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七章 盛气凌人
就在众人正在为霍担心的时候,只有陆佐的眉头有一丝隐隐的不安,“现在摆在我们面前的并不是霍的问题,如果按照我三叔说的话,他如此了得,只要不孤军深入,就应该没什么问题。但是……”
秦甫见陆佐眉头紧皱没有说下去,急道:“兔崽子看你上上下下都变了,爱卖关子这毛病还是老样子,就不能一口气说完吗!”
“但是过了大非川就是大蕃过的地界,虽然现在他们已经失败,但是我们也损失惨重,如果没有凤迹山的兄弟们帮忙,他们只要依靠鄯州城的优势,我们根本就赢不了,如今两败俱伤,如果他们重新整顿人马卷土重来,再加上我们的一部分人又得分散出去看守俘虏,兵源不足,那么我们可能会很难招架。”陆佐道。
高筠连连点头,“大哥说得在理,我料定他们肯定还会再来。”
陈退之道:“怕什么,我们也学他们,凭借鄯州城的优势,拒不出战,看他们能耐我何!”
陆佐摆手摇头,“这一招已经不可行了,这一次如果不解决此患,那么过一段时间他们还会前来攻城,如此并不是长久之计。”
路修远似乎已经明白了陆佐的意思,“佐儿的意思是说,我们还是选择主动出击,打到他们服软为止吗?”
“二叔说的不错,正是此意。番贼向来欺软怕硬,这一次一定要打到他们怕为止。所以霍此次追击穷寇如果能适可而止的话,也可以给他们一个警示。”
高筠截然笑道:“没错,让他们瞧瞧我大汉岂是那么好欺负的!”
秦甫闷哼一声,“你们说那么多,现在我们死的死伤的伤,加上我们凤迹山的兄弟剩下四五万的人马,能守好鄯州城已经不错了,还想跟人家打?”
就在大家一筹莫展之时,陆佐身旁的安静若道:“其实也很简单,我哥哥在兰州还领着五万人马的边防军,请他来不就可以了吗!”
“对啊!”高筠道,“那就赶紧派人通知安将军,让他赶紧带人来援助。”
陆佐摇头,“这似然是个办法,但是终究行不通,要知道安将军身为一方节度使,如果没有朝廷的调令,擅自领兵离开兰州,那可是重罪。”
“总不能坐视不理吧?”秦甫急道。
高筠拍着胸脯道:“怕什么,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眼前重要的是如何退敌,我想皇上也会通情达理的。”
路修远也道:“说的没错,到时候如果煮熟的鸭子又飞了,鄯州城再次失守,那么我们大家都可能会掉脑袋。与其如此,不如就按照高元帅说的办,如果赢了,最终能让番贼服软,那么前面所说的也就不复存在了。”
高筠看了一眼陆佐,让他拿主意。陆佐坐在下首,低头思忖着,看来眼下也就只能如此了,想让皇上再派兵,那肯定是很难的,即使派快马请示圣上,最快也要半月,想那希若赞卓肯定料定这个情况了,一定会在最快的时间内,动员兵马反扑鄯州,所以不能再等下去,于是抬起头向高筠点头示意可以。
“好!既然如此,我就派两路快马前去,一路向安将军求救兵,然后再修书,一路送往京城请示圣上。”
接着大家又开始议论接下来的行兵布阵,眼看着外面天色已黑,却还没有霍的消息,秦甫也有些着急起来了,不时的骂骂咧咧起来。高筠见时候不早了,便先传令手下生火造饭。正当饭菜弄好之后,来人来请各位将军前去用饭的时候,探马又飞快来报,说霍已经率领手下回来了。
果然,随后一个后生雄赳赳、气昂昂的后生在灯光的掩映下走到堂内,身着甲胄,腰佩宝剑,虽然全身湿透,却依然一副不可一世的模样,一到堂内就先给路修远和秦甫请安。
陈退之嗔怪道:“霍,怎么到现在才回来?让我们好一顿担心。”
秦甫笑着握拳击在霍的胸口,“好小子!”然后冲着路修远大笑道,“二哥,看到没,我就知道这小子肯定没事!”
路修远瞪了一眼秦甫,“你还好意思说!”然后厉色对霍道,“霍,你怎么没有命令,就擅自追去了,临阵不听命令可是重罪。”
霍却满不在乎,“二头领言重了,有人告诉我他就是大蕃的什么破元帅,当时我一听,就知道千万不能放过他,所以我就率人一路追去,那小子被我直追了十几里路,被我吓得丢盔弃甲,那马儿减了负重,才让他给跑了,否则我也能为百姓除却此患了。”霍说罢,见路修远没再说下去,便环视堂内搜索者,一边还问,“二头领您说的那位陆大哥是在座的哪一位呀?”
殷季指着身前坐着的师父,“我眼前坐的这位就是!”
霍将目光停留在了陆佐身上,上下打量了许久问,“您就是陆大哥?”
堂内的人哄堂大笑起来,陈退之笑道:“没错,他就是我时常跟你提起过的陆大哥。”
霍见陆佐脸色苍白,头发似乎还被雨水打湿过,只不过好像已经有些儿干了,衣服的边角也湿了些,在灯光的照耀下,显得是那么弱不禁风,心内兀自有些嘀咕起来,怎么也想不到他怎么可能将巨鼎徒手举起,不由得疑问道:“怎么可能?”
陆佐却一脸淡然,不过看他模样估计也是一条好汉,就是感觉此人表现出的那种盛气凌人之感,实在令人不舒服,所以只是礼貌性的拱手一笑,“在下正是陆佐。”
陈退之知道他的犹豫,从座位上站起来,走到陆佐的身边,解释道:“别看我大师兄这么瘦弱,以前他可是万中无一的大力士,我跟你说过,要不是那个荀谋把他陷……”
“好了!”陆佐婉言打断陈退之的说话,“既然霍兄弟也回来了,大家都去换身赶紧衣裳,吃过饭好好休息一下,明日我们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第一百六十八章 紧急军报
次日,高筠和陆佐等人很早就起来到城中安抚百姓,鄯州城经过军民一天的打理,街道终于恢复了干净,有的房舍屋顶破损不堪还需要几日时间修补,高筠下令百姓的房屋田地凡是受此次战役影响的,皆可到府衙登记,领取救济银。
当晚黄昏高筠再次在鄯州府衙升帐,询问各位将领应对的情况,经过一天的紧急整顿,鄯州城以最快的速度已经渐入正轨,百姓也因为自己国家的军队到来无不欢天喜地,再者高筠颁布了一系列利民的措施,更是让老百姓感恩戴德。
众人在堂内正谈论之时,又有手下来报,说是兰州节度使安世卿在外求见。高筠赶紧命人请进来,安静若也是迫不及待的跑出去将哥哥迎进堂内。安世卿先向在座的人互相行礼寒暄之后,才道:“在下看到高元帅和我妹夫修书前来的时候,马上马不停蹄地就将我的人马全部带来了,接下来有什么吩咐,高元帅您尽管说,只要能为我大汉效犬马之劳,自当义不容辞。”
高筠听罢,走下台阶,来到安世卿的跟前,抱拳道:“安将军,愚弟感激不尽!”然后吩咐左右,“给安将军看座位。”
于是安世卿也坐在了下首,陆佐的上座。安世卿道:“既然我们的人马都已经齐了,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
高筠求助的目光看着陆佐,“这……大哥,你说呢?”
陆佐道:“明日整装待发,率军继续追击。”
是夜,月亮高悬,高筠、陆佐、陈退之、殷季、霍五人在驿站内暂歇之时,几人便开始摆桌小酌起来,虽然此次大胜,高筠等人因为庞蛊一事也都闷闷不乐,不过让人欣慰的是大蕃这个心头之患很快就能除却,现在唯一能为庞蛊做的就是向皇上请愿,希望能够追封庞蛊,这样也算是告慰他的在天之灵了,席间大家免不得互相安慰了一番。觥筹交错之间,殷季却发现了师父似乎有些心事,于是问身旁的师父道:“师父,您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陆佐心内一惊,自己一向面不露色,没想到季儿竟然能看出自己的心事,想来是时间处久了,自然就会看出端倪了。
陈退之感觉大师兄可能是因为庞蛊的事情发愁,于是安慰道:“大师兄不必想太多,逝者已矣,现在我们能做的就是结束战争,然后回京向圣上请命,让他追封庞兄弟,这样我们也算是尽最后的朋友之谊了。”
高筠见陆佐依然不说话,也问:“大哥,您有什么心事就跟我们大家说说看,兴许我们也能帮得上!”
陆佐呵呵一笑,“其实也没什么要紧事,现如今安将军也已经派兵前来支援,相信希若赞卓这一边的事情,我们很快就可以解决。”
陈退之道:“这不就结了,那还闷闷不乐作甚!”
“这边的事情是解决了,但是……”陆佐眉头一沉。
“但是什么?”霍趁着酒兴,颇不耐烦,“陆大哥,有话就直接说,不必婆婆妈妈的!”
陆佐有些尴尬的抬头看了一眼霍,“如今我们离开京城已经许久,不知京城内的情况如何啊?”
高筠也深有同感,自从自己当上金吾卫上将军的时候,深深能感受到朝堂风云之变幻,旦夕之祸福,如今太子刘衍和宁王刘询的党争也愈演愈烈,一旦离开权利的中心,没有渠道获取朝廷中的信息之时,那么等回头再看时,朝堂内的局势也许就可以用瞬息万变来形容。
殷季道:“师父也不必太过于担心,宁王老谋深算,在朝中也有些势力,相信他一定能处理好这件事的。”
“但愿吧!”
霍最不喜欢听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举起手里的酒杯道:“想那些没用的作甚,我们尽管喝酒,陆大哥到时候实在想不出什么办法,就让小弟去,你要杀哪一个,尽管说!”
陆佐微微一笑,便不想再说下去,只叫大家继续喝酒。
翌日,高筠点好人马,分三路行进,安世卿领四万人马为先锋,路修远和秦甫率领本部一万人马随后,高筠则和陆佐领两万人马殿后,留下王彦在鄯州守城。
不知行了几时,三军已经会合于大非川,是时天色将黑,于是高筠下令安营扎寨、埋锅造饭。用过晚饭之后,高筠重新升帐商讨。所有人也没有想到,他们竟然能够顺利的进军大非川,眼看着乌海城就在前方,只要拿下乌海城,那么就等于掐住了大蕃的咽喉,那么就有机会和大蕃谈条件,甚至可以一举直捣黄龙,攻下逻娑。大家聊得兴起的时候,陆佐却皱眉道:“虽然眼下拿下乌海并不是什么难事,但是大蕃军如果又再次联合乞塔国截断我军的后勤补给,那么我们很可能会兵败乌海。”
路修远笑道:“佐儿多虑了,老夫久居鄯州,乞塔上次之所以会从鄯州退兵,就是因为希若赞卓背信弃义,没有将战利品分给他们,所以那时候老夫暗中只用了一个离间计,就让乞塔的军队撤兵。”
高筠饶有兴趣,“前辈是用什么离间计能让乞塔军队退兵的?”
“哈哈……”路修远故作高深的笑道,“两国联盟,自然是因利而聚,若想让两国背道而驰,自然是损其共有之利,树各自之敌对之利。”
霍不屑道:“二头领你说的什么意思,我一慨不知,我只知道现在就算乞塔国和大蕃国再联合,我也一并打得他们落花流水。”
秦甫倒是和霍对脾气,笑道:“霍这小子说的不错,明人不做暗事,还是战场上实打实的见真章才是。”
高筠却不以为然道:“话虽如此说,可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我们君子了,别人可不会吃我们这套。”
陆佐没理会他们的说话,自顾问坐在对过的二叔,“这么说二叔已经有办法让乞塔国不出兵了。”
“没错!”路修远胸有成竹道,“老夫修书一封,只要告诉他们我也是因为大蕃背信弃义才投降大汉,乞塔国见大蕃如此出尔反尔,相比他们也不敢再出兵援助了,而且现如今我们占据优势,就算我不写这封书信,他们也不会冒然出兵的。”
高筠欣喜若狂,“前辈说的有理,既然如此,自然是修书一封更为稳妥。”说罢,赶紧命人去取纸笔来,然后让路修远立刻写下书信,接着派手下人快马送到乞塔国。
接着大家又开始热议接下来的行动,忽然有探马在帐外高喊:“报……元帅,紧急军报!”
第一百六十九章 月黑风高
就在大家热议接下来的行动时,忽然探马在帐外报道:“报……元帅,紧急军报!”
“进来!”
探马飞奔进帐,跪地禀告道:“希若赞卓率领人马在趋山安营扎寨。”
高筠问:“多少人马?”
“粗略算来,有六万之众。”
高筠眉头一皱,看了一眼陆佐,“没想到希若赞卓能够在这么短短的两天内就能集齐五万人马!”
陆佐思忖道:“他想要一下子召集全国上下之兵是很难的,想来这六万人马已经是乌海附近所有的兵力了,一旦击溃这几万人马,大蕃也将不得不心悦诚服了。”
路修远问道:“那他们会不会按兵不动,等待国内的其他援兵呢?然后再以逸待劳将我们击破?”
“应该不会,这样他们会冒更多的风险,要知道希若赞卓已经在鄯州全军覆没了,如果再倾全国之力和我们决战,那么大蕃也会怕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陆佐道。
“你是说乞塔国这只黄雀?”
陆佐点点头,“所以他们眼下最先想拉下水的一样还是乞塔国。”
安世卿道:“那要是按照刚才前辈的说法,乞塔国势必是不会出手相救了,那么也就是说这次他们得孤立无援了?”
“按理来说,应该没错。”陆佐道,“估计希若赞卓也应该会想到这一点,所以他一定会求速战速决。”
路修远则不然道:“那也未必,眼下我们深入大非川,如果对方又用缓兵之计,那么对我们将很不利。毕竟我们的后勤补给线太长,求速战速决反而是我们。”
陆佐道:“但是他们也同样需要速战速决,并且今晚他们很有可能就会前来袭营。 ”
“佐儿,为什么你会如此可定呢?”
陆佐眉头一凛,那感觉像是胸有成竹,却又像是放手一搏,那一刹那的变化,除了路修远,没有其他人能看出他有什么反常。接着他才微笑道:“因为前车之鉴……”
众人听得一知半解,霍早就听够了他们聒噪,“说那些没用的作甚,既然他们晚上有可能会来袭营,那我们现在就得安排好人马才是!”
秦甫指着霍开玩笑道:“霍,没想到你这个毛头小子静安也会有这般头脑。”
众人听罢哈哈大笑。霍嘟着嘴道:“你们笑甚?难道我说的不对麽?”
趋山位于大非川和乌海城之间,绕过崎岖的趋山,便能直指乌海城,所以希若赞卓才会在短短的时间内聚集人马拦截在趋山,防止汉军越过趋山,以免得乌海直接暴露在汉军的面前,之所以会选择在趋山安营扎寨,最重要的一点是如果乞塔国愿意出兵,在趋山这里很快就能等到援军,所以早在鄯州兵败的那一天,希若赞卓就已经派人去向乞塔国求助,因此他并不着急着进攻,此刻他唯一要做的就是先等待乞塔国那边来的消息。
已经等了一天,希若赞卓已经急不可耐了,派出去的信使按理说今天中午就应该回来了才对,可是现在已经傍晚了,这让坐在中军帐的希若赞卓头疼不已。他开始不安的站起身,在营帐内来回踱步,看着在座的将领个个都无精打采地耷拉着脑袋,心头的无明业火就更是加剧,怒道:“你们这些饭桶,就不会帮忙想想办法吗?”
营帐内的空气瞬间凝固,所以人屏住了呼吸,涨红了脸,恨不得钻个地缝赶紧逃离这里,他们也明白,元帅这次是真的失了心神,以往那位从容自若的主帅,因为这一次的失败,确实让他恼羞成怒了,如果现在献言献计,合他的心意还好,若是不合他的心意,那么换来的可能就是一顿臭骂,所以大家宁可一起忍受主帅的痛批,也不想单独被揪出来责骂。
“你们这群尸位素餐的酒囊饭袋,平日里作威作福,真的上战场的时候,一个个就哑巴了!”希若赞卓紧接着仰天长叹一声,“哎……若是噶尔类还在,我也不止于此啊!”
“报……”
但听得营帐外有人高喊,希若赞卓心头一动,想来是派出去的信使回来了,既兴奋又担心,“快进来!”
信使跑到营帐内,跪在正中央,回禀道:“元帅,您的话已经传到,可是……”
希若赞卓眉头一紧,“可是什么?”
“可是他们不愿意出兵!”
“什么?”希若赞卓瞪着双眼,三两步跑到信使的跟前,俯身揪住他的衣领,质问道,“你是怎么跟人家说的,他们怎地不会出兵?”
信使战战兢兢,两手抱拳,期期艾艾道:“小的……就是按照您的吩咐说的啊!只要击退汉军,就和他们一起收回鄯州和兰州,到时候年年岁贡,利益均分!”
“那他们元帅是怎么回你的?”
“他们的元帅说前番我们失信在前,拿下鄯州,故意托辞,一直没有兑现诺言。”
“他们回这个话的时候,本帅不是让你回答他们:前番是因为汉军将派援军,是为了等击退汉军再瓜分的吗?”
“属下按照您的吩咐说了!”那信使颤抖着道,“他们说我们这是把他们当做三岁孩童了,还说不会再上我们的当了!”
希若赞卓沉默片刻,然后缓缓松开手,喃喃道:“岂有此理,我看乞塔人是活腻歪了。”然后又问信使,“汉军可也曾派信使去游说乞塔国?”
信使皱了一下眉头,“回元帅,没有?”
“你确定?”
“属下确定,我还特意去问了一下乞塔国元帅的心腹爱将,所以敢确定没有,即使有,那也可能还没赶到。”
希若赞卓青筋暴跳,“不管有与没有,现在对我们而言已经不重要了。你先退下吧!”
此刻营帐内又陷入了一片死寂,原本大家期待着信使会带回来一个好消息,希望以此能够让主帅消消火气,没想到等来的却是一个噩耗,这个消息现在对大家无异于是一个晴天霹雳,可是就在大家觉得主帅一定会大发雷霆的时候,希若赞卓却一反常态的笑出了声,在座的将领面面相觑,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希若赞卓若有所思的坐回上位,眼露凶光,道:“等我收拾了汉军,非得把乞塔国灭了不可。”沉吟片刻后,“既然他们不愿出兵,我们不能等了。看来今晚我们必须有所行动。”
有手下忙问,“元帅,您的意思是……”
希若赞卓站起身,踱步来到营门口,望了望营帐外的夜色,今晚月黑风高,看来时机正是时候,他心下暗自决心,回过头来。
第一百七十章 黑夜袭营
希若赞卓望着茫茫夜色,天空中隐隐中有一阵翻涌的黑云,看来今晚正是好时候,他心下暗自下定决心,于是放下帷幔,回过头来,边思忖着边走回座位上,愣了许久,才听到手下人的问话。回过神来后,他坐下来道:“今晚准备好,袭营!”
在座的人听罢伸长脑袋无不诧异,元帅宣布的结果怎么如此突然,可是看着主帅那么坚毅而不容置辩的眼神,所有人又缩回脖子。终于还是有一位年轻的将领站起身问道:“元帅,现在天色已晚,您布置的任务有如此突然,恐怕现在说袭营有点太过仓促吧?”
希若赞卓摆摆手,“这对你们而言都会觉得仓促,那么对于敌人而言呢?岂不是出乎意料么!就按照我说的去办!”
那人说的兴起,于是又道:“属下觉得此事还需再议,对方远道而来,我们应当借机诱敌深入,然后切断他们的后勤补给,这样汉军就可不攻自破矣。”
“说得不错。”希若赞卓忽然抬起头,锐利的双眼落在了这个年轻人身上,这个后生,似乎和他们有些不同,平日里自己也没有注意过此人,但是好像在哪里见过,于是饶有兴致的问:“你……叫什么名字?”
“属下噶尔明仁!”
“噶尔明仁?”希若赞卓听到这个名字,很感兴趣,“这么说你对汉学有所了解了?”
“略通一二。”
希若赞卓点点头,“你是噶尔家族的人?”
“正是!”
“噶尔类是你什么人?”
噶尔明仁听罢,双目微红,有些伤心起来,“是属下的堂叔。”
“哦!本帅似乎有听他说过,他有一个侄子精通汉学,能文能武,说的可是你?”
“元帅谬赞了。”
“好!既然如此,本帅擢升你为先锋官,今晚袭营的安排就交给你了。”希若赞卓道,“此次事关重大,拨给你八千人马,今晚三更出发,轻装夜行,看情况发动进攻,记住!必须趁其不备,无论伤亡,一个时辰之后必须收兵回来,不可久战,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噶尔明仁一脸无奈,只能领命。
商议结束之后,营帐内的各位将官也都各自散去,希若赞卓却只单独留下了噶尔明仁。明仁站在营帐中央,躬着身疑惑的看着元帅,元帅实在是太让人难以捉摸了,方才自己提了反对意见,元帅不仅没有生气,反而是将袭营的任务交给自己,此时明仁也不敢再多说什么了,只恭恭敬敬的站着,等待他发话。
沉默片刻之后,希若赞卓从首座上吃力的站起来,左腿还有一些儿颤抖。明仁不禁一怔,心中浮现一丝疑惑,主帅这条腿怎么像是受伤了?可是刚才见他在帐内踱步之时,明明还是好好的呀?
希若赞卓看出了他的疑惑,缓缓地走到明仁的身前,拍拍他的肩膀,和蔼的笑道:“明仁啊!这一次你可得好好表现!”
“这……属下不明白!”噶尔明仁再次抱拳作揖道。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现在本帅只能是放手一搏了。”说到这时,若赞卓的脸颊抽动,神情失落。
“放手一搏?”
“没错!你以为你说的道理本帅不知道吗?”希若赞卓语重心长道,“现在乞塔国不愿意出兵,我们国内又兵力不足,本帅又得知汉军召集了五万人马,我们的胜算……”希若赞卓又忍不住叹息一声。
“如今局势转变,我们何不修书一封,跟汉军说和呢?”
“大蕃朝局复杂,并不是你所想的那么简单,朝中如今主要分成两派,一个是主战派,一个是主和派,本帅当初是坚决的主战派,可是如今却一败涂地,如果此时我回去,一定会遭群臣的挤兑,那么结果可能会比战死沙场更可悲!”希若赞卓神色黯然。
噶尔明仁有些不自在起来,此时他已经猜到六七分,“元帅,忍一时风平浪静啊!”
希若赞卓摆摆手,“事情远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我忍得了,陛下忍不了,还有那些主和派的大臣们忍不了。乞塔国既然没有和我们结盟的意愿,本帅就已经做好了心里准备。明仁啊!如今朝中上下,放眼看去,应该也只有你了,我希望我离开之后,你能替我完成这个遗愿。”
“什么?”噶尔明儿讶异道,看来元帅这次真的是做好了心理准备,“您……”
“没错!”希若赞卓道,“我已经做好了准备,此次不成功便成仁。如果失败,只有我一死才能换来双方和平!”
“现在说这个还为时尚早,属下相信一定可以退敌的。”
希若赞卓呵呵一笑,“但愿吧!不过我已经想好退路了。一旦失败……我就……”
“元帅……”明仁说到此处开始动容,“元帅,您放心,属下一定不负您的嘱托,今晚一定能够袭营成功的。”
希若赞卓拍了拍他的肩膀,欣慰道,“如果失败,我也希望你能够好好活着,我们的国家还需要你这样的人才,记住我的话,继承我的遗志,拿下中原,只有如此,我们大蕃才能兴旺发达。”
今晚的夜色,是入秋以来最为寒冷的一个夜晚。三更时分,夜色沉沉,大蕃的军队正快速的向大非川行进着,不知何时,大军已经离大非川不远,噶尔明仁叫停了部队,朝着大非川望去,只见不远处星火点点,但听声音已经很是安静,看来汉军大部分已经歇息下了。明仁回头看了看身后的兄弟,思索这下一步的计划,他唤来手下,吩咐手下分三路人马,从左右两翼夹击,自己则率领一队人马从正面出击。明仁安排完毕之后,看了看天色,差不多将近五更时分,如果再不进攻,那么天色一亮,那么就更麻烦了。
于是噶尔明仁一声令下,“进攻!”
只见一大堆人马先从两侧进攻,明仁率领着一队人马在喊杀声中直奔汉军大营而去。待到他们冲到汉军大寨之时,忽然发现汉军大营竟然空无一人悄无声息,只剩下几处火把和营帐,竟看不到任何一个活人。明仁拨转马头四处张望,一点儿也不见任何汉军的踪迹,此刻他方才明了,一定是中了汉贼的空城计了。噶尔明仁大叫一声不好,赶紧下令撤退,大军一阵喧哗,在黑夜中瞬间就失了阵脚,就在大家纷纷拨转马头之时,但听得四面銮铃声响,早已经埋伏好的汉军不知从哪里钻出来的,一瞬间从四面八方冲杀而来,大蕃军队原本想突袭汉军,未曾料到反倒遭遇汉军的埋伏,故而个个不知所措,就连噶尔明仁也都失了主意。
第一百七十一章 穷寇莫追
噶尔明仁领着八千人马轻装夜行来到大非川袭营,可是大军刚到汉军营寨,才发现不对,汉军营寨竟然空空如也,没有一个人看守。噶尔明仁大叫不好,赶紧下令全军撤退。就在大蕃军拨转马头,准备逃离之时,但听得火光四起,汉军不知从哪里钻出来一般冲杀而来。两军在火光中厮杀成一团,黑夜中喊杀声震天,不消片刻大蕃军就已经死伤大半。明仁手持长枪,领着手下左冲右突,终于杀出一条出口来,奈何迎面又拦住一个汉军将领,正是安世卿。
“哪里走……”安世卿大喝一声,领着一队人马拦住去路。
明仁没奈何,横枪跃马直冲上去。安世卿也不示弱,舞动钢刀,就朝明仁砍去,双方你来我往杀了七八个回合。大蕃的士兵越来越多随着明仁往他这个方向逃来,所以安世卿的人马渐渐有些招架不住,明仁见手下们杀出了一条出口,赶紧卖个破绽,托着长枪顺着人群跑了。
安世卿见敌方大将是从自己这个缺口逃跑的,心下不平,于是从腰间拿起弓箭,张弓搭箭朝噶尔明仁的后心射去,奈何明仁眼疾手快,托着长枪将箭格挡开来,就这样在手下的簇拥之下朝趋山方向撤退。
安世卿拍马正准备追赶,被后面的陈退之大声喝住,“安将军,元帅有令,穷寇莫追……”安世卿这才作罢。
此时天色已经大亮,噶尔明仁领着残兵败将一路逃奔才回到趋山大蕃的营寨。希若赞卓看着灰头土脸的噶尔明仁,极力压制着心头怒火,继而掩面长叹,正当营帐内的所有人都觉得主帅会拿明仁开刀的时候,希若赞卓却冷冷一笑,上前将跪在地上的明仁扶将起来,然后迅速的将明仁腰间的佩剑拔出,寒光闪闪的宝剑,瞬间将在坐的诸位将领吓一跳,难道主帅这是要大开杀戒了么?
就在大家怔住之时,希若赞卓忽然将右手中的剑横在自己的脖颈上,就准备自尽,说时迟那时快,噶尔明仁反手一把夺过他手里的利剑,然后迅速将剑收回鞘中。此刻在座的将领已经被吓得目瞪口呆,纷纷站起身单膝跪地,齐声高呼:“是属下等人无能!”
噶尔明仁也紧跟着跪在地上,痛哭流涕,“元帅,此次是属下办事不利,致使八千兄弟十损其半,错不在您,属下甘愿受军法处置。”
希若赞卓再次将明仁扶起,拍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道:“此事与你无关,你也曾劝本帅不要鲁莽行事,袭营太过于仓促,足见你是个人才,都怪本帅一意孤行,没有听从你的意见,才有此败。”
这时手下又齐声道:“是属下等人失职。”
“好了!”希若赞卓向他们摆摆手,“你们都起来吧。”
众人面面相觑后,这才缓缓站起来。噶尔明仁道:“元帅,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此番偷袭不成,看来我们只能暂时先退兵乌海了。”
“可是即使如此,只怕汉军穷追猛打啊!眼下若是再向朝内搬救兵,恐怕那些主和派的人会在陛下面前进谗言啊!”
希若赞卓的脸上浮现一丝疲态,这位不惑之年的主帅仿佛在一夜间苍老了许多,他转过身步履蹒跚的走向首座,原本想极力掩饰的腿上,在这一刻似乎再也忍受不了剧痛了。虽然昨晚他没有说出左腿是因何而伤,但是噶尔明仁明白,这一定是前番逃出鄯州城的时候所负的伤,他之所以忍着剧痛害怕别人知道,一来是为了镇定军心,二来是不想被朝廷知道自己落败得如此仓皇。可是现在看得出来,主帅已经渐渐的有些支撑不住了。手下的人似乎也发现元帅的腿有些奇怪,但是没有一个人敢说话。希若赞卓缓缓的坐回位置上,微睁着双眼,冷冷的道:“现在只有死守乌海,朝中我自修书,自然有人动员……”
就在说话间,一个探马飞奔来报,“禀告元帅,高筠等人率领大队人马正朝我们这边进发。”
众人愕然,都把目光投向主帅,可此时的希若赞卓却一反常态的淡定,闭上双眼沉默不语,似乎是在思考,又像是在压制着怒火,仿佛都能感受到他额头的青筋在跳动着。
片刻后,希若赞卓终于开口了,“敌军来了多少人马可曾打探清楚了?”
“具体不清楚,不过可以肯定的是,一定不下六万人马。”
“距离趋山还有多远距离?”
“估计半个时辰就会赶到。”
探马说罢,营帐内又是一阵哗然,这时候终于有人出列道:“元帅,我们还是赶紧撤回乌海吧!现在这里并不是久留之地,恐迟则生变呀!”
希若赞卓沉默不语,只是向探马挥挥手示意他下去。其他人见主帅不说话,也都随声附和赶紧撤离。顿时,营帐内乱成了一锅粥。希若赞卓嘈杂的争吵声,开始有些不耐烦,突然怒吼道:“全都闭嘴!”
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咆哮所有人都有些猝不及防,全都唯唯诺诺的缩回了脖子不敢出声。等到大家全都安静了,希若赞卓才冷嘲道:“什么迟则生变,本帅看是你们先生变吧!”
听到元帅的训斥,所有人都退却了一步,伸长了耳朵,听元帅的训话。希若赞卓却并没有继续骂下去,而是轻声唤道:“明仁呀!”
“属下在!”噶尔明仁出列躬身抱拳。
“你觉得我们应该如何应付呢?”
“属下不敢妄言。”
“没事,但说无妨!”
噶尔明仁有些失了主意,很明显,如果按照昨晚元帅对自己所说的那些话,那么元帅肯定不会退缩,可是那样和汉军硬碰硬,现在我们的胜算并不大,毕竟汉军装备精良、训练有素,但是自己如果劝主帅撤退,那么就会违了元帅的心意。明仁眼珠一转,计上心来,“恕属下直言,属下觉得对方既然使了个空城计,我们何不也用一回空城计!”
希若赞卓两眼放光,“哦?你且说来听听。”
“我们派一队人马先佯装撤退,再派两队人马埋伏在趋山的山上树丛之中,等到他们追杀来的时候,我们诱敌深入,埋伏好的士兵再从后方截杀,然后我们再杀他个回马枪,虽然胜算难说,但至少也能跟他们掰掰手腕。”
“嗯……”希若赞卓点着头深思道,“这倒是一个好办法,这一回也让他们瞧瞧我们的厉害,让他们有去无回!”
第一百七十二章 自刎殉国
威武的汉军,这一次终于带着剿灭大蕃军队的必胜决心,一路往趋山而来。这一次打头阵的正是陈退之,他率领的一万人马已经和大部队脱节,求胜心切的他来到趋山的时候,隐隐间觉察到有些异样。
陈退之喝手下停止前进,然后抬眼观察着趋山的地形情况,巍峨耸立的高山,两旁高耸入云,山上丛林密布,丛林中的几阵寒鸦不时“呼啦啦”的划过空中。陈退之不禁心下一惊,这密林确实埋伏的好所在,不过再低头看看地上,平整的官道上,还有一阵阵凌乱的车辙
和马蹄印 ,看样子这些番兵正是往乌海方向逃窜。陈退之想着立下头功,必须赶在他们之前追截敌军,然后只要将他们拖住,等着援兵到来就可以了。于是下令:“大军全速前进。”
汉军全速追击了几里路之后,还是没有走出狭长的趋山峡谷,手下探马飞报,前面有一万大蕃军队就在不远处埋锅造饭。陈退之欣喜若狂,这回非得杀他们个措手不及不可。全速前进后,果然发现一股大蕃士兵正在做饭,大蕃士兵听闻汉军追来,全都上马,也不抵抗,一路落荒而逃。陈退之放声大笑,没想到这帮番贼如此不堪一击。
汉军追击了两三里路之后,陈退之忽然觉察不对,为何对方逃跑的路线如此统一,而且全都像是有备而逃,并不慌乱。陈退之正思索着是不是中计踌躇之时,但听得身后喊杀声震天,听那喊杀声并不是自己部下的声音,那咿咿呀呀的动静倒像是番贼的语言,回头看时,自己的身后的士兵已经乱做一团,原来正是大蕃埋伏好的士兵不知何时从何地拦截杀来。这时陈退之才大叫不好,中了敌军的计谋了,再回头看时,前面的大蕃军全都调转马头,重新杀奔回来了,刹那间,陈退之等人就已经腹背受敌。
陈退之无奈之下,只得下令撤退,领着一拨人马调转马头往回杀去,拼命的在人海中杀出了一条血路,又重新往回逃去。
希若赞卓正站在趋山上,看着峡谷下的形势,不禁哈哈大笑,挽着噶尔明仁的手,当着身后众将的面夸赞他道:“明仁真有乃叔之范啊!”然后又指着身后的众将,“你们都得好好学学,看到没有!”
众将领都有些尴尬,但又不得不躬身抱拳,“元帅英明,噶尔将军智勇双全。”
噶尔明仁也颇有些尴尬,示意大家不必多礼,勉强笑道:“各位同袍多礼了,晚辈岂敢。”
“诶……”希若赞卓一把拉过明仁,示意他不必如此,“明仁,他们说的没错,你当真算得上智勇双全,等班师回朝了,本帅马上向陛下为你请功!不……本帅现在就修书让人快马送到陛下面前。”
希若赞卓说罢,就让手下赶紧为噶尔明仁记功,然后快马送往逻娑。主帅的这一举动看似平常,却让明仁甚是费解,主帅缘何如此心急,以至于迫不及待的想要现在就为自己请功呢?自己昨晚袭营失败,原本应当军法处置,虽然说袭营是主帅出的主意,但却是自己领兵的,如此算来功过相抵,也没必要如此兴师动众吧!方才元帅所表现出的一切倒像是做给手下看的。
就在明仁遐想之时,山下的情形已经越来越明朗,汉军已然势颓,陈退之领着一队人马已经杀出一条血路,正想往回逃跑。希若赞卓指着山下道:“汉军很快就想逃跑了,本帅亲率一支人马追击。”然后指着山谷中为首的那个陈退之道,“你们且稍等,待我取下汉军那个将领的首级献给你们。”
噶尔明仁忽地跪地抱拳道:“元帅且住,穷寇勿追啊!如果现在放他们一条生路,他们今天一定不会马上再进攻,我们还有喘息整顿的机会,如果现在再穷追猛打,那么汉军后面跟上的大部队一定会竭力来解救的,到时候双方若真的拼个你死我活,只怕我们的优势马上就会转化为劣势,所以此刻我们应当立即收兵,且战且退。如此虚虚实实,他们必定不敢马上和我们正面交锋啊!”
希若赞卓朗声大笑,“明仁你多虑了,本帅取这伙人的首级如探囊取物,不用费多少时间。汉人有关羽温酒斩华雄的传说,今日就让你们看看本帅的真本事。”说罢正要去的时候,又回头对众人道,“本帅不在之时,你们权且听噶尔将军的调令,否则军法处置。”于是领着一拨人马径直往山谷中奔去,只留下众将待在原地面面相觑。
果然,大蕃主帅一到阵中就接连斩杀数十名汉兵,眼见着陈退之越跑越远,希若赞卓不由分说也追了上去。山上观战的诸位将领看得胆战心惊,都纷纷向噶尔明仁围拢而来,拍着手跺着脚追问:“噶尔将军现在可怎么办啊?主帅一意孤行,万一回头也中了汉军埋伏可怎么办呀?”
噶尔明仁望着山下,此时主帅他们已经是追得无影无踪了,身旁的许多将军们一直聒噪着,但是明仁依然不为所动,只是双眼注视着希若赞卓消失的方向,陷入了沉思,这一切绝不是一个巧合,其实他早已经算计好了的,所谓的追击敌军,这个理由无非就是他最后的遮羞布而已,他早已准备好了迎接死亡,现在已大蕃的实力和汉军硬碰硬无非以卵击石,他心里一定也知道这一点,甚至比我们这些做手下的更清楚形势,可是如果就此退兵向汉军求和,那么主帅回朝不仅会受到主和派的嘲笑,他们家族的声望和威信也会一扫而光,所以他今天所做的一切不过就是掩人耳目,如此即可以保存颜面,还可以为自己留出空间和时间,如果这一切真的如自己所料的这样的话,那么接下来……想到这里,噶尔明仁不禁打了个激灵。
“报……”此时探马飞奔而来,赶紧下马跪在明仁的跟前,“禀告将军,不好啦!元帅已经被汉军团团包围……”
“什么……”所有人吓得面如土色,都有些惊慌失措,把目光都投在了噶尔明仁身上。噶尔明仁激动的问探马道:“情况如何?”
话音方落,又一个探马来报,“元帅被围困在山谷中,不肯投降,已经自刎殉国了……”说罢之时,探马悲愤泪泣。
在场的所有将领听罢,先是痛哭流涕、捶胸顿足,继而怒发冲冠,聚拢在明仁身前,纷纷请命出兵,前去为主帅报仇。
可是明仁此时却又陷入了沉思之中。
第一百七十三章 两军谈判
大蕃主帅殉国的消息,已经传遍了军营上下,大蕃军队上从将领,下至兵丁,所有人无不同仇敌忾,每个人攒紧手中的长枪利剑,就想要请命为主帅报仇。正当所有人看着噶尔明仁,请他拿主意的时候,噶尔明仁却陷入了沉思之中。
有一位大蕃将官见噶尔将军不说话,拔出腰间的佩剑,喊道:“兄弟们,如今主帅被汉贼所杀,愿意与我一同前往为主帅报仇的,都随我上……”
一人喊罢,身后列队的士兵和将领们纷纷响应,只有几个将官犹豫的看着明仁,这些人都是希若赞卓的心腹,他们了解主帅,所以从得知主帅消息的时候,惊讶了一阵之后也随之恍然大悟,所以现在这一部分人把希望都寄托在了噶尔明仁身上,而眼前这位正在沉思的明仁也正是主帅所真正寄托的下一位帅才人选,可是方才冒头的那位将官已经准备上马了,这些人不由得有些紧张的看着明仁。
“全都站住!”
噶尔明仁一声断喝,那位将官却依然没有理由,自顾自的翻身上马,正要拨转马头的时候,明仁已经挽弓搭箭对准那人了。那位将官不以为然的看着明仁,眼神气愤,语气中还带有一丝不屑道:“噶尔将军,如今主帅殉国,我们理应前去为主帅报仇,你怎么能将箭对准自己的同胞。”
“现在不是趁能的时候,我们全都应该冷静下来。”
“躲在这里是冷静吗?我相信如果元帅在这里的话,他也一定会答应我这么做的。”
“难道你忘了元帅临行前说的话了吗?”噶尔明仁的眼神开始冒着杀气。
那位将官低头犹豫了一下,接着斜了他眼,“哼……现在是为主帅报仇的时候,听谁的都一样。”然后回头对着身后的士兵道,“兄弟们,有种的就跟我一起去杀敌……”
噶尔明仁脸颊一颤,飞箭“嗖”的一声,已经离弦而去。
“啊……”一声惨叫,那位将官应声落马,底下的士兵一片哗然,没想到噶尔将军竟然真的敢放箭。这时候原本希若赞卓的几位心腹却很识趣,不等噶尔将军开口,便指着尸体骂道:“主帅临行前有令,一切事务悉听噶尔将军,此人不听军令罪有应得,理应军法处置。”然后纷纷跪在噶尔明仁的跟前,“我等愿意听从噶尔将军吩咐。”
身后浩浩荡荡的队伍此时也都纷纷跪在地上,表示愿意服从。
噶尔明仁这时将手里的弓箭往地上一扔,道:“主帅临行嘱托,要让我带着你们活着离开,现在我们依然势败,继续和汉军硬碰硬无异于送死,如此一来汉军势必长驱直入,直捣京师。所以为了国家的利益,今天我们必须撤退,再向王命请示!现在时间不多,马上撤退,不得有误。”
不知是何时天边渐渐的飘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天色也已经渐渐黑了下来,大蕃军已经撤回了乌海,汉军也在趋山就近安营扎寨。等到第二天天亮的时候,高筠等人正在营帐内商讨围攻乌海城的时候,营帐外禀告说来了大蕃的使臣,说是来送投降书的。高筠等人欣喜若狂之际,秦甫却跳起来喊道:“这投降千万不能接受,我们好不容易打到这里,又牺牲了我那么多兄弟,如何能轻易放过。”
霍也站起来,扯着嗓子道:“没错,现在我们就应该趁胜追击、赶尽杀绝,如此方能够解我心头之恨。”
陆佐和二叔路修远对视一眼之后,也陷入了思考。高筠也是求助的眼神看向大哥陆佐,见大哥低头没有表情,猜到七八分答案,于是道,“是否接受投降,这是件大事,我也做不了决定,你们说了也没用,等会儿大蕃使臣来了,我们且看他们的态度如何,然后快马上奏朝廷,再做决议!”
霍道:“这一来一回最快也得半个月,那不得浪费多少时间了,给我半个月时间,早就将他们灭国了。”
“霍!”路修远叫住了他,示意他坐下,不要再多嘴,“这事情,关系到两国命运,不是我们能够左右的。”
陆佐身后的站着的殷季此时两眼婆娑,不情愿的拉着陆佐的胳膊,“可是庞大哥还尸骨未寒呢!师父……”
陆佐听罢,也是一脸愧疚,如果不是自己将庞兄弟请出山,他也不至于命丧鄯州。
安世卿道:“是否接受投降,这是大事,如果逼急了大蕃未必是件好事。”
“对啊!”安静若也站起身,来到殷季身边,抚着殷季的脑袋笑道,“庞兄弟的死,是为国为民,不是因为个人私怨,我们是否接受大蕃的投降也不能出于私怨。”
高筠道:“嫂嫂说的不错!况且大蕃元帅还因此丧命呢,也算是为庞兄弟报仇雪恨了。”
“人都死了还扯这些做甚……”霍再要说时,见路修远总是拿眼瞪大,他便又没趣儿的坐回去了。
高筠也没奈何的看了一眼霍,赶紧让人传唤使臣进来。
刚开始谈判的时候,霍和秦甫等人总是对大蕃使臣横挑鼻子竖挑眼的,让高筠极为尴尬,陆佐和路修远都看出了气氛不对,这万一要是和谈不成,皇上知道情况后,肯定会拿人问罪,于是陆佐示意二叔将三叔还有霍支走。等秦甫和霍离开之后,高筠等人和使臣终于能坐下来好好谈谈。
时间整整过去了一天,霍和秦甫也在营门口徘徊一天了,却始终不见里面有人出来,方才下人送进去的晚饭也都原封不动的端出来了。直到星河满天,营帐里面似乎传来了几声大笑。看来和谈挺顺利的,霍想也没想就准备冲进去,却一把被秦甫拉住,道:“霍,你想干嘛?忘了刚才我们是怎么被轰出来的吗?”
“三头领,您怕他们,我可不怕!你看他们在里面有说有笑的,万一这和谈真的成功了,那岂不是便宜他们了。这些番贼的手上可有我们五六千兄弟的血债呀?”霍愤愤不平道。
秦甫低头沉思了一下,接着道:“可是……”
“可是什么?走!咱们非得进去把和谈给搅黄了不可。”
霍说罢转身就要进去。秦甫赶紧一把拉住他,“霍你小子怎么不听劝啊!一会儿二头领要是真生起气来,可没你我的好果子吃。”
“哼……我就不信二头领能置我们那么多兄弟的性命不顾。”霍说罢,甩手挣脱开秦甫,转身就买进营帐内。
第一百七十四章 大喜过望
汉军的营帐内,大汉和大蕃的谈判已经进行一天了,直到天边星月高悬,营帐内忽然传出了几声大笑。营帐外的霍听到里面的笑声,心中怒火油然而生,就准备冲进去将他们的谈判搅黄。秦甫一把想拉住霍,谁知霍竟然一把就把秦甫的手甩开,径直迈步进营帐,一边还高喊道:“谈和谈和谈个鸟甚!你们这些番贼挑起战事的时候可想过现在的结果,如今就要亡国了才想起和……”
“霍……你……”路修远瞪着霍,心头怒火正欲喷薄而出之时,被陆佐拉住。
霍见二头领的表情是真发怒了,只得没趣的又转身拂袖离去。秦甫一脸尴尬的看着路修远,不知该说什么,反倒是被路修远痛骂了一顿。
秦甫被二哥当着众人的面一番臭骂,脸上也颇为不快,嘟囔道:“霍那小子话糙理不糙,你们也不必如此兴师动众吧!”
大蕃的使臣极为尴尬的杵在高筠身前,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回头向高筠一鞠躬道:“高元帅,这……”
高筠也回礼道:“使臣大人不必介意,今日所谈的条件,我们会先据实禀报给我朝皇上,等有了结果再会定日期签订盟约。”
“好!那在下就先告辞了。”
高筠点头示意后,路修远不放心使臣的安全,主动请缨道:“老夫来送送使臣。”
高筠向路修远一抱拳,“有劳了!”
秦甫看着二哥和使臣出营帐之后,有些急不可耐的问高筠道:”你们谈了一天了,谈出什么结果没有。你们要是谈了什么丧权辱国的条件,莫说霍不答应,就连我也不依。”
陆佐笑道:“三叔多虑了,这次和谈当然是以我们为主。”原来这一次的和谈不仅使大蕃心悦诚服,甘心成为附庸国,而且愿意将甘州、肃州等州县割让,以祁连山为界,两国互不干扰,而且大蕃也愿意每年为大汉提供岁币等贡物,所有的和谈条件非常之丰厚。但是陆佐在此期间又提出了一个重要的条件,那就是大蕃的兵力必须限制在十六万以内,否则亦是视为违约。
秦甫听完陆佐所说的一系列和谈条件,无不欢喜,上前一拍陆佐的肩膀,笑道:“你小子还真有两下子啊!还真有乃父之风……”
说到这时,高筠和安世卿等人,不解的看向陆佐,心下奇怪,陆佐的父亲?他们如此以叔侄相称,难道陆佐的父亲也是土匪?
陆佐看出了安世卿等人的忧虑,赶紧圆场道:“二叔,我父亲虽然是个小小的贩夫走卒,但是在学堂还是念过几年书的。”
安世卿突然上前问道:“妹夫,这几天一直忙着忘记了,你和路前辈他们怎么一直以叔侄相称?你父亲和他们……”安世卿向秦甫一抱拳,“小辈没有冒犯的意思,听说你们很早就在凤迹山落草为寇,按理说,你们应该毫无瓜葛才对呀?”
秦甫瞬间愣在原地,无助的眼神看向陆佐。陆佐不慌不忙的答道:“这谁都不是天生草寇,我路二叔和秦三叔他们在我还没出世的时候,他们就相熟了,听家母说他们小时候是发小,后来二位叔叔家中穷困潦倒,没办法只能上山落草,再后来就没再和我父亲往来了,不过自从我父亲离世之后,路二叔他们得知我们孤儿寡母的甚是可怜,倒是时常派人来接济我们家。因此……”陆佐呵呵一笑。秦甫也连忙点头称是。
“原来如此。”安世卿其实也不关心这个问题,之所以会问,就是怕其他人嚼舌根,如果不给大家一个清楚合理的解释,只怕将来回朝的时候会成为他人的把柄。
陆佐虽然面不改色的回答了安世卿的质疑,但心里还是不由得一颤,没想到终究还是百密一疏,自从夺下鄯州和路二叔他们会面之后,一心只想着如何灭番贼,却未曾想到路二叔和秦三叔他们原本的身份了,一开始就和他们相认,那自己岂不是不打自招了!好在方才及时化解,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啊!
不过数日,当汉帝得知此次西征大胜,且让大蕃败得心悦诚服之时,不禁大喜过望,再看到大蕃的投降书献到自己的龙案之上时,汉帝简直无法抑制住心中的狂喜,再细看投降书上的种种条款,全都是对大汉极为有利的,更是盛赞高筠等人。当汉帝的贴身内监告诉他还有一伙投降的草寇也在此役中发挥重要作用时,汉帝竟然也极是夸赞这伙人,马上就想着将这些人召进京城。
于是汉帝当即召见宰相李释之、荀昱、安远山等人商讨此事,大家也都极为赞同接受大蕃的投降,毕竟再深入大蕃腹地,虽然还是有实力灭掉大蕃,但是南方各国虎视眈眈,一旦趁虚而入,那么就得不偿失了。如此,于是汉帝让李释之拟旨通告高筠,接受大蕃的投降,派人加急将圣旨送达高筠手中,并且另外拟了一道圣旨诏令高筠安顿好边疆之后,即刻还朝。
举国上下听闻西征大胜,无不以手加额,可还是有人闷闷不快。
卫国公府内,一场冷雨,迎接了冬至的到来,荀谋已经开始筹划着他下一步的计划,自从陆佐等人离开京城之后,他便和太子刘衍一同在朝中安排了诸多自己的心腹,趁机排挤了很多同僚,宁王刘询也因此渐渐的压力倍增,可是刘询不知道的是,他所派去鄯州向陆佐求计的信使,全都被太子的人拦截下来了,所以刘询在京城左等右等,始终不见陆佐那边传来什么消息。虽然最近***跟刘询的斗争颇见成效,而且高筠这次西征又胜利还朝,种种结果原本也足以让荀谋心满意足,但是在荀谋看来,高筠的胜利凯旋,同时也意味着陆佐也会随之以功臣的姿态班师,这正是荀谋不想见到的结果。
书房内,荀谋正沉思着,其父荀昱则在一旁拂袖大笑,见儿子闷闷不乐,甚是不解,问道:“谋儿,怎么一回来就见你不高兴的样子,最近喜事连连我们应该高兴才是。此时该苦着脸的,应该是刘询那老家伙才对。”
荀谋阴沉着脸,嗓子有些沙哑的道:“刘询那老家伙现在肯定是等着陆佐回来,早已经磨刀霍霍等不及了。”
“现在朝中大部分都是我们的人,陆佐那小子回来还能把天给反过来不成?”
第一百七十五章 荣归故里
卫国公府的书房内,荀昱父子正对坐着,见儿子荀谋总是阴沉着脸,荀昱有些不解的道:“谋儿,如今朝中大部分都是我们的人,现在陆佐即使回来,像他这样的小泥鳅还能翻出什么浪来。”
荀谋不以为然地扬手道:“孩儿有一种预感,陆佐这次回来一定会有所作为,这次他得胜还朝,圣上一定会大加奖赏,他肯定会有所行动的。”
荀昱突然想起一件事来,“谋儿,有一件事为父甚是奇怪。”
“何事?”
荀昱皱着眉道:“你说这个高筠到底是谁的人?”
荀谋突然沉默了,屋内沉寂了,此时都能听到院外潇潇的风声。过了许久,荀谋才缓缓抬起头,望着同样一脸迷惑的父亲,“这件事是时候了断了。”
“了断?何意?”
“没错!”荀谋的眼神里尽露杀机,“让他表个态到底是站在谁一边的。”
“你说高筠一直不表态,是不是他们兄弟俩想脚踩两只船啊?”
父亲的一席话,让荀谋如梦初醒,他点点头表示赞同,“看来爹你说的没错,高筠我接触过,身上的本事不错,但勇武有余智谋不足,这次西征胜利,此中背后出谋献计的人一定少不了陆佐。他哥哥高翰与他又不同,端的是个偷奸耍滑之人。所以这其中肯定是高翰在作祟。”
“那我们要不要把高翰叫来问问?”
“问他?”荀谋冷笑一声,“问他没什么用的。”
“这……是为何?”
“高翰如此奸猾之人,哪里能信他说的话,要问到时候等高筠回朝了再让太子问他本人。”
冬月十六日,大汉和大蕃双方的和谈结束,也意味着双方持续三个月的战事正式画上句点。高筠领着人马在鄯州城外暂歇,准备在十八日班师回朝。而安世卿因为有军务在身,早早就辞别陆佐和妹妹等人,先行领着自己的边防军回兰州驻防。路修远和秦甫等人虽然受招安后为国家立下汗马功劳,但是毕竟是草寇出身,所以暂时在凤迹山待命,等候京师的消息,高筠也告诉路修远他们,朝廷一旦有消息传来,一定马上通知他们回京领赏。这边厢陆佐思家心切,准备带着安静若回村再操办一次婚礼,于是辞别高筠,说是等办完婚事两三天时间,到时候再快马追上大军,一同还朝。说时高筠也想去参加,但是奈何军中事务繁忙,实在脱不开身,只能黯然作罢。
这一天虽然寒风凛冽,但天气还算不错,和煦的阳光让这冬日倍感温暖。路修远安排霍领着一万多人回凤迹山,自己则和秦甫还有陈退之一同与陆佐前往陆家庄。一路上几人说说笑笑,不消得半日就已经来到的陆家庄的村头了。
夕阳西下,天也渐渐冷了下来,陆佐看着这熟悉的故地,不禁泪湿了眼眶,安静若见他这般,催马上前,给他递上一件貂皮斗篷。这村庄依山傍水,整个村子背靠着一座大山,一条溪流穿过村庄,两岸都是人家,此时天边红霞满天,几缕昏黄的夕阳斜倚在几十家茅舍的屋顶上、窗棂上、溪岸上、榆柳上,村落里已经飘荡着袅袅炊烟,山野间隐隐的还能听见狗吠声,连接溪流两岸的是一座石拱桥,桥头还有一株大桑树,桑树地下坐着一个老者,正闲适的坐在一把躺椅上休憩。
陆佐一行人不约而同的拉住缰绳立在桥头。殷季见这村庄简直如同世外桃源一般,简直欣喜若狂,指着前面那座山问:“那座山长得像仙桃一样一样叫什么呀?”
安静若也连连夸赞,“嗯!不错!这好山好水,确实养一方水土啊!尤其是这村庄背后靠的这座山,连绵婉转,却又高耸挺拔,宛若仙桃。”
陆佐被他们一问,又沉浸在思绪当中,儿时记忆全都浮现眼前。
殷季见师父不说话又问,“师父,那座山是不是叫仙桃山?”
“不是……”这时不知哪里传来一个沙哑的声音。
众人回头看时,原来是那位躺在桑树下的老者,他缓缓地睁开眼睛,看向那座山,缓缓答道:“那座山叫箕颖山……”
“五伯!”陆佐赶紧下马,来到那老者的跟前,伏在他跟前,情绪激动地道,“五伯是我啊!”
“你是?”五伯睁大了昏花的老眼,好气地上下打量着眼前的这个少年,可是怎么也想不起来此人是谁,“你是谁?这村子里大大小的人老头子我都认识,就是没见过你。”
陆佐已经泪如泉涌,一时哽咽得说不上话,“我……是我啊……”
安静若此时也站在陆佐的身边,知道夫君此刻感触很深说不上话,赶紧补充道:“大伯啊!他就是你们村的,叫陆佐!”
“陆佐?”
“对对对!”陆佐连声答应。
五伯不以为然的摇摇头,“休得哄我,哪里来的年轻人,怎么冒充起我们村的人来了。”
路修远和秦甫也附和道:“老人家,他真的是陆佐。”
“大相公他从小就是老头子看着长大的,你们这些人,如今见大相公他在朝为官,是不是想冒充他,然后来我们村骗吃骗喝的。”
五伯吃力的坐直身,正准备离开,被陆佐一把拉住,“五伯,真的是我呀!”说着指了指身后的那户人家,“你们家就住在那家院子。还有这棵桑树,小时候我和我弟弟仁襄就站在这棵桑树上,然后朝你家屋顶扔石头子,您就站在门口冲我们大喊,我们兄弟一着急,从树上直接跳下来,我还摔断了腿,当时幸好有您,跑来抱着我及时送到村西口的陆三叔那里医治!”
“真的是我家大相公?”五伯再次把目光落在陆佐的身上。
“是我啊!”陆佐也激动的指着自己,“您还记得陆三叔当时说的吗?他说要是再晚半个时辰我腿就得废了。”
“你说的事情不假,可是……”五伯疑惑的看着陆佐,“可是大相公他长得可跟你不一样啊?”
殷季道:“老人家,我师父是遭人陷害,后来才变成这样。”
“哦?”
陆佐赶紧站起身,转一圈给五伯看,“您看这身形,是不是我!”
“是是是……”五伯眉开眼笑的道,“这身形绝对错不了。你怎么才回来呀!咱们村的人天天都盼着你们兄弟两回来呢!”
秦甫大笑道:“哈哈……这不是回来了嘛!”
五伯拉着陆佐的手,激动的道:“咱们村现在就你们家兄弟两金榜题名,可算是为我们挣脸啊!”那五伯说罢挣脱开陆佐的手,腾地站起身,就往村里面跑,边跑还边冲溪两岸喊:“大家都快出来呀!陆家大相公当官回来啦!回来啦……”
第一百七十六章 久别重逢
平静的小村落里,今天迎来了不一样的时刻,原本只是一个世代务农的贫穷小村庄,因为出了两个状元,而被其他村落的人称之为“状元村”。他们以陆家兄弟为荣,每每去州县的时候,在亲朋好友面前,都会成为村民们炫耀的谈资,这穷得揭不开锅的小村落,俨然已经是一个书香世家一般。
陆家庄一两百户的人家,全都跑出来,争相观看状元爷荣归故里,溪畔的青石板路,此时已经挤满了一两千人,闹哄哄的高声喊着“兄”、“叔”、“爷”之类的敬称,陆佐也连忙拱手点头,不时的笑喊道:“各位乡亲,借个道……”
“来了来了……大相公,你娘来了。”人群里忽然有人喊,“大家让一让,让陆老太太先过。”
陆佐寻声望去,人群中自主的分出一条道来,一位老太太身躯微微有些佝偻,脸上虽然皱纹密布,但是看上去依然红光满面、精神矍铄。
“母亲……”陆佐远远的跪在地上,已经老泪纵横了。安静若见状,也赶紧跟着跪在身旁。身后的殷季也随着师父跪下了。路修远和秦甫也有好些年没见嫂子了,忽然见着,便想去死去多年的大哥,眼泪不禁也夺眶而出。
“儿啊!”陆老太此时泪眼婆娑,摇摇晃晃的在乡亲的搀扶下,走到陆佐的跟前,一把将他搂在怀里,娘儿俩就这样失声痛哭。
路修远向着陆老太太抱拳作揖,“嫂嫂,好久不见啊!”
陆老太抬头一看,虽然好久不见,却依稀记得,哽咽了半晌就是说不上来。
“嫂嫂,是我呀!修远!”
“嫂嫂,还有我啊!”秦甫也已经痛哭流涕,上前跪在陆佐旁边,“我是秦甫啊!”
“好好好!都快起来!虽然好几年没见了,怎么可能不记得,这些年还好有你们接济呢!这些日子两个孩子不在家,得亏你们请的人来帮我这个老婆子呢!”陆老太低头看时,见一个如水一般的女子跪在陆佐的身旁,心下疑惑,便指着那女子还有她身后的小少年问,“这两位是?”
陆佐扭头准备介绍安静若的时候,脸上却有些热了起来,好在旁人都看不出来,先介绍道:“身后这个是我在京城收的徒弟,叫殷季,也是苦命人家的孩子。”接着介绍安静若道,“这位就是信中孩儿跟您提起过那位琼茜郡主。”
陆老太情绪激动,可谓是百感交集,融汇成两行清泪,道:“这位就是琼茜郡主?请受草民一拜。”说着就准备给安静若跪下。
安静若赶紧扶住老太太,一边慌忙欠身施礼,“晚辈可受不起这样的大礼啊!”
秦甫于一旁笑道:“嫂嫂,如今郡主可是你们家的儿媳妇了,理应是她跪拜您才是。”
“可不敢可不敢,郡主可是千金之躯呀!”
安静若赶忙又是一欠身,“母亲说笑了,您还是称呼我为静若吧!”
一群看热闹的乡民纷纷叫好,都说陆家大相公出息了,不仅在朝为官,还取了这么一个俊俏的郡主。
陆老太看着安静若俊俏的面庞,心里十分喜爱,“都快起来吧,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走!咱们回家去。”
说罢便准备回去,陆家庄的村公们倒是灵变,赶紧吩咐后生们去拿鞭炮来点起来,热热闹闹的欢迎状元爷回家。于是陆佐等人在乡亲们的簇拥下穿桥过巷,不消得一会子就回到家中。
如此已经月探山头,乡亲们也看了几回热闹,却还不肯离去,待到村中的高员外来的时候,见陆佐家的门前挤满了看热闹的人,便高声喊道:“大家都让让,散了吧散了吧!老夫与村公们商量了,明日在祠堂咱们再会聚,到时候让陆家大郎来给咱们教诲几句,人家现在远道归来,要歇息了,今日就到这里罢。还没吃饭的赶紧回去吃饭。快快,都散了……”
伴随着高员外的驱赶声,还有他手下的呵斥声,乡亲们没奈何,全都意兴阑珊的离去了。
高员外在门口整了整衣冠,让手下人在门口候着,自己则迈着方步进屋了,迎头就是陆佐上来迎候,高员外说罢就准备跪下来请安,陆佐慌忙拦住。
“原来是高员外啊!”陆老太从上首站起身迎接,“这边坐这边坐。”
高员外及时推拒,“小辈不敢不敢,您坐您坐。我此番来,就是来拜会一下公辅兄的,知道他这番旅途劳顿,特意送了一些小礼物来,希望公辅兄能够笑纳!”然后回头冲着门口的下人道,“来呀,抬进来。”
三四个下人,两两抬了两个大箱子进来,箱子摆放在堂中央,原本狭小的大堂,一下子感觉愈发促狭了。
陆佐作揖道:“高二叔,这么多的东西,晚辈哪里收受得起。”
“公辅兄说笑了,这些都是乡民的意思,我不过就是代为传达,公辅兄请务必手下,莫薄了乡亲们的心。”
坐在一旁的安静若可就傻眼了,一个称对方为二叔,另一个称对方的兄长,这辈分可难为住她了,想站起来施礼可是又不知道怎么开口,只得向高员外一欠身,“见过高员外。”
高员外赶紧回礼,“早就耳闻郡主大名,草民可收受不起您的大礼。”然后又向堂上坐着的诸位抱拳施礼,“诸位,在下家中还有要事缠身,就暂且到这里,在下就先告辞了。”
陆老太又站起身问道:“高员外不吃完饭再走吗?”
“不了,还有事情,就先告辞了。”
众人见高员外走远之后,秦甫便有些不自在起来,冷哼一声,“一看就知道是个恬不知耻的势利小人。”
路修远瞪了秦甫一眼,低声道:“三弟,祸从口出知道吗?”
陆佐倒是向三叔会心一笑,“他是我们村庄里的土财主,三叔只说对了一半,高员外他势力不假,但是说他是小人,还是有些冤枉他。这些年高员外资助过不少村里面的读书人,也帮助村里铺桥修路,算得上是个大善人吧!”
殷季冷笑道:“做这些善事,恐怕也是为自己修桥铺路吧。”
众人哈哈一笑,没有在意到殷季的这句话,陆佐听到耳边,记在心里,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徒弟,没想到这小子现在已经能看破这么多事故人情,这可跟他现在的年纪极不相称,真不知是该为他喜还是为他忧。
陆佐趁着机会向母亲说出自己准备村中重新操办婚事,宴请街坊四邻,一来是想能在母亲膝下尽孝,二来也是想正式将安静若迎接进家门以示隆重。说到这时,陆老太太却流下了两行泪来,众人见罢,不禁面面相觑。
第一百七十七章 大军凯旋
陆老太太听完儿子说要在乡里再操办一场婚礼以示孝道的时候,一时间情难自禁哭将起来。
众人不解,秦甫问道:“嫂嫂如何哭了,这可是好事情啊!”
“我这是高兴啊!”老太太边笑边抹眼泪,“要是他爹还活着就好了。”
说到陆佐父亲时,屋内突然气愤骤变,路修远和秦甫都不自觉的低下了头,陷入了沉思之中。安静若不明就里的看着旁边坐着的陆佐,陆佐赶紧笑道:“娘,我想爹要是在世一定也很开心的!”
“对对对!”老太太忽然明白自己不该旧事重提,赶紧转移话题,“为娘上次听凤迹山的人来说你已经完婚的时候,那可是悲喜交加啊!想着我儿能够成家立业,我也应当无憾了。可转念一想,为娘不能亲眼看着你完婚,心里就又是一阵酸楚,如今你有这份孝心,怎能不让为娘欣慰啊!”
老太太这么说着,陆佐却是另外一番心思,想起了还在宿州的兄弟陆仁襄,不禁掩面伤心,众人不解,唯有老太太缓缓站起身,走到陆佐的身前,安慰道:“我儿不必难过,想必你弟弟仁襄也会为你高兴的。”
这两日来,陆家庄可谓是风云集会,突然之间多了许多英雄豪杰官吏书生,都是来为陆佐捧场,凤迹山的一众兄弟包括秦虹和路曼希,还有鄯兰二州昔日的同窗,以及交好的官吏,也都闻讯赶来,安世卿也早就在十七日这天快马赶到陆家庄了。冬月十八日这天,陆家庄迎来了前所未有的盛大日子,村中老幼也悉数来摆桌庆贺,当晚众人喝得酩酊大醉好不快活。
狂欢一日之后,次日众人便又都各自离去,安世卿等官员因为有要事在身,一大早便就辞别了。当日下午陆佐等人也一起拜别老太太。于是一行人,在全村老少的目送下离去了。行经过凤迹山,秦甫一再邀请陆佐上山宿醉一晚,但是陆佐为了赶时间便婉言谢绝了。路修远闷闷不乐却在思忖着另外一件事情,于是问陆佐道:“佐儿,你说这次皇上要是下旨真的要让我们进京领赏的话,那我们该如何是好?”
陆佐摇头,“不可!千万不可贸然出山,现在我们已经成功了一半,你们现在的力量很重要,只要有你们在鄯州,这边就是我们的了,如此我们就可进退自如,一旦你们进京受赏,那么我们山寨一两万的兵力也全都要接受朝廷的收编,那我们就得不偿失了。”
“可是……”路修远疑虑重重,“皇帝他会同意我们继续留在这山寨吗?”
“这个问题我已经想很久了,记住侄儿的话托病不出。”陆佐道,“在朝中我也会尽力劝阻皇帝,让你们留在凤迹山。”
秦虹看着大师兄很是不舍,“大师兄,您这一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见到您。”
陆佐呵呵一笑,“师兄有时间会回来看你的。”
“不用麻烦不用麻烦。”秦虹转悲为喜,“我可以去京城找你和嫂子一起玩。”
“你这小丫头,分明就是冲着玩去的,哪里是想师兄呀!”
路曼希也笑道:“大师兄您放心,到时候我会护送小师妹安全到京城的。”
路修远板着脸道:“你们两个哪里也别想去,老老实实在寨里呆着。”接着又对陆佐说到,“这次退之还是跟你一起回京,你们这样在京师也还有个照应,有什么见闻和难处也好让他派人来告知与我。”
陆佐拱手,“悉听二叔吩咐。”
“那就此别过,京城那边就等你的好消息了。”
双方拜别之后,陆佐、安静若、殷季、陈退之一行四人便快马赶追高筠的大队人马,等追上的时候,刚好也将要到达京城。
大军得胜还朝,满朝文武、举国上下箪食壶浆以迎王师,汉帝亦下令犒赏三军,并设宴慰劳诸将。经此一胜,高筠官升三品,封镇军大将军职,赏金银布帛若干宅邸一座。陆佐也加官至谏议大夫,赏金银布帛若干,其余诸将也悉数官升一级。为此京城上下狂欢三日,举国同庆。
狂欢过后,京都也已经进入腊月时节,天也愈加寒冷起来,由于这几日陆佐忙着受赏游街,并没有时间与宁王刘询会面,想着等事情忙完之后,再寻个时间去拜会宁王。腊月初一的这一天,虽然寒气逼人,陆佐还是起的很早,安静若匆忙伺候他洗漱之后,便匆匆唤醒殷季,二人便直奔杏花酒楼而去,过了密道,来到王府,宁王刘询早已经在偏厅等候。
陆佐火急火燎的赶到偏厅门口,抬眼向厅内看时,见王爷正坐在厅上喝早茶,便躬身问安道:“陆佐来给王爷您请安了!”
刘询慌忙站起身,小步走至陆佐的跟前,“陆先生不必见礼,快进来坐。殷季,你也进来吧!”刘询边说着边恭恭敬敬的扶陆佐进偏厅。
二人分主次坐定之后,刘询神色怅然的道:“陆先生不在这几个月,可把本王给盼坏了!”
“是不是发生什么了?这两日我忙于公务,一直不得空,不过朝中有些消息,回来后也有些耳闻。”
“如今朝中原本的一些空缺全都被太子的人填补了,可把本王急死了。”
“这也是陆某预料之内的事情,王爷可没有向皇上说什么吧?”
“本王按照您的吩咐,对此事闭口不言。”
陆佐埋下头,陷入深深的沉思,“王爷这么做就对了,他们的动作越快,就会让皇上越担心,我相信,只要我们想办法推波助澜,让皇上有所忌惮,那么他们前面所做的一切就将会白费。”
刘询恍然大悟一般,“哦!原来陆先生您是这个意思啊,实在是高,如此看来他们如此着急的在朝中安插这么多的心腹也并不是什么好事情咯?”
“嗯……”陆佐点点头,“没错!现在我们是时候反击了。”
第一百七十八章 户部尚书
宁王府的偏厅内,陆佐举起手中的茶盏,轻轻的呷了一口,“现在是时候予以反击了。”
刘询等他的这句话已经等了太久,自从陆佐离开京城之后,这三个多月以来,每天看着太子刘衍的人兴风作浪,让他终日食不下咽,现在终于是时候了,现在陆佐得胜归来,再加上高筠的配合,他相信自己有能力将这几个月所失去的一切夺过来,想到这里,宁王的嘴角露出了狡黠地微笑,“陆先生,那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
“王爷您先说一下现在朝中的格局如何!”
刘询低头凝眉,思索片刻后,道:“除了几个小的变动不足挂齿外,有几个很重要的调整就是吏部尚书权师道,此人是刘衍身边的红人,前些年太子去登州视察的时候,权师道还是登州府的刺史,去年的时候被调任的京师,一直在吏部当二把手,就在你们前后脚刚走不到十天,刘衍的人就向皇上举荐他,说老尚书年事已高,已是致仕之年,让权师道顶替,没想到皇上他老人家竟然同意了。”
“权师道?权师道!权师道……”陆佐连连嘀咕了几句。
“陆先生?您认识他?”
“哦!听说过,不认识!”陆佐的脸上依旧平静如水,“只是吏部掌管官员的考核、升降、调动等,要是太子的人掌握了吏部,那么将很不利于……”
刘询满面愁容的连连敲着桌面,“谁说不是呢?这回可好了,据我了解权师道这个人是个爱找茬儿的人,有他在吏部一天,就没我们好过的日子。”
陆佐继续问道:“那还有其他变动没有?”
“还有就是户部的变动,这一点倒是不奇怪,户部的空缺皇上一直头疼已久,最后还是决定让夏敬营顶缺,夏敬营这个人表面看着老实,我看他也是只夹着尾巴的千年老狐狸。”
陆佐不解的问,“此话怎讲?”
“不仅狡猾,还没什么把柄在别人的手里。据说在户部当差的时候,上上下下处得都非常好,皇上本来也是想直接让他接任户部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皇上一直犹豫没有决定,这一次竟然如此爽利,大笔一挥就让夏敬营接掌户部了。”
“你说皇上一直想让他接任户部尚书,但是一直迟迟没有下决心?”
“对。”刘询的眼中也闪现出惊疑,“十月二十九日那天早朝,太子举荐夏敬营,皇上当时面露为难之色,不过更奇怪的是皇上竟然还特意问了一下我的意见,当时我也奇怪呢,想着这应该是皇上在考验我呢,当时又想起陆先生的话来,所以当时我并没有发表意见。于是皇上这才准允了太子的请求。”
陆佐意味深长的点点头,“如此看来皇上其实并不是很信任夏敬营,这一次我们得先从夏敬营下手。”
“如何下手?”
王府的偏厅内又安静了下来,陆佐和刘询两个人低声谋划着,说罢之后,刘询拍手称快道:“妙计妙计!”
“明日早朝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还要禀报那就是庞蛊兄弟追封一事,希望王爷到时候也能多多进言。”
刘询一拱手,“这个陆先生放心,庞将军的事情我一定竭尽全力。这事儿本王听说您向皇帝递了功劳簿,也是吏部那边将庞将军的名字除名的,此事明日本王一定先向皇上参权师道一本。”
“有劳王爷了。”
“陆先生客气了,都是自家人。”刘询说到这时,又暗沉着脸。
“王爷,怎么?很为难吗?”
“那倒不是。”刘询说的时候,脸露不快,“如今除了吏部和户部两个空缺被太子趁虚而入之外,还有一个地方,现在也被太子动了。”
“你是说金吾卫吧?”
“正是!”刘询怒道,接着又咬着牙好奇的问,“陆先生怎么这么快就知道了?”
“这件事高筠回来的时候就告诉我了。几个月前临出征的时候,金吾卫上将军一职是由高筠推荐的,也就是今年的武科榜眼刘伯昭暂代。太子他们一直以为高氏兄弟是他们的人,没想到太子他们还是不放心。”
“是啊,现在安排了一个叫什么邓灼的人,他原本可是太子的侍卫统领,如今竟然也管到了金吾卫。”刘询又是一拳重重的击打在桌子上,“他娘的,真是气煞我也。”
“王爷不用太着急,狮子从来不会将猎物一口吞进腹中的。”
刘询问:“陆先生何意?”
“想要一下子就将太子的人全部扳倒那是不可能的。”
“唉……”刘询长叹一声,“那依陆先生的意思呢?”
陆佐闭目不答,须臾才睁开双眼,“之所以这几个月的官员任免、升迁如此频繁,且太子他们每次都能如此顺利的进行,可以说正是因为吏部有个权师道,所以现在……”
“怎么样?”
“他也必须死,不过不是现在!”
刘询满意的点点头,“说得对。不过……不过也并不完全是因为权师道,背后现在还有一个人参与其中了。”
陆佐脸色一沉,难道是他?不可能啊,他很少过问党争,太子安插这些官吏,难道他会不懂?于是问道:“当真?”
“千真万确!”刘询的脸上透露出不可思议,“如果不是皇上他老人家跟我说,我还不信呢!”
“皇上怎么跟您说的?”
刘询略一沉思,继续道:“十月二十九日早朝那天其实皇上只是象征性的问我而已,其实前一天晚上,皇上还召见过本王。当时皇上就说近日有人向他推荐夏敬营为户部尚书,问我对此有什么看法,想听听我的意见。”
“王爷您是怎么说的?”
“当时本王想起你说的,千万不要随意动手,也不要随意发表任何意见,本王就照你说的做了。我说兹事体大,还是有皇上裁夺。”
“皇上不可能这么简单的就让你蒙混过去吧!”
刘询好奇的问:“陆先生您怎么知道?”
第一百七十九章 藏污纳垢
陆佐微微一笑,“要不然皇上也不会特意晚上召你入宫了,皇上要么就是想试探王爷,要么就是真的想听听您的意见。”
“陆先生果然神机妙算,当时皇上他老人家就说,我是他的儿子,没必要遮遮掩掩的但说无妨。于是我想着皇上一向乾纲独断,怎么会这么突然召见我?还询问我的意见?本王想一定是有意试探我,看看我对太子此举的态度。所以我就说夏敬营老成持重,在吏部已经有些年头了,我还故意说太子一向也很器重他,所以让他来接掌户部再合适不过。”刘询说到后面的时候颇为得意。
陆佐也点头,“王爷此举很好,没有露出马脚,忍得一时方可风平浪静。那那个他又怎么会牵扯进来呢?”
“当时本王刚说完的时候,皇上就说,这件事不仅是太子向他推荐了夏敬营,他也向皇上推荐了。”
“哦?”陆佐面沉似水,“那就对了,怪不得皇上会一直犹豫不决,原来就是因为这个老狐狸坐不住了。看来现在先除掉户部的夏敬营正是时候。”
傍晚,马市街市已经渐渐的缀上各色夜灯,灯影在寒风中不时的摇曳着,而马市街最宽敞的那条街坐落着太子的府第,硕大的宫灯在冷风中竟岿然不动,十来个侍卫正精神抖擞的站在门口守卫。此时大门对面停下了一座官轿,一个管家打扮的中年人小心翼翼的掀开轿帘,轻声细语的道:“老爷,太子府到了,您慢点儿!”
“嗯……”轿子内传来一个雄浑的应答声,紧接着一个身穿朝服的中年男子从轿子内走出来。在夕阳的映衬下,那人的面容白皙,眼角鱼尾纹明显,瘦挺的驼峰鼻下是乌漆的八字须,挺拔的身躯将身边的瘦小的仆从完全比了下去。看也没看身边的管家,便问:“拜帖呈进去了吗?”
管家仰着面,笑答道:“送进去了,这会子应该有人出来了。”
果然,府内的下人走下石阶来到那人的跟前,拱手道:“夏大人,太子殿下在秋挽亭等您。请随我来!”下人随即做了个请的姿势。
“嗯!有劳你了,前面带路吧!”
冬日的秋挽亭,在夕阳的辉映下愈见柔美,只是这寒风一吹,池塘里的枯荷便漂流在水面上,偶见几只锦鲤在水中争食,看得刘衍哈哈大笑,身后的御史大夫杜宗庭也跟着笑将起来。
方才那个下人,小步来到刘衍身后,低声禀报道:“太子殿下,夏大人已经来了,在廊外候着呢?”
“哦!”刘衍也不回头,朗声道,“那还不请进来!”
“是……”
杜宗庭听是户部尚书夏敬营要来,便问:“殿下,您看……下官要不要回避一下。”
刘衍嘴角一扬,“不必!”
须臾,夏敬营小步疾走来到秋挽亭下,下跪行礼,“学生夏敬营拜见太子千岁。”
刘衍朗声大笑,转过身来,“诶,夏大人多礼,快快请起!你二十一岁便中皇榜,在官场摸爬滚打也快二十年了,本宫就一个毛头小子,哪里来的学生一说啊!”
“不敢,下官这次……”夏敬营抬头看了一眼身旁,原来是御史大夫杜宗庭,便没说下去,只是向杜宗庭点头示意,“杜大人也在呀!”
杜宗庭也向夏敬营一点头,“夏大人安好!”
刘衍不慌不忙的上前搀扶起夏敬营,“夏大人不必拘谨,杜大人也是我的人。”
杜、夏二人笑着互相一拱手。夏敬营接着道:“这次要是没有殿下您的提携,小的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熬出头呢?所以小的略备了一些薄礼,晚会会让人送来,还请殿下您笑纳。”
“夏大人客气了不是。”刘衍拍了拍夏敬营的肩头,“你有这份心就可以啦!再者,如今皇爷爷他老人家严查贪腐之风,你才升上这个官便着急着送礼,只怕会招人口舌呀!”
“这个殿下放心,下官绝对做的密不透……”
夏敬营话还未说完,刘衍便抢断他话,“不必了!”太子厉色道,“户部如今府库亏空,各个官员所借的款项,也有很多人没有收回来。所以才让你顶户部的缺,可不是为了藏污纳垢!”
夏敬营脸色一沉,“下官也正是为了此事而来。”
刘衍背过身,然后点点头,望向墙上的夕阳,“皇爷爷一直以来也想将这些银子收回来,可是碍于情面,几次三番都没有下手,这次他老人家终于答应让你来顶这个缺,现在想来我们可是大有作为啊!”
夏敬营的额头汗珠滚滚,挺拔的身躯躬成跟虾米一样,“殿下您也应该知道,这官儿越大就越需要钱,莫说是朝廷的官员们欠着府库的钱,就连很多皇子龙孙也都时常借调户部的银两,如果真的要让属下去催缴这些欠款,只怕会得罪许多的人。”
“你怕什么!这不是还有本宫吗!”刘衍神色淡然,浑不在意,“本宫也欠着户部十万两银子,不用担心,本宫会第一个将这些银子补上去。还有我们的人,我都会催促他们的。”
“可是下官看过账单,有的数目巨大,只怕一时半会凑不齐还不上吧?”
“这你就不用担心了,京官五品以上的,凡是我们的人,让他们有多少还多少,剩下的本宫补上。”
“这……”夏敬营凝眉感觉为难,“那统共加起来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啊,加起来少说也有两三百万两!”
刘衍沉默了一下,“怕什么,吏部现在也是我们的人,权师道他会去解决。”
夏敬营似乎明白了,吏部可是一个肥缺,如今太子掌握着这个命门,那么钱财可不就是问题了,“您是说卖官鬻爵?”
刘衍回头撇了一眼夏敬营,夏敬营赶紧躬身致歉,“属下失言了,失言了!还请殿下恕罪。”
“人人都说你是个实诚的人,我看你呀,不笨嘛!”刘衍继续望向天空,“这件事你给我办好咯,钱的问题,本宫到时候会一并送上,过几天皇上肯定会让你办这件事,彼时千万不要手软。”
“殿下您的意思是?”
第一百八十章 封狼居胥
夏敬营似懂非懂的问太子道:“殿下您的意思是?”
“还用本宫直说吗?当然是先把宁王的那些人拉下马再说。”
次日,当天边的朝霞映红朝堂的时候,宣政殿内已经有诸多大臣们等着皇上早朝。须臾,贴身内监张岑扶着汉帝缓缓走出,看样子汉帝最近的身子骨并不如前了,只是表面看来还依然精神矍铄,如此算来,汉帝的心情应该还不错。
汉帝坐定之后,君臣互相施礼。
而后,陆佐出班奏道:“陛下,如今西边宁定,各个西征的将领也均沾皇上的雨露,但是如今尚且还有一位将领并未受到封赏,此次西征如果没有他牺牲自己打开鄯州城门,那么我们也很难拿下鄯州。”
“何人呀?”
“就是陛下亲封的怀化书司阶庞蛊庞将军。”
汉帝这才想起他来,庞蛊是个将才,按陆佐这么说,庞蛊他死了?汉帝略感惋惜的轻叹一声,“这么重要的事儿,怎么没人呈报给朕啊?”他的语气像是责问,但表情却看不出任何的变化。
此时兵部尚书徐秉德持笏出班奏道:“启禀陛下,此次因战殉职需要上报的人数众多,士兵和将官所享受的殉职待遇也有所不同,所以臣将庞将军也按照士兵殉职待遇上报了。”
刑部尚书崔皓颇为不忿地眄视徐秉德道:“徐大人,庞将军身为怀化司阶,官至正六品,怎么能够按照士兵待遇上报呢?您身为兵部尚书不可能连这个都不懂吧?连我都听说了,这次能够拿下鄯州城,就是因为庞将军身先士卒打开城门的,徐尚书不可能没听说吧!”接着崔皓不容徐秉德辩解就向汉帝躬身道,“陛下,徐大人此举不啻是知法犯法啊!”
徐秉德被崔皓驳得语塞无言,踟蹰的眼神投向不远处站立着的太子刘衍。刘衍却神态若然,并没有理睬徐秉德。
汉帝双目微闭,手捻发白的胡须,加重了些语气责问道:“徐爱卿,果真如此吗?”
“这……”
徐秉德正踌躇着如何回答之时,一个体态略微臃肿的男子,脸上还有几点麻子的人出班奏道:“陛下,方才崔大人言重了,庞将军为国牺牲,理应得到朝廷的封赏不错,但是也应当走正常的程序不是!按照我朝惯例,牺牲将领,其善后事宜需要兵部核实情况,再拟定功绩,呈报中书省决策,由门下省审议,也就是说需要经过大丞相李丞相首肯,再呈交由陛下您裁夺。”
崔皓见吏部尚书权师道如此为徐秉德辩解,心下恨得牙痒痒,“权大人所言不假,那为何兵部这点事情还拖到现在呢?”
陆佐此时也不禁把目光投向了权师道,此人在官场混迹一二十多年,他一开口,恐怕崔皓会吃亏。
权师道看了一眼崔皓,恭恭敬敬的向站在文班首位大臣笑道:“此事想必李丞相已经了解了。”
汉帝道:“李爱卿,此事你可知晓?”
丞相李释之微微一怔,但也就那么一刹那,道:“此事臣还在和徐大人商量如何处置,因为庞将军官职虽小,但是功劳不小,所以如何拟定他的功劳,臣和徐大人不敢有任何疏忽,原本想等着商议定了之后再呈报给陛下的。”
陆佐低下头,嘴角微扬,果然如同自己和宁王所料的那样,在夺嫡之争中,李释之虽然是国舅爷,太子的亲奶奶的哥哥,却一直是处在中立的位置,也正因李释之如此洞察,汉帝才会让他当上这一直烫手的丞相之职,没想到李释之现在还是露出了狐狸尾巴了。陆佐想到这里,心里又惊又喜。
果不其然,徐秉德连声迎合道:“丞相所言极是极是!我们正在商讨此事,现在还未做出决断。”
宁王刘询站在班首,眼角下垂,侧目看了一眼李释之,心下早已经看穿李释之的心思,他何曾跟徐秉德有什么商讨,方才那一番言论,分明就是为徐秉德开脱而已。
汉帝依然淡淡道:“庞将军确实是一个将才,只可惜天妒英才啊!这一次封赏肯定不能少了他的。庞将军身世如何?家中可还有家眷老小么?”
徐秉德回禀道:“回禀陛下,兵部载档庞将军并无家眷!”
“既然如此,那这样吧,你们二人也不用商讨了,此事朕自裁决,那就追封庞将军为怀化将军,追谥忠愍。诸位爱卿以为如何?”
汉帝说罢群臣下跪,山呼万岁圣明。
徐秉德接着又继续禀告道:“此次攻城拔寨中还有一批特殊的队伍,就是高元帅所招降的凤迹山草寇。不知陛下要如何奖赏这些人?”
“此事朕已经听高元帅说过了,听说他们不愿意在朝为官是吗?”
高筠赶紧出班道:“正是,凤迹山的头领跟臣说过了,他们向来闲云野鹤惯了,说是在朝为官不如为朝廷戍边来得实在。”
汉帝点点头,让这些草寇在朝为官惹是生非,倒不如让他们安心在鄯州戍边,于是道:“嗯……高元帅,此事依你说该如何处置啊?”
“微臣觉得他们说的有理,既然他们不肯在朝为官,何不依了他们,然后再行封赏。”
“好!那此事就交由高元帅配合徐爱卿一起处理吧!”
早朝之后,官员们都回各自的衙署办公去了。
进入寒冬腊月,也正是农闲时节,所以即使入夜,街市上依旧人流如织。坐落在城南的芙蓉酒肆作为京都繁华的所在,自然是高朋满座。就在二楼的一处雅间内,此时仙乐飘飘,屏风后的几名乐工正在吹拉弹唱着,房间内围坐着四五个锦衣华服的少年,每个人都各自怀抱着螓首蛾眉的女子,一边和着拍子,一边吟唱道:“美人兮流目顾盼,猛士兮安守四方?宁烧烽火台,不禅姑衍山!美兮美兮,不如相忘……”
一曲歌罢,有白衣男子向上首一位青衣男子连忙拍手称赞道:“夏公子唱得好!唱得实在好哇!”
夏公子面容清秀,不过二十出头,连忙挥手,“唉,不敢不敢,怎么比的了吴公子你啊!”
又有另外一个绿衣男子笑道:“夏公子唱的好,我看这首歌写得也不错。”
吴公子右手将身旁的女子一搂怀中,调笑道:“那是!有这般美人在,还封什么狼居胥呀,我还是愿意为美人烧这烽火台!”吴公子说罢边用食指轻抹着那女子的红唇边奸笑着。
第一百八十一章 纨绔子弟
芙蓉酒肆的二楼雅间内,一群年纪轻轻的豪门贵族子弟,正在调笑听曲,不亦乐乎。
吴公子的右手揽美女入怀正笑得前仰后合,左手举着酒杯一边不住地向主座上的夏公子敬酒,不时的说些阿谀奉承之语,吴公子身边的绿衣男子也随之附和。
夏公子的怀里也搂着一位美女,二人调笑得认真,夏公子每见席间有人敬酒之时,也都是笑呵呵的举杯随便敷衍一番。
酒过数巡,歌罢数曲,席间那名绿衣男子脸上渐渐浮现焦急之色,眼看着已经是亥时二刻了。
吴公子看出了绿衣男子面露为难之色,便举杯笑道:“李公子怎么了?这是要赶着回家还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呢?”
李公子欠身道:“家中还有事,现在时间已经不早了。”然后又向夏公子深深一施礼,“夏公子,小弟家中还有事情,就先失陪了。”
夏公子颇为不悦,“诶!李贤弟咱们初次见面,今日须得不醉不归方才尽兴,如何现在就要抽身了?”说罢举起酒杯站起身道,“来来来,咱们先干一杯。”
李公子尴尬的看向吴公子,像是向他哀求着。吴公子会意,也连忙站起身向夏公子举杯道:“夏兄这杯酒就由小弟来替李公子喝吧!”说罢一饮而尽,然后向夏公子一挑眉,半是揶揄半是替李公子开脱道,“李贤弟家中娇妻是个狠角色,他这会子要是再不回去,想必他那娇妻都会跑来把这里给拆了。”
夏公子听罢朗声大笑,拿着空杯指着李公子笑问:“果真如此?”
李公子怔了片刻,尴尬的笑道:“嗯……是是……家中妻子是个狠角色,奈何不得!”
“如此狠妻是个什么来头?”夏公子颇为玩味的讪笑道,“竟然会让我们京都巨贾李公子如此惧怕?”
吴公子道:“夏兄有所不知,他的妻子可是礼部尚书阎大人的孙女呢!”
“哦!”夏公子长吁一声,“原来是他老人家的孙女啊!怪不得李贤弟会怕他。我可是听说他们家风严谨,阎大人为我朝兢兢业业,深得皇上恩宠,他的儿子也在他州做长史,算是个官宦世家!”说罢向李公子作揖道,“李贤弟,好福气啊!”
李公子陪笑道:“见笑了见笑了,不比乃父户部尚书夏大人啊!以后还得夏兄您多多提携才是。”说罢又向夏公子作揖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先告辞了。”
“好好好!”夏公子也不做阻拦,摆摆手道,“去吧……”
李公子在身后小厮的指引下走出房门之后,夏公子和吴公子等人相视一笑,没想到这么一个京城巨贾的子弟竟然也会怕自己的妻子,真正可笑至极。
笑声方罢,忽然听见走廊外一阵喧闹之声,像是有人在屋外打架呼喝。夏公子面色一沉,冲着门口的随从喝问:“外面发生何事了?怎么这么吵?把他们统统轰走!”
吴公子连忙笑着拦阻道:“不必了不必了,咱们吃咱么的,让外面闹去,想必是有人吃酒吃醉了,不必理会!”
门口的随从见主人继续喝酒没有发话,也都继续原地站着候命。
这王化之下,尤其是这家芙蓉酒肆更是达官显贵常来常往的地方,敢在这里大声喧闹的,必定是大有来头的人,所以吴公子才会这样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免得下人出去后把人给得罪了,那可就吃罪不起了。夏公子也深知此理,既然吴公子给了台阶下,便也不想去理会了,于是继续吃酒。
可就是这样,外面偏偏闹得越来越大声,夏公子再也忍不住,腾地站起身,冲门口的两个随从喝道:“你们出去看看外面出什么事了!”
两名随从出去后,吴公子赶紧招呼李公子坐下来继续饮酒,身边的几位女子也被这阵势吓得面色铁青。
不一会儿,其中一名随从捂着脸跑进房间来,可怜巴巴的告道:“大少爷可不好了,李公子在走廊外被人打了。”然后指着自己淤青的左脸道,“就连小的也被打了……”
夏公子一拳狠狠砸在桌上,屏风后的乐声随之停止,接着夏公子站起身骂道:“他娘的,谁胆子这么大,连我的人都敢动!走……”说罢怒气冲冲地领着四五个随从就往走廊外奔去,李公子也领着一个小厮紧随其后。
此时门口的那条走廊外,但见不远处四五个仆役打扮的人正在围殴李公子和他的小厮,夏公子再一看还有一个是自己的随从,也遭到他们的毒手,忍不住火冒三丈,指着前面那一群人骂道:“哪里来的泼皮杂货,还不住手。”
几个仆役果然停了手,抬头看了夏公子一眼,见他穿着体面,想必也是个豪门富户,也怕自己失手打错了人,一时间没了主意,转头又看向另外一面的那个人,夏公子也顺着他们的眼神看去,走廊对面站一个后生,颐指气使的模样,看年纪也不过二十出头,身上绫罗绸缎,腰悬佩玉,让人感觉那身衣裳应该价值不菲,想来应该也是个有钱人家的纨绔子弟。夏公子也不想胆怯,咳了两声,紧逼两步之后,指着那人喝道:“是你打了我的人么?”
李公子三人此时已经被打得鼻青脸肿,看见夏公子来就像是见了救星一般,三人连滚带爬地来到夏公子跟前。李公子愤愤地指着那人道:“对对!就是他下的命令,我不过是路过他们的房前,不小心碰到了他,青天白日的竟然就遭到他这番毒打。”
那人毫不示弱,一副不可一世的模样,“没错,是小爷我打的,但是你的人也忒不长眼了,小爷我不过是替你管教管教!”
夏公子见他这般泼皮无理,怒道:“你是谁?是谁借给你胆,敢在这里撒野!”
那人的几个仆役也已经站在他的身后,马上神气的回答道:“说出我们少爷的名头,就怕吓到你们!”
夏公子冷冷一笑,道:“在这京城中,除非皇上,还没有谁敢说能让我吓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