于是他伸出颤抖的右手,将酒取下,瞬间酒香扑鼻,沁人心肺。陆佐冷冷一笑,“反正睡不着,不如喝两杯再睡吧。”
虽然没有下酒菜,好在桂花酒清香可口,倒也能这么干喝着,只可惜身边少了一个能够把酒言欢之人,不对,应该是把酒言寂寥。陆佐半瓶酒下肚,却不似往日一样全身灼热,反倒觉得身上寒凉,不由得身上哆嗦起来。于是陆佐起身又从衣架上取下衣物披上,踱步来到窗下,推手打开窗户,一阵凉风迎面拂来,院内的桂花香亦沁入心脾,看着屋外天色大亮,风一吹,陆佐酒劲上涌,一时间心血来潮,想出了一首词《捣练子令》,于是踱步来到书桌前,就着书桌上的纸笔手写出一首刚想的词来,手书曰:“庭院寂,巷空深,断起残风桂扣门。花影晓看疏影里,独斟薄酒到天明。”
看着凉风徐徐将笺纸的一角吹起,陆佐用毛笔将纸镇好,此情此景,心中不免悲凉了起来,想起这背负了十几年的仇怨,还有三年的期限,以及对安静若的诺言,两行泪竟然忍不住的划过脸庞。
“师父,你干嘛呢?”
身后传来了殷季懒散的叫唤,陆佐赶紧用袖角擦了擦眼角的泪痕,赶紧装作若无其事的应道:“没什么,醒来的早而已。”然后转过身,看着睡眼惺忪的殷季,笑道,“快去洗漱一下吧,一会儿我们得出去一趟!”
“出去?去哪里?”
第一百三十二章 芙蓉酒肆
秋雨缠绵,带着些许秋意寒凉,西宁街熙熙攘攘的行人都不禁缩紧身躯,街市上的叫卖声似乎也比往日更加没底气了一些。殷季紧跟在师父身后打着伞,眼角却不时瞥见着路边的繁华,看见沿街摊铺的老板用各式各样的玩物诱惑着自己时,都会看得乐呵笑,脚步却紧跟着师父,生怕师父被雨点打湿到。
沿街走了不过几步,就应经来到了隔壁的杏花酒楼。依靠着门边的店小二远远地就见陆先生走来,赶紧挺直了身挥手招呼。
陆佐来到门楼下,笑道:“小伙计,你们这生意做得早啊!”
店小二嘿嘿笑道:“陆先生您也来的早啊,今日怎么这么早啊?”
“没什么,向你们租一辆马车,可方便?”陆佐客气道。
“陆先生说哪里话,当然方便!”店小二热情招呼,“您等着,我这就去给你们牵马去!”那店小二冲进雨里,绕着酒楼跑到侧门内的马棚里牵马车。
殷季见店小二走远,边奇怪的问师父,“师父,您不是说找高二哥吗?怎么不在杏花酒楼等,这要马车来却是要去哪里会他?”
“这里不方便!”陆佐低声道,“这里离宁王府太近,高筠如果经常往这里跑,容易被别人怀疑,所以还是换个地方为妙。”
“那这是要去哪里呢?”
“我和高筠前几天就约好了,在芙蓉酒肆的‘坤’字号碰头。”陆佐低声回答。
“可是现在他不是该去早朝的么?”
“比武两天了,所以今日皇上特准休沐一日。”
就在此时,店小二笑着牵着马车徐徐走来,“陆先生,马车来了!您看要不要叫个车夫来给您赶车呀?”
陆佐招招手,“不必了!”转而示意殷季给店小二车钱。
店小二见殷季想要掏钱,赶紧拉过马,将缰绳交到殷季的手中,“这钱就不必给了,我们代老板说了,这酒楼只要是陆先生您的一应用度,都不许收钱!”
“哦!”陆佐豁然一笑,“这哪里收受得起?”
“陆先生就不必客气啦,这可是代老板吩咐的,我们可不敢违抗!”店小二说着又向殷季和陆佐一哈腰,“二位要是没事儿,小的就先去招呼客人了,您二位路上当心着点儿!”
“驾……”殷季手中的马鞭抽打在马上,马车缓缓行进,穿过人流,淹没在街头之中。
芙蓉酒肆的门楼高大宏伟,气势非凡,来到酒肆前,陆佐师徒还没下马车,就有两个店伙计打扮的人热情拥上来,一个热情的帮殷季牵马,一个则招呼着陆佐往里面请。
装潢华丽的大堂前,陆佐站在门口打量着酒楼内的布置,观察着人来人往的客人中是否有可疑的人。确定没有什么可疑的人之后,才不紧不慢的来到柜台前。
柜台后的掌柜见他打扮爽利,一身锦衣儒士模样,想来是个有钱的书香子弟,于是赶紧点头哈腰问候,“这位爷有什么吩咐?咱们这酒楼吃的喝的住的玩的一应俱全,您看,有什么小的给您效劳的?”
“早上可有一个姓高的男子来这里开过雅间吗?”陆佐客气的问。
掌柜想都没想的答道:“没有!”
陆佐听罢一惊,不该啊,按照常理来说这里离他府上还更近,而且他还骑马,应该比我们的马车快许多才对,怎么会来晚了呢?
“这位爷……”掌柜的叫了两声,陆佐才反应过来,他才继续问,“您看这……”
陆佐也不废话,口气淡淡的道:“‘坤’字号雅间。”说罢就将一锭崭新的五两银子置在桌面。
掌柜的见他如此爽利,心下也不想放过他,只媚笑着,“这位爷,咱这今天戥子坏了,您看……”掌柜那意思就是再问要不要马上找钱出钱,但嘴上说得委婉,“您看要不要小的去对过的那家店给您绞些碎银回来?就是怕您等着!”
陆佐也觉好笑,果然是一副市井模样,都来这里了害怕等不成,冷然道:“不必麻烦了,余下的银钱就赏了吧。”
“嘿嘿……谢谢您嘞!”掌柜就像是等着他这句话一般,接着翻开店簿,马上话锋一转又问,“爷,您的名姓籍贯可得登记一下,这马上就要跟番邦开战了,最近查的严,每日都有官差来查店簿的,以前是每月一查,现在都改每日一查了。敢问这位爷您的名讳?”
陆佐道,“我就来这里坐坐,难道也要记名么?”
“爷,对不住,现在都得要。”掌柜尴尬的笑着,“爷我看您面善,如果实在不方便,就当是来坐坐了。”
“不妨事!”陆佐微笑点头,“我就高坤。”
掌柜一拱手,“高爷,这名字好!”
“一会儿我朋友回来这里找我,他是我的兄弟,他若是问高爷在哪里,你只管带他来‘坤’字房。”陆佐吩咐道。
“好……”掌柜的连连点头,“您就放心吧!楼上早点全都备好了,稍待一会儿,就给您奉上!”
这时候殷季也放好马车进大堂来了,掌柜的赶紧喊来刚才的那个店伙计,让他领两位客官上楼。
陆佐师徒来到雅间内坐定,店伙计也随后将一应的早点端上,摆放在桌上,恭恭敬敬的说了句“请慢用”便退下了。
桌子上摆放的四五样早点,全都是这家酒肆的特色。早已按奈不住饥饿的殷季,已经开始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左手拿着一个馒头啃完一口之后,右手拿起汤匙就着面前的那碗肉羹“呲溜”吸了起来,一边吃,一边还不忘招呼师父,“师父,您不饿吗?快吃啊!等……”咽了一口菜继续道,“等高二哥来了,可就没您的份儿了!”
陆佐见殷季吃的大快朵颐,也觉有趣,默默颔首,“你吃吧!长个儿!”紧接着陆佐又自顾自的寻思道,“不应该啊,怎么还没到?”
“师父,什么……不应该?”殷季边说边吃着。
“高筠怎么还没来?不会是出什么叉子了吧?”陆佐开始狐疑道。最近发生了太多事情,不由得自己不胡思乱想。
屋外响起了一阵轻缓的敲门声,“大哥,是我!”
“来了,季儿快去开门!”陆佐敲了两下桌子示意殷季别吃了。
殷季见师父催促,赶紧一抹嘴边的油渍,一口就将嘴里的吃食咽了下去,然后才去开门,边嘟囔着,“来得还真是时候!”
第一百三十三章 庸人自扰
当殷季打开房门的时候,迎面出现的果然是高筠,可是他竟然累得气喘吁吁,满头大汗,似乎还有些惊魂未定。远远地看着神色慌张的高筠,陆佐就料定肯定出什么事儿了。
不等殷季打招呼,高筠就直接冲进屋内,殷季一脸莫名其妙的将房门关上,随后还叨咕着,“这般失魂落魄的作甚?莫不是大白天遇着鬼啦!”
“出什么事了?”陆佐也关切的问。
高筠坐定之后,赶忙从桌上拿起茶壶,倒了一杯清茶,直接咕咚咕咚的灌入喉内,这才定了定神,用袍袖将额头豆大的汗珠揩了之后,才不安而又气氛地吐了几个字,“他娘的,有人跟踪我!”
陆佐和殷季不约而同的诧异道:“跟踪你?现在人呢?”
“对!”高筠很确定,“我一出门,就见门前的几个乞丐很可疑!”
“他们乔装成乞丐了?”殷季颇为玩味的问,“高二哥你是怎么判断他们是跟踪你的人呢?”
“嗯……以往我们家门口也有一些乞丐路过,我也知道他们的一些特点,可是这两天我家门口又蹲着一些乞丐,奇怪的是,他们虽然穿着破衣烂衫,脸上也腌无比,但是我发现他们的手上却干净异常,当时我就觉得他们很奇怪。于是我上前小心试探,掏出了两个铜板准备扔到他们的破碗内,可就是在他们伸手的时候我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什么不对劲?”陆佐好奇地问。
“就在在那个乞丐右手的虎口处竟然有老茧!”
殷季似乎也明白了,“哦!我明白了,这虎口处的老茧不是什么都有的,一般是常年卧刀,被刀柄磨出来的。所以高二哥,你就是凭借这个判断出来的吗?”
高筠点点头,“等我知道之后,刚才我就试探性的在府门前的那条街瞎晃,没想到,他们也一直在暗中尾随。觉察到这一点,我才想办法将他们甩开,没想到他们还挺聪明,跟踪的速度也很快,跑过了几条街,我才甩掉他们。”
陆佐默默颔首,也甚是奇怪,“这就很难说是谁的人了?”
“你们说会不会是宁王或者太子的人?”殷季道。
陆佐眉头一皱,“嗯!很有可能。不过按照贤弟刚才所描述的,虎口有老茧,那么很有可能是宫里面的守卫,所以也有可能是皇上派去的人!”
“皇上?”高筠摇摇头,“我感觉不可能是皇上,最有可能的就是太子,那些人有可能是东宫的卫队。”
“贤弟,怎么就这么确定他们是太子刘衍的人呢?何以见得?”陆佐不解的问。
“因为最近我哥总跟我提起太子,说他好像有点怀疑我。而且这两天太子一直让我哥哥叫我去太子府上一叙。”
陆佐开始眼露凶光,“那你去了吗?”
高筠一脸无辜的摇摇头,“我没去,也……不想去。”
陆佐长叹一声,“那也怪不得人家不相信你!”
“可是我哥哥一直有从中周旋不是,太子要真是怀疑我,应该早就不让我去参加比武了吧!前天比武抽签,就是他们暗中安排的,否则首轮他们就会让荀谋抽到我了。”
“可能现在还只是怀疑吧!”陆佐转而又问,“现在太子那边情况如何?”
“我哥现在也不敢问太多,不过据他所说,他们也希望你们这次能顺利收复鄯州。”高筠见大哥满意的点点头,心内有些不解,“你说此次出征,太子他们会不会派人来从中作梗?尤其是针对你和庞兄弟?”
陆佐摇头,“应该不会,此次出征输了,对他其实也没什么好处,而且又是由你挂帅,他们现在应该还是信任你的,只是摸不透你的态度,所以他们没有理由将你往宁王那边推。”
高筠听罢却长叹一声,脸色写满了沮丧。
“贤弟,怎么了?”陆佐也有些看出他的为难之处,“不必太担心,你以前可不是这样多愁善感的?”
殷季也哂笑道:“高二哥,看来真的是高官厚禄使人愁,像我们这种一身白衣的人真的是想不懂啊!”
“小殷季,你现在说话怎么也酸不溜丢的了。”高筠说着继续叹息一声,“我这是有难言之隐啊!”
“难言之隐?有什么可难言的,我看你就是庸人自扰之。”殷季嘲讽道,说着又从桌上取过一块残剩的馒头,继续吃着。
陆佐莞尔一笑,关切的问:“贤弟不必想那么多,此次西征有我在,你大可放心,前两日跟你约定在此,就是怕你想太多,鄯州是我的老家,我对那里了若指掌,正因如此,皇上才会派遣我前往。实不相瞒,其实此次战局已经在我掌握之中。”
高筠却似乎没有在听陆佐讲话,依然若有所思的低着头没有讲话。
陆佐此时才看明白高筠不是因为此事,但尽然不是因为出征一事,那怎地如此耷拉着脑袋呢?越想,陆佐越感觉难受,最近一段时间相处以来,陆佐总感觉高筠与刚认识的时候相比,差太多了,或者说比以前聪明许多,如果说以前是粗中有细,那么现在也算得上是谨小慎微了。
殷季见他们两都沉默不说话,倒有些急了,漱了一口茶,问:“你们两个想什么呢?高二哥,你这一大早的怎么了?一进来就见你魂不守舍的?”
陆佐也随声问:“贤弟!有何事但说无妨,愚兄一定为你排忧解难。”
“其实……”高筠欲言又止,最终还是鼓起勇气,“其实我有些担心我的哥哥。”
“高翰?”陆佐也算到了,高翰一边是为了弟弟,瞒着太子,如此一来,很有可能成为众矢之的。
高筠有些失落地点点头,“我哥哥因为我的事情,虽然现在升为工部侍郎,但是处处也因为我而受限。他现在处境也很不妙,我怕纸包不住火,将来太子他们万一要是发现你我的关系,我倒无所谓,只怕会殃及我哥哥。”说着高筠又叹息一声,“哎……每次想到这里,我这心里总有点过意不去,好像我这个当弟弟的在利用他的情报一样!”
第一百三十四章 泰山压顶
芙蓉酒肆的雅间内,此时一片寂静,原本坐着只顾吃的殷季,似乎也被气氛所感染,乖乖地坐在一旁看着师父。陆佐坐在高筠的旁边也是相顾无言,思绪万千之际,却也说不上什么办法,毕竟高翰选择了追随太子,那么他们兄弟势必都会遭到两边的猜忌,乃至不信任,但是高筠有陆佐他在,宁王多少还是会信赖于他,可是太子此人,宁可错杀一千,也绝不放过一个的性格之人,又岂能容得下他兄弟二人?
殷季再也忍不住了,“高二哥,我看你是多虑了,有师父在,他肯定有办法保全大家!”殷季的口气即像是安慰,又像是心声。
这时高筠也稍觉安慰,以大哥的能耐,兴许可以,调整了一下失落的情绪,扯着笑容道:“小殷季说得没错!”
这倒让陆佐有些尴尬,但还是强做镇定,微笑道:“这也不是没有办法,只要你能在皇帝面前做得风生水起,你哥哥他就可保周全,所以不必过虑。”
“嗯……”高筠使命点头,也想让大哥放宽心,“那接下来鄯州一行,该如何是好?”说到这里的时候,高筠又显现出了焦虑,好似乌云罩顶,泰山压肩,“大哥我这会压根就没有做好挂帅的心理准备啊,没想到一切真的就如您的计划一样。哎……该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啊?”
陆佐站起身,拍了拍高筠的肩膀,“贤弟不必担心,只要是你担任这个元帅,那么我们就离成功就又进了一步,而你的哥哥也会因此安全许多。”
高筠将信将疑抬头望着陆佐,“大哥,你可有把握?”
“贤弟,你就放心吧,接下来鄯州之行,你只要听我的准错不了。”
看着陆佐一脸自信的模样,高筠心中的狐疑也消除了许多,但还是有些不相信自己的带兵能力,“可是我一直以来带的都是金吾卫那几队人马,这一次可是要带一个军队,并且是要攻城拔寨,这可都是第一次啊!只怕……到时候难以服众啊!”说罢高筠垂头丧气的低下了头。
殷季此时也插嘴道:“高二哥怕什么,你看看现在一切都如我师父所安排的走向发展,那么接下来也一定没有问题。”
陆佐冲殷季一笑,这小子现在倒是很会说话了,“此次是贤弟你一举成名的时候,放心,只要有我在,就绝不会输。”
眼看着已经聊了一个早上,二人也就在这雅间内吃完了午饭,这才先后离开芙蓉酒肆。
此时街上依然细雨绵绵,这雨也没有停的意思,不过却比早上出门的时候闷热了些。陆佐师徒回杏花酒楼换了马车,这才信步回陆府。
陆佐师徒还没到门口,就见老潘站在府门前神色慌张地来回踱步,不时的四处张望,远远地看见老爷和殷季撑着伞走来,叫道:“老爷您可算回来啦!”说着也不顾下着雨,径直的冲到的陆佐的面前。
“老潘,何事慌慌张张的?”
老潘见老爷这时候还慢吞吞地,焦急的道:“哎哟我的老爷哦!可把您盼回来了,您要是再不回来,咱们家缸里的水都能被伯爵爷喝干咯!”
“什么?伯爵爷?哪个伯爵爷?”陆佐脑子一转,“你是说平远伯?”
老潘一摊手,“可不就是!一早就来了,就在您出门前后脚。都做一早上了,现在都晌午了,茶水都喝了两三壶了,您还没回来!”
陆佐听罢,加快脚步往院子里面赶,边问身边的老潘,“现在人呢?招呼人家用过午饭没有?”
“我安排书房等您呢?”老潘喘着气道,“刚才吃了点点心,爵爷说等您回来再说。”
“怎么办事儿的?”平时很少对下人生气的陆佐,此时语气颇有责备不满之气,见自己有些过激,又语气和缓道,“爵爷这么说,你真就等我啊,要是我没回来怎么办!”
“是小的不对!”老潘倒是会做人,马上赔罪,“不过爵爷执意说不用,端上去的饭菜他一样也没动,所以就撤下去了。”
“哦,这样啊!”陆佐陪笑道,“是我失礼了!”
转眼已经来到书房前,书房门并未关上,陆佐一踏进房门,就见安远山正在右侧墙下的书柜前翻看书籍呢!陆佐领着徒弟殷季赶紧上前施礼道:“失礼失礼,让爵爷您久等了,是晚辈的不对!”
安远山不紧不慢的抬起头,笑道:“过来看看,陆先生也不必拘礼,老夫随意得很。”
陆佐赶紧吩咐身后的老潘,“快去把饭菜热一下,送上!”
老潘领命,脚步飞快的去了。
安远山向陆佐晃了晃手里的书籍,“失礼了,动了你这里的书了!”
“爵爷尽管拿去,晚辈都看过了,不要紧!”陆佐恭恭敬敬的一拱手。
“是吗?”安远山有些惊讶的指着书柜上密密麻麻的古籍,“能看完这么多的书可不简单啊!”
“爵爷谬赞了。”陆佐赶紧做了个请的姿势,“爵爷,您请上座。”
安远山将手中的书放置会书架上之后,缓步来到堂前的座椅边坐下,见陆佐和殷季二人都恭恭敬敬的站堂前,这分明是将自己奉为上宾嘛,倒是有些不好意思,这才问道:“陆先生,您怎么不做啊,我这样岂不是反客为主了。快快,坐下吧!”
陆佐这才恭敬地坐在下首,殷季依然站在师父的身后,然后才拱手问,“爵爷此番亲自登门不知所为何事?”
安远山见他还这样客客气气地,倒有些不悦了,“陆先生,你这不是明知故问么?”
“这……”陆佐的脸色红一阵、白一阵,其实心里也猜出了**分,但又不好意思说,于是顾左右而言他,“爵爷,您还是叫我的小字公辅,否则晚辈实在担待不起啊!”
“嗯!”安远山面无表情的答了一句,接着又问,“这次高将军挂帅西征,听说皇上也选你作为随军参谋?”
“正是,不知爵爷有何指教?”
第一百三十五章 将死之鬼
陆府的书房内,又陷入了沉寂,平远伯安远山此行不可能只是简单的因为西征一事,难道是因为……陆佐此时也陷入了胡思乱想,安远山也不好意思开口,两个人就这么僵持着。
好在殷季伶俐得很,似乎也看穿了他二人的心思,玩笑着问平远伯,“爵爷,郡主姐姐怎么没跟您一起来呢?”
“这……”安远山尴尬笑道,“她呀……”
殷季看出了伯爵爷的尴尬,又见身前的师父低着头,于是继续发问,“不是说郡主姐姐要做我的师母么,我还等着喝师父的喜酒呢!”
安远山一直紧绷的脸,此时突然放声大笑起来,“今日老夫也正想跟你师父商量此事呢!就是不知道你师父……”
陆佐埋着头,眼神中没有了往日的睿智和精干,有的只是担忧、沮丧、自卑,不过也有一丝的窃喜,可是这一切再美好,自己也无福消受吧,如果真的娶了静若,那么自己可就将她的美好将来葬送了,以她一个郡主之尊,皇后义女,随便找一个女婿,简直易如反掌,甚至在诸位王子之中觅一个如意郎君,也是唾手可得,而我呢?一个半残之人,将死之鬼,如果真的嫁给自己,那岂不是断送了她,更何况我的身世又难以向他人启齿啊!当他冷静之后想到这里,陆佐不禁有些后悔前段时间答应伯爵爷这件事。
安远山却很看重陆佐,见他低头不语,似乎有所担忧,于是笑道:“公辅啊,你有什么话就直说,没什么可掩藏的。你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
“您已经知道了?”陆佐问。
殷季听得糊涂,好奇的问师父,“知道什么?我怎么不动你们在说什么?师父您有什么事情?”
陆佐也不回头,冷冷地呵斥殷季,“不要插嘴。”
殷季这才讪讪的退回一步,闭口不说了。
安远山点头,似乎明白不方便殷季知道,于是委婉道:“只要我女儿愿意,老夫支持她。只要你们成婚,老夫会让静若的伯父帮你们想办法!”
此时屋内又陷入了一片死寂,陆佐寻思道,水月先生不知能否真的想到办法解救自己。思来想去,陆佐心下暗暗咬牙,只要有一线生机,就应该想办法去尝试,我现在应该勇敢去面对,一直以来自己是为了仇恨而活,现在开始应该想办法为她而活,此生能和她在一起,就已经足够。
殷季于一旁已经听得不知所以,师父和郡主姐姐在一起,跟郡主姐姐的伯父水月先生有何关联?而且还要让水月先生帮他们想办法,想什么办法?难不成是帮忙想办法除掉太子一党?不可能吧!水月先生身处江湖之外,哪里了解朝堂这些纷杂之事!那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最终还是安远山说话了,“公辅,你老母亲可方便接到京城来?”
陆佐脸色煞白,老母亲如何能来,她万万不可能会来京的,“她……她不方便。”一向沉稳的陆佐,不知为何,在平远伯的面前频频显现出紧张不安。
“不方便?”安远山有些不解,“怎么会不方便?你千里迢迢来京赴考,又历经劫难死里逃生,如今你功成名就,理应接回来一同享福的呀?”
陆佐的心头也曾闪现过这个念头,接回京城,既能膝下尽孝,也能时时常伴左右,可是老母亲就在当初逃出京城的那一刻起,就发誓从此往后再不回京,请她来,想必也是空谈。陆佐见问,只能搪塞道:“老母年老体迈,鄯州到京师又路途遥远,她老人家实在不方便。现在老家我也派人去照应了。”
安远山也不由他辩解的问,“既然如此,如果要成婚,你母亲不就来不来了?”
陆佐此时心绪已经平复许多,当平远伯提到这个的时候,也平静了许多,“全凭爵爷您做主!”陆佐索性扔出这一句话,即尊重了平远伯,自己又少做了恁多的选择。
“好!”安远山一拍桌子,笑得合不拢嘴很是兴奋,“那这事儿就由老夫来定了。婚事宜早不宜迟,我看个黄道吉日,就选在这两日进行。等你出征归来,我们再去你老家鄯州举办一场正式的婚礼。公辅,你看如何啊?”
殷季却先叫起好来,高兴得蹦起来,“好诶!好诶!我师父要成婚咯!要成婚咯!爵爷,要不明天就成婚吧?就明天!”
陆佐又是好笑又是好气的摇摇头,“让爵爷您见笑了!”
“师父,我哪里见笑了,这分明就是喜事儿,喜事儿!哈哈……”殷季嬉皮笑脸着,“徒儿都等不及了要喝师父和师母的喜酒了!”
安远山抚须大笑,“小殷季,这成婚,必须双方八字相合,选中黄道吉日方可,哪里能说哪个时间就是哪个时间呀!”
傍晚时分,这秋雨依然没有要停的意思,反而淅淅沥沥越下越大了,天色也渐渐昏沉,院子外的哗啦啦的水声不绝于耳,隔着珠帘外雨声潺潺,陆佐独自在厢房内踱步,他脑海中的思绪,已然如同这绵绵的秋雨,延绵不绝。秋天总是让人多愁善感的,总是让人抖添几分哀伤。陆佐的心内此刻最想念的就只有两个人,一个是远在故乡的老母亲,还有一个就是贬谪宿州的弟弟陆仁襄,眼下自己真的就要成婚了,老母亲一定很欣慰,仁襄他也一定很开心,可是原本这样的喜事他们都应该在场的,但是天不遂人愿啊!陆佐也知道为什么平远伯如此着急一定要让自己和静若这么快结婚,一来是此去西征凶险万分,很难预料,二来他们也是想尽快有情人终成眷属,越是想到他们没有嫌弃自己是将死之人,如此信任并且将静若许配于我,陆佐就愈加感动。陆佐心下暗自较劲,这一次必须大胜还朝,必须将弟弟调任京师,必须回老家重新为老母亲举办一次像样的婚礼,接下来的日子里更要好好地活着,好好地想办法活下去!
第一百三十六章 借刀杀人
次日,天已放晴,虽然是哪得的好天气,可是却比前两日要凉了些许,街上似乎就在一夜之间落叶萧萧,叫卖声也比往日无力许多。平远伯安远山也为陆佐和女儿安静若看好了成婚的良辰吉日,日子就定在八月十三日。哪里知这件事早上刚定好的吉日,中午就传到了圣上的耳朵里,汉帝知道琼茜郡主安静若是皇后的干女儿,也知道琼茜郡主是个有勇有谋的女子,所以也甚是喜欢这个孩子,于是也有心亲自做媒,再者陆佐又是这一科仕子最有名望的,且能力非凡,也有心笼络于他,于是下旨加封陆佐为正八品监察御史兼征西大军功曹参军,陆佐接到圣旨那是又悲又喜,总算离自己想到得到的目的越来越近。
从八月初九日开始,陆佐就忙得不亦乐乎,在内要准备婚礼之物,对外还要会见各色高官人等,这几日陆府上下可谓是门庭车马喧哗,人声鼎沸,往来之人非富即贵,忙得陆佐真真是焦头烂额,原本就不好的体质,在这几日愈加显现,一到夜间手脚就逐渐冰冷。好在殷季时刻在侧侍奉,早晚热水备好,早起热水暖手,睡前热水泡脚。
陆府上下热闹一片,可就让卫国公府的荀昱无奈到了极点,太子更是着急万分,但还是礼貌性的派人去到陆府上送了些人参貂皮去。
卫国公府,堂屋内,荀昱父子正在聊着此事。荀昱倒是有些担心陆佐的崛起会威胁到自己的势力,反而荀谋一股成竹在胸的模样。父子二人边喝着茶边闲聊,直到管家进屋内禀告说太子驾到,父子二人才起身出门迎接。
太子刘衍一迈进堂屋的大门,就开始搓手踱步。刘衍焦急的神情,不禁让荀昱也开始担心起来,“殿下神色慌张,难道出什么事儿了吗?”
“可不是嘛!本宫刚从宫里回来的!”
“宫里?去见皇上了?”
刘衍摆手示意不是,“见的是皇后娘娘!哎!我说这亲奶奶是不是……”一个傻字将到嘴边之时,又生生的给咽下去了,“我看娘娘她真是老了!”说罢,刘衍拍案长叹一声,一副怅然若失的模样。
荀谋此时已经心知肚明,安慰道:“殿下不必如此介怀!”
“什么?”刘衍简直难以置信荀谋会这么安慰,“本宫如何不会介怀,娘娘简直就是敌我不分嘛!”
“殿下怎么了?”荀昱问。
“还能有什么。”刘衍愤愤道,“当然是琼茜和陆佐的婚事!哼……现在这个陆佐可真是春风得意马蹄疾啊!皇上和皇后都亲自给他们主婚了,而且还升了个监察御史的职位,现在还是平远伯安远山的乘龙快婿了!”
荀昱听到安远山的名字,心头一震,这个老谋深算的家伙,到底看中陆佐什么东西呢,竟然肯将自己的宝贝女儿嫁给他?这不是公然和太子作对么,要知道荀家和陆佐也有恩怨,和陆佐结亲,那也是和荀家结仇,这个安远山每次在皇帝面前总是扮演忠臣良将的角色,暗地里也是个卑鄙之人,这次和陆佐结亲,更是居心叵测啊!荀昱费解的问:“殿下您这么一说,老夫也有些费解,依我看就是安远山这只老狐狸看到陆佐在皇上面前得宠,于是就将自己的女儿下嫁与他。暗中与他联姻,想要跟我们掰掰手腕。”
刘衍听他这么一说,也有些狐疑起来,便问荀谋,“荀将军,您说呢?”
荀谋坐在下首,抬眼看了看坐在上首的太子,思忖道:“这些原因都有,不过我看安远山这分明是想和太子您作对。”荀谋此时也有心要除掉平远伯,既然他现在已经和陆佐联姻,那就怪不得自己提早下手,于是才这般说辞,以此来借太子之手除掉安远山这个眼中钉。
“这……”刘衍面沉似水,“这怎么是说跟本宫作对呢?”
“殿下您想,陆佐与谁有仇?”
“与谁有仇?”刘衍思索片刻,“你?”
“当然!之前是我将陆佐下入大狱,并且将其致残,您觉得陆佐难道能将这些东西忘记?您再看看比武选帅一事,陆佐更是刻意安排,派了一个他武艺高强的爱徒殷季,还派了一个武功超群绝伦的庞蛊,让他们来从中作梗,试图将那场比赛包圆了,而他也明知道我是太子您的人,可陆佐他偏偏就要从中作梗,如今平远伯明知如此,还将自己的女儿许配给陆佐,这不就是与我等为敌,与太子您作对么?”荀谋娓娓道来,字里行间处处让太子感觉他们就是冲着他的。
刘衍点点头深以为意,荀谋说得不错,安远山必然有他的算盘,但是千不该万不该的是偏偏把这笔账算在自己的头上。刘衍铁一样的拳头击打在桌案上,打得山响,后槽牙里出声道:“安远山这只老狐狸,我非得先除掉他不可!”
荀昱也捋着胡须,暗自得意,但表面上还是装出一副很是担心的模样,“可是安远山贵为伯爵,而且又是股肱之臣,且深的皇上的信任,想除掉他谈何容易!”
“是啊!”刘衍意味深长的思索着,“安远山此人做事小心谨慎,多年来也从不参与朋党之争,想要抓他的把柄实在太难了!”
荀谋也随之陷入了沉思,须臾,嘴角浮现出了一抹狡黠,“也不是没有办法,安远山虽然谨小慎微,可是他的两个儿子……”说罢,荀谋得意的笑出了声。
“对对对!有道理!”刘衍也恍然大悟,“就从他的两个儿子入手,不过安远山的长子安世卿与他父亲一个秉性,恐怕很难下手,他的儿子安世禄倒是个成天游手好闲飞鹰走狗的主,拿他开刀正合适。”
“有理!”荀昱也抚须大笑,继而又问,“那可有何良策否?”
刘衍也一脸迷茫的看着荀谋问:“荀将军,既然这么说,一定有什么办法牵制于他,说出来听听!”
荀谋哈哈一笑,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