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七章 山穷水尽
陈退之见高筠似乎有些无奈,于是问道:“你既然不想和我们交战,为何还要当这大元帅,推辞不做岂不清净?”
高筠语重心长道:“此番是我带兵还好,我就怕荀谋他们这种人带兵前来,到时候只怕死的人会更多。”
“那你此番带兵作何打算,难不成领着十万兵马来投降不成。”
“劝降!”
陈退之放声大笑,语带嘲讽道:“高元帅,您觉得我们像是贪生怕死的软蛋吗?还有,你以为投降就会有好果子吃?这次就算你得胜还朝,只要刘衍的皇帝宝座一稳固,第一个弃之如敝履的就是你!”
高筠坐在帅位上,缓缓地低下头,半晌没有说话。
次日清晨,高筠领着几名心腹来到兰州城东面的山上探看虚实,看罢之后,果然兰州城不比以往,自从上次大蕃国入侵之后,兰州城在房渐之的带领之下,城墙又加固增高了许多,想要硬攻,恐怕实力不够,现在只能是智取了。
高筠手下大将郑怀德指着远处的兰州城道:“元帅,依我之见,我们今天就让手下准备好攻城器械,明日一早就攻城,谅他这些乌合之众定然难以抵挡。”
高筠遥望着远方摇摇头,神色凝重,“不妥,我对兰州城甚是了解,现在我看他们又加固了城防,如若强攻,定是徒劳无功。”
“那依元帅的意思呢?”
“引蛇出洞……”
宣政殿,依然**巍然,不同的是,现在大殿又重新刷漆鎏金,原本早朝的五日一休,现在也改成每日一朝,从刘衍登基之日,到现在一月有余,百官都未曾休息。所以今日宣政殿内的官员们,看起来个个无精打采、哈欠连天。殿上突然有人咳嗽了两声,殿下的官员赶紧强打精神,跪拜山呼……
刘衍最近烦心事很多,见到殿下的官员们无精打采的,有些不耐烦地皱起眉头。刘衍坐定龙椅之后,还未问话,底下就有老臣禀告黄河下游再次泛滥,已经有三处百姓起兵造反。
刘衍听罢,瞬间火冒三丈,将手中的奏折狠狠地摔在丹墀,怒道:“西征军队如今已经发兵半月有余,还未攻城,如何又有蟊贼造反。工部呢,上次泛滥不是已经让人去补修河堤,发赈灾钱粮给百姓了吗?如何还有草民造反?主事的是谁?”
大殿内没有人敢接话,荀谋四处看了看,于是出班道:“工部尚书上一任就法之后,现在就由工部侍郎商陆暂领。”
“商陆如何不来早朝?”
“告病假。”
“什么?何病?”
荀谋直言不讳道:“连日早朝,感染风寒,所以卧病在床。”
荀谋一言既出,大殿内刹那热议一片,有人指责小病告假确实不该,有的人却不以为然。
“荒唐!”刘衍一拍桌案怒道,“前线将士拼搏厮杀未曾说风寒告假,堂堂一个工部侍郎却因此小疾告假。来人,去把商陆给朕抬来。”
刘衍的断喝,让殿内的人都噤若寒蝉。
陆仁襄原本不敢说话,但还是不得不出班禀告,“陛下,上个月高元帅出征,到现在已经半月还未攻城,依此情况下去,西征大军下个月的饷银可能发不出来了。”
“废物?”刘衍大为光火,“还未攻城,库银如何就已山穷水尽了?钱呢?钱呢?”
陆仁襄一低头,“前几年战事连年,国库其实就已经不支,这两年原本尚可维持,可近日各地狼烟又起,库银流向便多了起来,西征这一支军队人数最多,人吃马喂,半月以来开销最甚。”
刘衍面沉似水,刹那间想起了皇爷爷的一些话,原来想要稳坐江山,真的并非易事,登基短短一月,自己夺下的江山原来早已千疮百孔,想了些事情后,刘衍无奈地问道:“先皇不是说百官中在国库的欠款要一一追回么,现在办得如何?”
“这……”陆仁襄为难地看了看荀谋,见他点头示意,便继续答道,“欠款原在夏敬营的催讨下,拿回了三百万两银子,现在微臣也极力追讨回了五百万两,其余还不上的官员也都按照规定撤职查抄。还有宁王府上查抄了折合银两有八百万两有余,有一半都支给了西征大军。只剩……”
“说……”
“只剩兵部尚书徐大人还有三十五万未还!”
刘衍心头一动,这才想起当初夏敬营跟自己说过此事,自己岳父欠下九十万两,还了五十五万两,还剩的银子让夏敬营想办法抹去,谁知此人后来死了,这笔账就忘了销去,如今被陆仁襄旧事重提,一时间脸上无光,但是呵道:“徐爱卿!”
早已战战兢兢地的俆秉德慌张地跪在地上,连连磕头,“罪臣并非不还,希望陛下能宽限数日,臣定当补上。”
“限你三日之内,如若补不上,就撤职查办吧!”
“臣……遵旨!”俆秉德这才舒口气,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小心翼翼地退回朝班。
此时商陆已经被金瓜武士架着来到大殿下,商陆慌忙行礼。
“商陆,上次黄河泛滥,先皇就已经分派了赈灾钱粮了,也让人去补修河堤,如何现在再次溃堤,百姓揭竿而起?”
商陆从容不迫答道:“补修河堤一事,微臣派人去暗中查访了,这次堤溃是因为连日大雨所致,新坝未稳,旧堤又溃,附近府县又有富户屯粮居奇,粮价居高不下,各地方官又放任不管、相互勾结,才导致百姓生活难以为继,才有此变故。”
殿内众官未曾想这一把年纪的商陆竟然敢如此说话,于是都哑口不言,等着看皇上是何态度,再做决定。
刘衍也陷入思考,这两个月变故甚多,各地方官趁机敛财也是有的,刚好趁着这个机会好好杀鸡儆猴,让地方的官员也要有所忌惮才行,现在又见商陆如此忠义之言,于是也有心提拔于他,“传朕旨意,卓命商陆接任工部尚书官职,处理黄河溃堤一事。至于黄河下游的贼寇,就由……”刘衍迟疑了片刻,环顾大殿,不知该委任何人更加合适。(未完待续)
第二百五十八章 无双国士
刘衍环顾大殿,欲寻以为合适人选去平乱,虽然黄河下游的几处贼寇不过是乌合之众,但是眼下派一个稳当的人选尤为重要,因为如果派去的人一旦输了,不但军中锐气受挫,举国上下可能都会受到影响,尤其是西征的大军,所以必须选择一位能征惯战的将领前去一举平定刚好为举国鼓吹天朝威武,想来荀谋现在是朝内的定心丸,肯定是不能派去的,也就平远伯安远山的长子安世卿最为合适,于是抬眼看向武班的安世卿道:“着令安将军为‘平寇大将军’,明日立即点兵前往围剿,务必要求一举拿下。”
安世卿领旨谢恩、欣然接受。
刘衍接着继续问:“荀将军,刘询余党现在查了如何了?”
荀谋道:“全部一网打尽,刘询同党一百零六人全部抄没入狱。”
“甚好,此事你功劳最大,朕赏你的锦缎和金豆到时候自己去领吧,你的功劳,朕和礼部还有吏部也已商定。加官‘天下兵马大元帅’接管你师父周老元帅的职位,再赐封荀将军您‘无双国士’之号,享一品俸禄。”
荀谋听罢,心花怒放,立即三叩九拜,其余官员也都山呼万岁英明。
等到早朝散去,刘衍心中不定,转而又让荀谋在殿内留步。刘衍屏去左右,三两步走下丹墀来至荀谋身前询问这次高筠带领西征大军有无不妥。
荀谋思忖片刻回到道:“高筠为人深得先皇倚重,依微臣只见,应该没什么问题,就是怕他在战场上故人相见,心慈手软。”
“你是说高筠会消极怠战?怪不得他半月有余,一直没有攻城。”
“此事微臣也正想跟您商讨呢,高筠手握十万大军,以他的本事,拿下鄯州不是不能,如今鄯州的事一拖再拖,只会对我们不利。”
“那该如何是好?”
荀谋道:“派一个信得过、会办事的监军前去,督促高筠,一可监视高筠,以防他倒戈,二可催促高筠尽快平息刘行远等叛军。”
刘衍点头称是,“那我即刻命萧仁翼前去,让他为西征监军。”
巍峨的兰州城墙,固若金汤,想要强硬攻城,相比于往年似乎更加艰难。望着远处的兰州城,高筠似乎又有些力不从心,强攻势必损兵折将,原本想围城兰州,等到城内弹尽粮绝,再发动进攻,但是没想到萧仁翼此次来监军,却送来了一个坏消息,一个是现在国库空虚,必须尽早拿下兰州,再不拿下兰州,可能就要面临粮草匮乏的窘境。高筠回头看了看身后披坚执锐的战士,心内又有一丝隐隐的担忧。
郑怀德勒马在前,手握银枪,信誓旦旦地向高筠请战道:“元帅,末将愿请命攻城。”
高筠眉头一紧,犹豫了片刻。高筠身旁的萧仁翼却说话了,“高元帅,此次皇上可是要求限期拿下兰州,如果不然,你我都吃罪不起。”
高筠没有理会萧仁翼,他心知皇上之所以会派他的心腹萧仁翼来监军,就是为了掣肘自己,眼下看来是不得不攻城了。高筠只好下令让郑怀德先领五千人攻城。
号角声响,箭如飞蝗,攻城队在箭雨的掩护下,发动第一波进攻。高筠没想到,郑怀德领的部队竟然如此骁勇,勇往直冲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已经攻到了城下。战鼓擂起的“咚咚”声,攻城锤撞击城门的“轰隆”声;箭雨飞过头顶的“刷刷”声;士兵此起彼伏的呐喊声和惨叫声,随着浓烟滚滚,整个兰州城仿佛炼狱一般。
兰州城头的起义军,见敌军已经攻到城墙根,便整齐有序的向城下射去火矢。刹那,城墙下一道火舌形成一道屏障,前面的士兵见状,立即站住,不敢往前逾越,却冷不防后面的士兵往前一拥而上,前面的士兵大多被后面的人推入火海,只听得四处惨叫声此起彼伏,越来越多的汉军身着大火,四处乱窜呼喊。后面的汉军见状纷纷不敢往前冲,却也不敢后退。郑怀德有些气急败坏,首战就要泄士气,岂不让三军耻笑,于是立即下令继续攻城,违者斩首。汉军在郑怀德的身先士卒之下,再次鼓舞士气攻城。
高筠和身后的将士们看的是心急如焚,眼看着郑怀德的攻势渐渐的就要被扑灭,现在看来必须得上第二波攻势才行,于是立即下令让副将管乐领五千人支援。
果然,第二波攻势,让城上的守军有些疲于应付,郑怀德见城门迟迟没有撞开,自己的部下每每顺着云梯爬到一半时,便被滚木礌石击杀,于是甩开膀子,将披风摘下扔掉,从腰间拔出宝刀,跳下马,往云梯那边冲去。管乐离郑怀德不远,见状大叫不好,“郑将军,不可鲁莽啊!”
郑怀德一声骂娘,“老子不身先士卒攻上城,如何能拿下兰州,你且看我登上城去。”
管乐也不敢轻易追去,只能心中暗骂,嘴上叮嘱,“千万小……”管乐一句话还未说完,右眼正中一箭,从马上摔下,手下慌忙拖着管副将护送回中军帐。
郑怀德左闪右避,终于跑到城墙根,接着顺着云梯往上爬。此时汉军见自己的主将都这般拼死向前,也纷纷如出笼的猛虎,勇往直前。
汉军的攻势虽然变得愈加汹涌,但是守军的防御也丝毫不弱。就在郑怀德即将爬上城楼之时,却发现城垛上一个黑脸大汉,那人正是守城的主将陈退之。陈退之正举着手里的长枪向他搠来时,郑怀德慌忙用刀格开,左闪右躲总感觉闪避不及,于是腾出右手将长枪使劲抓住。陈退之见状哈哈大笑,大喝一声,就将郑怀德往旁边甩去,郑怀德使劲想要稳住,不曾想对方膂力过人,生生的将郑怀德从云梯上甩出去,摔在城下,惨不忍睹。
郑怀德身死,其部下无不同仇敌忾,所以攻势又愈加猛烈。将近午时,攻城也有一个多时辰,城下此时已经尸积如山、血流成河。高筠看着士兵们已经接连发动了四波进攻,折了两员大将,却依然难以攻上城头,城门也久攻难破,于是心生退意。萧仁翼许是看出了高筠的想法,接着上前怂恿道:“高元帅,你看我们现在攻势凶猛,应当立即发动总攻,定可攻进兰州城。”(未完待续)
第二百五十九章 军心未稳
高筠面对萧仁翼的怂恿,颇为不满,但他又是朝廷派来的监军,现在又是这种场合,不好发作,只得忍着答道:“我们已经接连损兵折将,攻城的势头虽然凶猛,但也迟迟不能破城,看来他们已经做了万全的守城措施。而且,即使我们发动了四波攻势,对方城头的旌旗依然整齐有序;守军军容整齐;守城的器械也源源不断的能够供应,想要今日拿下兰州城,是不可能的事情。”不等萧仁翼反驳,高筠立即下令鸣金收兵。
汉军的中军帐内,所有的将士都无精打采地耷拉着脑袋,萧仁翼坐在左首位置,早就愤愤不满了,一掌狠狠地拍在座椅的扶手上,埋怨道:“今日一战若依着本将军的意思去打,何至现在这般境地,损兵折将不说,还失了大好形势。眼下这情况……”说着抬头看了一眼主座上的高筠,见他低头没有反应,便肆无忌惮继续道,“这情况让本将军如何禀告圣上。”
高筠手下的大将朱赟和许卲不约而同的站起身,冲到萧仁翼的面前,一个擒着他的双手,一个抓着他的衣领。朱赟身强体壮、长须垂胸,看着有几分文质彬彬,但是骂起人来却完全另一幅模样,开口就痛骂萧仁翼纸上谈兵、指手画脚,若不是萧仁翼,也不会损兵折将。许卲不善言辞,但是也越听越气,手里的力气越使越大。
萧仁翼的双手被许卲别在身后,越挣扎越疼,却不依不饶道:“高元帅,咱家可是圣上下旨钦点的监军,你收下这般无礼你……啊……”
许卲听罢将萧仁翼的双手用力再往上兜起,疼得萧仁翼叫苦不迭。
高筠知道手下的秉性,自己也想给萧仁翼颜色瞧瞧,所以并未叫停他们二人。
“你少拿那一套唬我们元帅。”朱赟冷笑道,“你不知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么,若你敢再指手画脚,小心老子先拿你人头祭郑怀德兄弟。”
“松手吧!”高筠这时才冷冷地道。
萧仁翼推开许卲,愤愤地看了许、朱二人一眼,心想着回朝之后再好好弹劾你们,于是松了松筋骨,马上换了一副和气脸色,“高元帅,接下来您打算怎么办?”
“依监军之意,该当如何?”高筠反问。
“依本官之意,当重整旗鼓,明日点兵再战!”萧仁翼信誓旦旦道。
高筠深吸一口气,极力克制着内心的怒火,冷冷道:“那明日就由萧大人领兵攻城,如何?”
“这……”萧仁翼被这一番抢白,瞬间面红耳赤,脸上有些挂不住,谄媚笑道,“高元帅,你是三军主帅,下官如何敢僭越呢,还是元帅您自己定夺吧。”
平寇大将军安世卿,此次用时不到半月,便将黄河沿岸的匪患悉数剿灭,让刘衍甚是高兴,赏赐了不少锦缎金银,还在朝堂上赐座,这待遇让百官也甚是眼红。只是在早朝中再次谈到西征情况的时候,刘衍又再次拉下脸来,没想到已经一个多月了,征西依然没有进展,不但兰州城墙丝毫未损,自己的军队还损兵折将,刘衍大为光火,怒骂高筠办事不力。有几个高筠的反对者亦趁机说高筠是有心出工不出力,想要故意拖延。正当刘衍大发雷霆之怒时,心下冷静想想,也知道高筠的为人,并不一定就会如此,虽然他曾经和陆佐关系亲密,但在大是大非面前,他一定不会背叛大汉,而且再想想陆佐和刘行远等人狡猾卑鄙,再加上兰州城牢不可破,还有范阖睢这样的财阀暗中相助,也怪不得拿不下兰州城。
刘衍思来想去,便早早的下令退朝,只留下荀昱和荀谋父子,还有俆秉德三人留下,问他们如何处理高筠。
俆秉德道:“高筠能在短短一两年之内就能升任元帅之职,他的能力肯定是毋庸置疑的,而且先皇对他也极为器重,这次兰州城难以攻破,依臣下看来,原因有三。”
“老泰山且说来。”
“其一,叛军早有准备,粮草充足,且城防牢靠。其二,我军粮草不济,新皇登基不久便有大乱,以至于军心不稳,这是重中之重。其三,高元帅并未抱必死之心,赢下此战。当然这源于他和叛军早就相熟,所以左右为难,今日有大臣说他故意拖延,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
刘衍低头面沉似水,接着问荀昱父子的看法。
荀昱父子也表示赞同俆秉德的看法。荀谋还补充道:“而且叛军深知高筠骁勇善战,一个月以来都是闭城不出,就是在消磨我军士气。”
刘衍痛下决心道:“那就换掉高筠,由荀爱卿亲自挂帅,朕方才放心。”
荀谋摇摇头道:“不可。临阵换帅,只会动摇军心,到时候反而弄巧成拙。”
“你依着荀爱卿的意思是……”
“微臣只是觉得‘换’字不妥,眼下高筠带兵定然是无果的了,用他,只会拖垮三军,耗空国库。”
俆秉德和荀昱的眼神不约而同的落在了荀谋身上,就连刘衍沉思片刻后,也凝视着荀谋,他犹豫了,高筠确实是个将才,假以时日,绝对可以培养为下一个比肩周仲望老元帅那样的栋梁,而且他也是皇爷爷临终前交代过可以倚重的人选之一,现在按照荀谋的意思,就是用高筠的脑袋祭旗,眼下似乎这是最好的方法,可是荀谋究竟为什么会这么想呢?而且还说的如此含蓄,他是想清除异己,还是真的为朕群策群力?现在如果按照他的方法去做,那么将会失去一个栋梁之才,可是若驳了他的谏言,只怕他会有二心。
“陛下,老臣有一言。”俆秉德打断了神思中的刘衍,“虽然眼下府库空虚,高元帅还未拿下兰州城,但是国内也不至于揭不开锅的境遇,户部和工部近日都做的很好,为府库又折回了一些金银,这次安将军又平寇归来,朝野上下一片欢腾。如果前线再有主帅被拿下的事情传出,只会寒了三军将士和朝野上下的心。尤其是百姓,据老臣所知,高筠自从去年平大蕃以来,深受百姓爱戴,不仅觉得他是英雄少年,更有人将他看为大汉下一个周老元帅,如果现在这样一个人物被拿下,那百姓和百官中又会如何议论呢?”
第二百六十章 兵戎相见
俆秉德的一番谏言,让刘衍颇为满意,他偷偷观察了一眼荀谋,见他面无表情,于是顺着俆秉德的话问道:“那您的意思呢?”
俆秉德接着道:“莫若依然由高筠挂帅,加派援军,让安世卿将军再领一队人马前往支援。岂不更好。”
“可是叛军中的军师可是陆佐,他和安将军可是姻亲,派他去,合适吗?”
“陛下,平远伯不还在京都吗,料想安将军他也不敢做出违逆朝廷的事来。”
于是刘衍即可下令让安世卿准备好点兵五万千万支援高筠的军队。
卫国公府书房内,荀昱父子一个脸色,对今日早朝之事耿耿于怀,原本想将高筠拿下,未料到俆秉德竟然会站在高筠一头说话。
“俆秉德这个老狐狸,没想到会成为我们的绊脚石!”荀谋愤愤不平道。
荀昱坐在上首,徐徐喝茶,虽然脸色难看,却还是装着淡定模样,“这也是预料中的事情。先帝一朝,我们都是陛下的人,为了让陛下承接大宝,肯定都会同心戮力,如今陛下顺利登基,当朝还有几人敢和我们作对。如今先帝一朝的老臣,也就剩下老夫和平远伯安远山,安远山至今还是一个伯爵,若不是他这些年不参与朝政,恐怕早就身首异处了。现在朝中也就俆秉德还有些权力,他不仅是兵部尚书,女儿还是当今的皇后,自然很多人会站在他那一边。皇上也一定会认定他是自己人,多少还是会听的话的。”
荀谋凝神沉思,一会儿才道:“依孩儿看来,用不了多久,朝中就会以俆秉德为首,今日俆秉德就这么着急的驳我们的意见,将来肯定会想办法除掉我们荀家。”
“哎……”荀昱突然感慨道,“朝堂风云变幻,人心瞬息难测,乃父之所以能够服侍三朝而不倒,靠的既不是安远山的两耳不闻,也不是俆秉德的沾亲带故,俆秉德这个老家伙,现在就想除掉我们,实在是狼子野心,现在我们不给他点颜色看看,只怕日后荀家在朝堂中无立锥之地啊。”
“爹爹的意思是现在就除掉徐秉德?”
“谈何容易?徐秉德的女儿可是现在的正宫娘娘。”
“那我们就从他的女儿先入手,除……”
荀谋话未说完,门外就听到管家着急的唤道:“老爷……”
“进来吧!”
管家神色慌张的小跑进书房,荀昱也不禁好奇的问:“是不是出事了?”
管家近前低语答道:“老太后薨了!”
荀昱父子不约而同地惊问:“当真?”
“千真万确,宫里来的消息。老爷,您看要不要给您备车驾?”
荀昱斩钉截铁道:“快去。”
管家得令便去了,只留下荀昱父子二人陷入深思之中。
荀谋道:“现在老太后薨了,接下来陛下拟定他生母李氏为皇太后的旨意就没有人会阻止他了。”
荀昱一脸为难地道:“之前他有过这种想法,奈何老太后还在,他还不敢妄为,现在老太后薨了,他肯定会这么做了,现在陷入两难的境地一定会是我们。我们支持他的决定,会赢的皇上的欢心,却会因此得罪一众保守势力,不支持却会直接得罪陛下。”
荀谋思忖片刻道:“孩儿倒是觉得,现在有人比我们更紧张。”
“你是说徐皇后?”荀昱不假思索道,“有道理。有一个人管管徐皇后也是好的,否则他那个爹不得得意忘形啊。”
平远伯安远山在这几日一直难以安宁,没想到皇上又下旨让儿子安世卿去支援西征大军,让他更加思绪难平。安远山正在厅堂内来回踱步,看着天边的月儿渐渐高悬,却迟迟不见儿子回来,心下不禁愈加焦急。
安世卿今天上兵部应卯,刚回到家,就接到了皇上的圣旨,要求他去支援西征大军,于是又前往兵部料理明日要出征的事宜,点完兵马,已经二更天了,接着又回家草草收拾交代了一些事宜,让弟弟安世禄和弟妹好好照顾家里,接着领着弟弟和弟妹才去给父亲请安。
安远山一见到儿子安世卿,不由得老泪纵横,痛哭不止道:“此番西征,你与静若岂不是兵戎相见么?”
安世卿心里难受,但还是安慰道:“爹爹不必想太多,静若一介女子,怎么就能够披挂上阵了,谈不上兵戎相见。”
“如何不是!”安远山有些激动,“公辅不是兰州军的军师么,还不是一个道理。”
安世禄愤愤道:“陆佐脑后反骨,却连累了咱们家人,也不知现在小妹情况如何。依我看,大哥如果真的兵戎相见,也没什么好顾忌的,反正首犯是陆佐他们,小妹只不过是身不由己,到时候只要大哥立下大功,相信小妹不会有什么安危的。”
“荒唐……”安远山断喝道,“张口闭口一个陆佐,他可是你的妹夫,你都成家了,如何还这般不晓事理。”接着又喝令安世卿道,“此事不管是你妹妹还是你妹夫,我都不允许他们有差错。世卿,你应该知道怎么做,如果他们二人有何差池,你也不要回这个家门了。”
安世卿其实也心照不宣,连连称是。
新帝刘衍想要尊自己生母李氏为皇太后的旨意,本想在朝堂与大臣商议走个过场,但是又担心一些不知死活的老臣据理力争,于是决定不在朝堂商议,下旨直接让礼部去照办,分封大典算好了日子就在三日后举行,为了不让大臣这几日前来进谏阻挠,又下旨斋戒礼佛三日,不见任何人,以免夜长梦多。
群臣见荀昱父子都极为拥护,便没有人再说话,就连徐秉德也不敢有何怨言了。皇后徐昉闹了两天,被刘衍怒骂了几次,便去父亲徐秉德那里哭诉,徐秉德好言相劝,让她再忍忍,不要为眼下所困,毕竟来日方长。
安世卿领着人马赶至兰州之时,高筠和叛军依然相持不下。高筠得知安世卿来支援之时,便出营二十里相迎,是夜大军跟着到大营。高筠在中军帐备下饭菜为安世卿接风洗尘。席间高筠抱拳道:“安将军风尘仆仆而来,今日小弟略备饭菜为将军接风洗尘。现在军中禁酒,因而未能为将军准备酒食,还请安将军见谅。”
安世卿挥手示意不必客气,“元帅治军严明,安某素来敬仰,军中禁酒尤为重要,安某理解。”
接着几番寒暄之后,高筠说了一下前线的战况,然后又恭敬的问安世卿道:“不知此番安将军可有何破敌良策?”
第二百六十一章 颜面扫地
汉军连续几日的几波小攻势,依然没有见效,可是汉军似乎依然乐此不疲,没有丝毫停止攻城的意思。每日天方亮之时,汉军便擂鼓举旗奔来侵扰,不过奇怪的是每次的攻势都持续不到几刻钟,便又偃旗息鼓、全军撤退,如此反复数日。兰州城守军也摸清对方底牌,故而每到晨间都倍加警惕。
陆佐这几日,似乎身体每况愈下,前方一次次的战况,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在得知敌军得到增援之后,陆佐更加头疼起来,原本打算一鼓作气直逼京城的,没想到高筠真的会如此难缠,眼下又有援军,想要一鼓作气拿下对方,看来是不可能的了。刘行远等人也开始坐立不安起来,眼看着三军士气日渐下滑,大家起义时的满腔豪情渐渐被对方的游击策略所消磨,于是集体来到陆佐的下榻之处来请教,看看是否出城一鼓作气和汉军决一死战。
陆佐这几日由于身体不适,所以在范阖睢府上修养。索性范府中堂宽敞,来找陆佐的一行十几人,都能聚坐在范府中堂之内。范阖睢见他们谈的都是两军对垒的大事,于是很明事理的想告辞,但还是让路修远和秦甫拦下,说范员外能为义军仗义疏财,还有什么可避讳的,于是照常坐在主位招待众人。
一开始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各抒己见,有的人觉得就应该出城和高筠决一死战,凭借我们义军骁勇善战,绝对可以击溃汉军。也有人觉得不妥,认为硬碰硬只会两败俱伤,倒不如拒不出战,慢慢拖垮汉军,等时机成熟再给汉军迎头痛击……
中堂内的人众口不一,都各有道理。大家争吵一会儿之后,坐在上首的陆佐脸色渐渐苍白,无力的咳嗽了两声,堂内忽然安静下来,纷纷将目光投向陆佐,目光中,有的关切,有的担忧,有的愤怒,有的茫然……
“陆大哥,依我看咱们就应该开城迎敌,我霍瑨第一个打头阵,怕死的就乖乖的躲在城里,看我怎么取高筠的头。”
霍瑨高亢的嗓门,吸引了大家的目光,大家看看脸色急得通红的霍瑨,又回头看看面色苍白的陆佐,屋内的气氛瞬间尴尬起来,所有人都不知该如何接话了。就连路修远和秦甫都觉得霍瑨这时候不该如此唐突。
刘行远此刻也阴沉着脸,见陆佐依然面无表情、不作回答,自己心下也有些焦急起来,再见霍瑨的神情傲慢,不禁少见的皱起了眉头,但仍然极力克制着情绪,道:“霍兄弟,此时此刻我们应当好好静下心来思考对策,而不……”
“你这是何意?”霍瑨急躁起来,“说我挑事是吗?”
“这……”刘行远被搪塞得哑口无言,瞬间感觉颜面扫地,但还是呵呵笑道,“霍兄弟有自己的看法固然很好,但也需听听众人的意见。”
霍瑨正待说时,陆佐突然开口道:“宁王说的不错,霍兄弟不必心急。既然现在刘衍派了援军,说明他已经对我们十分忌惮。退之,这次援军主将是谁,打听清楚了吗?”
陈退之急得涨红了脸,抬眼看了看前面坐着的两位师傅,不敢应声。
路修远和秦甫眼神闪烁,神情古怪,陆佐似乎明白了些什么,又再确定的问了一次,“退之,这有什么不能说的吗?”
陈退之赶紧脱口而出道:“你还是问问师傅他们吧!”
路修远和秦甫相视一眼,支支吾吾的不敢回答。
“还是直说了吧!”霍瑨忽地又站起来道,“这次援军的主将就是陆大哥的大舅子安世卿。”
陆佐听罢,脸色并无起伏,再见众人不说话,于是回头看了看坐在身边的妻子安静若,见她若有所思,神情哀怨,陆佐瞬间脸色变得愈加苍白。
中堂内沉默片刻之后,安静若却突然开口了,“这次援军虽然是由家兄带领,但是我也并不是不通情达理之人。现在敌我分明,大家不必考虑我,该如何应对,我们自当同心戮力,我等都要明白,现在我们身后还有八万义军兄弟与我们共进退,如若有失,我们对不起的是这些为我们卖命的义军兄弟,而不是我。”
“嫂嫂……”霍瑨声若洪钟,双手一抱拳,由衷地道,“我霍瑨还没佩服过哪个女人,今天,您是头一个。”
堂内众人也都纷纷向安静若抱拳行礼,安静若赶紧起身回礼,“兄弟们的心意我明白,这次家兄既然领命前来应敌,想必也是做好准备的。”
范阖睢也抱拳道:“郡主果然是女中豪杰,这次我们义军必然能够取胜。这次军中还需要多少饷银,你们尽管开口,范某定当竭尽全力,在所不惜。”
就在众人说话间,陆佐的左手似乎有些不听使唤的颤抖了一下,他知道旧病可能又要复发了,于是极力地克制着,左手拳头紧了紧,为了不让众人发现,索性站起身,情绪激昂的握拳狠狠地砸在桌案上,“我等如今都是患难与共的兄弟,只许成功,不许失败。既然各位兄弟都如此看重我陆某,陆某定当全力以赴。陆某现今已有一计,各位只需按照我的意思,我想破敌不是难事。”
范府内旁人都散去之后,范阖睢单单留下陆佐,就连安静若也被支回去了。陆佐心中已经猜到一半,笑问道:“范员外留下晚生,可还有要紧事?”
范阖睢的嘴角露出一丝狡黠,但很快就被他饱经沧桑的笑容掩盖,“没什么要紧事,只是想问问陆先生,方才您说已有计策,老夫很好奇,不知陆先生信得过老夫否。”
陆佐微微一笑,果然不出所料,范阖睢不过就是一个商人,他会选择义军,也不过是一场豪赌,眼下他最关心的并不是谁来主朝,而是他的那份家业,但是细细想来,义军当下最需要的就是范阖睢的支持,如果不能得到他的支持,那他也有办法反水,所以必须向范阖睢说出真话。
第二百六十二章 用人不疑
范阖睢看似漫不经心的一番问话,却让陆佐察觉出了他的真实想法,看来现在如果不如实说出计划,只会招来范阖睢的猜忌,于是答道:“原本高筠的军队与我们相持不下,只要他们耐得住,其实围城不失为一个很好的办法,只要等到我们内外交困,他们便有胜算击败我们。可是刘衍却迫不及待的又加增援军,为的就是速战速决。”
范阖睢若有所思地道:“难道是他们粮草不济了?”
陆佐点点头,“只要我们确定了这一点,一切都好办了。”
连续几日,汉军的小规模攻城行动,依然没有停止,兰州守军还是没有出城出击的意思。几次攻城之后,安世卿和高筠都有些心力交瘁,如此下去,恐怕大军早晚会被对方拖垮,现在不仅粮草不济,就连士兵的军饷都快发不出来了。高筠请计于安世卿,安世卿也颇觉为难,看着眼前的形式,继续这种小规模的袭扰,是不可能让敌军疲软并主动出击的,安世卿故意提出全军倾巢出动,直接硬取兰州。
高筠连连摇头,觉得不妥,“我军接连袭扰兰州,兰州守军非但丝毫不为所动,而且各个城门明显更加牢不可破,凭着我们这些军队,接连下来,我军军心反而渐渐松动,想要硬取兰州,实非易事,弄不好,还可能会一败涂地。”
二人正在账内私聊间,营帐外传来了吵嚷声。高筠和安世卿眉头一皱,都知道是谁了。高筠高声朝着外面喊道:“让他进来。”
只见一个风尘仆仆的中年男子得意洋洋的走进账内,颐指气使道:“高元帅未免太不把下官放在眼里了吧,某家可是陛下钦点的监军,您和安将军既然有军务探讨,也应该请我来一同商议吧!”
高筠赔笑道:“本帅正想派人请萧大人呢。来来来,请坐吧!”
萧仁翼得意一笑,便在上首坐下了,接着便问破敌之策讨论得如何了。
高筠道:“现在军队进退两难,想请萧大人向皇上继续请派援军三万以跟叛军决战,再如数发放粮饷,以解决后顾之忧。”
萧仁翼佯装为难道:“高元帅,您也不是不知,陛下初登大宝,四方又不太平,到处都在用钱用人,眼下灾祸又不止兰州一处,这时候跟朝廷要人要粮,只怕是会戳皇上的痛处。”
安世卿道:“萧大人可是陛下的左膀右臂,亲手提携,我们都知道您的能耐,只要您一句话,依在下看,这些都不是难处。”
萧仁翼听罢,极为受用的扬起嘴角,“安将军可真会说话。好吧,既然安将军都开口了,为了三军将士和大汉朝,某家也愿意挨这一顿骂。”
连日各处的奏折,要么是南方水患又起,要么便是东面蝗灾肆虐,但都是来要钱要粮的,现今西征大军刚派去援军,又来要钱粮和援军,这让刘衍烦得焦头烂额,空旷的宣政殿内,刘衍的身影愈显孤独。于是刘衍召来俆秉德,想问问他的想法。
俆秉德见陛下这几日接连多次召见自己,并且向自己求计,不禁有些受宠若惊,刚开始提建议时还有些保守,现在渐渐也敢大胆的说出自己的意见来。于是建议道:“陛下,南方水患频仍,也不是这一年的事儿,那里的百姓就先困他们几日,再同时让当地官员向当地富户募捐去赈灾。再者蝗灾一时难以抵挡,年末才会现粮灾,眼下只有一心解决兰州叛军,彼时只要能掌握范阖睢家产,所有困难岂不是迎刃而解么?”
刘衍不置可否地问道:“那依岳父您的意思是继续向高筠加派援军和粮饷?”
俆秉德坚定的一点头。
“可是高筠久攻不下,前几日又派了安世卿也无济于事,再派援军……”刘衍有些为难道,“就怕徒劳无功啊?”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俆秉德道,“叛军有陆佐这种奇才,自然难以对付,但是高筠和安世卿显然也不是省油的灯。”
刘衍道:“岳父大人,你看让荀谋挂帅去是否合适?”
“不可!”俆秉德直接答道,“之前既然已经没有选择荀谋挂帅,现在更不可。”
卫国公府的书房内,荀昱父子正惬意的品茶谈天。忽见官家行色匆匆而来,慌里慌张的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来,不由分说,直接递给荀昱。荀昱也没多问,接过书信,便拆开细看。
“爹爹,出什么事儿了?”
荀昱徐徐递过书信给儿子,“萧仁翼来信说高筠和安世卿向皇上请军请粮了。”
“老爷。”官家接话道,“宫里来人说皇上已经同意派兵增粮了。”
荀昱点点头示意官家先下去,接着眉头一皱,满脸不悦,“没想到皇上还会继续派兵,看来刘行远现在是皇上的一块心病。”转而又问,“你看这件大功,高筠他能啃下么?”
荀谋冷笑道:“刘行远和陆佐可没那么好对付,只是这样一再派兵,只怕三军士气也会耗尽。高筠他们也是想尽快拿下兰州,否则也不会一再要求加派援军。至于能否灭掉刘行远他们,现在确实不好说。”
“那我们的计划可以开始了吗?”
荀谋微微颔首,“现在是时候消耗皇上对高筠的信任了。”
汉军的援兵还未到,萧仁翼先收到了荀昱的书信,让他即刻放出风去,说汉军粮饷不济,即将撤军。萧仁翼看罢书信,心中有些忐忑和犹豫,这么做对三军士气的影响是非常严重的,甚至会给叛军有机可趁。萧仁翼转念再想,如果不照办,自己可能会被荀昱父子碎尸万段,明显荀昱父子就是想扳倒高筠,独揽军权,于是心下一横,反正高筠就算全军覆没,皇上一定会派荀谋出战,于自己也无坏处。
“粮饷不济,即将撤军”一时间在汉军中疯传开来,士兵们转念一想近日锅炉渐少,喝稀粥的次数反而增多,大家也都信以为真,刚开始只是有一两个逃兵,渐渐的许多人群聚而逃,于是三军即倒的传闻在军中传得更甚。
第二百六十三章 互生嫌隙
高筠得知军中疯传“粮饷不济”一事,更是暴跳如雷,立即召集军中议事将领至中军帐。有人便说是否是叛军蛊惑之语,意在动摇军心。高筠立即反对道:“不可能,叛军即使猜到,再散布谣言,也需要时间,怎么可能突然之间,在不到三日时间,便有这么多士兵出逃。”
朱赟怒气冲冲道:“依我看,一定是有内奸。”
“此事我一定彻查到底,如果让我查出谁是奸细,我绝不饶他。”高筠拍案怒道。
即使如此,众人还是将怀疑的目光不时的投向萧仁翼,看得萧仁翼心慌,昂首不屑一顾道:“你们看我作甚,难道怀疑是我干的不成?我可是朝廷派来的监军,皇上最信任的人,我此行就是为了获胜而来,有何理由通敌卖国。”
朱赟阴笑着打量着萧仁翼,“这可说不准,在没找到内奸之前,我们大家都有嫌疑。”
“你……”萧仁翼正想破口大骂,随即忍住,“眼下应对兵变才是正道,我们如此互生嫌隙,岂不正中了叛军的奸计么?”
“怕只怕家贼难防。”
“朱赟!”萧仁翼怒道,“你算个什么东西,竟敢对本监军出言不逊。”
高筠坐在上首,阴沉着脸不说话。安世卿站起身和气的向萧仁翼一抱拳,道:“萧大人不要见怪,朱将军这也是为大家心切。”安世卿做了个请的手势,萧仁翼这才扭过头去坐回位置。
高筠见安世卿说话,接着才道:“传我军令,如有士兵再逃者,一律军法处置。这两日让士兵们好好吃几顿好的,士兵没人身上的干粮,全部发放下去,饷银提前半月先发。还有这几日的攻城游击暂停,让兄弟们好好整顿几日,等到增援到时,我们再决一死战。”
许卲听罢,不惑道:“元帅,此举虽然能安稳军心,可是万一有差错,岂不是……”
众将领也纷纷表现出一丝担忧。就连安世卿也温和的提醒此举是否有些孤注一掷呢,万一朝廷的增援迟了几天,那可是要出大事的。
高筠迟疑刹那道:“现在顾不得那么多了,如果再不让士兵们饱餐几顿,军心定会大乱,到时候即使是要杀头,许多士兵还是会铤而走险逃跑的,还不如让他们好好吃几顿,养精蓄锐。而且算着日子,增援再迟也会在这两日之内抵达。我们只要能熬过这四五天,等到增援到时,我有十足把握拿下兰州。”
这几日汉军没有再攻城,让义军颇为不解,都在想着汉军是不是酝酿着大举动。
兰州府衙的议事堂内。义军首领们都在议论纷纷,商讨对策。陆佐也察觉到了不对,汉军之前之所以连日袭扰攻城,为的就是防止义军主动出击,想趁着兰州守军疲惫不堪之机,再攻城决战,现在忽然停止了攻城,内部必然出了什么问题,汉军连日来攻城不断,人吃马喂,一定消耗不少,现在却突然停止攻城,要么他们粮草不济属实,要么他们决定养精蓄锐发动总攻。正当众人觉得应该趁此机会出城反扑之时,义军探马来报,说汉军没有退守,反而向前十里安营扎寨。
堂内哗然,有人说敌人此举是故作姿态,明显是心虚,应当趁机出城反扑,有人说这是准备要决一死战。众人商量未果,都纷纷看向陆佐,让他拿定主意。这次陆佐似乎也有些犹豫不定,握着手里的茶杯不住的摩挲着。
霍瑨见陆佐沉默不语,一拍桌子,喊道:“一群怂货,让我领一队兵马,看老子如何灭了他们。”
众人见霍瑨又在造次,都有些不耐烦,秦虹更是不留情面的讥讽道:“霍大哥,现在这时候,你就闭嘴别吹牛了。”
“我吹牛,给我六百人马,准把他们杀得人仰马翻。”
“现在不是打嘴仗的时候。”路修远呵斥道。
“可以。”陆佐忽然抬头道,“我倒是觉得霍兄弟的话不错。”
堂内又是一片喧哗,大家都以为霍瑨的话只是玩笑,并不以为意,也不知道陆佐所说的可以是什么意思。
刘行远疑惑道:“陆兄,这可不是儿戏。高筠的军队少说也有七八万人,让霍兄弟前去踹营,可不是玩笑的。”
霍瑨不等陆佐说话,便挺直身板站在堂中央,抱拳道:“陆大哥,这个军令我领了,小弟愿意一去。”霍瑨见身边的人都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自己,继而又大笑道,“这几日天天窝在城内,受他们的鸟气,这次也让他们尝尝我的厉害。”
大家虽然都知道霍瑨的厉害,但是高筠的手下也都是精锐,活着闯营容易,想要活着出来就难了。路修远道:“此事非同小可,佐儿,你是如何考量的?”
陆佐这才有条不紊的答道:“敌军突然停止袭城,并且向前十里扎营,正如大家所说的,要么他们心虚,以此装腔作势,做出总攻的姿态,让我们继续龟缩城内,好让他们等待援军。如果真是这样,那真可能说明他们粮草不济,军心不稳。”
“那要是真的想要发动总攻呢?”
“那派人前去探看虚实,就更有必要。”
“可是踹营风险极高,弄不好一个都回不来。”
“大头领此言差矣。”霍瑨不满道,“我霍瑨的本事,别人不清楚,您还不清楚吗,百万军中来去自如,他们休想伤得我的性命。踹营这事儿,非我莫属。”
大家见陆佐真有意派遣霍瑨去踹营,都不约而同地露出担忧。
陆佐道:“踹营,首要就是要快,快冲快撤,不得恋战。霍瑨,你能做到否?”
霍瑨一拍胸脯,“能!”
“师傅。”殷季从身后出列道,“徒儿愿意一同出战。”
陆佐知道殷季也担心霍瑨到时候恋战,所以主动请缨,既然徒弟愿意,相信他的能力,应该没有问题,于是点头同意。
陈退之也出列请缨道:“师兄,霍兄弟和小殷季都没有经验,还是要我陪同才妥当。”
第二百六十一章 颜面扫地
汉军连续几日的几波小攻势,依然没有见效,可是汉军似乎依然乐此不疲,没有丝毫停止攻城的意思。每日天方亮之时,汉军便擂鼓举旗奔来侵扰,不过奇怪的是每次的攻势都持续不到几刻钟,便又偃旗息鼓、全军撤退,如此反复数日。兰州城守军也摸清对方底牌,故而每到晨间都倍加警惕。
陆佐这几日,似乎身体每况愈下,前方一次次的战况,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在得知敌军得到增援之后,陆佐更加头疼起来,原本打算一鼓作气直逼京城的,没想到高筠真的会如此难缠,眼下又有援军,想要一鼓作气拿下对方,看来是不可能的了。刘行远等人也开始坐立不安起来,眼看着三军士气日渐下滑,大家起义时的满腔豪情渐渐被对方的游击策略所消磨,于是集体来到陆佐的下榻之处来请教,看看是否出城一鼓作气和汉军决一死战。
陆佐这几日由于身体不适,所以在范阖睢府上修养。索性范府中堂宽敞,来找陆佐的一行十几人,都能聚坐在范府中堂之内。范阖睢见他们谈的都是两军对垒的大事,于是很明事理的想告辞,但还是让路修远和秦甫拦下,说范员外能为义军仗义疏财,还有什么可避讳的,于是照常坐在主位招待众人。
一开始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各抒己见,有的人觉得就应该出城和高筠决一死战,凭借我们义军骁勇善战,绝对可以击溃汉军。也有人觉得不妥,认为硬碰硬只会两败俱伤,倒不如拒不出战,慢慢拖垮汉军,等时机成熟再给汉军迎头痛击……
中堂内的人众口不一,都各有道理。大家争吵一会儿之后,坐在上首的陆佐脸色渐渐苍白,无力的咳嗽了两声,堂内忽然安静下来,纷纷将目光投向陆佐,目光中,有的关切,有的担忧,有的愤怒,有的茫然……
“陆大哥,依我看咱们就应该开城迎敌,我霍瑨第一个打头阵,怕死的就乖乖的躲在城里,看我怎么取高筠的头。”
霍瑨高亢的嗓门,吸引了大家的目光,大家看看脸色急得通红的霍瑨,又回头看看面色苍白的陆佐,屋内的气氛瞬间尴尬起来,所有人都不知该如何接话了。就连路修远和秦甫都觉得霍瑨这时候不该如此唐突。
刘行远此刻也阴沉着脸,见陆佐依然面无表情、不作回答,自己心下也有些焦急起来,再见霍瑨的神情傲慢,不禁少见的皱起了眉头,但仍然极力克制着情绪,道:“霍兄弟,此时此刻我们应当好好静下心来思考对策,而不……”
“你这是何意?”霍瑨急躁起来,“说我挑事是吗?”
“这……”刘行远被搪塞得哑口无言,瞬间感觉颜面扫地,但还是呵呵笑道,“霍兄弟有自己的看法固然很好,但也需听听众人的意见。”
霍瑨正待说时,陆佐突然开口道:“宁王说的不错,霍兄弟不必心急。既然现在刘衍派了援军,说明他已经对我们十分忌惮。退之,这次援军主将是谁,打听清楚了吗?”
陈退之急得涨红了脸,抬眼看了看前面坐着的两位师傅,不敢应声。
路修远和秦甫眼神闪烁,神情古怪,陆佐似乎明白了些什么,又再确定的问了一次,“退之,这有什么不能说的吗?”
陈退之赶紧脱口而出道:“你还是问问师傅他们吧!”
路修远和秦甫相视一眼,支支吾吾的不敢回答。
“还是直说了吧!”霍瑨忽地又站起来道,“这次援军的主将就是陆大哥的大舅子安世卿。”
陆佐听罢,脸色并无起伏,再见众人不说话,于是回头看了看坐在身边的妻子安静若,见她若有所思,神情哀怨,陆佐瞬间脸色变得愈加苍白。
中堂内沉默片刻之后,安静若却突然开口了,“这次援军虽然是由家兄带领,但是我也并不是不通情达理之人。现在敌我分明,大家不必考虑我,该如何应对,我们自当同心戮力,我等都要明白,现在我们身后还有八万义军兄弟与我们共进退,如若有失,我们对不起的是这些为我们卖命的义军兄弟,而不是我。”
“嫂嫂……”霍瑨声若洪钟,双手一抱拳,由衷地道,“我霍瑨还没佩服过哪个女人,今天,您是头一个。”
堂内众人也都纷纷向安静若抱拳行礼,安静若赶紧起身回礼,“兄弟们的心意我明白,这次家兄既然领命前来应敌,想必也是做好准备的。”
范阖睢也抱拳道:“郡主果然是女中豪杰,这次我们义军必然能够取胜。这次军中还需要多少饷银,你们尽管开口,范某定当竭尽全力,在所不惜。”
就在众人说话间,陆佐的左手似乎有些不听使唤的颤抖了一下,他知道旧病可能又要复发了,于是极力地克制着,左手拳头紧了紧,为了不让众人发现,索性站起身,情绪激昂的握拳狠狠地砸在桌案上,“我等如今都是患难与共的兄弟,只许成功,不许失败。既然各位兄弟都如此看重我陆某,陆某定当全力以赴。陆某现今已有一计,各位只需按照我的意思,我想破敌不是难事。”
范府内旁人都散去之后,范阖睢单单留下陆佐,就连安静若也被支回去了。陆佐心中已经猜到一半,笑问道:“范员外留下晚生,可还有要紧事?”
范阖睢的嘴角露出一丝狡黠,但很快就被他饱经沧桑的笑容掩盖,“没什么要紧事,只是想问问陆先生,方才您说已有计策,老夫很好奇,不知陆先生信得过老夫否。”
陆佐微微一笑,果然不出所料,范阖睢不过就是一个商人,他会选择义军,也不过是一场豪赌,眼下他最关心的并不是谁来主朝,而是他的那份家业,但是细细想来,义军当下最需要的就是范阖睢的支持,如果不能得到他的支持,那他也有办法反水,所以必须向范阖睢说出真话。
第二百六十二章 用人不疑
范阖睢看似漫不经心的一番问话,却让陆佐察觉出了他的真实想法,看来现在如果不如实说出计划,只会招来范阖睢的猜忌,于是答道:“原本高筠的军队与我们相持不下,只要他们耐得住,其实围城不失为一个很好的办法,只要等到我们内外交困,他们便有胜算击败我们。可是刘衍却迫不及待的又加增援军,为的就是速战速决。”
范阖睢若有所思地道:“难道是他们粮草不济了?”
陆佐点点头,“只要我们确定了这一点,一切都好办了。”
连续几日,汉军的小规模攻城行动,依然没有停止,兰州守军还是没有出城出击的意思。几次攻城之后,安世卿和高筠都有些心力交瘁,如此下去,恐怕大军早晚会被对方拖垮,现在不仅粮草不济,就连士兵的军饷都快发不出来了。高筠请计于安世卿,安世卿也颇觉为难,看着眼前的形式,继续这种小规模的袭扰,是不可能让敌军疲软并主动出击的,安世卿故意提出全军倾巢出动,直接硬取兰州。
高筠连连摇头,觉得不妥,“我军接连袭扰兰州,兰州守军非但丝毫不为所动,而且各个城门明显更加牢不可破,凭着我们这些军队,接连下来,我军军心反而渐渐松动,想要硬取兰州,实非易事,弄不好,还可能会一败涂地。”
二人正在账内私聊间,营帐外传来了吵嚷声。高筠和安世卿眉头一皱,都知道是谁了。高筠高声朝着外面喊道:“让他进来。”
只见一个风尘仆仆的中年男子得意洋洋的走进账内,颐指气使道:“高元帅未免太不把下官放在眼里了吧,某家可是陛下钦点的监军,您和安将军既然有军务探讨,也应该请我来一同商议吧!”
高筠赔笑道:“本帅正想派人请萧大人呢。来来来,请坐吧!”
萧仁翼得意一笑,便在上首坐下了,接着便问破敌之策讨论得如何了。
高筠道:“现在军队进退两难,想请萧大人向皇上继续请派援军三万以跟叛军决战,再如数发放粮饷,以解决后顾之忧。”
萧仁翼佯装为难道:“高元帅,您也不是不知,陛下初登大宝,四方又不太平,到处都在用钱用人,眼下灾祸又不止兰州一处,这时候跟朝廷要人要粮,只怕是会戳皇上的痛处。”
安世卿道:“萧大人可是陛下的左膀右臂,亲手提携,我们都知道您的能耐,只要您一句话,依在下看,这些都不是难处。”
萧仁翼听罢,极为受用的扬起嘴角,“安将军可真会说话。好吧,既然安将军都开口了,为了三军将士和大汉朝,某家也愿意挨这一顿骂。”
连日各处的奏折,要么是南方水患又起,要么便是东面蝗灾肆虐,但都是来要钱要粮的,现今西征大军刚派去援军,又来要钱粮和援军,这让刘衍烦得焦头烂额,空旷的宣政殿内,刘衍的身影愈显孤独。于是刘衍召来俆秉德,想问问他的想法。
俆秉德见陛下这几日接连多次召见自己,并且向自己求计,不禁有些受宠若惊,刚开始提建议时还有些保守,现在渐渐也敢大胆的说出自己的意见来。于是建议道:“陛下,南方水患频仍,也不是这一年的事儿,那里的百姓就先困他们几日,再同时让当地官员向当地富户募捐去赈灾。再者蝗灾一时难以抵挡,年末才会现粮灾,眼下只有一心解决兰州叛军,彼时只要能掌握范阖睢家产,所有困难岂不是迎刃而解么?”
刘衍不置可否地问道:“那依岳父您的意思是继续向高筠加派援军和粮饷?”
俆秉德坚定的一点头。
“可是高筠久攻不下,前几日又派了安世卿也无济于事,再派援军……”刘衍有些为难道,“就怕徒劳无功啊?”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俆秉德道,“叛军有陆佐这种奇才,自然难以对付,但是高筠和安世卿显然也不是省油的灯。”
刘衍道:“岳父大人,你看让荀谋挂帅去是否合适?”
“不可!”俆秉德直接答道,“之前既然已经没有选择荀谋挂帅,现在更不可。”
卫国公府的书房内,荀昱父子正惬意的品茶谈天。忽见官家行色匆匆而来,慌里慌张的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来,不由分说,直接递给荀昱。荀昱也没多问,接过书信,便拆开细看。
“爹爹,出什么事儿了?”
荀昱徐徐递过书信给儿子,“萧仁翼来信说高筠和安世卿向皇上请军请粮了。”
“老爷。”官家接话道,“宫里来人说皇上已经同意派兵增粮了。”
荀昱点点头示意官家先下去,接着眉头一皱,满脸不悦,“没想到皇上还会继续派兵,看来刘行远现在是皇上的一块心病。”转而又问,“你看这件大功,高筠他能啃下么?”
荀谋冷笑道:“刘行远和陆佐可没那么好对付,只是这样一再派兵,只怕三军士气也会耗尽。高筠他们也是想尽快拿下兰州,否则也不会一再要求加派援军。至于能否灭掉刘行远他们,现在确实不好说。”
“那我们的计划可以开始了吗?”
荀谋微微颔首,“现在是时候消耗皇上对高筠的信任了。”
汉军的援兵还未到,萧仁翼先收到了荀昱的书信,让他即刻放出风去,说汉军粮饷不济,即将撤军。萧仁翼看罢书信,心中有些忐忑和犹豫,这么做对三军士气的影响是非常严重的,甚至会给叛军有机可趁。萧仁翼转念再想,如果不照办,自己可能会被荀昱父子碎尸万段,明显荀昱父子就是想扳倒高筠,独揽军权,于是心下一横,反正高筠就算全军覆没,皇上一定会派荀谋出战,于自己也无坏处。
“粮饷不济,即将撤军”一时间在汉军中疯传开来,士兵们转念一想近日锅炉渐少,喝稀粥的次数反而增多,大家也都信以为真,刚开始只是有一两个逃兵,渐渐的许多人群聚而逃,于是三军即倒的传闻在军中传得更甚。
第二百六十三章 互生嫌隙
高筠得知军中疯传“粮饷不济”一事,更是暴跳如雷,立即召集军中议事将领至中军帐。有人便说是否是叛军蛊惑之语,意在动摇军心。高筠立即反对道:“不可能,叛军即使猜到,再散布谣言,也需要时间,怎么可能突然之间,在不到三日时间,便有这么多士兵出逃。”
朱赟怒气冲冲道:“依我看,一定是有内奸。”
“此事我一定彻查到底,如果让我查出谁是奸细,我绝不饶他。”高筠拍案怒道。
即使如此,众人还是将怀疑的目光不时的投向萧仁翼,看得萧仁翼心慌,昂首不屑一顾道:“你们看我作甚,难道怀疑是我干的不成?我可是朝廷派来的监军,皇上最信任的人,我此行就是为了获胜而来,有何理由通敌卖国。”
朱赟阴笑着打量着萧仁翼,“这可说不准,在没找到内奸之前,我们大家都有嫌疑。”
“你……”萧仁翼正想破口大骂,随即忍住,“眼下应对兵变才是正道,我们如此互生嫌隙,岂不正中了叛军的奸计么?”
“怕只怕家贼难防。”
“朱赟!”萧仁翼怒道,“你算个什么东西,竟敢对本监军出言不逊。”
高筠坐在上首,阴沉着脸不说话。安世卿站起身和气的向萧仁翼一抱拳,道:“萧大人不要见怪,朱将军这也是为大家心切。”安世卿做了个请的手势,萧仁翼这才扭过头去坐回位置。
高筠见安世卿说话,接着才道:“传我军令,如有士兵再逃者,一律军法处置。这两日让士兵们好好吃几顿好的,士兵没人身上的干粮,全部发放下去,饷银提前半月先发。还有这几日的攻城游击暂停,让兄弟们好好整顿几日,等到增援到时,我们再决一死战。”
许卲听罢,不惑道:“元帅,此举虽然能安稳军心,可是万一有差错,岂不是……”
众将领也纷纷表现出一丝担忧。就连安世卿也温和的提醒此举是否有些孤注一掷呢,万一朝廷的增援迟了几天,那可是要出大事的。
高筠迟疑刹那道:“现在顾不得那么多了,如果再不让士兵们饱餐几顿,军心定会大乱,到时候即使是要杀头,许多士兵还是会铤而走险逃跑的,还不如让他们好好吃几顿,养精蓄锐。而且算着日子,增援再迟也会在这两日之内抵达。我们只要能熬过这四五天,等到增援到时,我有十足把握拿下兰州。”
这几日汉军没有再攻城,让义军颇为不解,都在想着汉军是不是酝酿着大举动。
兰州府衙的议事堂内。义军首领们都在议论纷纷,商讨对策。陆佐也察觉到了不对,汉军之前之所以连日袭扰攻城,为的就是防止义军主动出击,想趁着兰州守军疲惫不堪之机,再攻城决战,现在忽然停止了攻城,内部必然出了什么问题,汉军连日来攻城不断,人吃马喂,一定消耗不少,现在却突然停止攻城,要么他们粮草不济属实,要么他们决定养精蓄锐发动总攻。正当众人觉得应该趁此机会出城反扑之时,义军探马来报,说汉军没有退守,反而向前十里安营扎寨。
堂内哗然,有人说敌人此举是故作姿态,明显是心虚,应当趁机出城反扑,有人说这是准备要决一死战。众人商量未果,都纷纷看向陆佐,让他拿定主意。这次陆佐似乎也有些犹豫不定,握着手里的茶杯不住的摩挲着。
霍瑨见陆佐沉默不语,一拍桌子,喊道:“一群怂货,让我领一队兵马,看老子如何灭了他们。”
众人见霍瑨又在造次,都有些不耐烦,秦虹更是不留情面的讥讽道:“霍大哥,现在这时候,你就闭嘴别吹牛了。”
“我吹牛,给我六百人马,准把他们杀得人仰马翻。”
“现在不是打嘴仗的时候。”路修远呵斥道。
“可以。”陆佐忽然抬头道,“我倒是觉得霍兄弟的话不错。”
堂内又是一片喧哗,大家都以为霍瑨的话只是玩笑,并不以为意,也不知道陆佐所说的可以是什么意思。
刘行远疑惑道:“陆兄,这可不是儿戏。高筠的军队少说也有七八万人,让霍兄弟前去踹营,可不是玩笑的。”
霍瑨不等陆佐说话,便挺直身板站在堂中央,抱拳道:“陆大哥,这个军令我领了,小弟愿意一去。”霍瑨见身边的人都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自己,继而又大笑道,“这几日天天窝在城内,受他们的鸟气,这次也让他们尝尝我的厉害。”
大家虽然都知道霍瑨的厉害,但是高筠的手下也都是精锐,活着闯营容易,想要活着出来就难了。路修远道:“此事非同小可,佐儿,你是如何考量的?”
陆佐这才有条不紊的答道:“敌军突然停止袭城,并且向前十里扎营,正如大家所说的,要么他们心虚,以此装腔作势,做出总攻的姿态,让我们继续龟缩城内,好让他们等待援军。如果真是这样,那真可能说明他们粮草不济,军心不稳。”
“那要是真的想要发动总攻呢?”
“那派人前去探看虚实,就更有必要。”
“可是踹营风险极高,弄不好一个都回不来。”
“大头领此言差矣。”霍瑨不满道,“我霍瑨的本事,别人不清楚,您还不清楚吗,百万军中来去自如,他们休想伤得我的性命。踹营这事儿,非我莫属。”
大家见陆佐真有意派遣霍瑨去踹营,都不约而同地露出担忧。
陆佐道:“踹营,首要就是要快,快冲快撤,不得恋战。霍瑨,你能做到否?”
霍瑨一拍胸脯,“能!”
“师傅。”殷季从身后出列道,“徒儿愿意一同出战。”
陆佐知道殷季也担心霍瑨到时候恋战,所以主动请缨,既然徒弟愿意,相信他的能力,应该没有问题,于是点头同意。
陈退之也出列请缨道:“师兄,霍兄弟和小殷季都没有经验,还是要我陪同才妥当。”
第二百六十四章 龙潭虎穴
踹营计定,陈退之为先锋,殷季和霍瑨分别为左右先锋,各统领三百精兵,于是夜前去踹营。
当夜,天公作美,正值月黑风高。陈退之等人兵解甲胄、马卸銮铃,快马前行,待到发现汉军营寨之时,方才勒马观察。殷季眉头一皱,发现汉军营寨就扎在山脚下,灯火稀落、人声疏淡,心头不禁起了疑心,劝阻陈退之道:“师叔,您看汉贼军是不是有点安静,会不会有诈?”
陈退之也跟着定睛观察,不等开口,就听身后的士兵们个个忙着穿甲胄,陈退之立即回头问自己的随从什么情况。随从回答说是霍瑨下令让兄弟们穿上甲胄,持械上马,准备踹营。陈退之听罢,黑脸一 沉,虎眼圆睁,压低声音怒道:“把霍瑨叫来……”
霍瑨在人群中刚穿好盔甲,走来,质问陈退之何事。陈退之怒上心头,劈头盖脸的怒斥为何没有命令擅自让手下准备行动。霍瑨根本不将陈退之放在眼里,嘴角微扬,答道:“敌营人声稀疏,一定都在睡梦之中,此刻再不踹营,更待何时。”
“你可想过敌营有埋伏?”陈退之自觉脑子不好使,没想到这霍瑨的脑子更是一般。
“怕甚!”霍瑨不屑道,“凭着霍某这一身本领,杀他哥七进七出,不成问题。”
陈退之眉头一皱,“那你可曾想过身后的这班兄弟,也能像你这一身本领么?”
霍瑨回头看了看兄弟们,接着信心满满道:“哥哥放心,我保证能带着兄弟们安然回城,为陆大哥带去好消息。我先带我的手下前去踹营探风,哥哥稍后看我信号再跟上。”然后回头招呼着随从,“让兄弟们拿好家伙,上马准备。”不等陈退之要拦他,霍瑨扭头就走了,兀自提枪上马。
“第三队……”霍瑨高举长枪喊道。
“在!!”霍瑨手下的士兵队列齐整,甲胄鲜明,手中的刀齐刷刷地举过头顶应道。
“随我冲……”
“驾……”
陈退之和殷季面面相觑,颇为无奈,但也料到了这个情况,只得下令剩余的六百精兵也整装待命。他二人也跟着上马,站在山头观察着山下的战况。
此时但见一道黑影向着山下急速奔去,身后黑压压的人影犹如暗夜中的狼群,追随着头狼向山脚下的猎物疾驰而去。
霍瑨为首冲在前面,身后的士兵更受鼓舞,都紧跟不舍。霍瑨等到冲至汉军辕门之时,才发现灯火虚点,营寨内空无一人。霍瑨这时也相信了,确实是个陷阱,于是左手勒住缰绳,右手扬起示意手下们也跟着停下,身后的士兵见灯火中的霍瑨扬手示意,也纷纷整齐划一的勒马停住。
“将军,看来有诈。”随从道,“我们要不要撤?”
霍瑨冷笑一声,“怕什么,今日即使是龙潭虎穴,我也要闯一闯。不进去探个虚实,回去岂不是让陆大哥们笑话。”说着,驱马缓缓前行,一边四处观察着情况,一边吩咐道,“大家都警惕点,看看四周有没有伏兵。”
霍瑨仔细观察着四处,但见汉军的营寨,都井然有序,埋锅造饭的地方,锅碗瓢盆也都摆放得整整齐齐。众人驱马来到后方的粮仓处,粮食都堆叠得次序分明,标号清楚,一袋袋的粮食堆积如山,不像是传言中所说的粮草不济呀?霍瑨疑惑不解间,举起长枪准备向麻袋搠去,忽听得四周万马齐嘶,杀声震天,火光闪处,只见汉军骑兵正挥舞着骑兵刀,从四面合围包抄。
“准备……”霍瑨嘶吼着下令,“随我冲……”
山上的陈退之和殷季两人都看在眼里,没想到真有伏兵。陈退之见山下的霍瑨部队在敌军中左冲右撞,杀得不可开交,心下有些焦急,问殷季道:“小殷季,时机如何。”
殷季此时双目炯炯地观察着汉军营寨中的战况,一脸严峻地答道:“再等等!”
陈退之不置可否地扭过头,继续焦急地等待着。火光中,霍瑨等人在敌阵中左冲右突,一直找不到突破口,霍瑨的手下损伤惨重,陈退之焦躁如狂,凝眉正看向殷季时,但见他忽地站起身,招呼着身后的兄弟们上马就位。陈退之也立即提起宣花巨斧,翻身上马,正欲勒马下令冲的时候,殷季喝止陈退之道:“师叔莫急,这第二轮由我来冲锋,让我先去和霍瑨回合,杀他们个片甲不留。待到我们不力时,你再率人来支援,那时我们再撤。”
“有把握吗?”陈退之将信将疑。
殷季目光笃定,斩钉截铁道:“相信我!”
陈退之一点头,目送着殷季领着三百兄弟发起了第二波的冲击。
果然,殷季的出现,打乱了汉军对霍瑨部队的包围,一时间汉军人仰马翻,死伤无数。殷季和霍瑨在人海中,二马相会,两人一点头,默契的排开,相向冲杀分散敌方兵力。
山上的陈退之定睛观察着,见殷季等人渐渐不支,于是立即下令冲锋。陈退之舞动宣花斧,如猛虎出笼一般,早已按捺不住,直向敌军冲去。陈退之领着手下,快速地杀出一条血路来,霍瑨和殷季赶紧拨转马头,下令快撤。陈退之的部下阵尾变阵首,阵首换成阵尾,冲在霍瑨和殷季的部队前面,快速往回边杀边撤退。
陈退之三人的骑兵队撤退迅疾,很快就和汉军拉开距离,就在陈退之送一口气的时候,前方突然火光一亮,黑夜变白昼一般,人影闪动,一队骑兵忽然杀来。陈退之前面的部队躲避不及,纷纷被砍瓜切菜一般,陈退之定睛看时,为首的那人正是大师兄的大舅子,琼茜君主的亲哥哥安世卿。
安世卿骑着白马,手舞双剑,左冲右突,不消片刻便杀到了陈退之的面前。陈退之双眉倒竖、虎眼圆睁,舞动宣花斧,照着安世卿地面门砍去,安世卿举起双剑驾住,二人相持片刻,安世卿渐渐觉得体力不支,未料陈退之竟然力大如牛。陈退之大喝一声,用尽全身力气手中巨斧向下压去,安世卿忽地虎口一震,手中双剑竟被震落马下,心下暗骂不好。
第二百六十五章 于心不忍
安世卿手中双剑被陈退之震落马下,陈退之手中斧顺势便照着安世卿的脑门砍去,须臾之间,安世卿只觉对方巨斧已经到了脑门,顶上盔缨飞扬,安世卿闭上双眼引颈就戮,但觉脑门凉风一过,耳边又杀声四起。安世卿睁开眼看时,陈退之已经领着手下驰马离去了。
安世卿劫后余生庆幸之余,心底还有些融融暖意,方才险些就交代了性命,不得不感叹陈退之确实是个难得的将才,可惜不能为大汉所用,再想想也许这并不是件坏事。
陈退之杀退安世卿的伏兵之后,霍瑨和殷季的部队已经先一步撤退,等到陈退之的部队赶上他们的时候,才发现他二人又中了汉军的埋伏,而设伏的正是高筠。
双方的骑兵队你追我砍,杀得难分难解,霍瑨和殷季的部队被冲散得有些严重,想要快速撤退,实在太难。此刻殷季正被几十个骑兵团团包围,左冲右突,奈何对方的骑兵阵怎么也破不散,看来高筠的部队果然训练有素。而另一边的霍瑨,正和高筠绞杀成一团,二人你来我往,难分上下。陈退之拍马赶来,将高筠的枪拨开,赶紧喊退霍瑨,让他带着殷季和兄弟们先撤退。霍瑨也未恋战,拨转马头,帮殷季杀退围兵,一同撤退了。
这边厢高筠见来人是陈退之,略觉意外,按住缰绳,“退之,好久不见。”
“高兄弟,不……应该称高元帅,看来你在汉营果然混得风生水起,就连叛臣贼子刘衍当上假皇帝,还不忘重用你。”陈退之不屑一顾道。
高筠不想多做解释,“这不重要,今日你我刀剑相向,谁也没有料到。你刚才的同袍,虽然跑了,但是我们前面还有最后一个埋伏,也是重兵把守,任他们插翅也难逃,一个生口也不会留。如今你也中了我的埋伏,看在我们相识一场的份上,只要你答应我一个条件,我可以放你一条生路。”
陈退之先是脸色一沉,接着缓和了一下心神,冷笑道:“你是想让你爷爷我投降吧,呸……休想!”
高筠释然一笑,“我知道你们是来探营的,而我也早就想好了万全之策,今夜你们一个活口都不能留。我知道你的秉性,只要你卸下铠甲,从今不问世事,我可以放了你。”
陈退之仰天大笑,“看来你还是不了解我的秉性,只是不知今日究竟谁才是刀下之鬼。”
“如此说来,你只能与我一战了?”高筠脸上的不忍刹那闪过。
“来吧……”
陈退之抡起宣花斧,拍马冲来。高筠舞起银枪,往前戳去。二人你来我往,战了三四十个回合,高筠感觉陈退之力大无比,实在难以敌对,若不赶紧了结此战,陈退之后面的体力一定会占优。
高筠于是虚晃一枪,接着拨转缰绳便跑。陈退之不疑有他,紧追不舍。陈退之眼见着和高筠只有两步之遥,立即奋力抡起宣花斧,照着高筠的后背便要砍下。高筠回首余光中早已瞥见,当即扭转马头,回身躲闪。陈退之的宣花斧犹如游龙怒吼般落下,一时间扑了个空,再加陈退之用力过猛,胯下马受不住,前身下压,竟将陈退之甩了出去。
陈退之倒在地上,手中的宣花斧也不知甩到何处。不等陈退之起身,汉军步兵已经四面而来,将陈退之团团围住,一把把明晃晃的长枪,整齐的向他胸口刺去,陈退之赶紧侧身躲过,接着伸开长臂,一把将十几把长枪揽在腰间,然后大喝一声,使尽全力,躲过兵器,十几个步兵应声倒地……
高筠面沉似水,看了许久没有说话。高筠的部下朱赟拍马赶来,见陈退之勇猛无比,上百人都拿他不下,再看主帅时,见他沉默不语,知道他心软,于是进言道:“元帅,现在不杀陈退之,等他活着回去,我们就都死定了。”
朱赟见主帅依然面无表情,不为所动,接着道,“元帅,您就愿意看着这么多的兄弟跟着一起陪葬么?”
高筠此时心情尤为复杂,陈退之是陆大哥的师弟,也是他的左膀右臂,如果杀了陈退之,那和陆大哥情义就真的回不去了,况且陈退之为人正直,杀他,实在于心不忍啊。可是不杀陈退之,必然会像朱赟说的结果一样,叛军知道了我们的底细,一定会赶在援军来之前决战的。忽然想到他们刚才逃跑的余部,于是问朱赟道:“许卲那边现在如何了?”
朱赟知道他的意思,想着许卲的伏兵如果出状况,即使杀了陈退之也没用,高元帅肯定会选择放了陈退之,于是答道:“许卲那边现在形势大好,来人说只要半个时辰就能全歼叛军。”
高筠听罢,眉头一皱,双目直视着陈退之,见他在人群中左冲右突如入无人之境一般,正杀得双眼通红。高筠于是向身旁的朱赟伸出右手示意。朱赟会意,从腰间取下弓箭,恭敬的递给高筠。
“两军阵前无兄弟。”高筠张弓搭箭,沉默片刻后,直到手中的弓“咯吱”响时,才又喃喃道,“对不住。”
“嗖……”的一声,那支箭飞驰而去,直朝陈退之射来,不等陈退之反应,箭已插在了他的胸口。陈退之只感觉胸口一凉,抬头向箭来处看时,高筠坐在高头大马上,手中的弓还未收起。陈退之眉心一皱,满眼血丝尽是愤怒。此时周遭的士兵见状,纷纷持枪刺去。
“不……”高筠忽然高声断喝。
说时迟那时快,陈退之早已被刺成了刺猬一般,士兵接着又纷纷将枪拔出,陈退之身上的鲜血刹那汩汩而出。高筠立即翻身下马,冲上去将人群推开,来到已满身是血的陈退之身旁,看着他痛苦的抽搐着,高筠不禁泪目,一把将陈退之揽在怀中,口中囔囔道:“对不起……”
陈退之抽搐着,口中的鲜血喷涌而出,看着高筠满眼自责,陈退之无力地微笑着选择了原谅,“不……不怪……你!”
高筠听到这三字时,瞬间崩溃,“兄弟,你好好的,好好的,我一定救你,一定救你……”接着歇斯底里道,“快……来人呐,快,救人……”
周遭的士兵面面相觑,有些不知所措,大家都知道陈退之的伤情,现在就算是华佗再世也不可能救活的。
陈退之看着高筠,嘴角又是一笑,“来……来吧……”
高筠的双眼已被泪水模糊,他知道陈退之已经释然,现在他生命的最后一刻,就只想有尊严地离开。
陈退之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摸出腰间的一把匕首,颤巍巍地递给高筠。陈退之向他微笑着一点头,接着闭上双眼,不时地抽搐着。
高筠抽泣中,见陈退之一直忍着痛,心下虽说万千不忍,可是现在走到这般境地,只能成全退之,于是拿起手中的匕首,朝着陈退之的心口干脆的落去。
第二百二十六章 纵虎归山
夜风清冷,不知何时山头的明月又高高挂在,皎洁的月光之下,高筠悲痛的神情更加清晰。
“元帅,我们还是赶紧回营吧。”朱赟再次小心催促道。
高筠才从悲恸中回过神来,下令让朱赟派人用上好的棺椁成殓,待到次日将尸身送还兰州。
朱赟听元帅说陈退之的棺椁送还兰州,不解道:“元帅,如此会否让叛军以为我们是在挑衅,到时候叛军倾巢出动,只怕此举会多生事端啊!”
“你照办便是。”高筠了解陆佐,但是也不想跟朱赟多做解释。
“报……”
正当高筠准备上马回营之时,月下一人骑马飞驰而来,细看时才发现是许劭队伍里的人。高筠见来人盔甲零乱,再近前时,那人神色慌张,让高筠隐隐有一丝不安。
来人近前翻身下马,跪在高筠面前,累得气喘吁吁,一席话全都哽在喉间。高筠和朱赟面面相觑,朱赟的脸色也变得煞白,赶忙问许劭将军如何。
“许将军……他……”来人面容哀戚,一口气还是没有喘上来。
高筠赶紧让手下给那人喝一口水顺气,那人这才回答道:“许将军他……”说时刹那间泪如泉涌,“他已经为国捐躯了!”
高筠和朱赟顿时面色铁青,同问:“怎么回事,你说清楚?”
“我们按照您的要求打埋伏,但是没想到叛军将领,霍瑨和殷季两人实在太勇猛,我们队伍根本抵挡不住。许将军也被霍瑨斩在马下,我们的人……”说着声音有些哽咽起来,“全军覆没了。”
高筠刹那眉头紧锁,怒目圆睁,恶狠狠地看向朱赟,朱赟当即吓得跪在地上,接连磕着响头,“元帅,属下实在不知为何战局突变啊……”
“你坏了大事知道吗?”
“属……下实在不知啊。”
“放虎归山……这次我们定将全军覆没矣。”高筠说时,气得直顿足。
“元帅,要不我们继续在关口埋下伏兵阻击?”
“那有何用,陆佐他们若是知道我们的虚实,定会相办法继续挫我们锐气,然后反扑,将我们一举歼灭。”
“他们的兵马号称十五万,我看他们实际人数也不过**万人,也就多我们三万余,而且我们的人都训练有素,对付他们这些乌合之众,尚可一战,有何惧之。”
高筠听罢,怒从心头起,果然是个庸才,伸出一脚便将朱赟踹倒在地,“你哪里知道其中轻重?”
高筠立即率领手下回营,召集众将商议。
汉军中军帐内,将领们个个垂头丧气,刚才分明打了一场胜仗,就因为跑了一个霍瑨,一切努力便付之一炬。众人见高筠眉头紧皱,直搓拳头,到底是进是退,都不敢出列进言。
终于还是朱赟站出来先开口道:“大元帅,既然如此,我们不如撤军,然后等到和援军会合之后,再反攻如何?”
高筠没有搭理朱赟的话,依旧低头摩挲着手中的令箭。
朱赟颇为尴尬地看向安世卿,意思是也请安将军也进言几句。
安将军见众将都不约而同地跟着朱赟看向自己,于是解围道:“如今我们是万万不能退军的,先前军中早就传闻粮饷不足,有不少军兵信以为真,因此叛逃的不下千人。高元帅为了稳定军心,已经将多半的粮饷配给出去,现在忽然下令退军,如果叛军不做文章并追上来还好,如若真的追上来,我军定会军心涣散,土崩瓦解。更甚者,还会连累援军的士气。”
“那就这么僵持着,不也是同样结局么?”朱赟道。
朱赟的一席话,让高筠再度怒火中烧,高筠冲到朱赟面前,抓住他的衣领,从座椅上揪到跟前,怒骂道:“彼时你若将实情相告,我必会派人增援许劭再次阻击叛军,定不会让霍瑨逃出生天,现在一切都晚了。”
高筠说罢,一脚将朱赟踹倒在地,紧接着拔出腰间佩剑,不等朱赟回过神来,便已身首异处。
众人骇然,莫不敢言。萧仁翼更是缩在一旁,双腿不自觉得有些微颤抖。高筠坚定的眼神扫视众人:“今日,我们已退无可退,只能坚守应敌,若是有人退却半步……”高筠剑指地上的朱赟尸身,“有如此人。”
此时的兰州府衙议事堂内,鸦雀无声,在座的人得知陈退之的消息,有的沉默不语,有的垂泪哽咽。霍瑨和殷季跪在堂下早已泣不成声,看着堂上端坐着的陆佐和刘行远,纷纷要求一支军队前去为陈退之报仇。
陆佐喝止道:“你们且说说现在敌营情况如何?”
霍瑨答道:“我当时带着人马去的时候,看到他们的军营空无一人,摆了个空城计,等我去粮仓检查的时候,他们的伏兵刚好出现了。”
殷季继续补充道:“虽然我们没有直接发现他们不对的地方,但是也有很多可疑的地方。比如他们的军营的炉灶虽然看起来很多,但是却摆放得整整齐齐,徒儿感觉这都是假象。而且他们沿路在各个地方都摆下了陷阱,像是算好了我们的逃跑线路一样。最重要的是……”殷季迟疑了一下,思索着。
陆佐道:“是不是对你们一定要赶尽杀绝。”
殷季拼命点头,“没错师父。他们应该事先下过命令,不留活口的。最后我和霍将军从许劭手中逃跑之后,他还拼命的追,他身后的骑兵队全都掉队了,就剩他一个人了,他竟然还穷追不舍。最后我们见他落单了,才拨转马头迎战,最后杀了他。”
陆佐的眉头一松,“霍瑨你派人放出消息,只要敌军投降,便可赏银赐粮。殷季你即刻去点兵,准备大反攻,这次务必全歼汉军。”
霍瑨不解的问:“这……管用吗?”
“我们要的不是敌军有几人投降,要的就是瓦解对方军心。”
路修远接着道:“此举虽然能够瓦解对方军心,但是我们还是要小心高筠,此人有勇有谋,必须提防他们会否提前设伏。”
陆佐双目一沉,思索着高筠此刻到底会是何安排,“高筠此时即使设伏,也不过是垂死挣扎,只要我们放出消息,让他们的士兵确信是粮草不济,一定会军心动摇。那时候的汉军只能是不堪一击,彼时我军定有摧枯拉朽之力。”
秦甫一旁地不屑一顾道:“你以为高筠他傻吗?怎么可能会坐以待毙,先撤退不就得了?”
第二百六十七章 一决生死
陆佐面无表情地陷入沉思之中,是啊,若高筠能真的撤退就好了,这样也许不用真的兵戎相见,一决生死了。
殷季似乎看出了师傅的担忧,他解释道:“据我对高二哥的了解,他一定不会撤退的。”
“你一个小娃子懂什么?”秦甫道。
“高二哥,为人忠勇无二,朝廷既然派了援军,如果他们现在撤军,只会连累援军,彼时三军都会做鸟兽散,不如死守前线,守住阵地,即使高筠的军队覆没,还有后面的援军,兴许还能撑一撑。”殷季娓娓道来。
秦甫道:“可是早就听说朝廷给他们拍了援军,怎么到现在还没到?肯定没影的事儿。”
殷季不知该如何回答,看了看师傅。陆佐于是答道:“援军应该是有的,以我之前在京城的经验,朝廷库银从搜缴官员欠银开始,就已见底。高筠的部队来攻兰州开始,就一直急于拿下义军,正因如此,眼见高筠和我们相持不下,刘衍一定会加派援军应对。”
秦甫问道:“那他们的援军现在还不来支援,岂不是贻误战机?”
“眼下我们最重要的就是歼灭高筠的部队,如果让他们和援军合兵一处,那兰州城破兴许就弹指挥间。”
果然,高筠的士兵发现叛军不仅没有受挫,反而点兵八万,前来决战,都有些六神无主。这次反攻的大军,为首的先锋官正是霍瑨,领着两万骑兵,率先打头阵,向高筠下战书,要求决战。高筠的军队此时的士气一落千丈,已经过去数日了,还是不见援军到来,自然又传闻粮饷不足,甚至有人说高筠为了稳定军心,假借援兵之说,于是又有上千人接连散逃,所以高筠哪里敢应战。
高筠此时已经进退两难。中军帐内几个心腹部将纷纷进言权且撤退,现在还来得及,否则必然全军覆没,可是高筠还是非常担心援军是否抵达。安世卿也有些狐疑,于是问道:“现在已经火烧眉毛,如果这两日援军再不来,我们再守下去,必然徒劳。这援军一事,究竟是真是假?”
众人的目光纷纷投向萧仁翼。萧仁翼神色紧张,支支吾吾半晌,才挺着胸膛不屑道:“你们这是何意,难不成怀疑我假传圣意?”接着轻哼一声,“当初可是高元帅请我写奏折请援的,后来奏折也是圣上亲自批复的,而且也送到了高元帅的手里了,岂能有假。想来援军路上一定发生了什么变故。”
大家听罢,又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不置可否的连连摇头叹息,高筠此刻也低头沉思不语。
安世卿接着道:“那如何没有半点消息?”
话音方落,便有探马急报道:“叛军率领数万人马分三路,前来围剿。”
众人愕然,没想到叛军行动如此之快,看来他们已经完全了解情况,所以才会迅速出动。
高筠怒上眉头,拔出腰间宝剑,一手抓着萧仁翼的衣领,一手拿着宝剑,怒道:“萧仁翼,我且问你,是不是你从中作梗?”
“这……”萧仁翼又惊又怕,转而厉色道,“你放肆,我可是圣上亲自委任的监军,小心我向圣上参你犯上作乱……”
高筠怒目直视着他,“今日我必当死而后生,你不说也罢,反正留你也是祸国殃民。”
高筠说罢便要挥剑砍去,萧仁翼赶紧跪在地上,乞求道:“我说……我说,求元帅绕我一条狗命吧!”说时声泪俱下。
高筠松开手,喝道:“说……”
“是卫国公荀昱父子,是他们让我放出消息,说军中断粮缺饷。”
众人登时目瞪口呆,简直难以置信。反而高筠觉得毫不意外,继续问道:“那援军是真是假,如何到现在还没到兰州?”
“这……”萧仁翼怯怯懦懦,话到嘴边,又不敢说出。
高筠已经没时间跟他啰嗦,举起手中的剑,“你再不说,你这条狗命立刻不在。”
萧仁翼道:“皇上派的援军是真,只是统军将领刘伯昭和王彦其实都是荀谋的人,他们……”
“你说的是与我同榜的括州刘伯昭和新州王彦?”
“正是!”
“他们怎么会投靠了荀谋,休要骗我?”
“他们从宁王刘询死后,就已经投靠了荀谋。现在就连皇上也不知,他们派的的军队现在就驻扎在京城八十里外的七星原,一直没有动军,只等着您这边兵败,刘伯昭和王彦他们就会立即折返京都,逼迫皇上禅让。”
高筠勃然大怒,手起剑落,萧仁翼已然身首异处。
众将也怒不可遏,纷纷表示现在立即挥师勤王。高筠已然摇摆不定,不置可否的看向安世卿。安世卿此刻也脸色沉重,毕竟自己的父亲兄弟还都在都城,此刻他们的安危也确实难以揣测,可是退与不退,现在看来都会是一死。安世卿轻声叹息,连连摇头,“现在我们残兵败将,如若退兵必然如山崩地裂。我看荀谋想要篡位,必定蓄谋已久,我们即使撤军挥师勤王,他也一定安排好刘伯昭等人在七星原以逸待劳,定会以谋逆罪或者擅自退军等罪名将我等灭尽。”
“那总不能坐以待毙吧!”账内众将,已经顾不得许多。
就在此时又有探马来报,说敌军已经离此十里,很快就会杀来。
账内众将忽而又哗然一片,有的惊恐万分,有的义愤填膺,还有的拔出剑跃跃欲试,准备一战。
高筠似乎有些心灰意冷,他落寞的眼神里,藏着几许不甘。他向着众将抱拳行礼,“今日,是我高筠最后一战,承蒙各位兄弟不弃,追随至今。现如今进退两难,我必将死战,但是诸位许多人都家有老小,跟着高某赴死,实在不值。现在的局面应当由我高筠一人承担,你们现在撤退还来得及。”说罢高筠歪过头,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账下众将面面相觑,一位年轻的裨将,抱拳道:“我等承蒙元帅厚爱,才有今日,韩泰定当追随元帅同生共死。”
高筠看向后生韩泰,投以敬重的目光。其他人也道:“对,现在我们即使回去,也一定会被荀谋斩尽杀绝,不如为陛下死忠。”
第二百六十八章 生死交易
安世卿若有所思地看着手中的宝剑,一直没有表态,高筠也发现了他的变化,于是道:“安将军,您一门忠烈,现在荀谋正准备图谋篡位,如果真的得逞,安爵爷一定会有危险。我想您还是立即回京安顿好。陆……”高筠迟疑刹那后继续道,“陆佐又是您家的姑爷,你们还有投奔之处。”
“人各有命!”安世卿短叹一声道,“现在我即使回去,恐怕也于事无补,况且我父亲一向谨小慎微,从不过问朝堂争斗,如果荀谋真的得逞,他一定需要更多的人支持,我想我父亲应该会是他第一个想安抚的官员,他们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狂风怒号,飞沙走石间,天边乌云翻涌,伴随着天际黑烟滚滚,一队又一队的骑兵由远及近。
高筠点齐人马,所剩骑兵不过一万,步兵两万,弓箭手六千。于是先下令弓箭手发起第一波防御。瞬间箭如飞蝗,敌军骑兵应声倒下者甚众。但是奈何地势一马平川,敌方骑兵攻势勇猛快速,瞬间飞奔至眼前。高筠立即下令步兵正面冲锋,骑兵两翼包抄。
双方杀得眼红间,不知几时雷声大作、暴雨倾泻。
就在双方难分难解之时,殷季领着一队人马赶来支援。高筠眼见着敌方又来援军,心下瞬间凉了半截,再看看眼下的形势,可能撑不了半个时辰就得全军覆没,一时间起了其他念头。高筠正在思索间,只感觉身后一阵冰凉,回头看时,原来自己背后已经中了一刀,只是雨水和身上的血水混杂,已难以区分,除了感觉一阵冰凉外,再无疼痛之感。高筠挥舞手中长枪,立即将来人刺在马下,继续左冲右突。不远处安世卿陷入了敌军包围,高筠立即拍马上前解围,只是偏巧胯下马被泥坑绊倒,高筠刹那间滚下马来。原本包围安世卿的人马接着蜂拥而上围剿高筠。
霍瑨原本四处搜寻高筠而不得,这下看的分明,立即舞动手中银枪,杀上前去。
这边殷季听说师傅的舅爷安世卿也在,于是四下寻找。左冲右突间,身边忽然有人大喊,安世卿就在前面,殷季赶紧追去。还好来得及时,发现安世卿正被重重包围,身上伤痕累累,战袍都被鲜血染得通红,殷季立即下令安世卿要抓活的。
而安世卿见高筠摔下马来,立即拨转马头,前去支援,未曾想自己的坐下马也被敌军绊倒。幸而安世卿反应迅敏,立即持枪做防守状,几个喽啰想趁机活捉他,反而丢了性命,其余的人见状纷纷不敢上前。高筠和韩泰此时也已经杀到安世卿跟前,三人背对着防守,虎目圆睁,环顾四周,现在就剩下他三人了,但他们已然毫不畏惧。
此时义军已经将高筠三人围得水泄不通,如狼似虎的士兵们手持长枪,阵型稳固,就等着霍瑨一声令下。
“看来今日我等性命要交代于此了。”高筠冷笑道。
“能与元帅一同死战,是末将之荣耀。”韩泰也丝毫无惧色。
安世卿道:“现在说这个太早。”
话音刚落,人群忽然散开一条路来,大雨瓢泼间,一个白色的身影,显得极为高大。那人骑着高头大马,晃悠悠地来到阵前,定睛看时,原来是霍瑨。
“高筠,我们又见面了。”霍瑨一声狂笑,“没想到你也有今日吧。都说你是大汉一等一的高手,那是因为你还没遇到老子。”
高筠道:“要动手就快些,何必废话。”
殷季此时拍马来到霍瑨的身后,耳语道:“霍大哥,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安世卿和高筠必须都活着带回去。”
霍瑨一皱眉,颇为不悦,“我自有定夺。”接着朝高筠喊道,“我知道你和陆大哥他们都有交情,但是既然你为假皇帝卖命,就和义军不共戴天。”
高筠道:“今日老子根本就没打算活着回去。”
“好!”霍瑨道,“我敬你是条汉子。给你个机会,你若答应和单挑,只要你赢了我,我便放了你,若是你输了,就留下你的脑袋。”
高筠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脸狐疑地和安世卿面面相觑,安世卿朝他一点头,表示可以一试。高筠继而高声喊道:“可包括我两位兄弟?”
霍瑨轻哼一声,但还是答应道:“可以。”
此言一出,让殷季也替他着急,“霍将军,军中无戏言,说话可不能这般随意而为啊,若是误了大事,宁王和陆大哥,都为责怪下来。”
“殷季兄弟莫急,我只想和高筠比试一番,更何况,他根本赢不了我。”
“你可不知,当初他跟我师傅都能切磋一番,可是有些真本事的。倘若真输了,你我吃罪不起啊。”
“凡事有我担着。”说罢,霍瑨翻身下马,昂首阔步走至高筠跟前。
高筠整装束发,撕下衣袍,擦了擦有些血迹的银枪,“来吧。”
霍瑨舞动长枪,如银蛇出洞,直取对方面门。高筠也毫不惧怕,左格右挡、见招拆招,霍瑨根本就找不到破绽。
风驰雨骤,雷电交加,场边观战的人看得惊心动魄,浑然不觉身上的伤痛和雨水,看至惊心处,甚至有人跟着身子颤动。
酣战至黄昏,天边雷停雨歇。高筠渐渐觉得体力不支,看着霍瑨招招致命,每一招都刚劲有力,手上的银枪似乎有些感觉力不从心,每次格挡都像是泰山压顶,如果再这般形势下去,必然输给他。想到这里,高筠奋力将对方长枪格开,卖个破绽后,迅速回身就走。这边霍瑨知道高筠这是故意使诈,但是眼见着形势占优,自己又一身的力气,哪里怕他这比武时大家惯用的伎俩,于是紧跟着追上去。高筠见状心中暗喜,一把银枪如猛虎回头,直戳向霍瑨胸口。霍瑨早有准备,但是用枪格挡已然来不及了,只能将身子一侧方才躲过。可就在侧身间,未料高筠身手如此敏捷,紧跟着转身时左脚高抬,朝着霍瑨的脸横扫而来。霍瑨当即倒在地上,正待起身,高筠的银枪已经抵在他的眉心。
霍瑨有些不服气,眉毛轻挑,笑道:“杀了我,你们就可以走了。”
高筠抬眼看了看四周,叛军此时个个手持利刃,如凶神恶煞一般,随时都有可能冲上来,高筠也明白,杀了霍瑨只会让安世卿他们都丧失机会,“只要你答应我一个条件,我就饶你不死。”
“你觉得我会答应?”霍瑨恶狠狠地道,“我今天就是来为陈退之报仇的。”
“可是现在由不得你先做决定。”
“你想让我放了你?”霍瑨嘴角一扬,“你做梦,今天你必须死。”
“那也得你一起陪葬!”高筠怒目直视道。
“你觉得我会怕吗!”霍瑨丝毫没有退缩的意思。
高筠回头看了看安世卿和韩泰,瞬间又平静下来,“我可以死,我也可以放了你,现在我只有一个条件……”
“你想我放了你的手下是吗?”
“只要你答应我,放他们走……”
“不行!”霍瑨毫不留情道,“安世卿他是陆大哥要的人,至于另外一个,看在你的份上,我可以放了他。”
高筠略顿了顿,安世卿是陆佐的舅兄,想必不会有事,既然他能放过韩泰,也是好的。
“不要……”韩泰怒吼道,“元帅,不要答应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