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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江枕寒潮     纵横图txt下载     纵横图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二十七章 猝不及防

    刘衍亲自来到陆府探视陆佐,原以为陆佐告假的理由是推脱之词,今日一见,让刘衍大为诧异,没想到陆佐的病情如此严重。刘衍看着陆佐双手颤动,口角流涎,不禁心生厌恶,再看看安静若一脸无奈满心担忧,刘衍心下才放心不少,如今宁王阴差阳错的中毒,陆佐又重病不省,再加上皇爷爷病重,看来朝中再没有人敢和自己作对了,那宁王即使是自己下毒的,也没有人敢出头彻查的。想到这里,刘衍的嘴角露出一丝极不容易被发现的微笑,然后故作沉重的安慰道:“郡主放心,回头本宫一定安排京中名医为陆大人医治。眼下朝中正是用人之际,少不得陆大人为朝廷分忧解难呢!”

    安静若道:“哎……我夫君的病已是旧病顽疾,恐怕任何名医也无法医得,如今也只能是尽人事听天命,一切祸福听天由命了。殿下日理万机,公务繁忙,还是不必费心劳神了。”

    “郡主客气了,此事就这么定了。”刘衍一拱手,“那本宫就先行告辞了。”

    安静若送完刘衍出府之后,便回房了,见相公正站在窗下伸着懒腰,便笑道:“方才陆先生演得极好呀!”

    陆佐笑着回过头来,“你就不要笑我了,我这病啊早就习惯了,也无需演矣。”

    “如今局势复杂,你说太子会放过你吗?”

    “经过方才一番演绎,至少现在能骗过他一时,但是难保日后。眼下他已经独掌大权,很快就会有好戏看了。”

    安静若惊问:“什么好戏?”

    陆佐呵呵一笑,胸有成竹的走至桌案前,“皇上不是病了吗?这会看他还能不能沉住气。”

    “你是说……”安静若若有所悟,“皇上他是在装病?”

    陆佐平静一笑,没有回答。

    夜色笼罩着威严的宁王府,今晚的宁王府已经大有鸡犬不宁之势,没有了宁王这个主心骨,王府上下不知该如何拿主意了,有的建议准备后事,有的建议再找名医,不能只听王太医的一面之词。宁王刘询的嫡长子刘行之想要趁此机会树立自己在府里的威信,于是一面命令人去再找名医,一面又吩咐人准备后事,自认为此方法万无一失,却也受到大部分人的认可。可府里偏偏有一些幕僚最是厌烦刘行之的做派,故意冷落他。唯独刘行远忙前忙后给父王煎药喂药。

    宁王府里大家忙到初更之时,才觉得乏了,一些家眷和幕僚才都纷纷散去。只留下刘行之和刘行远,还有宁王妃三人。

    刘行之见刘行远这时候还在父王榻前献殷勤,心里极为不舒服,于是揶揄道:“行远,都这时候了,就别再演了。”

    刘行远没有理会。

    刘行之继续冷笑一声,“我知道,父王若是不在了,最难受的就是你了。因为你怕我……”

    “行之!”宁王妃喝断儿子继续说下去,“你父王现在还没事呢!不要说那些没来由的话。”

    刘行之嘴角一撇,还是忍不住看着刘行远嘲笑道:“放心吧!我毕竟是这个家的嫡长子,你再怎么说也是我的……”哥哥二字刘行之有些不想说出口,马上改口道,“再怎么说我们也是一家人,我会善待你和周姨娘的。”

    刘行远心里清楚,刘行之这些话分明就是向自己示威,让自己少跟他争夺爵位,但是即使说了刚才那些话,他如果真的承袭爵位,只怕自己和母亲也没好日子过的,可眼下只能忍着随他说去了。

    就在刘行之想继续奚落刘行远之际,管家着急忙慌的推门而入,窜着粗气道:“皇……皇上驾到啦……”

    “什么?”王妃三人几乎异口同声道,都显得有些惊慌失措,毕竟皇上自从年后,就一直称病,如今在这个时候突然出现,实在猝不及防。

    宁王妃赶忙吩咐管家道:“快去通知府里上下家眷出去跪迎圣驾。”

    管家道:“方才宫里的太监先跑来支会了,说皇上口谕其他家眷全部回避,就在这厢房内接驾。”

    宁王妃连忙道:“好好好。”母子三人来到廊檐下下跪迎接,等待圣驾光临。

    少顷,汉帝在侍卫和太监的簇拥下从正门进入,径直来到厢房,见宁王妃和刘行之兄弟都跪在廊檐下,马上急切的问宁王妃道:“询儿现在如何?”

    宁王妃强自镇定道:“太医已经开了方子,说看看是否能熬过今晚。”

    “否则呢?”汉帝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否则就……”宁王妃两行热泪再也抑制不住,扑簌簌地趟过脸庞。

    刘行远见皇爷爷面色瞬间惨白,且嘴唇不住颤动,于是安慰道:“皇爷爷不必太过担心,父王他……”

    刘行之哪里会让自己的这个哥哥有机会在皇爷爷面前献殷勤,不等刘行远说完便赶紧接话道:“我父王他吉人自有天相,相信一定会安全度过此关的。”

    汉帝虽然害怕,但也无可奈何,只得深深一叹。

    刘行之躬身继续道:“皇爷爷抱病在身,这里就交给孙儿照看吧!”

    “不必了。”汉帝出人意料的坚决,“今晚朕就守在这里了,一定等你们父王醒转才罢。”

    刘行之忽然怔住,看了看刘行远,一时哑然。

    刘行远接话道:“皇爷爷如若要在此守候,那孙儿便去让人安排 被褥来给您在此歇下。”

    刘行之见皇爷爷没有回答,于是也跟着道:“这几日天冷,皇爷爷还是裹上被褥为好,孙儿这就让行远去取。”说这便理直气壮地吩咐刘行远道,“行远啊!你快去取一床被褥来。”

    刘行远听罢,瞬间面无表情,心想着自己的这个弟弟面慈心毒,没想到他竟如此没皮没脸,可是皇爷爷在场又哪里能发作呢!只得埋着头吃哑巴亏。

    汉帝倒是没心情理会他兄弟二人的心思,只是一味的握着儿子的手仔细端详着,也不知他二人说些什么,于是直接道:“你们都退下吧。”

第二百二十八章 暗夜刺杀

    皇上突然夜访宁王府的事情,当晚就已经传到了太子刘衍的耳里,刘衍因此开始坐立难安。刘衍原本想立刻召见荀谋商议,但是现在时间紧迫,如此来回,岂不是耽误工夫?

    刘衍于是穿上衣服,让下人备下马车,即刻前往卫国公府。

    荀谋早已迎候多时,也知道了太子的来意,于是和父亲领着太子来到书房密谋。

    刘衍一进到书房,就开始在房内搓手来回踱步,不住地喃喃道:“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啊?”

    卫国公荀昱道:“殿下既然没有下毒,又何必害怕呢!”

    刘衍一摊手,“现在就怕皇爷爷他偏听偏信啊!如果他老人家真的认为是本宫下的毒,那就彻底完了啊!”紧接着刘衍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事情,“对对对,一定是陆佐,一定是陆佐……”

    荀昱父子也知道刘衍想说什么,因为他二人也怀疑是否是陆佐在暗中出谋划策。

    荀昱道:“眼下我们最应该做的是如何防范皇上下一步会作何打算。”

    “对对对。”刘衍神色慌张,心有余悸道,“如果刘询真的醒不来,皇爷爷他……他一定会……废了我的。荀将军,您一定要想办法救救我……”

    荀谋相比之下倒是淡定许多,安慰太子道:“殿下不必着急,刘询要是真的醒不了,皇上也未必就会对您怎么样,现在我们必须得马上斩草除根,先除了陆佐这个祸害。”

    “可是这有用吗?”

    “看似没用,但是你想想,陆佐一直对您怀恨在心,现在他不惜牺牲宁王,为的就是除掉您,现在就差一步,他一定会在宁王死后,想办法落尽下石,将您拉下马。”荀谋说着,眼里露出一丝绿光,“可怕的不是宁王如何,而是有人趁此机会落尽下石啊!眼下陆佐可是有皇上最信任的高筠啊!”

    刘衍听罢,暗自点头,“有理,而且现在高筠最恨的就是本宫了。”忽而猛一抬头,“可是本宫去看过陆佐了,他分明旧疾缠身,已有数日,不可能兴风作浪啊!”

    “殿下啊!陆佐这些分明就是障眼法。”荀谋不由分说道。

    刘衍一怔,刹那额头青筋暴跳,“陆佐!陆佐!”接连嘟囔两句之后,紧握着的右拳狠狠地砸在书案上,“果真是只老狐狸,早知道去年就应该斩草除根,现在也不会有这么一番折腾。哼……”紧接着又问荀谋道,“那现在怎么办?”

    荀谋也陷入了沉思,深思熟虑之后,才道:“现在派人去刺杀,一定会引出殷季,而殷季又正是我们要寻找的人,原本想忙完这一阵再找他算账,现在看来正是时候了。”

    “可是殷季他武艺高超,我们的人多番刺杀陆佐而不得,就是因为他,现在故技重施,只怕我们还是一样四大皆空么?”

    荀谋面沉似水,“看来这回我必须亲自出马了!”

    刘衍眉毛一挑,嘴角露出一丝狡黠,“要是有荀将军亲自出马,那真是十拿九稳了。只要能抓住殷季,不仅陆佐如案上鱼肉,那部《鬼谷纵横论》也如探囊取了。事不宜迟,荀将军准备何时动身?”

    “就在今晚……”

    荀谋当晚马上便开始准备,刘衍则下令让金吾卫上将军邓灼一同和荀谋兵分两路,一路负责刺杀陆佐,一路负责牵制有可能出现的殷季,刘衍则和荀昱在卫国公府书房等候消息。

    寒夜笼罩着的陆府,平静得如一潭死水。夜已经更深,府内除了几处零星的灯火,似乎再也找不到其他一丝生机。陆府的厢房内,陆佐已经睡下了,安静若却一直难以入眠,屋外寒风嚎啕,聒噪得令人烦躁。

    安静若和衣而起,抬眼看了看窗户的方向,隐隐能感觉有一丝冷风吹来,许是窗户破了。就在安静若起身之际,陆佐也醒了,问安静若怎么了。

    “窗户好像破了,起来看看。你先睡吧!”

    安静若穿上便衣,摸着黑点亮了屋内的灯,走到窗前看时,却发现窗纸确实破了一个洞,足有一指见宽。可是这个破洞怎么看怎么奇怪,像是被刀割过的,安静若顿时警觉起来。

    “静若,怎么了?”陆佐也和衣起来了,低声问道。

    安静若看着窗口的破洞,皱着眉答道:“奇怪!窗户的这个破洞今天我如何没注意到呢?而且这个破洞如此之平整,像是被刀割过。”

    “什么……”陆佐一阵惊呼,脸色瞬间铁青,一丝隐隐的不安顿上心头,“不好,静若我们快走!”

    “出什么事了?”

    安静若还未说完,陆佐便挽着她的手准备离开。恰在此时,便有一个黑影破窗而入,紧接着又有两三个人影跳入窗内,个个手持利剑直指陆佐。

    “不好!”

    陆佐拉着安静若加快脚步,奔至门前,门刚打开,却见门前也正立着三个黑影,手持利剑直指陆佐的脑门。安静若眼疾手快将陆佐往自己这边一拉,顺利躲过剑锋,紧接着身后的几个黑衣人成围剿之势,将陆佐夫妇逼至墙,陆佐和安静若左躲右闪,渐感不支。

    就在六个黑衣人围着陆佐夫妇一顿猛扎之时,突然,其中一个黑衣人却应声倒下,另外五个黑衣人一同回头看时,却发现门外亦有一人手持利刃,跳入门内,挥刀便朝另外五人左砍右切,其中一人躲避不及,便应声倒地。

    陆佐见状,赶紧挽着安静若的手,朝窗户方向奔去。夫妇二人一前一后,跳窗而逃,不曾想黑衣人亦分头心动,其中两人脱身后,便也尾随跳窗而去,屋内只留下两个身影围着另一个黑衣人大战。

    屋内刀光剑影,另外两个黑衣人渐渐占了上风。持刀的黑衣人且战且退,来至屋外的滴水檐下,一边持刀格挡,一边四下观察,却发现院内已经没有其他人,陆佐夫妇和另外两个黑衣人也已不知去向。持刀者正思忖之间,一时乱了心神,对方刺来的一剑顺手隔开之际,却给了另一个黑衣人可趁之机,肩膀正中一剑,一道鲜红的口子足有一指长。

第二百二十九章 宁为玉碎

    陆府的院子里兵器碰撞声,愈来愈激烈,持刀者肩膀上的伤势似乎愈加严重,却也顾及不上伤势,本想就此逃脱想去寻找另一波黑衣人的踪迹时,发现两名黑衣人攻势更加凶猛,尤其是其中一名身材高大者更是如此,他的剑法苍劲迅疾,剑锋凌厉,一招一式似曾相识,双拳难敌四手,自己眼下根本无法抽身。

    就在持刀者渐渐不支之时,那个剑法高超的黑衣人一不留神,突然被脚下的碎石绊倒,瞬间摔倒在地。刹那间,持刀者意识到机不可失,挥刀便朝绊倒者后背砍去,另一名刺客见状亦舞剑刺向持刀者面门。那名刺客毕竟剑长三寸,持刀者心想不好,如果不及时把舞剑者除掉,只怕自己这把刀还未砍下绊倒者脑袋,自己就先身首异处了,于是毫不犹豫先提刀隔开另一名刺客的剑,那人手里的剑瞬间被刀震飞数丈远。持刀者眼疾手快,顺便手起刀落,一刀砍下眼前那人的脑袋,紧接着一转身,想把绊倒者一起解决,正当回头之时,一柄明晃晃的剑已经停在了他的咽喉处。

    就在持刀者闭上眼睛准备引颈就戮之时,那人先发话道:“你就是殷季吧?”

    持刀者依然闭眼不答。

    “看你大义凛然的样子,倒是有几分像你的师父……”那人故意顿了顿,然后扯高了一点嗓子继续道,“周仲望老元帅。”

    持刀者忽地闪动着双眼,诧异地看向黑衣人,冷冷地问道:“你究竟是谁?”

    黑衣人不回答,继续道:“你既然是周老元帅的徒弟,如何又背叛于他,如果你真的还惦念一丝师徒情份的话,就应该告诉他《鬼谷纵横论》的下落。何况那本来就是他的……”

    此时殷季眉头一皱,犹疑一刹后,冷眼道:“你怎么知道这些?”顿了顿,话锋一转,“你是……荀谋!”

    “呵呵……你还不笨!”荀谋笑道,“我们既是同门师兄弟,论辈分你还得叫我一声师兄……”

    殷季愤愤地打断道:“那又如何?我早就和周老元帅没有了瓜葛。”

    “是吗?可是师父他对你可是寄以厚望,即使是在师父临终之际,还对你念念不忘。师恩如山,就算你最后背叛了师父,可是师父他老人家又何曾对你有过怨言。反而是你,背信弃义在先,辱没门楣在后。”荀谋见殷季低头沉默,心想他毕竟还只是个孩子,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必定会有效果,于是继续道,“师父临终时一直念念不忘,希望能够继承《鬼谷纵横论》,光耀门楣,让我一定要找到你,叮嘱我们师兄弟要和睦相处,一起研读秘籍,将来为国效力。”

    “你说这话,何意?”

    荀谋呵呵一笑,和颜悦色道:“师父临终前说,陆佐告诉了你《鬼谷纵横论》的下落,他陆佐一直以来与我们背道而驰,如何能够光耀门楣,如今有这样千载难逢的机会,师兄希望你能够与我一起联手,拿回秘籍,为皇上荡清寰宇一统山河,岂不是我门千古之幸事!”

    殷季阴惨一笑,“恐怕没那么简单吧?”

    荀谋鼻翼一耸,顿时起了杀心,“这么说你这是宁为玉碎了?”

    殷季决绝道:“要杀便杀,何必废话!”

    就在荀谋准备动手之时,耳边忽地有人大喝:“邓灼首级在此,还不快快受死。”

    荀谋抬眼看时院门口赫然站着一群人,为首的的是郡主安静若喝陆佐,身旁还有一个人高马大的壮士似曾相识,三人身后紧跟着是一群明火执仗的家丁,个个手持利刃,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荀谋再仔细看时,陆佐身边的那个壮汉手里正提着两颗血淋淋的人头,其中一颗是邓灼,另一颗正是邓灼的心腹,没想到两人都身首异处了,看来此处现在不是久留之地了,若是被人认出,只怕会祸及自身,但是眼前的殷季绝不能留,先解决了他,再逃也来得及。正当荀谋想将殷季一剑封喉之时,却发现殷季趁机挥刀将荀谋手里的剑格开,荀谋一愣,手中的剑也顺势脱手了,荀谋顿时反应赶快离开,于是赶紧转身,三两步飞身跃出墙外。

    家丁们叫嚷着要继续追赶,被陆佐喝止住,“不必再追了。”

    一旁的陈退之道:“为何不追了?邓灼死了,口供就没了,刚才这个一定是个人物,如果能够活抓他拿到口供的话,对我们而言岂不是如虎添翼么!”

    陆佐面无表情,“那人身手矫健,你们追不上的。”紧接着他的眼神落在了殷季身上。

    殷季此刻在火光的映衬下,右侧肩膀上殷红的血迹清晰可辨,看他半瘫在地上,左手正捂着伤口,一脸痛苦的模样。

    大家都不知该如何处置眼前的这个黑衣人,于是眼神纷纷落在了陆佐的身上。陆佐见此情形,直接撕下自己的衣袍一角,接着径直冲上前,将殷季的伤口包扎起来,然后冲管家喊道:“还愣着作甚,快去请郎中啊!”

    陆佐的一声呼喊,殷季也随之晕倒在陆佐的怀里。

    焦急而又愤怒的长夜似乎格外漫长,当黎明降临,清晨的微光照耀在宁王府内堂的窗棂上,院子里便已经站满了许多人,所有人的心莫不被屋内床上的那个人牵动着。一些家人在屋外等了一晚上,脸上虽然刻满了倦意,可还是紧绷着神经。

    堂屋里,汉帝倚在榻边,半合着双眼似睡非睡。一旁侍奉的张岑也跟着站了一晚上,要是换做平时,张岑早就歪在哪里对付一晚上了,可他知道今天非同寻常,要是在此时偷懒,只怕连小命也难保。

    张岑此刻也已经困意上身,连连打了好几个哈欠,抖擞了一下精神,细看看榻边的皇上,见他正半睡着,也不打扰,自己趁机伸了个懒腰,恰此时机,看见房门的门缝外,站着一个跟班小太监,正朝着自己挤眉弄眼、挥手示意。张岑会意,于是蹑手蹑脚地来到房门前,轻轻推开房门,那小太监隔着门槛儿只在张岑耳边低声说了几句,张岑瞬间瞪大双眼、面色铁青。

第二百三十章 垂垂老矣

    张岑听罢小太监地禀告,惊诧不已,双手微微一颤,倦意全消,于是挥手让小太监先退下。

    门外的一些家人,见房门推开,小太监也都退下了,刘行远和刘行之也紧跟着上前焦急地低声询问道:“我父王他如何了?”

    张岑一副没奈何的模样,紧皱着眉头示意他们先在外面等着。

    刘行之从怀里偷偷取出一枚金叶子,硬塞道张岑的怀里,悄声道:“有何情况还望总管大人能及时转告!不成敬意……”

    张岑假装为难,但也不推却,诚恳地道:“公子客气了,应该的。您让府内家眷在外面小点声,陛下现在困了。”说完便兀自虚掩房门,进屋去了。

    当阳光照进屋内,映在汉帝的脸上时,汉帝原本惨白而又布满皱纹的脸上渐渐红润了些许。须臾,汉帝半梦半醒间,只感觉脸上微热,于是一个激灵,便从梦中惊醒过来。汉帝有些不知所措的茫然四顾,然后再看看榻上躺着的儿子刘询,脸上又转而煞白。

    张岑惶恐地一鞠躬,“陛下!”

    汉帝没有理会,兀自爱怜地伸出双手,一边轻轻的拂过儿子面庞,一边冷冷地问道:“张岑,现在何时了?”

    张岑慌忙答道:“已经辰时了。”

    汉帝又是一声叹息,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儿子,却又无能为力,最近对于刘衍的所作所为他都能纵容,但是唯独这件事,让汉帝心痛不已,刘询毕竟是自己的亲生骨肉,亦是自己孙儿刘衍的王叔啊!

    张岑见皇上有些动情,也不敢造次,但是又不得不禀告,于是欲言又止道:“陛……下……”

    汉帝似乎觉察到了张岑有些反常,便问:“怎么了?说吧!”

    张岑小心翼翼地道:“刚才有人来报,太后她老人家……”

    “太后怎么了?”汉帝焦急地问,生怕有何意外。

    “病倒了!”

    汉帝听罢反倒放心了许多,太后毕竟有年纪了,“张岑啊!下次把话说利索了。太后怎么突然就病倒了?现在如何了?”

    “来人禀告说太后听闻宁王被……”张岑犹豫瞬间,“被人下毒,便病倒了,现在服了药,好转了些许。”

    汉帝微微点头,“嗯!等朕忙完了,一定去看望她老人家。”

    张岑皱眉犹豫了许久,又一深躬,继续道:“陛下,还……还有一件事。”

    汉帝已有些不耐烦,“说……”

    “来人说……金吾卫上将军邓灼他……”

    汉帝此时抬眼瞥了一眼张岑,“邓灼如何了?”

    张岑神色一凛,“邓将军夜袭陆府,被人杀了!”

    汉帝惊诧道:“陆府?哪个陆府?”瞬间又恍然道,“难道是陆佐?”

    “正是!”

    汉帝目瞪口呆地低下头,脑海思绪万千,“邓灼怎么会刺杀陆佐?难道是他?是他……”

    张岑其实也已心知肚明,邓灼原本是太子的护卫,正是因为太子殿下一直以来的提拔,他才会一跃成为金吾卫上将军,所以邓灼的刺杀行动,如果不是太子的授意,那么他是没理由刺杀陆佐的,如今邓灼被杀,此事败露,第一个被怀疑的自然而然的就是太子了。张岑见皇上皇上面沉似水,也不敢再问。

    汉帝低头沉吟许久,再看看榻上的儿子躺着一动不动,心内的情绪翻涌,脸上不时浮现各异的神态,有无奈、有感伤、有悲叹、有愤怒,甚至是绝望,乌黑的头发仿佛一夜间添了许多银丝,那斑白的鬓角和花白的胡子,不时地随着思绪抖动着,此刻的他像极了一位垂垂老矣的将死之人。抬眼看着窗外耀进的阳光,那一阵阵寒意似乎在光线里荡漾,他缓缓地站起身,踱步来到窗前,然后吃力的将窗户缓缓关上,嘴里边嘟囔道:“这光……太耀眼了,最好的办法就是……关上窗户。”接着回身背着手,冷冷地低声唤道,“张岑啊!”

    “奴才在!”

    “现在早朝了吗?”

    张岑又是一凛,“应……应该是了。”

    汉帝粲然苦笑道:“问你话,你怕什么?”

    “没……”张岑手足无措的深深埋下头,“没有,奴才……”

    “好了!”汉帝打断道,“你马上回宫,让他们全都在宣政殿等着,没有朕的命令,任何人不得离开宣政殿半步,朕今日要临朝亲政。”

    “领旨!”

    张岑已料到皇上的心思,正准备离去之时,又被皇上叫住。

    “慢着……”汉帝脸色忽然凝重起来,背着手沉思片刻后,重新坐会堂屋里的圆桌边,一边用食指不住地敲击着桌子,一边思忖着,似乎在做一个艰难的决定,须臾才道:“传旨,让陆佐也要进宫等候。”

    “遵旨!”

    汉帝吩咐完张岑之后,便又重新坐回榻边,一声不吭的盯着榻上的儿子刘询。

    时间不知已经过了几时,站在院子里等候的家眷们,也开始按捺不住了。刘行之此时也开始焦急万分,虽然才初春时分,却已经急得满头大汗,看看晴空上的日头,估摸着已巳时了,可屋内还是没有任何消息,看方才张岑匆忙的神色,看来大事不妙,心下正窝火,见一个下人歪在廊檐下睡着了,于是狠狠一脚将下人踹倒在地,那人“哎哟”一声,捂着腰直叫唤。

    刘行之气得上前抓住那人领子,又朝下人的脸一巴掌打去,边压着声量道:“你想死么?皇上还在屋里呢!”

    那下人左手捂着腰,右手揉着已经青肿的脸,一边还抿着嘴强忍着疼痛。

    刘行之这才消下一些火气,顺手将下人一推,便又在院里来回踱步,见母妃站在一旁也不说话,于是上前询问道:“母妃,王太医昨日说的话到底是真是假,这都快晌午啦!”

    宁王妃已眼含泪花,此次宁王如若真的一命归天,那这家里的顶梁柱可真就塌了,于是语带哽咽地道:“只怕……只怕是性命难……”还未说罢便开始呜呜咽咽起来。

    “哎……”刘行之又愤怒又无奈地一甩袍袖,便欲扬长而去。

    刘行远见弟弟想要出门,便拦道:“行之,皇上还未吩咐,你怎地要走?”

第二百三十一章 犹豫未决

    刘行之轻蔑道:“谁像你这般无能。我必须要进宫,亲自跟刘衍理论,从古到今哪有侄子给自己叔叔投毒的,这小崽子竟然狠毒至此,实在令百姓齿寒,他要是能当上皇帝,那岂不天下大……”

    刘行远赶紧捂住弟弟的嘴,压低声音反问道:“你不要命啦!皇上还在屋里呢!”

    就在兄弟二人推搡之时,张岑正行色匆匆地进院子里来。刘行之忙热情地凑上前将张岑拦住,问:“张公公,情况到底如何了?麻烦您通禀皇上,就说我们一家人实在担忧我父王的安慰,看看能不能进屋探视一下。”

    张岑面露难色,“你们还是乖乖等着吧!皇上的脾气你们又不是不懂。”张岑正准备走时,又回头低声道,“不过应该也快了。”说罢就进屋去了。

    刘行之听得云山雾罩的,并没有领会张岑的意思,什么就叫快了?

    张岑推门而入,又小心翼翼地将房门掩上,回头见皇上还坐在榻边发呆,只得畏畏缩缩的站在一旁。

    汉帝突然问道:“事情妥了吗?”

    “安排好了。”张岑答道。

    “朝臣们都什么神情?”汉帝淡淡地问。

    张岑顿了顿,“大家都有点惊讶?”

    “太子呢?”

    “他……”张岑迟疑了片刻,“太子他好像有点紧张。”

    “陆佐呢?”

    张岑思忖片刻后,摇了摇头,“看不出什么变化!”

    “现在何时了?”

    “将近午时了。”

    此时汉帝似乎才动容了一下,布满脸颊的皱纹像是难以填平的沟壑,浑浊的一滴泪珠划过,挂在脸庞,久久没有掉落。汉帝摇着头绝望地长叹一声,擦干了眼泪,站了起来,然后又整了整衣冠,道:“上朝!”

    午时,宣政殿内等候着的朝廷大员,一个个已站得腿脚发麻,几个肥胖的官员也已开始挥汗如雨。不过即使如此,大家似乎心照不宣的保持安静,都明白可能暴风雨即将来临了,想到这时,所有人的眼神又会不约而同的落到太子刘衍的身上。

    而太子刘衍此时更是左右为难、坐立难安,昨夜计划失败,邓灼被陆佐逮个正着,好在邓灼已经身首异处,无法将自己供出,不过皇爷爷突然又要临朝,估计也正是为了此事和宁王被毒一事有关,想到这里,再看看身边朝臣一个个异样的目光,刘衍只感觉后脊背阵阵冰凉。

    荀谋就站在刘衍的身后,上前一步,给刘衍示意了一下眼色。刘衍会意,凑近荀谋侧耳倾听。

    荀谋低声道:“殿下记住我说的话,若是问罪,矢口否认,千万不要迟疑。”

    刘衍显然有些紧张了,张口结舌的说不出话,索性点头算是明白了。

    丞相李释之心事重重也站在文班第一排,见太子神色紧张,再加上也听说了太子这两日的事情,心下其实也替太子担心,只是这次皇上不知道会如何处置太子呢?皇上一但怪罪太子,自己又该以何处态度向皇上谏言呢?哎!自己毕竟是他的舅公,他如果有何差池,估计自己也没有好果子吃。

    大殿的龙柱旁站着一个高大身影,此时也已经有了自己的想法,哥哥新丧,自己没能保住哥哥的性命不说,还让哥哥背上骂名,此次皇上临朝,必须讨一个公道。

    朝班的另一个角落,陆佐正潜心观察着每一个人的神情变化,接下来是时候先收第一网鱼了。站在陆佐斜前方的崔皓突然回头,眼神四下里搜索了一下,然后落在了陆佐了身上,二人心有灵犀地一点头,便又回过头去。

    “皇上驾到……”

    一声刺耳的声音传来,大殿里所有的官员都不约而同地一抖擞。太子刘衍的反应却明显迟钝许多,怔了须臾,才跟着一同跪下山呼万岁。

    宣政殿上,汉帝正襟危坐,气色红润,完全没有了早上的那种疲态。

    大臣们跪了许久,见汉帝依然没有让大家起来的意思,都有些茫然无措。

    刘衍忍不住想抬头看看皇爷爷的脸色时,汉帝突然正色道:“都起来说话吧!”

    百官你看我,我看你,犹豫片刻后,才三三两两的站起身。

    宣政殿又重新回到了一片死寂,没有人敢再喘一口粗气,也没人敢先出班先说话,因为大家都还不清楚皇上此刻的立场,如果冒然先站队,万一和皇上站在对立面,那岂不是自讨苦吃。

    许久,汉帝终于开口道:“工部尚书何在?”

    大殿内的空气突然凝结片刻,所有人都有些猝不及防,都猜不中皇上到底是真心不知,还是故意如此说。百官再次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汉帝见没人站出来回答,又面不改色的再问了一遍道:“工部尚书是何人任职啊?”

    高筠此时已经痛哭流涕,慌忙出班,跪倒在地,连哭带喊道:“陛下,工部尚书一职如今空缺,原本是由臣的大哥高翰担任,如今他……”一语未完,便又涕泗滂沱,哽咽着继续道,“他已经冤死狱中,尸体现在还挂在城西门楼上啊……”

    “什么?”汉帝怒斥道,“竟有此事?”

    高筠见皇帝终于肯为自己的哥哥说话了,不禁抽泣得几乎要晕厥过去,旁边几个官员赶紧上前为高筠按人中。

    太子刘衍赶紧出班禀奏道:“皇爷爷,去年正是工部尚书高翰负责疏通河道、建堤筑坝,如今黄河决堤,理应由高翰负责,所以孙儿才将高翰下狱,只是未曾想高翰自己在狱中自杀身亡了。”

    “那你曾有真凭实据啊?”

    “这……”刘衍迟疑片刻后继续道,“孙儿只是想将高翰先下狱,然后再细细审问,未曾料到高翰他自己会畏罪自杀。”

    丞相李释之赶紧出班为太子开脱道:“黄河决堤事关重大,如果不给百姓一个交代,只怕天下百姓会将矛头指向朝廷,彼时民怨深积,怕是有人会趁机揭竿而起啊!太子殿下将高翰下狱实则无可厚非,毕竟是他直接负责此事。”

    汉帝听罢,犹豫了许久,看了看其他人,见大家没有意见,于是将锐利的眼神投向朝班的另一个角落里,然后徐徐道:“陆大人,你说呢?”

第二百三十二章 破釜沉舟

    宣政殿的廊柱旁,陆佐就站在那里,极不显眼,就在汉帝问话之时,所有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落在了陆佐身上。

    陆佐见问,于是缓步出班,深深一揖,道:“丞相说的不无道理,但是没有直接证据证明高翰有罪,又岂能轻易下狱论罪呢?如此百姓的口是堵住了,可这毕竟是蒙混过关,当事者却因此成了替罪羊,等老百姓最后知道事情原委的时候,殿下所为又如何能够服众呢?只怕到时候会适得其反,会激起更深的民怨。”

    太子刘衍听罢,手心直冒汗,却又不好为自己辩解。

    吏部尚书权师道,挪着臃肿的身子出班奏道:“陛下,太子殿下也只是想将高翰暂时收监,再细细调查,只是没想到高翰会自杀,此事并不能完全怪罪于太子殿下。”

    兵部尚书徐秉德亦出班接着道:“权大人说得在理,而且高翰是自己在狱中想不开,如果他不是畏罪,那又何必自杀呢?”

    汉帝冷冷一笑,“如此说来,太子没有罪过,反而有功了?”

    “陛下!”李释之道,“如今此事已经发生,高翰不管是否有罪,也应再委人察查此事。”

    “那此事就交由李爱卿全权负责……”

    汉帝话锋一转,正准备说另外一件事的时候,刑部尚书崔皓突然出班奏道:“此事万万不可交由丞相处理。”

    殿内突然一片哗然,纷纷看向崔皓,都没想到崔皓胆子如此之大,还敢顶自己的上峰。就连李释之也莫名其妙地偷偷看了崔皓一眼。

    汉帝也有些诧异地打量了一番崔皓,素来知道他虽然尚年轻,资历也不高,但是一向刚正,但是也不至于敢顶撞上司,于是好奇的问:“此话从何说起?”

    崔皓眉间一紧,不易察觉地轻舒一口气,像是在做最后的破釜沉舟,心想着这次一定要完成宁王交代给任务,再不能错过这样的好时机了,顿了顿才道:“丞相欺上瞒下,惯用偷天换日的伎俩,如何能够担此大任?”

    “大胆……”

    汉帝不由分说,直接怒道。李释之也身体一颤,倒不是因为崔皓的诬告,而是被汉帝吓一跳。

    一些平日和李释之走得近的官员,也纷纷指摘崔皓,“你这后生,在刑部还没几年,如此出言不逊……”,还有地道,“陛下,请立即将崔皓赶出殿去……”殿内瞬间像是炸开锅热闹了起来,李释之见许多朝臣都在为自己说话,心里倒有几分得意。为首的太子刘衍,此时见方才的事情已经过去了,心下也无所谓他们说的是谁了,而且自己这个舅公向来没有什么把柄在别人手里,凭他们说去,这个崔皓想来也是宁王的人,大家一起落井下石,也正好拿他一个罪名。

    汉帝原本怒气中烧,想在崔皓身上发泄怒火,但见百官的反应如此激烈,倒让他有几分意外与反感,因此汉帝反而有兴趣听听崔皓的解释,“崔皓,你且说说缘由,如若不然,定你一个诬陷同僚之罪,流放荒岛。”

    崔皓不慌不忙道:“此事还得从御史大夫杜大人说起,正是去年杜大人举报的丞相大人。”

    杜宗庭?几乎所有人的反应都不约而同,大家的眼神又落在了杜宗庭的身上。杜宗庭则云里雾里的直冒冷汗,尴尬地冒出一句道:“这……与我有何干系?”

    刘衍也好奇,杜宗庭如今是自己的人,他难道也背叛自己了?

    汉帝饶有兴趣地问道:“此话怎讲?”

    正当众人疑惑之时,崔皓继续道:“正是去年杜大人检举丞相在当年审判吴卿丰一案中徇私舞弊,朱笔名单上原本有一百二十四人要问斩,但是行刑之时,少了三人,其中三人正是丞相由暗箱操作。”

    崔皓说罢,朝臣一片哗然,众人神态各异,没想到崔皓会旧事重提,敢得罪当朝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而且此事也是捕风捉影,没有确凿证据,如何有这般胆量!

    杜宗庭已听得双腿发软,鼻尖沁汗,这已经是陈年旧事,当时魏王刘诩还尚在人间,各为其主才不得已发难丞相李释之,彼时汉帝也并未追究,而且还升李释之为相,这崔皓分明就是利用自己来重提此事,把自己作为挡箭牌。

    陆佐更是心头一惊,崔皓要状告李丞相,如何没有跟自己商量,难道这是宁王的意思?

    汉帝倒是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但嘴角依然微微上扬,故作严肃道:“此事没有真凭实据,你身为刑部尚书,诽谤上级,崔皓啊!你应该知道后果吧?”

    崔皓微一躬身,继续道:“此案虽然已经过去多年,但是臣最近在刑部翻阅旧档时,无意间发现卷宗内有诸多纰漏,实在匪夷所思!记得去年杜大人指控丞相在主审此案时,说他私自放了三个人,但是案卷上记载的人头并没有少,但是刑部的卷宗里有一个地方记载的确实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啊?”

    “卷宗文字记载寥寥,卷中记载:‘元亨十一年秋,东平侯柳昌弹劾兵马大都督吴卿丰以权谋私、图谋不轨,意欲谋反,帝命大理寺卿李释之主审。八月十八,吴门一百二十四口悉数入狱,经查实,于八月二十三斩首示众’,此卷宗后面还补一处道‘尸首一百二十四具无缺失,三颗人头血肉模糊不可辨认’。”

    汉帝不解道:“有三颗人头难以辨认?会不会是有人在此之前就用刑了?”

    崔皓道:“臣也是这么想的,但是臣在另一起案件的卷宗之中发现,有三个罪犯在同年的八月二十二那天失踪了。”

    “失踪?”汉帝疑惑道,“失踪的是何人?”

    “失踪的是三个母子,一寡母指使自己的两个儿子去偷隔壁家的耕牛,被抓了,而被抓的时间刚好是八月十八,失踪的时间也正是吴卿丰问斩的前一天。”崔皓面不改色地娓娓道来。

第二百三十三章 波澜再起

    崔皓的一番回答,使李释之汗湿衣背,崔皓这后生到底知道多少,暗地里又查出什么了呢?

    荀谋听罢崔皓的回答,却冷笑一声道:“崔大人,这无非就是巧合,说明不了什么吧!也许这三个人已经被放出去了呢?”

    汉帝也道:“对啊!偷别家耕牛,也不是什么死罪,放了也有可能。”

    “臣原本也是这么想的。”崔皓继续答道,“但是案卷记载的分明就是不知所踪。”

    荀谋道:“那也许是这三个母子的家人贿赂了看守的狱卒,暗地里偷偷把人放了呢!”

    崔皓朝着荀谋一揖,“荀将军说得也不无道理,但是谁会冒着沙头的风险私自放人呢?而且偷耕牛也不是什么死罪,关押几日也就放出去了。更何况……”崔皓凌厉的眼神射向李释之,“这三个母子并没有其他家人,哪里还有人为他们去打点呢!”

    李释之抬眼之时,正好跟崔皓四目相对,被他坚定的眼神吓一跳,紧张得微一后仰,察觉不对,又马上整襟站定,一副镇定自若的模样,然后不屑一顾道:“这不过是你的一面之词,将那三个母子失踪一事跟吴家另外三具尸体联系在一起,真正是牵强附会。”

    崔皓义正言辞道:“那看守的两个狱卒因何也在同个时间失踪了呢?”

    崔皓一语言罢,朝堂内一片哗然,所有人都十分震惊,太子刘衍几乎目瞪口呆,舅公如果真的与此事有瓜葛,恐怕是难逃一死啊!

    陆佐此刻却万分焦急,崔皓的今日的行动实在让自己措手不及,恐怕就连李释之也有同感。陆佐此刻左右为难,不知该不该为李释之说话,可是如果真的开口,那可就里外不是人了,有可能帮不了忙,反而还会让自己的计划落空,可是如果不帮忙,那岂不是猪狗不如了么?

    荀谋虽然惊诧,但还算镇静,他紧跟着问道:“狱卒失踪,难道就能证明那三个母子被人做了手脚吗?谁人不知丞相大人素以刚正不阿著称,你这分明就是捕风捉影。”

    宣政殿内渐渐恢复了平静,但众人此刻都屏息凝气,那紧张的气氛,仿佛一会儿自己随时可能也跟着掉脑袋一般。

    汉帝反而出奇的冷静,他在静静的观察和权衡,没有愤怒,也没有震惊,这一切仿佛与他无关,他只是淡淡地问李释之道:“国舅,你可知道此事?”

    李释之一怔,继而有点恍惚地答道:“此事……臣有所耳闻,但此事……与臣无关,而且事情始末与崔大人所说也有所出入。”李释之发现自己有些失态,瞬间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呼吸,继续答道,“据臣所知,那两名狱卒早在之前就已经向府衙提请休致,想来应该是回乡了,臣也不知何来失踪一说?”

    汉帝眉梢一挑,脾气似乎很快就会爆发,冷峻的眼神再次落在崔皓的身上,“崔爱卿,你作何解释啊?”那口气像是在等着一个满意的答复,否则有可能就会马上雷霆大怒。

    崔皓不慌不忙冷冷一下,道:“陛下,丞相大人当时身为大理寺卿,竟然连事情原委都没有搞清除,实在是罪加一等!那两名狱卒当年正值壮年,有何理由休致!”

    “你……”李释之又气又急,已经有些面红耳赤,回头指着崔皓的鼻子直接责问道,“本相一向光明磊落,岂容你放肆。崔皓,你这是出言不逊、以下犯上,按我朝律例,应当立即庭杖二十。”

    其他官员见状,也纷纷随声附和,“陛下,应将崔皓当庭杖罚……”瞬间,殿内又沸腾起来。

    大殿角落里站着的陆佐,也万分焦急,看来崔皓一定有十足的把握扳倒李释之,否则一想谨慎的他,是不会如此顶撞上司,更不会当着皇上和太子的面,让国舅下不了台。

    “肃静!”汉帝深沉的嗓音,殿内紧跟着恢复了平静,汉帝饶有兴致的继续问,“崔爱卿你可有证据?如果没有,那就难逃杖刑了。”

    “有……”

    崔皓简洁利落的回答,让在场的官员一怔,大家面面相觑,这件案子已经过去十二年了,哪里还有证据?这个崔皓不可能真的从哪里搞来了证据吧?刘衍、徐秉德等人已经急得满头大汗,李释之更是吓得面色铁青,目光无神,双手在宽大的衣袖里瑟瑟发抖。

    汉帝眉头一皱,难道情况真的属实?不禁道:“崔皓,你身为刑部尚书,如果是诬告诽谤,可知何罪?”

    崔皓信誓旦旦一拱手,道:“一清二楚!”

    “那就把你的证据呈上吧!”

    “臣所说的证据,就在宫外候着!”

    “人?”汉帝凝眉道,“难道是当年的那两个狱卒?”

    “陛下圣明!”崔皓胸有成竹道,“但不是两个人,而是其中一个。”

    一语言罢,殿内再次炸开锅,纷纷议论了起来。李释之的脑袋“嗡”的一声,紧接着开始天旋地转,他一脸的疑惑、震惊、无奈、恐惧、焦躁,心内五味陈杂,只得直愣愣地埋着头,完全不敢直视周围其他人的眼神。

    太子刘衍也手心直冒汗,难道舅爷这次真的会栽一个大跟头?怎么办?是该袖手旁观以图个明哲保身?还是为舅爷据理力争?或者说是求情?

    “一个?”汉帝疑问道,“还有一个呢?”

    “一会儿来人,陛下可以亲口问他。”

    “宣……”汉帝当即下令道。

    宣政殿内此时又如一潭死水,所有人都在等着答案的来临,等着那个狱卒为大家揭开面纱。当然,如果仅凭狱卒的一面之词,也许只会让皇上重新审理此案,但是未必就会让丞相有何性命之忧。不过看崔皓气势汹汹,而且还带来了当年事发的狱卒,想必是有备而来,定不是为了让皇上重新审理此案这么简单,这一点大家都清楚,毕竟李释之是当朝丞相,可谓权倾朝野,仅凭他是李皇后的哥哥、皇上的大舅子这一点,如果没有十足的证据证明李释之暗箱操作吴卿丰一案,估计没几天,他又会堂而皇之的出现在宣政殿。

    就在大家沉浸在遐想之中时,侍卫领着一个人,来到了大殿内。

第二百三十四章 当庭对峙

    众人聚睛看时,那人面色枯黄,双目无神,一撇八字须长短不一,束起的头发还有些零落。

    “草民周十五,拜见万岁!”周十五不知朝堂礼仪,只顾将头嗑得山响,然后将头紧紧的贴在冰冷的地板上以示虔诚,等待着皇上问话。

    “抬起头来!”汉帝极具威严的抬高嗓音,冷眼斜睨周十三。

    周十三听令,缓缓地抬起头,却不敢有半点怠慢,怯生生的有意避开皇上锐利的目光。

    “你就是崔大人请来的证人吗?”

    “正……是!”周十三极力地克制自己紧张的情绪。

    “案件的始末你可清楚?”汉帝坐在龙椅上,缓缓地往软枕后面靠着,“一五一十如实禀报,如有出入或者半句谎言,可是杀头之罪!”

    “遵旨!”周十三还是有些紧张与激动,咽了咽口水,才继续道,“草民十几年前原本是京都大牢里的一名普通牢头,一直以来兢兢业业,直到我听说吴卿丰因为谋反被抓,他的家人全都被关押在草民当时所管辖的牢房,吴卿丰则是被单独关押在天牢,原本彼此相安无事,只等烦人被处决,我们也就完成了任务。可是直到八月二十二日那天,也就是吴卿丰受刑的前一天晚上,一个官差模样打扮的人,脸上却蒙着面纱,直接就进牢房,找我商议事情,于是我们在门房里单独聊了一下,他说里面有三个要犯是皇上您……”周十三说到这里怯懦地眨了眨眼,没敢往下说。

    汉帝怒目圆睁道:“继续说……”

    “说是皇上您的旨意,要将那三人秘密交换。”周十三壮着胆子继续说,“当时草民还问怎么换,那人就说随便找三个犯人,趁没人的时候掉包,而且掉包的人必须将脸用刀划到不能辨认的地步。于是草民才想起来在那不久因为偷牛被关押的三个母子,后来才有了掉包的情况。”

    兵部尚书徐秉德紧跟着质问道:“大胆刁民,我看分明是你失职,如何一个人随随便便进牢狱说掉包,你就真的帮着掉包了?”

    汉帝也有些不置可否的问道:“对啊!你当时可有对他的身份进行确认?”

    “草民不敢撒谎……”周十三连连扣头,“有……当时那个官人手里拿着就是皇上给放行令牌,否则草民就是九个脑袋,也不敢私自放人啊!而且那人还说此事机密,不可外传,临走时还留下了十两黄金。”

    “崔大人方才说你还有一个同伙,他现在身在何处?”汉帝继续问。

    “是的,原本还有一个人,他叫金五,也是牢房里一个看守,是草民最信任的副手。由于我一人行事不便,所以才找他来帮忙,事成之后,我还分了五两金给他。”

    汉帝渐渐已经开始相信周十三所说的话,“那你可知道让你掉包的人是谁?你们又为何会失踪这么多年?还有……”汉帝顿了顿,“被掉包的那三个人又是谁?”

    殿内的官员们,看着周十三,都紧张的等待着他的回答。

    “草民原本并不知道让我们办事的人是谁,直到吴卿丰一家在八月二十三那天被斩之后,当年晚上我们清点完被斩的人头,我们几个狱卒忙到深夜才回家。等我刚睡下的时候,金五匆匆地跑来我家,神色紧张的说有人在跟踪他,说是不是上峰派人来灭口了?当时我们又惊又怕,好在我们二人都没有家眷,当晚我们就直接收拾细软,找了个地方多了起来,挨到天亮城门开了,我们才乔装成樵夫出城。”周十三回忆起过往,满是辛酸,眼角垂下泪来,“不过出城没几里,还是被他们派来的官军追上了。当时我们躲在一个破庙里,金五说他口渴,想去破庙门口的那口古井打一桶水。当时我就在庙里休息,听到庙外面有马蹄声,心想不好,于是赶紧躲在已经塌倒得矮墙里。不幸的是金五被他们抓了,金五当场就被灭口。他们料定我在破庙内,可是找了半天,都没有把我找到,后来从他们谈话里得知,他们是大理寺卿李释之的手下,他们也都是大理寺的人,他们为了能够向李大人交差,想出了一个主意,就是将金五的尸体砍去一个脑袋和一只左手,谎称分别是从我和金五的尸体上砍下的……”

    李释之已经听不下去了,赶紧制止周十三继续说下去,怒道:“荒唐……子虚乌……”

    “住口!”汉帝喝止道,“让他继续说。”汉帝转而继续问周十三,“被掉包的那三个人究竟是谁?”

    周十三有些战战兢兢,这三个人的身份,他有些不敢透露,因为事关重大,如果真的说出身份,想必一定会掀起腥风血雨,可是如果不如实说,料定今日难以从这个宫门出去了。

    汉帝见周十三有所顾忌,于是道:“尽管说,朕保你无虞。”

    周十三就等着皇上的这句话,“那三个母子掉包的也正是吴家的三个母子,吴家所掉包的那个孩子的母子正是吴卿丰的正妻,另外两个孩子则是他们的嫡子……”

    “什么……”

    一语既出,宣政殿内所有人先是目瞪口呆,紧接着一片哗然。如果眼前这个证人所说属实,那么李释之犯下的可是杀头重罪,暗箱操作不说,放的人偏偏是吴卿丰的遗珠,这可是犯了大忌。

    汉帝依然强压怒火,目不转睛地盯着李释之问道:“国舅……你有何话说啊?”

    李释之脸色铁青,神情紧张,本来还想辩解,可是抬头一看皇上那冰冷的目光,不禁又支支吾吾,半晌搭不上话。

    荀谋见机,知道丞相已经乱了方寸,于是继续质问周十三道:“空口无凭,如何让人信服。皇上,事情已经过去多年,凭他红口白牙,只怕是挑拨离间、诽谤陷害啊!我看这个周十三分明就是居心不良之人收买来构陷丞相大人的。”

    “荀将军说的没错……”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附和,“此人居心不良,应当立即处死……”

    汉帝狐疑地看看李释之,又不置可否地看了看周十三,继续道:“你可有直接的证据吗?”

    崔皓不等周十三开口,便抢答道:“陛下,证据在臣身上。”

第二百三十五章 大势已去

    证据?难道崔皓手上真的有证据?这怎么可能?事情已经过去十几年了,能找到周十三这一个人证就已经不错了,怎么还会有证据?李释之满腹狐疑,一大团的疑惑和惊恐交织在他的心底,浮现在他的脸上。李释之自我感觉十二年前,这件事自己已经处理得天衣无缝,当然,除了自己的属下竟然会弄虚作假这件事除外,毕竟自己被蒙在鼓里,他们也不知道到底要杀的人是谁。

    宣政殿内,又陷入了沉寂,向来严肃喜欢端架子的大臣们,此刻竟然像是来到菜场一般,离崔皓位置远的其他官员都踮着脚尖驻足观望,都想看看崔皓到底会拿出什么证据。

    崔皓此时不慌不忙的从怀里拿出一件用青色丝帕包裹着的物件。众人盯着他缓缓地翻开丝帕,里面似乎包裹着一块锈迹斑斑的铁牌。崔皓双手呈上,太监张岑赶紧上前接过来,然后送呈到汉帝的跟前。

    汉帝微睁着双眼盯着张岑手里的铁牌,那铁牌上满是污垢和锈迹,汉帝有些嫌弃,但还是伸出右手连着丝帕一起接过铁牌,紧接着前后仔细端详着手里的铁牌。虽然牌子上铁锈斑驳,但还是能看出上面印刻的几个大字。汉帝凝眉边端详边念道:“大理寺。”,汉帝大骇,反过来再看,“主簿万子鱼!”

    汉帝看罢,忙喝问道:“万子鱼何在?”

    吏部尚书权师道畏畏缩缩地躬身回答道:“回禀陛下,万子鱼原本确实是大理寺的主簿,不过……”权师道犹豫了一下,斜眼偷觑了一眼狼狈不堪的李释之后继续答道,“不过他在九年前就因为贪墨亲戚财产,被人告发,便被免职了,如今不知去向。”

    汉帝此时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但还是不可置否的看向李释之,质问道:“此案也是你受理的吧!”

    李释之已经瘫跪在地,涕泪横飞,磕头如捣蒜道:“陛下!臣一时昏聩铸此大错,还望陛下开恩,开恩啊……”

    李释之这一跪,举众哗然,看来事情已经坐实了,等待李释之的命运又会是什么呢?

    汉帝凝着眉头,生气得五官扭曲,涨红的脸摇着头,“李释之啊李释之,这非犯错,而是大罪!朕真的想不到,你竟然会徇私枉法。”接着怒斥道,“说……吴卿丰的妻子和他的两个儿子跑去哪儿了?”

    “臣……”李释之已吓得面色涨红,颤抖的双手缩在宽大的衣袖内,抖动的双唇支支吾吾得说不上半句话,“臣不…不…知!”

    “说……”汉帝近乎怒吼。

    群臣见状全都瘫跪在地,不敢抬头。

    李释之眼见大势已去,如若再不说一些有价值的话来,只怕现在就会被拉出去处斩,而且说出实情,兴许还能多活几日,彼时自己的妹妹还有时间为自己开周旋,留条活路。李释之思忖片刻后,忙答道:“臣只知道他们母子三人往西逃走,后来便不知去向了!”

    汉帝强压怒火,犹豫片刻后,脸色一变,又一副平静似水的模样,冷冷地道:“来人呐!将李释之押入死牢,等候发落,没有朕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探视。”

    此时殿内鸦雀无声,没人再敢出面替李释之说半句话。几名龙虎卫整齐的脚步声,在大殿内回响,令群臣胆战心惊。

    宣政殿内再一次陷入了死寂,大家都在等着皇上的意思,但是谁也摸不透他下一步到底会是什么!

    “刘衍……”

    汉帝忽然有些心力交瘁的唤着孙儿的名字,群臣又紧张的将目光落在刘衍的身上,看来皇上是要找太子清帐了。

    刘衍颤颤巍巍的深深一揖,“孙儿……在……”

    汉帝再次沉默许久,才痛心疾首道:“上元节……你是否宴请了你宁王叔?”

    “正……是!”刘衍虽然已经准备好了应答之语,但还是被皇爷爷的气势所压倒。

    汉帝突然脸色一沉,“你王叔宴后中毒了,你可知道?”

    “这……”刘衍慌忙跪下辩解,“皇爷爷,孙儿是在不知情啊!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皇叔肯定是在哪里被人下了毒的。这与孙儿无干啊皇爷爷!”

    汉帝闷哼一声,“朕说此事与你有关了吗?”

    刘衍一怔,一时无言以对。其他人见今日的势头不对,全都不敢帮忙说话。

    “这几日,很多大臣跟朕反应太子偏听偏信,肆意妄为,无顾打压同僚,排除异己。可有此事?”

    刘衍又是一怔,更是哑口无言。

    “陛下。”荀谋赶紧接话道,“这些话不过是有人不满太子才出言诽谤的,这几日太子上任,还是有些功绩……”

    “是吗?”高筠听到荀谋又想为太子开脱,于是揶揄道,“那臣的兄长如何会枉死?而且未经定罪,还将已死之人斩首示众,这又是出自何人的功绩呢?又是何人无辜将杨大人流放?又是何人深夜派人刺杀大夫陆大人的?这些统统都是……”高筠说罢指向刘衍,怒道:“国之储君应该干的事情吗?”

    高筠一语即出,所有人目瞪口呆,高筠这分明就是为了哥哥高翰要跟太子撕破脸啊!荀谋也没想到高筠竟然会来个鱼死网破,看来今日要么就死太子被贬,要么就是高筠人头落地啊!

    汉帝站起身,背对着群臣,似乎有意的想掩饰自己的情绪,此刻没有人知道汉帝到底是何神情,也都不敢出面说话。

    陆佐虽然被方才李释之一事困扰了片刻,但是见高筠已经准备和太子同归于尽之时,马上醒过神来,知道现在是扳倒太子的最佳时机,皇上之所以背过身去,就是在做最后的思考,只要有任何一人出面替太子说情,皇上一定会放太子一马,但是同样有任何一人再添油加醋,汉帝也一定会下定决心罢黜太子。陆佐没有等其他人开口,马上接话道:“陛下,昨日确实有刺客要刺杀臣,幸而臣的家丁们拼死护佑,否则臣恐怕再难有机会侍奉陛下。好在没有一人伤亡,不过……”陆佐说罢,当即下跪,“不过还请陛下治罪臣擅杀大臣之罪!”

第二百三十六章 怒其不争

    宣政殿外寒风呼号,原本守卫内宫的龙虎卫每日三班轮值,可是今天情况特殊,守护内宫的龙虎卫到现在已经申时了,却迟迟没有队伍来换班。

    而宣政殿内,此刻充满了浓郁的火.药.味,所有人都屏息凝气,静观其变。大家听到高筠和陆佐这一对朝堂后生一唱一和,纷纷吓得面色惨白,这两人分明就是想趁太子陷害宁王后,皇上怒气未消,才落井下石而置太子于死地啊!

    汉帝听罢陆佐说“擅杀大臣”,心中已然知道原委,但是淡淡的道:“你且说来!”

    陆佐娓娓道来,“臣昨夜于家中熟睡,却不料六个蒙面黑衣人突然闯入厢房,当时臣和郡主二人吓得魂不附体,好在郡主武艺高强,臣夫妻二人才得以脱身,后来六个刺客有五个伏诛,一个逃脱。其中为首的有一个正是金吾卫上将军邓灼。”

    群臣的目光再次聚集在太子刘衍的身上,现在事态已经越来越明显,邓灼是刘衍的心腹,可以说没有太子,邓灼不可能成为金吾卫的上将军。邓灼刺杀陆佐,如果没有太子的授意,谁敢如此胆大包天。

    刘衍已经有些开始动摇了,向来果敢的他,身体有些微微颤动,额头汗珠滚滚,犹豫着是否据理力争,偷偷看了一眼皇爷爷的背影,见他依然背对着,威武的身躯不动如山。刘衍终于忍不住对着陆佐破口大骂道:“陆佐,你这是何意?难不成邓灼是本宫指使的不成?你一个山野村……”

    “住口!”汉帝喝止道,然后缓缓地转过身,眼神冰冷地看着刘衍,“你还嫌不够乱吗?”汉帝紧接着用力地摇着头,怒其不争地指着刘衍,“这几日你把持朝政,把整个朝堂搅的乌烟瘴气,还嫌不够乱吗?”

    刘衍痛哭流涕,跪着迎向汉白玉阶前,“皇爷爷,孙儿冤枉啊!冤……”

    “够了……”汉帝怒喝道,“这几日的情形,朕虽然不在朝堂,但也知道的一清二楚。你身为堂堂的大汉太子,国之储君,先是排除异己,接着设计陷害同僚,再是设宴毒害亲叔,而后派心腹刺杀大臣,种种罪行,哪一条不是滔天大罪!”汉帝说到最后四字,几乎是声嘶力竭、面红耳赤。

    “皇爷爷……”刘衍涕泪横飞,“您听孙儿解释,孙儿……”

    “好了!即日起,刘衍所打压的官员,除去已故的,其他一律官复原职。”汉帝痛心疾首看了看刘衍,还是艰难的做出了最后的决定,“从今日起罢去刘衍一切职位,削去太子头衔,关押天牢,等候发落!来人呐……将刘衍架出去。”

    “皇爷爷……”刘衍此时已不知所措,整个人吓得面色铁青,神情恍惚,嘴里还念念有词,却怎么也喊不出声来,更何谈辩解,只能拼命痛苦叩头以示清白。

    四五名龙虎卫手持铜棍来到殿内,不由分说,用铜棍将刘衍架过头顶,步伐整齐划一的将刘衍架出宫门去。群臣看得无不目瞪口呆,荀谋父子和徐秉德更是吓得面若死灰,不敢言语。

    黄昏时候,天边乌云涌动,寒气逼人,看来这几日要倒春寒了。

    陆府门口,安静若已经站了半天,却还是不见自己的夫君回来,派去的打探消息的几批下人,都回报说是还未退朝,这让安静若更加忧心如焚。

    安静若正站在门口颓然等候时,突然街头一队人马涌动,看马车前的下人倒十分眼熟,安静若仔细看时,却是自己父亲的车驾,于是三两步赶紧拥上前问候。

    平远伯安远山见自己女儿来迎,便直接下马车,陆府没几步远,于是父女二人步行进陆府。

    安静若迎着父亲来到厅堂,二人分长幼坐定之后,安静若便急不可耐地问:“爹爹,今日驾临是不是家里出什么事了?”

    安远山边喝茶边慈爱的笑道:“没什么要紧,不过有两件事知会你一声!”

    安静若紧绷的神经才松下来,因为今日陆佐一日未归,她特别害怕两者会有什么关联,但还是很疑惑,父亲究竟有什么重要的事,还要亲自跑来一趟,于是问道:“专程跑这一趟,所为何事?”

    安远山呵呵一笑,“头一件是你大哥已经回来了!”

    “这件事我听陆佐说过了!”安静若四周环顾一眼,知道私下应该没人,于是低声道,“听说是太子刘衍怕大哥在地方拥兵自重,所以将他召回来!”

    安远山手捻胡须,还是颇为乐观,“这也未必是件坏事,至少还能常伴左右,总比在边关吃苦的好!”

    安静若也跟着呵呵一笑,毕竟是为人父的心态,“那第二件事呢?”

    安远山见问,还未回答,便已笑得前仰后合。

    “何事能让爹爹笑得这般开心,难不成有什么喜事不成?”安静若笑问。

    “没错,眼下是有一桩喜事!哈哈……”

    “哦?”安静若迫不及待地追问,“什么喜事?爹爹您就不要卖关子了。”

    “前几日为你二哥谈了一门亲事。”

    “是吗?”安静若也跟着喜笑颜开,“这可是好事啊!谈的是哪家的姑娘呀?”

    “也不是别家,正是刑部尚书崔皓的妹妹崔红梅。”

    “崔红梅?”安静若略一沉吟,忽地想到,“原来是崔尚书最小的那个妹妹啊!这也算得上是门当户对了。喜事打算在什么时候办啊?”

    “过两个月,日子就看在三月中旬。”安远山说罢,环顾了一眼厅堂,才问道,“怎么还不见陆佐啊?人呢?”

    安静若心底的忧愁,又涌上了眉头,焦急道:“我也正担心呢?今日一早就被皇上召去早朝,可是到现在还没回来,不知会不会出什么事?”

    安远山低头思忖片刻,抬头答道:“如果真的出什么事,不可能一点风声没有。如今朝局复杂,太子摄政更是将朝局搅得一团乱麻,为父又听说太子宴请宁王,还在酒菜中下毒,如今宁王还在家中生死未卜。如果为父没有猜错的话,今日朝议一定和太子……”

    “夫人……”

    安静若父女正说着,管家老潘气喘吁吁地跑进堂屋,“老爷回来了啦……”

第二百三十七章 神机妙算

    陆佐乘坐马车回家之后,马上便来到堂屋给岳父请安。一家人寒暄过后,安静若便向陆佐询问今日发生的事情,陆佐也一五一十的全盘告诉安静若和岳父,父女二人听罢,也是心有余悸,惊诧不已。陆佐说完之后,才想起来殷季,于是问道:“他醒了么?”

    安静若面色凝重的点点头,“下午醒了,看样子伤得不轻。现在后院的厢房里躺着休息呢!退之在他身边照看着,你还是去他房间看看吧!”

    陆佐轻舒一口气,站起身向岳父请辞,兀自一人来到殷季的房间。陆佐站在房门外,迟迟没有敲门,只是呆呆地站着。

    突然门吱呀打开,迎面的正是陈退之。陈退之会心一笑,“就知道是大师兄回来了,快进来吧!”

    “师父……”

    陆佐还未进门,就见屋内的殷季挣扎着从床上起来。陆佐见他面色煞白,神情十分痛苦,心下不忍,边冲进屋内边拦住道:“快躺下……”

    殷季也不管身上的伤势,径直就跪在地上,边哭边道:“师父恕罪……徒儿这几日想了许多,是我不该瞒着您……”

    陆佐淡淡一笑,将殷季复又扶起,“这事已经过去了,为师知道你的心意,这几次要不是你出手相助,为师恐怕早就身首异处了。”

    殷季见师父已经不生气了,高兴得跳起来,却被身上的伤势拉回现实,不过还是傻笑着道:“师父您不生我的气啦!”

    陆佐露出慈爱的笑容,轻轻拍了拍殷季的肩头,语重心长道:“其实为师之所以要赶你走,是怕太子那帮人对你下手!”

    殷季的眼泪忽地簌簌流出,“徒儿早就料到了!”

    师徒二人畅聊了一会之后,陆佐便让殷季先休息,自己又回来厅堂见岳父。平远伯安远山又将安世卿和安世禄的事情告诉了陆佐,便要辞别回家,陆佐再三挽留吃饭,安远山始终不肯,还是先行回府了。

    陆佐送别岳父平远伯之后,又直接来到杏花酒楼,通过密道,来到宁王府。此时天已擦黑,刘行远早已经在柴房等候陆佐,二人相互见礼之后,便直接来到宁王刘询的房间,此刻房间内只有刘行之一人在帮忙照看宁王。

    刘行之见陆佐终于来了,喜不自禁,径直上前握着陆佐的手,激动的道:“陆先生,可把您盼来啦!”刘行之强压眉头喜悦之色,“下午我已经得到消息,刘衍被废,李释之也被抓了。陆先生……”刘行之说时眉毛一挑,竖起大拇指,“这头功必须记您的名字,先生果然是运筹帷幄,神机妙算啊!哈哈……”

    陆佐却脸色一沉,没有搭理,只问道:“王爷如何了?”

    刘行之这才正色答道:“情况还不错。陆先生,您看何时可以灌解药?”

    陆佐略一沉吟,点头答道:“嗯!现在可以让下人煎药了!今晚服下汤药,料想明日就能醒转。”

    刘行之有些犹豫,“可是刘衍还没死,现在就让我父王醒来,皇上听说之后,会不会心软又放了刘衍?”

    “那就要看皇后多大本事了!”

    “您是说皇后会在皇上耳边吹枕边风?”

    陆佐微微颔首,“现在想要扳倒皇后,必须得让宁王醒来,只有宁王才能震慑皇后。”

    刘行之眉头紧皱,百思不得其解,“这是为何?如何只有我父王能震慑?”

    陆佐忽地一回头,冷眼观察了一下刘行之,并没有正面回答,只留下一句话,“记得把药煎了,陆某就先告退了。”

    陆佐说罢,不容置疑的便转身离去了,只留下刘行之一筹莫展的身影站在房内一头雾水的在想陆佐方才所说的那番话。

    刘行之此刻心乱如麻,在父王的床前来回踱步,边低头思索边喃喃自语,“陆佐何意?何意?何意……”刘行之思来想去,忽地明白,难道陆佐的意思是皇后会趁着父王已死,朝中没有了父王的追随者,皇后此时借机拉拢我父王的拥护者,然后让人劝说皇上,现在没有更好的子嗣继承大统,让皇上重新给刘衍机会。刘行之心想不妙不妙,如果真的如此,那岂不是前功尽弃?可是现今如果让父王醒来,那自己又将置于何地呢?父王一向虽然偏袒自己,但是明显一直更看好自己的哥哥刘行远,如果父王真的成了大事,那么极有可能会将庶出的哥哥扶正,而且按照父王的脾气秉性,他可不在乎是否庶出。刘行之越想心内越慌,不行!现在趁着父王还没醒,必须做点什么!

    陆佐从宁王府的内院出来,来到柴房门口时,恰巧碰上了刘行远。

    刘行远见陆佐匆匆要走,赶忙上前施礼问候,“陆先生巧啊!刚好路过就碰见您了。”

    陆佐淡淡一笑,“是吗?陆某还以为大公子是专程来找我的!”

    刘行远尴尬地笑了笑,“陆先生这是着急要回去?”

    陆佐微笑颔首,“大公子要是没什么吩咐,陆某就告辞了。”陆佐话虽如此说,却站着一动不动,并没有要走的意思。

    二人站在柴房前,尴尬了一阵,刘行远却有些不好意思了,再次笑笑,“恭喜陆先生啊!”

    陆佐依然笑笑,知道他的意思,“大公子不必着急着恭喜陆某,先想想如何应对眼下的血光之灾吧!”

    刘行远心里七上八下,陆佐的话肯定另有深意,那他所谓的“血光之灾”到底是指什么呢?眼下局势渐渐明朗,父王最具威胁的对手刘衍,也已经被贬为庶人,自己怎么还会有危险呢?

    “行远实在不知陆先生何意?可否明示?”

    陆佐鬼魅一笑,继而随口问道:“大公子近日和二公子关系如何呀?”

    刘行远先是一愣,继而回过神来,“您是说我弟弟他……”刘行远面沉似水地低下头来,沉吟许久没有回话。

    “大公子……”

    陆佐也跟着脸色一沉,叫着他的名字,双眼炯炯地看着刘行远不说话,刘行远也惊诧地看着陆佐,二人四目相对,似乎眼神就能将二人所有的心声说出。彼此炽烈的目光,都在告诉着对方,他们都有很多话想说。陆佐的目光里透露着坚毅、信任、果决,而刘行远的眼神里流露着诧异、狐疑、犹豫,似乎还有一点无可奈何。

第二百三十八章 骑虎难下

    陆佐和刘行远在柴房外呆立了片刻之后,刘行远便引着陆佐来到密室里,二人相对坐在促狭的密室里。刘行远多少感觉有些不适和紧张,因为平时这个地方都是父王密会心腹之地,如今自己却在这里背着父王和二弟,跟他们的心腹在此密谈。刘行远相信,现在的陆佐一定很信任和倚重自己,他也一定有办法助自己走出困境。

    密室里,昏暗的烛光闪烁,好似刘行远此刻不安的心,他神情紧张地看着陆佐,诚恳地道:“陆先生,一直以来,我就感佩于您的为人,倾慕您的聪明才智。如今已经到了这个份上,我愿意对您推心置腹,不知道您是否愿意侧耳一听?”

    陆佐严肃地点点头,“如果大公子愿意相信陆某,那我愿意陪大公子坐到天明。”

    刘行远欣然一笑,然后继续道:“我知道,如今太子被废,只要我父王一醒,皇上一定会封我父王为太子,那么我的这个弟弟,也一定会有所想法,到时候我就会成为行之最大的障碍,以他的为人,他对我动手,我也觉得并不奇怪。”

    “那大公子是想坐以待毙?还是绝地反击?”

    刘行远转过头,深思片刻后,复又坚毅地继续道:“绝地反击!”

    “你有把握吗?”陆佐故意问道。

    刘行远再次转过头,涨红的双颊,让他感觉万分尴尬,心下一横,站起身向陆佐深深一揖,“陆先生,行远自知势单力薄,才疏学浅,还望先生搭救则个,行远自当犬马相报。”

    陆佐不慌不忙的站起身,来到刘行远跟前,将他扶起,“大公子客气了,只怕陆某愚钝……”

    刘行远赶紧打断道:“陆先生才智过人,国士无双,行远早就了然,如若能够得到您的襄助,行远才是三生有幸啊!”

    陆某这才流露出怀才的遇之感,紧握着刘行远的手,激动道:“如果大公子信任陆某,我愿意鞠躬尽瘁……”

    二人寒暄两句之后,又相对而坐。刘行远便问道:“方才先生所说‘血光之灾’是何意?”

    “如果不出陆某所料的话,你的弟弟刘行之会在这几日对你先下手。”

    刘行远听罢,毫不意外,若自己和刘行之只是一个王世子,也就罢了,但如果父王继承皇位,那刘行之一定不会容下自己的。虽然刘行远已经料到,但多少还是有些感到心伤,“这……”

    陆佐继续道:“如果他有足够的野心,他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除掉你,甚至有可能会在今晚就对你动手。”

    “今晚?”刘行远急切地问,因为弟弟想要除掉自己是肯定的,但没必要这么迫切吧,“为何……”

    “我嘱咐过刘行之,必须让宁王明日就醒来,以应对皇后会在皇上耳边吹枕边风。而如若宁王明日醒来,那么很可能宁王很快就会成为新太子,既然太子已经是你们的父王,那接下来的斗争可就在刘行之和你之间产生。”陆佐的食指轻敲桌面,让陷入深思的刘行远回过神来,“现在明白了吧!如果我是刘行之,也会想着只有在你们父王还没醒之前除掉你,才是最安全的。”

    刘行远无奈地叹口气,“实不相瞒,我也早就料到会有这一天,只是没想到行之他会如此心急。哎!如今我也是骑虎难下,奈何生在帝王家,这每时每刻的争斗,都揭示了人心的丑陋。”刘行远悲从中来,神情悲切的凝望着桌上的蜡烛,仿佛儿时和弟弟的美好片段都映在烛光上,往事历历在目,热泪也涌上了眼眶,“哎!真希望他还是那个天真烂漫的孩童……”

    陆佐却冷冷地质问道:“难道此刻刘行之也会对着过往神伤吗?”

    刘行远如同醍醐灌顶,这才回过神来,心内暗自咬牙,又问:“那依照先生之意,行远该如何应对?”

    “先发制人!”

    刘行远和陆佐商议了足有一个时辰,到了三更鼓之后,二人才罢。刘行远送别陆佐回去之后,独自一人怏怏地踱步回府,刚迈过垂花门,后面就有小厮在叫道:“少爷……”

    刘行远回头看了一眼,倥脸问道:“何事?”

    那小厮谄媚地笑了笑,三两步跑到刘行远的跟前,低声道:“让小的好一通找!”

    刘行远狐疑道:“找我?”

    “正是呢。”小厮哈腰答道,“是大……哦!小少爷找您。”

    “他!”刘行远一怔,果然不出陆先生所料,难道弟弟真的要在今晚动手?突然感觉胸口噗通直跳,但还是不想这么早就面对此事,“这大半夜的找我何事?你去回禀他,有什么事还是等明日再说吧。”

    “小少爷说有要事跟你商议,想让您来拿主意。”

    “要事?”刘行远心中狐疑,知道弟弟一向自作主张,如何有要事会跟我商议,更何谈拿主意一说呢,想来一定是有诈了。刘行远手里紧紧攥着陆佐给的小丹瓶犹豫了片刻,心下一横,还是决定去会会,“他人呢?”

    小厮嘿嘿笑道:“就在西厢房等您。”

    小厮前面引路,二人一前一后穿过内院,来到西厢房门前,小厮低声回禀道:“人请来了!”

    刘行之此时坐在厢房的圆桌内,正独自品茶,听来人回禀,忙出来迎接,热情地上前给哥哥问安,“大哥,弟弟等了您好久了。外面冷,快进来吧!”

    刘行远一脸懵然,却已被弟弟扶进屋内。刘行之一边扶着哥哥一边嘱咐小厮道:“快去吧把本少爷准备好的点心端进来!”

    小厮应了一声,轻轻将门关上,然后悄然而去。

    兄弟二人坐定之后,刘行远便问:“行之啊!有何要紧事就不能等明日再议么?”

    刘行之道:“陆先生晚上已经来过了,说现在的局势已经稳定,可以让父王醒来了。我想着既然局势已经明朗,我们是否开始为父王造势,趁机除掉……”刘行之说时,目露凶光,“刘衍。”

    “这……”刘行远犹疑片刻后答道,“刘衍已经入狱,我们除掉他,是否多此一举呀?而且,如果被人发现,那岂不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第二百三十九章 伯埙仲篪

    刘行之听罢哥哥的一番说辞之后,深不以为然道,“兄长此言差矣!你以为皇上真的就舍得杀刘衍?真就舍得将他贬为庶人,受尽苦难?那毕竟是他的亲孙子,而且刘衍还是皇上爱子的遗孤,难道他就忍心让自己的亲孙子受苦受难?保不齐哪天皇上一开心,又忘了刘衍现在所犯下的种种罪行,重新将刘衍立为太子也未可知呀!而且皇上如今年事已高,渐渐昏聩,说难听一点,谁知道他哪天……犯浑呢!”刘行之知道自己这个哥哥的秉性,肯定不会将彼此的对话告知第三人,所以才敢如此说的肆无忌惮。

    刘行远听罢,又惊又怒,且不说皇上是君,就算皇上是个普通人,那也是彼此的亲爷爷,岂可如此以下犯上呢?但刘行远还是尽力克制着情绪,道:“那你打算如何除掉刘衍呢?”

    屋内烛影摇晃,刘行之那狡黠而又凶恶的脸,似乎也随着烛光摇摆不定,那一双炽烈的双瞳,在烛焰的辉映下,显得更加可怕,他低沉着嗓子道:“下药!”

    “下药?”刘行远难以置信地看着弟弟,“可是刘衍现在身处死牢,没有皇上的圣旨,谁能有机会靠近呢?”

    刘行之不以为然地笑道:“此人近在眼前。”

    刘行远呆呆地注视着弟弟,许久才反应过来道:“你是说我?”

    “正是。”刘行之接着信誓旦旦地道,“众所周知,这次我们父王一定会顺利成为太子,而我也会顺利的成为世子。”刘行之说着站起身,走到哥哥的身后,然后轻轻拍了拍哥哥的肩膀,很是诚恳的道,“哥!您也知道您是庶出,原本没什么出头之日,但是现在只要您能助我顺利的继承大统,弟弟向你保证,一定让您承袭……父王的爵位。哥……如何?”

    刘行远目光呆滞,埋着头思索良久,刘行之这些话即是试探亦是警告,甚至是威胁,不过即使如此,恐怕到时候自己还是会身首异处,现在刘行之想让自己去天牢下毒,分明就是借刀杀人,然后再渔翁得利。

    刘行之见哥哥举棋不定,眉头一皱,然后又放声大笑道:“哥哥不必当真,就当是弟弟说胡话。”

    此时正好门外有人敲门,原来是小厮送上点心了,三盘小菜,一壶小酒,小厮将杯盘摆好,然后倒上酒后,便毕恭毕敬的出去将房门关上了。

    “哥哥,来来来,你我兄弟也有许久没有一起小酌了,今晚不醉不归。”刘行之边说边坐回原来的位置。

    刘行远看着弟弟举起酒壶微笑着小心翼翼地给彼此斟满酒。

    刘行之举起酒杯笑道:“哥,今日这第一杯我先干为敬,先祝我们父王早日继承……”刘行之说时会心一笑,便兀自喝干,接着又连干了两杯,然后示意刘行远,“哥,你如何不喝呀?来来来,干一杯再说。”

    刘行远迟疑着没有端起酒杯,他知道这杯酒里肯定有文章,刘行之既然喝了三杯都没事,那么这壶酒应该没有问题,问题也许就在眼前的这个酒杯之中。看来刘行之给了自己两个选择,其一是帮他杀了刘衍,其二就是喝下这杯毒酒,但是现在自己还有第三个选择,那就是趁其不备,也给他下毒。刘行远思绪纷乱,左右为难,不论是哪一个选择,都会让人痛心不已。

    “哥……”刘行之见他在发呆,连叫了两声,“怎么?怕弟弟在酒里下毒不成?”

    刘行远尴尬一笑,“行之说笑了,为兄只是想起一件事来,前几日不是有人给你送了一盆的梅子吗?我想着和今日的酒一起就着,味道一定独特!”

    “哦!”刘行之恍然大悟,“我这就去取。”

    屋内一片寂静,刘行远的眉梢稍有些放松,但心头还是一片乱麻,他注视着手里的丹瓶,放与不放,似乎就在一念之间。

    不知刘行远犹豫了多久,只听得外面有脚步声,他估计着刘行之应该取梅子回来了,于是一咬牙下定决心,迅速打开丹瓶,将毒药倒进酒壶之中,紧接着又将丹瓶放进袖袋内。

    “哥!”刘行之走进屋内,边晃着手里的一袋梅子,笑道,“给您取来了。”

    刘行之将已切好的梅子,一颗颗地放入酒壶之中,最后还不忘举起酒壶晃荡一下,然后将哥哥杯里的酒倒掉,又重新给彼此的杯里倒满酒。刘行之倒完酒之后,马上举起酒杯动情道:“哥,行之知道以前我总是惹您生气,什么都要跟你争,还总是伤您和姨娘的心。以前行之还小,不懂伯埙仲篪万事可兴的道理,自从父王这一次之后,我才慢慢明白,我们都是为了这个家。行之先干为敬,就当是向您赔罪了。”

    刘行远恍惚了刹那,虽然他猜不透弟弟这句话中哪句是真哪句是假,但多少还是有些动容,马上醒过神来,迅疾夺过刘行之的酒杯,道:“这酒,可不是这种喝法!”

    刘行之愣了一下,指着哥哥手里的杯子,不解其意,“哥,这是何意?那应该怎么个喝法?”

    刘行远狡黠一笑,“如今大业未成,父王未醒,刘衍也还未伏法,你我岂能这么快就在这里喝庆功酒了?”

    “哦!”刘行之恍然大悟,“哥哥所言甚是,那依哥哥的意思是……”

    刘行远虽然不愿说,但也万般无奈,“我愿意帮你。刘衍的事情,就交给我了。”

    刘行之简直不敢相信,兴奋的跳将起来,然后上前紧握着哥哥的双手,“我就知道,我们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亲兄弟。”

    “好!那这壶酒,就等事成之后,我们和父王一起喝!”刘行远拿起酒壶,“这壶酒,我就先带走了。”

    刘行之不疑有他,“好!哥哥先收好,待我们事成之后再喝。”

    “夜已更深,那这壶酒我就先收着了,我们还是先把煎好的药给父王喝下再说。”

    “哥哥说的在理,那哥你先去吧!我稍后就来。”

    刘行之看着哥哥远去之后,赶紧将刘行远的那个酒杯里的酒随手倒在地上,然后用衣袖反复擦拭着杯沿。

第二百四十章 按兵不动

    次日,天正拂晓,宁王府上上下下都忙得不可开交。宁王刘询喝了刘行之煎的药之后,便渐渐清醒过来,不过每次醒转之时,伴随着呕吐症状,没吐完一阵,便又晕厥过去,所以阖府都忙前忙后,有的请太医,有的送盆递面巾,还有的四处报喜,所以宁王的屋外早就聚集了一大群亲戚。虽然天未大亮,刘询也不过醒转半个多时辰,一些官员便闻风赶来,全都奔向宁王府问安。还有一些来迟到且职位较小的京官,都站在王府大门外等候,所以一早西宁街就已经人满为患了。

    宁王醒来的消息很快就送到汉帝面前,汉帝得知更是欣喜若狂,定下今日休沐,休朝一日,摆驾前往宁王府。

    等到汉帝坐着车驾来到宁王府时,已经辰时,不巧的是刘询方才吐完之后又晕过去了,汉帝满心焦急的在刘询的床前来回踱步。众人等了半个时辰左右,刘询复又重重干咳了几声,才缓缓醒来。刘询见父皇亲自等候,那是又惊又喜,托着病躯就要给父皇跪下请安。汉帝笑呵呵的将刘询又扶坐在床上,嘱咐了几句,聊了一阵,心头暖一阵、凉一阵,眼眶还不时的转着泪水。

    刘询见父皇如此动情,忙问:“父皇,是否有心事要说?几日不见,怎么看您面色如此憔悴?”

    汉帝摇头叹息,“询儿啊!难道你不知这几日都发生何事了?”

    “儿臣只记得上元节那日,儿臣到东宫赴宴回来之后,不知为何就感到腹痛难忍,随即就晕倒了,后来的事儿臣就不知道了。”

    “刘衍在宴席的酒菜中下毒了,你可知道?”

    “太子下毒了?”刘询顺口答道,仿佛已经猜中了汉帝会问什么,但还是装作不明所以之状,“这怎么可能?太子向来贤达敦厚,怎么可能做出毒杀亲叔之事。”

    刘行之赶紧接话道:“父王,您有所不知,太子之所以毒杀您,就是为了扫清障碍,大权独……。”刘行之正欲说下去,被父王瞟了一眼,这才讪讪地缩回脖子。

    汉帝轻叹一声,不想再谈论此事,“既然你已经醒了,就好好在家里休息。朕过几日再来看望你。”

    刘询还想挣扎起来为皇上送行,被汉帝制止了,于是吩咐两个儿子代为送别。两个儿子送完皇上回来之后,又向父王汇报了这几日的情况,刘询听罢,心底多少还是有一丝意外,没想到事情会进展得如此顺利,现在唯一要提防的就是陆佐所说的李皇后了。

    休朝一日,让荀昱父子坐立难安,看来皇上对宁王的苏醒很是高兴,那太子之位,看来是非刘询不可了。荀昱父子在自己府中书房内商议着,开始踌躇着是否应该为刘衍再次争取,将他救出,当然想要救他,风险很大,一旦事情败露,可能还会被牵扯进去,但是如果袖手旁观,那同样也有可能被刘询打压。

    荀昱道:“眼下的局势,依为父之见,不如我们就投奔宁王吧!倚仗我们多年在朝局中的经营,宁王必定不敢小觑我们。”

    “不可!”荀谋凝眉摇头坚决地答道,“即使现在刘询肯接受我们,他日刘询真的登基为帝,将来也一定会秋后算账的。”

    父子二人再次陷入沉默,他们都在坚定着一个念头,让自己痛下杀手,兴许只有寻找另外一条路,兴许还能看到一线生机,成王败寇,何妨试他一试。

    大理寺的天牢守备森严,自从汉帝执政以来,凡是关押在天牢的罪犯,全都无一例外的被正法。天牢的选址在大理寺机构以南,一共是三进的大院,但是关押刑犯的大牢全都设在底下暗室,天牢三面围墙,一面是根根铁柱围就,牢房内阴暗潮湿、凌乱不堪,许多味道交织一起,臭气熏天。

    刘衍散乱的头发遮盖着那一双绝望的眼睛,手脚上的镣铐对他而言十分沉重,所以他倚靠在木床上一动不动,才觉得舒服些许。刘衍才被关押一日,但他仿佛感觉已经置身数年,那漫长而又煎熬的等待,让他十分恍惚时间是否真的存在,在被关押的数个时辰里,都算计了数十种情况,现在自己最需要的就是荀昱父子的帮助,只要他们父子肯出手相助,那么即使自己身陷囹圄,也还会有翻身的机会……

    “殿下……”

    刘衍身躯一抖动,一个熟悉的声音穿过他的耳朵,他一回头,就见牢门外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来人正是自己的岳父大人兵部尚书徐秉德。刘衍托着沉重的镣铐,行走十分艰难地来到牢门前,那双雄风不再的双眼,楚楚可怜地看着徐秉德道:“岳父,真的是您吗?真的是您吗?您怎么才来看我啊!”接着赶紧又问,“徐他们还好么?”

    “儿他们已经接到老夫的府上居住了,殿下就放心吧!”徐秉德说罢,眼圈也已泛红,轻叹一声便扭过头去,刘衍虽然贵为皇亲贵胄,但毕竟还是一个后生啊!一下子让他承受这么多,实在是太不公平了。徐秉德平复了一下心情之后,才回过头来,回答道:“哎!这里是天牢,没有皇上的旨意,没有人能进来,老夫也是费了好大一番周折才得进来。”

    刘衍楞了一下,“那您如何进得?”

    “老夫也是求了皇上才能来的。”

    “这怎么可能?皇上如今正在气头上,怎么可能让您来看我。”

    徐秉德的脸上露出一丝狡狯,微笑答道:“殿下!您的案子还有转机。”

    “这……”刘衍埋头沉思片刻,“您是说宁王醒了?”

    “嗯!”徐秉德一点头,“否则老夫现在也不可能会出现在这里。”

    刘衍确定了这个消息后,心头五味杂陈,哀怜地问道:“岳父大人,您说皇爷爷他会赦免我吗?”

    徐秉德虽然心底没什么底气,但还是故作自信地笑道:“皇上他老人家向来念旧情,您又是已故太子的遗孤,皇上怎么可能舍得让您受罪呢!现如今宁王也已经安然无恙了,皇上就有了不杀你的台阶了,等再过几日,想起你的好来了,一定还会恢复你的一切职位。”徐秉德见刘衍继续低头不语,环顾四周后,便压低声音道,“殿下,您就听我一句,千万要按兵不动,魏王刘诩就是例子。如果刘诩能够耐住性子的话,也许现在最得信任的就是他了!”

第二百四十一章 放手一搏

    空荡荡的天牢内,刘衍又陷入了无尽的深思,徐秉德的一番话,让原本蠢蠢欲动的刘衍,瞬间又看到了希望,兵不血刃肯定比自己原先设定的任何结局都要完美,可是真的就能如徐秉德所言吗?

    “罪犯刘衍,有人来看你了。”

    狱卒粗哑的声音打断了刘衍的思绪,他猛地一惊,抬头看时,竟然会是刘询的大儿子刘行远。刘衍皱紧眉头,腾地站起身,凝视着刘行远,一脸不解地慢慢向刘行远靠近,靠近之后确定真的是刘行远之后,才好奇地问:“你如何会来这里?难道是来为你父王炫耀的吗?”

    刘行远面无表情地摇摇头,没有回答。

    刘衍再次凝眉注视着刘行远,冷笑道:“那是你父王派你来看看我在牢里是死是活么?”

    “也不是。”

    “那你来做甚?”

    “杀你!”

    刘衍听罢心头一震,脸色刹时发白,两眼直勾勾的盯着刘行远,见他面无表情,丝毫没有要动手的意思,愈加奇怪地问道:“那为何还不动手?”

    刘行远依旧冷冷地道:“因为我不想杀你。”

    “你不想杀我?”刘衍不解道,“是你父王命你来杀我的?”

    刘行远冷然一笑,“这次不是,不过我想应该还有很多人想要你的命。”

    “为何?”刘衍并没有感到害怕,反而饶有兴致地问他,觉得这个刘行远倒是和刘询的嫡子刘行之不同。

    “因为你的命可以为他们换来高官厚禄。”

    刘衍听罢仰天大笑,“那我现在如何还好好的呀!”

    “那是因为你现在在牢里什么也做不了。”

    刘衍收敛笑容,阴着脸问道:“此话何意?”

    “困兽犹斗,没想到你会在这里听天由命,不像是我所了解的那个太子殿下。”

    刘衍眼睛一闪,似乎明白了对方的用意,“你说这些话,是何用意?”

    “没什么!只是觉得你我处境相似,所以才会有此肺腑之言。”

    “哦!呵呵……”刘衍冷笑,“你是宁王的儿子,谁敢杀你!”

    刘行远的脸上浮现一丝惆怅,“当然也是想要高官厚禄之人。”

    “哦?”刘衍诧异之后,忽然才想到,“是你的弟弟刘行之吧!呵呵……也不难理解,你是宁王的庶长子,向来又名声在外,而刘行之虽然是嫡长子,却又比你小。论人品才干,明眼人都知道他不如你,刘行之想除掉你这个庶出的哥哥,也在情理之中。”

    “情理之中?”刘行远对他的话颇不以为然,“我们都是同宗手足,这些无意义的争斗能给我们刘家和天下带来什么?”

    刘衍也不屑地道:“弱肉强食,这就是帝王家的法则。你看,我不就是拜你父王所赐么?如果每个人都父慈子孝兄友弟恭,那皇爷爷现在还能坐在宣政殿上吗?你父王还会有机会从我手里夺到储君之位吗?”刘衍说着有些动情,“这些总有人要做出牺牲。”

    “包括你吗?”

    “如果最后输的那个人是我……”刘衍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中的镣铐继续道,“那就说明我并不适合这个位置。”

    “那你认输了?”

    刘衍哈哈大笑,“你觉得这局棋已经下完了吗?刘行远啊!说真的,你今天能来,我已经深感意外。以前我觉得宗族之中也就我一人可担天下,现在看来,你也算是其中的佼佼者了。不过,我想眼下你和刘行之的棋就够你手忙脚乱了吧!”

    刘行远的脸上闪过一丝不快,“此番前来我只想提醒你一句,有很多人想杀你。”

    “呵呵……”刘衍冷笑,“包括你弟?他是想着赶紧除掉我这个后患,然后再解决你这个哥哥吧?”

    刘行远不想回答,正准备转身之时,刘衍突然又叫住他道:“你不动手了吗?杀掉我,也许你还能多活几日,反正现在即使我死了,皇爷爷也不会深究,你回去也好交代。”

    刘行远沉默许久之后才答道:“即使我杀掉你,他也不会放过我的。”

    “难道你没想过先发制人?”

    刘行远冷哼一声,“我和你们不一样。”

    刘衍又是一声大笑,“可是结果都一样,不是吗?”

    刘衍目送着刘行远的背影离去,虽然对自己成功的挑拨了刘行远和刘行之兄弟而感到暗爽,但是听过刘行远的一番话,心里多少会感觉有些没底,一边是岳父大人说的按兵不动,一边死刘行远一番引人深思的话,到底是坐以待毙,还是主动出击呢?刘衍躺在木床上左思右想不得要领。

    恰在此时,一个沉闷的声音道:“请殿下用膳。”

    刘衍一惊,这里的狱卒怎么突然会叫自己“殿下”?而且还说个极为恭敬的“请”字。刘衍猛地抬头看时,牢门外送饭的打扮,并没有什么特别,分明就是牢里的看守啊!

    “殿下……”那狱卒再次鬼鬼祟祟地道,“请您用膳。”

    刘衍腾地站起身,是他?刘衍拖着沉重的脚镣向那人走去。狱卒半遮半掩的脸,刘衍瞬间就知道是谁了,于是压低声音问:“荀将军,你怎么来了?”

    荀谋左顾右盼,见四处的衙役离自己都很远,这才放心的说道:“殿下,臣就长话短说。如今局势复杂,殿下作何打算?”

    刘衍先是一脸错愕,接着目光茫然道:“今日我岳父徐兵部来过,他让我按兵不动,等风声一过,再请求皇爷爷旨意。”

    荀谋若有所思道:“眼下的局势观之,这条路怕是行不通了。据我所知,宁王已经开始四处网罗您的罪名,就连皇后,宁王也准备让人参奏。以依微臣看,徐大人的想法也许太过乐观和保守了。”

    刘衍面沉似水,想起之前刘行远来时所说的话,心底不禁阵阵寒凉,继续道:“荀将军,您的意思是主动出击?”

    荀谋阴沉着脸,点点头道:“如此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刘衍目光炯炯,所有的恨似乎顷刻间在双眸中燃烧,坐以待毙,不如赌一把,而且自己的胜算不在小数,放手一搏,兴许转机更快,鬼知道皇爷爷几时会回心转意,又有谁会算得准刘询父子会用何毒计陷害自己。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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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是百龙之智,一个是无双国士! 一个沥胆披肝为夺嫡,一个卧薪尝胆欲复仇! 陆佐背负着灭门之仇,一路忍辱负重,大仇能否得报! 荀谋肩负着家族使命,一心辅佐主公,霸业是否能成! 一个皇族,三代人的纷争,最终谁胜谁负?谁又能翻云覆雨?谁又会沦为阶下囚? 当江山遇到美人,是选择无上权利?还是选择美人相伴? 故事里的每一个人都背负着自己的使命,都有自己的命运! “千古兴亡,百年悲笑,一时登览” 几人真是经纶手!!!纵横图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纵横图,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纵横图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