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农家女
秋高气爽，正是一年中最美的时候，一大早，小百里村家家户户烟囱上都冒出了炊烟，饭菜的香味飘出老远。
沈家三房的小女儿沈七夕穿戴好了衣裳，捏着一早起就一跳一跳疼不知道怎么回事的手指，站在屋里看着面前的土炕，还有屋里虽干净却老旧的摆设，耳中听着外头娘在厨房忙活的声音、大姐喂猪的吆喝声，还有二姐不知跟弟弟说什么的声音，忍不住就愣起了神儿。
“夕儿，夕儿，你这丫头，又想啥呢，娘叫你半天了。”不多时，三房的二女儿沈云朵推门进来，看见小妹站在炕边儿发愣，过去就敲了她头一下。
“哎呦，二姐，疼。”七夕被二姐敲得回过神来，忙抬手捂住额头，笑嘻嘻道。
“活该，谁叫你又犯傻，站这儿想啥呢，娘叫你快过去呢，你个小馋嘴丫头，不想吃好东西了？”云朵明知道小妹是故意装可怜，还是伸手过去帮着揉揉，只是嘴上却是不饶人。
“要吃要吃，我这就去。”七夕忙点头表示自己要吃，随即想到昨儿个晚上偷偷求了二姐半天的事儿，又忍不住确认道：“二姐，昨儿晚说的事儿，咱们饭后就去，行不？”
云朵听了有些犹豫：“你还真要去？去干啥，二舅家是离得不远，可没事儿咱家人从来不进镇里，再说今儿个也不是集日啥的。”
“可也没人说不许咱们去啊，不是集市就不能去看看了？”七夕看二姐有些意动，连忙继续游说道：“咱们再带上小弟，这几天石头憋在屋子里没出去玩，可把他给闷坏了，还是个孩子呢。”
云朵听了就忍不住笑了，伸手掐了掐妹妹的小脸儿：“还说石头小，你也不过就比他大一岁。”
七夕抗议地躲了躲，又凑近问道：“二姐，那你这是同意了？”
“同意了，能不同意吗，你这丫头越大主意越正，我算看出来了，我就是不去，你也得偷着跑去，回头爹娘该担心了，还不如我跟着。”云朵叹了口气道。
“二姐最好了。”七夕立马抱住二姐的胳膊，可劲儿给二姐灌迷汤。
“姐，姐你好了没？”七夕笑嘻嘻看着二姐，正得意自己越来越能拿住二姐了，还打算再溜须几句，就听小弟小石头的声音从外头传来。
“喔，好了，就来。”应了一声，站在炕前，努力伸手要把衣服给抻平整，苦恼地皱着小眉头又扒拉了一下还翘着的衣角，七夕百思不得其解，昨儿个晚上明明就把衣裳好生叠了放着，怎么一早起来还是皱了？
穿过来半个月，好不容易适应了八岁小女娃的身份，总不会连件衣服都摆不平吧？
不死心又抚了抚，外头小石头又喊了两声，七夕干脆不理它了，转头就要往外走，却被云朵一把拉住，两手抻着衣襟，用了股巧劲儿，衣裳看起来就整齐多了。
还没等七夕出门，门“砰”地一声被撞开了，刚七岁的小石头闷头就要往里冲。
沈家三房的大女儿沈云容喂完了猪正站在门口喂鸡，看见小弟钻头不顾脑的架势，忙一把拉住了，虎着脸训斥说：“石头你慢着点儿，当心再磕了碰了，我就告诉娘把你拘在家里头，往后再不让你出去了。”
石头被大姐拉住了，挣拔两下没挣动，不得已停下脚步，扭头笑嘻嘻看着大姐，讨好地道：“大姐，那你帮我叫三姐快点儿，待会儿大伯娘她们就回来了。”
云容另一只手还拿着簸箕，只得笑着瞪了小弟一眼，才扭头看向小妹：“夕儿快着点儿，娘都在厨房等着了，你们趁热去吃了，要不等她们回来又该闹腾了。”
“嗯。”七夕听见了姐姐和弟弟的话，一瞬间觉得有些心酸，还是小孩子，却是都知道吃个东西要避着人，要不就这一口东西都吃不消停，笑眯眯应了，干脆小跑了过来，冲着大姐笑了笑，拉着小弟就往厨房跑。
“夕儿石头别跑，当心摔了。”李氏正走到门口看小女儿小儿子怎么还不过来，见俩孩子跑过来，又忍不住念叨了一句。
“娘，石头说……”七夕笑眯眯张口还来不及说，就听院里大伯娘于氏的声音响起：“老三家的，饭好了没？咋还不放桌子？这下地的都快回来了，可是你家老三整日享福干得少了饿不着，我们这下死力气干活儿的可是饿得前胸贴后背了……呦，这是什么味儿，怪香的？”
“娘……”小石头听到大伯娘声音吓了一跳，惊慌地看向那蛋羹。
李氏正拿着碗不知放哪里，沈家大房媳妇于氏进了厨房，一打眼就瞧见李氏手里还冒着热气的鸡蛋羹，登时就炸了：“老三家的，你这是干啥呢？我们这一天累死累活的下地，你这躲家里头给你家娃吃小灶，你咋有这个脸呢？”
李氏闻言有丝窘迫，赶忙解释道：“大嫂，不是的，这是上次夕儿病了娘给的，没舍得一下都给孩子吃了，隔三差五拿出来一个补补身子。”
李氏这话说得没错，她也不是非得背着人给孩子吃，这是小闺女半个月前因为冒雨帮家里送东西发烧了，是孩子她奶一气儿拿出来三十个鸡蛋，说了这些个鸡蛋就都给小的吃了。
可毕竟院子里这么多孩子都看着，她也没独吞，前头的还是孩子们一起吃了，只留下这么几个来，想着时不时蒸了给两个小的解解馋。
沈家的规矩，因为孩子多，半大小子各房加起来好几个，老爷子就发话十岁以下的小孩子不用跟着下地，其实是怕糟蹋了粮食，她这才想着留着这时候赶早做了给俩孩子慢慢吃，毕竟孩子太瘦了。
“娘给的？娘给的还不是家里的，娘给的就是天上掉下来的？就你们家丫头小子金贵，那病了都哪百年的事儿了，这满院子的人谁也没吃上一口鸡蛋羹，他们一个小孩子家家的，有个小病小灾的就值当一直拿着说嘴，也不怕吃在这老的老小的小前头折寿？”于氏霹雳巴拉说了一阵，上来就要抢那碗鸡蛋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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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做什么冤枉我？
“她大伯娘，你这是说啥呢，你咋能咒夕儿？夕儿身子不好家里谁不知道，要不是你拖着吵着说不给去请郎中，夕儿那病能拖得厉害？”李氏见她来抢，忙伸手护着那碗蛋羹，一着急只得递给身后的女儿，生怕真被抢走了，又听她骂孩子折寿，老实性子也被激怒了，顿时转头怒瞪着张氏说道。
于氏被说得一愣，随即马上口沫横飞地反驳道：“你这是赖上我了咋地？我这一天为这一大家子操心费力的，还捞不着你一句好了，你拿我当大嫂了吗？”
李氏被吓得退了一步，于氏更得意：“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你们家老三这一年到头的吃药请郎中，家里那几个银子都给掏空了，我说啥了不？就你家孩子金贵，有个头疼脑热的就要请郎中，谁家孩子不都是这么长大的，一家子都只等着张嘴让我们养活，让我们累死累活给你家养孩子，你还有脸说，你脸皮咋恁厚？”
李氏哪里有这样牙尖嘴利，又一向被于氏数落惯了，登时被气得说不出话来，直抚着胸口吧嗒吧嗒掉眼泪。
七夕刚才被娘把她和小石头一把护在身后，手里还要护着那碗蛋羹别翻了，也别被大伯娘给抢去，这会儿听见大伯娘的话，也顾不得怕娘着急，就从后头站出来，冷眼看着于氏道：“大伯娘，你说的这是啥话，我爹去年是病了，可到底请没请大夫，抓没抓药，谁心里还没个数，你这空口无凭的乱说啥？再说为一家子操心费力，那也是我爷和我奶，我奶是说了让大伯娘学着掌家，可还没说把权利都交给你，怎么我奶让我们吃的鸡蛋，大伯娘这头还要要回去？我奶说话不好使了？”
这些事七夕自然都不知道，但来到这儿的一个月，没少听急脾气的二姐和二哥念叨，唉声叹气的，说什么爹的病要不是这么拖着，家里不肯早早给请了大夫抓药，也不至于到今天这样，只恨他们还没本事赚钱，要不一定先给爹治病养身子，现在于氏还敢这么满口胡言，良心让狗给吃了？
“娘，你别哭。”看见娘被欺负得直哭，七夕伸手拉过小石头，把碗递给他，让他好好拿着挨在娘身边，这才转头看着于氏气道：“大伯娘，你在这里跟我娘说啥，这鸡蛋是奶给的，有话你冲奶说去，奶要说不让吃，我娘肯定一个不动。”
“就会拿你奶说嘴，知道你奶不在家咋地，也不知道偏心个小丫头片子有啥用，将来早晚要嫁出去，白给人家养了闺女，还吃什么鸡蛋？”于氏还死盯着那碗蛋羹，横着眼睛顺嘴贬斥了一句，身子一扭，就要探身越过七夕去抢石头手里的蛋羹。
“大伯娘你说奶偏心最好上院门口说去，等奶回来说，当着大伯的面儿说，当着全村的面儿说。”七夕跟着顶了一句。
猛然看见她的动作，心里本就气她欺负娘，又心急护着小石头，一低头正瞧见地上的石块，当下想也没想就赶紧身子一蹲，小个子不高却正好撞到于氏的腰部，借着力道顶了一下就猛地闪开。
“哎呦。”于氏不防备被七夕给拦了一下，小孩子猛地一撞也有几把子力气，顿时控制不住朝着侧面就扑了出去。
也该着她倒霉，正正是侧脸朝下，脸上顿时就蹭出划痕来了，一丝丝血冒出来。
“大伯娘，你这是咋啦，咋院子里好生站着还能摔倒？”七夕反应极快，赶在于氏站起来之前，赶紧两步跑过去蹲下。
趁着扶她的动作，把拳头弯起来下死力气打到她肋骨处，拳头刚一挨上就左右上下的用力一晃，这样比打在她身上还疼，还不容易打坏，这动作从前她不知道用了多少次，就算现在因为年纪小力道大打折扣，但也够人受的。
“你个小贱人，你敢打我？”于氏摔得还没反应过来，就又被猛地击中，顿时疼得直不起腰来，脸还疼得嘶嘶叫，抖着手摸到点儿血丝，登时就呼哧呼哧喘气，红了眼睛大叫，爬着就要扑过来厮打。
七夕可不会站在那里等着挨打，站起来猛地退后两步，手里刚才顺手捡起来的有些尖利的石块晃了一下，看着于氏冷笑：“大伯娘说啥我咋听不懂，你自己摔伤了我好心扶你，你做什么骂人？我娘还在这里，我又不是吃你的饭长大的，凭啥白受你冤枉？”
李氏跟女儿儿子站在后头，全都被这突然的变故给惊呆了，这会儿还没反应过来，怎么说着说着话，本来还担心于氏过来抢，不知道护不护得住要给孩子吃的，却一转眼于氏就哀嚎着脸上受伤涕泪横流。
“夕儿，这……”李氏吓得声音都有些抖了。
于氏跋扈了这么多年，就算她心里也很气，但从来都没想过还可以看到她这样吃亏，心里首先涌上的不是解气，而是害怕，看着于氏脸上的血丝，就想要过去扶。
“娘，你可别过去，我好心扶大伯娘，她还冤枉我，娘你要是过去，说不定大伯娘还得说是你推她的。”七夕一把拉住她娘，顺嘴就倒打一耙。
她才不会让娘过去，她娘亲这性子，过去就是给于氏欺负的，可得给吓唬住了。
李氏听了女儿的话果然有些犹豫，想过去又怕真被说中，毕竟刚才于氏不识好歹骂女儿她可是听得清清楚楚，再看看于是恨恨看过来的眼神，心里一赌气，就站住不动了。
云朵闻言看了小妹一眼，刚才她怕娘吃亏，就挡在了娘亲身前，后来又怕小妹吃亏，跟着往前冲了一下，正好将娘的视线给挡个正着，是以娘什么都没有瞧见，但是她可是瞧了个清楚，刚才分明就是小妹主动出手的。
“哎呀，杀千刀的，一家合起来欺负人啊，老天爷开开眼，大家伙都来看看给评评理，我们这一大家子养着你们，还闹了一身的不是？死丫头片子还敢打人，你家还有功了是不是？”于氏被气了个倒仰，在三房这里她哪吃过这亏，当下就喊起来。
第三章 欺软怕硬
想要往前走，但看三房三个女儿挡在李氏跟前，七夕手里还拿着石头，有意无意朝她晃晃，就有些打怵，这丫头刚才下手是真狠那，狼崽子似的，说到底就是欺软怕硬。
“谁也没说谁有功，这事都在那摆着，谁都不是傻子，老说道也就没意思了不是？”七夕撇撇嘴，凉凉地说道。
“再说大伯娘老说我爹不能干活，我爹也就今年损了身子才受不得累，但该下地的时候也没说在家里待着，真要说起来也不比大伯二伯干得少，跟大伯娘你三天两头病着不下地，还连饭都不做的时候，那更是没法儿比了，我还真不觉得我家是你给养着的。”
“你个小丫头片子胡咧咧啥，你爹以前出力多，我家还少干了咋地，你大伯和你堂哥他们哪个不是出力的好手，还比不上你家这一窝老的不中用小的不成形的。”于氏缓过劲儿来，一咕噜爬起来，半点儿不觉得心虚，却还知道避过了自己，专挑着她男人和儿子说。
七夕刚要反驳，眼尖瞧见于氏身后大门口人影一闪，小姑惠君正走进来，忙一抬手把石头扔到了于氏脚下，扬声说了一句，语气委屈得不得了：“大伯娘干啥非说是你们养着的，我爹身子不能吃重，是奶说让我爹比往年少干些，就这都没比谁少干，奶心疼儿子，我爹也不是那躲懒的，我娘也因为这个天天做饭，我们兄弟姐妹都帮着，连到该你做的时候也都我们做了，大伯娘你还想干啥，非得不听奶的话，非得跟奶对着来？”
“谁跟你奶对着来了，你奶那是偏心，你们干啥还不是应该的，白吃白喝……”于氏背对着门口没看到小姑子进来，听见七夕小嘴叭叭叭地说个不停，当下就恼了，张嘴嚷道。
“大嫂这说的什么话？自家的兄弟谁干多干少的，爹娘还没说啥，大嫂倒是在这儿分派上了，是不是手伸得太宽了？”沈惠君皱着眉头走进来，看见三嫂被欺负得眼泪汪汪，又听大嫂指摘娘，不乐意道。
“小姑。”七夕叫了一声，擦着于氏身侧跑了过去，抱住刚进门的沈惠君的胳膊，抢先告状道：“小姑，我娘做饭呢，大伯娘来了又骂又嚷的，说什么鸡蛋羹不该给我吃，自己不知道怎么摔伤了，还非得说是我打她。”
沈惠君笑了摸了摸七夕的小脸，看了看大嫂脸上的擦伤，瞧着不严重，就干脆没理她，扭头冲着三嫂道：“三嫂，把蛋羹给我吧，我带夕儿和石头去吃，我看谁敢过来抢？眼皮子浅的，连孩子的一口吃食都要惦记，也有那脸在这儿吵吵。”
被小姑子指桑骂槐地说了一通，于氏脸涨得通红，到底没敢跟她掰扯，这小姑子一向嘴皮子利索，也不敢伸手去抢，脸色不善地看着沈惠君手里的碗，却是死站着不肯挪地方。
“夕儿，石头，跟小姑进来。”沈惠君看都没看她，转头就要带着小侄子小侄女进三房的屋子，接着抬手点了七夕额头一下，压低声音道：“小机灵鬼，还学会告状了。”
显然沈惠君是知道小侄女是故意挑着她进门的时候说的，不过她没看见先头的事，自然不知道于氏这回倒是没算全冤枉三房。
不怪她向着七夕，三哥一家一向老实，大嫂又是个没事也要生折腾出来点儿事的，她进来一看明显就是大嫂非要夺了那蛋羹去，心眼就针尖那么大，幸好三嫂不像大嫂，要不这家里还不翻了天了。
“爹回来了？”
惠君拉着小侄子小侄女，哪知人还没动，就听大嫂“嗷”地一嗓子，人拦在她身前，平时干活儿可没这么利索，脸却是冲着门口，死死地抻着脖子喊：“爹累坏了吧，赶紧洗把手，三弟妹给爹蒸了蛋羹，惠君给端着呢，快趁热吃了吧。”
说着还得意地看了李氏一眼，心道叫你们家使坏，现在爹回来了，想给你家孩子吃，门都没有，今儿个不但叫你吃不着蛋羹，我还要叫你以后都吃不着。
“大嫂，你这说的什么话，爹啥时候非要吃这一口鸡蛋了，娘早说过要给夕儿补身子的，你这是干啥，非要跟孩子抢是不是？”惠君皱眉看着大嫂咋咋呼呼的样子，顿时就冷下了脸。
“惠君你这说的啥话，我咋是跟孩子抢吃食，我这还不是孝敬咱爹，这家里但凡有个好吃食，那不该给老人吃，这大的小的谁还能吃在咱爹前头。”
“不说别的，就说你大哥，那平时就老跟你几个侄子侄女说，当小的就要有小的的样儿，别整天啥也不干还竟想着吃，老人给你吃那是疼你，咋地也不能心里没个数不是？还真就能吃起来没完了？咋就能吃得下？她就看不见爹那么大年纪一天累死累活的？”于氏一听就瞪大了眼睛，满脸她很有理的样子，半点儿不停顿地说道，句句都是在说说李氏不孝顺，只顾着自家孩子，眼里根本没有老人。
于氏可不是没有脑子的，平时咋呼是咋呼，但也不是不会掰扯，没理她都能找出几分理来，更何况今儿个她还觉得自己是真的抓住了三房的不是，要不也不能折腾了这么多年，叫人恨得牙痒痒，偏谁还都治不了她。
“干什么累活了？家里地都收完了，爹也不过是早上带着哥他们出去瞧瞧，连根草都不用捡回来，咋就累着了？你别拿爹说事，你刚才进来可不是说要给爹吃，还不是想进了你自己的肚子？”沈惠君气得有些发颤。
这个大嫂，就是搅家不嫌，就这么见不得三哥家一点儿好，还拿大哥说事，大哥那老实巴交的，要是能说出那话来，也不至于大房里叫她把持这么多年了，搞得家里三五不时就要闹一场，闹的不烦，她看的都烦了。
“又吵吵啥呢？”沈家院子门口站了一堆人，老沈头带着几个儿子一早出去转转，这会儿刚回来吃饭。
第四章 到底有多偏心？
七夕原本是站在于氏跟前，挡着不让她靠近自己娘，顺着声音扭头看见她爹苍白着脸站在后头，被老爷子和几个叔叔伯伯挡得只在空隙里露出张脸来，深秋清晨的风吹在身上本来没有多冷，她爹却好像是微微打着寒颤。
七夕看得一阵心酸，赶紧小跑过去越过老爷子扶住她爹，皱着小眉头：“爹，早上风大，你咋穿这么少就出去了，家里活都干完了，你身子这么不好，咋还不歇歇？”
七夕一跑，云朵也跟着过来，姐俩一左一右扶住爹，剩下小石头左右看看，睁开小姑的手，跟大姐一起守在娘身边，瞪着眼睛看着大伯娘，生怕她欺负娘。
沈承厚抬眼看看听见这话也好似没听见的爹一眼，眼神不由自主暗了暗，抬手摸了摸懂事的小女儿：“爹没事，就跟你爷出去看看地，累不着。”
七夕撇了撇嘴，说得好听，还不是因为老爷子没发话，一家子都跟没长眼睛似的，看不到她爹秋收时候硬撑着出力干活也就算了，现在都没什么活了，还什么都扯着他，生怕他多歇着一点儿，有时候七夕想，她爹到底是不是这家里亲生的孩子。
“爹，我扶你进去。”
眼瞧着老爷子那反应，七夕也算是看出来了，老爷子既然来了，凭着以往从来就没向着她家的，于氏又闹腾个不停，今天这事她们家也讨不到好处，七夕就想带着爹走开，省得她爹老实人被欺负。
“呦，这可真是自己的孩子知道心疼爹，老三，你这孩子可真孝顺，那你还不说句话，要不你家几个孩子护食，惠君都不敢把蛋羹给爹吃了。”这边父女亲近显然是又碍了于氏的眼，眼珠子一转，又开口了，这话却是冲着沈家老三说的，非要架着他不得不接话。
“大嫂，你……”惠君俏脸气得通红，心里恨她大嫂非得要生事。
“爹，大嫂误会了，不是孩子们护食，是……”沈承厚也被大嫂抢白得脸一阵红，又不能跟嫂子吵，就往前走了两步，看着他爹张口道。
“不是啥，你家那孩子狼心狗肺的，眼里还有谁，我是她大伯娘都敢打，那以后是不是连她爷奶都要打？啊？你们看看我这脸，小狼崽子……”于氏可不怕沈承厚，这个小叔子一向在家里不受待见，当下打断他的话，往前一凑，那手恨不得就指到脸上去。
“大伯娘，你干啥非得要赖我？那石头就在你脚下呢，这么多人看见的，要不是你非得上前来抢东西能摔着？你自己摔了就摔了，你还……”七夕一看冲着她爹来了，当然不能往后躲，只是这会儿可没有了刚才的跋扈劲儿，一手扯着衣角，一手怯怯地指着于氏脚下的石头，一副被于氏欺负得不敢说话的样子，嘟嘟囔囔小声说：“你骂我也就算了，还把全家都骂进去，我是狼崽子，那你是啥？再说大伯娘你就是想欺负人，也不能说这么无赖的话，我哪能有那个力气打人？我才多大？”
“我赖你？我无赖？你个小贱人……”于氏又火了，也顾不得注意就口不择言道。
“大嫂……”沈惠君大声叫道，一口一个小贱人，大嫂也太不像样子了，娘不在家，她就越发说话没样子了。
七夕有些害怕地抓紧了小姑，故意用不大不小的声音继续道：“就会看我小欺负我，看我爹娘老实骂我，当着爷和大伯的面还这么吵，这家里是大伯娘掌家了吧？人家都说这就是没规矩，还在院子里嚷嚷，叫左邻右舍的看笑话。还说什么我打的，我看就是平时欺负人太多遭了报应，活该！”
“夕儿……”于氏一没声音，院子里头这么静，大家自然都听见了七夕的话，沈承厚有些尴尬地出声训斥了一句，可到底还是气大嫂非得要赖到女儿头上，那么小的孩子哪里伤得了她，就也没再说什么。
七夕也不还嘴，挨着爹更近了些，一副不甘心被冤枉的委屈的样子，一看就比于氏那张牙舞爪的样子更可信。
“你是死人啊，就看着他们一家欺负你老婆，你看看我这脸，你就看着那死丫头下死手打我肚子？”于氏愣了，一看周围人的眼神，知道被这死丫头一通说现在没人信自己，当下气不过就冲着自己男人喊了一句。
“你……”沈家大儿子沈承业被老婆指着鼻子骂，也红了脸，却说不出话来。
“行了，大清早的吵吵啥。老大家的，不该说的话别说。夕丫头也是，这不是也好得差不多了，家里如今也没啥活儿要忙，什么鸡蛋补不补的我看也不用了。”沈承业不会反驳，可有人会，沈老爷子一张嘴就决定了所有事，想了想，又添了句：“惠君回头告诉你娘，也别太惯着孩子了。”
这是最后给没在家的老太太还找补了几句，怕当着全家折了老太太的面子，以后儿媳妇们不好管了，可却是半句都没提别的。
七夕感觉到爹爹的手一抖，她赶忙抓紧了，转头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沈老爷子。
进门半天，看见大伯母跟个泼妇似的非要跟孩子抢一口吃食他啥也不说，听见她说她爹身子不好需要歇着他啥也不说，于氏不顾脸面口出恶言也不制止。
现在眼看着于氏没理了骂了他大儿子才有反应，到头来一张口还把她娘亲千省万省的鸡蛋给停了，到底是心长得多偏才能说出这话来？
“爹……”沈惠君看着三哥三嫂带着孩子们显得很可怜地站在那里，跺了跺脚，忍不住高声叫了一句。
“你个姑娘家家的，啥都跟着参合，赶紧进屋摆桌子吃饭了。”沈老爷子却是摆了摆手，没理小闺女的抗议，转身背着手走了。
沈惠君暗自气恼爹爹，又转头看着大嫂一脸得意的样子，知道爹开了口这事儿就算是定了，再气恼也没办法，狠狠地瞪了大嫂一眼，一甩头进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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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脸不红气不喘
于氏被小姑子瞪了，暗地里撇了撇嘴，敢跟李氏闹腾，那是知道李氏性子绵软好欺负，她可不敢跟这个泼辣的小姑子吵。
还有老爷子那里，她也不敢再闹腾，刚才一张口她就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当着公公的面骂了男人，公公这辈子最好的是脸面，她是一时脑子懵了才忘了，要不是这样今天她也不会善罢甘休。
老沈头走了，站在门口的沈家兄弟几个才挪脚步，沈家老大沈承业一张黝黑的脸这会儿也涨得通红，显然是自家媳妇儿这一通闹叫他没脸，媳妇儿以前也这样过，这是老毛病又犯了。
伸手拍了拍三弟，过去黑着脸冲着于氏说着一句：“又闹腾啥，全家就你能折腾。”
于氏根本不痛不痒，丈夫性子啥样她知道，回头还不是听她的，还真叫他给说对了，她就是要闹，吃吃吃，她吃不着谁也别想吃，自家男人笨嘴拙舌的，也就能这么说几句，能顶个鸡蛋吃是咋地？
没顶嘴跟着往回走，只是临走摸着自己脸上的擦伤，恶狠狠地瞪了七夕一眼，咬牙切齿道：“小兔崽子，你给我等着。”
今天被个小丫头片子给算计了，这口气说啥也咽不下去，看她怎么收拾三房的那一窝吃闲饭的。
一时间院子里就只剩下三房一家几口，刚才还显得拥挤的院子，现在看着空荡荡的，也有几分凄凉。
七夕眯着眼睛看着老爷子消失的方向，又看看大房紧闭的房门，冷笑了出来。
看，这就是沈家人对她们三房的态度，刚来的时候她还有些不明白，后来还跟她爹娘一样怀揣着希望，现如今她算是看清楚了，在沈家，她们三房就是外人，是多余的，连吃个鸡蛋的资格都没有，连病了歇着的资格都没有。
这也是老爷子出现之后，她除了故意说了爹身子不好想要看看他反应之外，就再也没多解释一句的原因，因为她知道就算是逞了一时的口舌之快也根本就没用，从来有老爷子在的时候，都不是给他们主持公道的，而是不管她们跟谁争执，不管有没有理，到最后要让步的都是她们。
所以她就没想着靠别人，人家欺负她，她就一定会靠自己讨回来公道，比如今天的于氏，这都还是轻的，不是让她等着吗？那她就等着看，看最后吃亏的是谁。
七夕真是不明白了，她自问这半个月看得清清楚楚，这院子里要说勤恳，真是就数三房的大大小小干活最踏实，长眼睛的都看得到，可怎么就这么不受老爷子待见，难不成老爷子的心天生就长偏了？
“她爹……”李氏脸色也不好看，担忧地看着孩子她爹。
刚才公公的态度她自然清楚，就差明说向着大嫂了，其实李氏自己没啥，嫁过来这么多年，就算以前还有什么念想，也早就看清楚死心了。
但她担心的是孩子她爹，公公偏心她早就知道，也习惯了，但孩子她爹到底心里还是不一样的，可这一次一次的，心怕是也寒了。
“走吧，咱们进去吧，要吃饭了。”沈承厚一手牵紧了小女儿，强撑着挤出个笑容来，尽量不叫妻儿看出他心里的难受。
七夕听见爹娘的话回过神来，咬着嘴唇想了想，就一把抱住她爹的胳膊，笑嘻嘻压低声音说：“爹，走，咱进屋去，我有话跟你说。”
“啊……”沈承厚被小女儿贼兮兮的笑容吓了一跳，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连拖带拽地拉进西厢房了。
七夕回头给她娘一个“放心”的眼神，告诉她娘不用担心，爹那里有她负责开解好，就一路小跑进了屋子。
李氏看着丈夫被懂事的小女儿拉走，这才松了口气，女儿儿子都懂事，有他们在一旁闹着，丈夫怕是也没功夫去难受，倒是叫她省了不少心。
“娘，咱也去端饭吧，要不啥都剩不下，爹那里有夕儿和石头，娘别担心了。”云容轻声开口，知道她娘还是在担心。
“嗯。”李氏看了看身旁的大女儿二女儿，微微叹了口气，抬脚去了厨房端饭。
沈家人多屋子少，正是因为连着正房都不大，所以沈家吃饭一向是几个儿媳妇轮流做，做好了按着各房的人领了饭回屋去吃，往前也都是这么轮的，只是现今沈承厚受了伤身子不好，李氏自觉三房出力不比以前，常常不该她做饭的时候也抢着做。
幸好云容和云朵也大了，总是跟着娘一起忙活，小姑惠君也常过来帮着嫂子，才没那么累。
一家人回屋吃饭，李氏忍不住担忧地看着小女儿，对丈夫道：“她大伯娘本来就不喜欢咱家孩子，夕儿今天也没让着她，这下不得记恨上？”
“娘，你怕啥？今天的事本来就不是咱们的错，就这大伯娘还一直嚷嚷，根本就是故意找事，她那么大的人还要我让着她？”七夕早就想好了怎么说，看着她娘道：“再说了，就算咱们今天都认了，由着她诬赖，那人家也不会领咱们的情，没准还觉得咱好欺负，以后更变本加厉了，这不没完没了了吗。”
说着话感觉到二姐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七夕脸不红气不喘，愣是镇定自若地说完了，半点儿心虚都没有。
李氏跟沈承厚闻言对视一眼，都没有说话，显然小女儿的话说到了他们心里，大嫂还真就是那样的人，欺负软的怕硬的。
“没事儿，娘，我又不是真的打她了，她也赖不着我，我一个小孩，她还能把我咋地，实在不行我就去找我奶，有奶护着我，谁也欺负不着我。”看爹娘听进去了，七夕转了转眼珠子，赶紧想辙让爹娘放心。
“你就别说孩子了，这孩子机灵，以后咱再多看着点儿就是了。”沈承厚叹了口气，心疼地看着小女儿，要不是他没能耐，孩子也不用受这冤枉，还担惊受怕的。
七夕看着她爹正心疼，赶紧扯开话题，又想到刚才的事儿，觉得今天还是应该待在家里，就跟爹娘说说明个儿想要上镇里去一趟。
沈承厚听了停下筷子：“去镇里干啥，要瞧热闹那也得赶集再去不是？”
第六章 抓鱼做菜
“爹，我不是去玩儿，我是想舅舅舅母了，还有表哥表姐她们，我都好久没看见她们了。”七夕犹豫了一下，还是笑嘻嘻说道，一脸祈求的样子看着她爹。
其实七夕也没打算瞒着爹娘，这事儿要是一次两次还行，可要是往后还想长远，爹娘就必然得知道，但眼见现在她就是个八岁大的女娃，平时牙尖嘴利些还没啥，全家都是老实性子，她不出头谁出头？
可这是要赚银子，就算她肯老实说她看村东头鱼塘的鱼都没人吃，想要抓鱼去做菜，然后换银子，那也得家里人相信不是？
所以就得先撒娇，缠着爹娘同意她去了，等确实能换了银子再给爹娘说，到那时可不比现在说多少都管用。
夫妻俩对视一眼，李氏对着丈夫摇了摇头，想开口不让孩子们去，孩子太小，路上她也不放心，再说去了也是给弟弟家添麻烦。
七夕看出来她娘不想让她们去，赶紧扭头冲着她爹笑：“爹，你就让我去吧，二姐也去，爹不放心我跟石头，还不放心二姐？她可是大姑娘了。”
“噗嗤”一声，云朵被逗笑了，用筷子另一头敲了小妹一下：“就会拿我说嘴，你怎么不说是你缠着要我跟你去的？说得好像我跟你一样赖着要去。”
七夕不理她二姐，抬手抗议了一下二姐动不动就打人，继续期待地看着她爹：“爹……”
沈承厚想了想，还是败在了女儿的眼神下，点了头：“那就去吧，反正家里也没啥事，路上可要听你二姐的话，到了舅舅家别添乱，玩会儿就早点儿回来。”
其实他知道妻子的意思，可他心疼孩子，觉得孩子们都懂事，好吃的好穿的都没捞着，现在家里不忙了，去玩玩他就不忍心拒绝了。
再说镇上也不远，还有二丫头跟着照看，乡下孩子都皮实，这点儿路也不算啥，路上遇见的也都是乡里乡亲的，也没啥可担心的。
“爹最好了。”七夕一见她爹点头，马上一顶大帽子扣下去，根本不给她娘再说话的机会，她就知道她爹惯孩子。
李氏见丈夫都点头了，只得无奈地也跟着点头，笑着瞪了小女儿一眼：“怪不得你小姑说你是个鬼机灵。”
七夕达到目的心情大好，完全不在意娘亲瞪她，谁看她她都笑眯眯回看回去，惹得云朵说小妹这是中邪了，往后没鸡蛋吃了还这么高兴。
七夕也不反驳，心说谁稀罕那几个鸡蛋，要不是想着给爹和小弟多吃几口，她才懒得跟于氏那个胡搅蛮缠的吵，眼下她心思都放在怎么赚银子上，等她有了银子，就给爹买各种好的补身子，别说鸡蛋了，下蛋的鸡都可劲儿吃，眼气死于氏。
沈承厚夫妻俩可不知道小女儿的心思，还以为她是孩子心性，听见可以去镇里玩，就忘了鸡蛋的事，倒是也松了口气，要不真不知道怎么跟孩子解释稀里糊涂鸡蛋就没了。
在家守着爹娘一天，于氏那头看着没什么动静，七夕琢磨一下，还是决定先去镇里一趟。
次日一早吃过饭，李氏虽说先前想拦着，但这会儿比谁都宠着，也不让二女儿跟着洗碗，给几个孩子都收拾利索了，叮嘱路上小心，去了给弟弟弟妹一家带个好，这才放她们走了。
七夕出门之前先绕到柴火堆后头，将昨天翻出来重新修理过的网兜给拿上，也亏得她先前去村东头的鱼塘看过，估计平时真没人去捞鱼吃，里头鱼多得很，要不就凭着这小网兜，她还真不信能捞上鱼来。
“夕儿，你拿的那是啥？”云朵皱着眉头，仔细看了看小妹手里的东西，有些不确定问道：“你要捞鱼？”
到底年长两岁，就算家里很少吃鱼，但云朵还是见过家里爹爹和哥哥抓鱼，家里大网小网都有，就是很少用。
不只是她家，她们村里所有人都不怎么吃鱼，鱼塘里头鱼不少，但不管怎么做那股子腥味都没法去了，听说就连镇里县里的酒楼都很少做鱼。
往常也只有年节的时候，饭桌上才会出现一盘鱼，为了那年年有余的好兆头，但也就是每人吃上一筷头，再就没人肯动了。
所以她这会儿看见小妹拿渔网才觉得好奇，不年不节的，捞鱼做什么？
“姐，你会捞鱼不？”七夕知道她姐在想什么，她也懒得多说，决定今天干脆什么都先做了再说。
“会是会，可是你捞鱼要干啥，那鱼吃着可腥了。”云朵点了点头，却还是提醒妹妹道。
“这个你不用操心，姐你会就行，待会儿教教我。”七夕一听高兴了，推着她姐赶紧往前跑，她迫不及待要开始试试了。
小石头跟在后头，看一眼二姐再看一眼三姐，也不知道到底要干啥，只知道待会儿要捞鱼，就也高兴了，平常家里不怎么捞鱼，爹娘也不让他往鱼塘那边儿去，其实他觉得那里挺好玩。
鱼塘就在村东头，沈家在村子中间，往东一直走，拐个弯儿不多时就能瞧见鱼塘，过了鱼塘再转出来，就是出村的路，一直通往镇里，小百里村算是离镇上最近的村子了。
这会儿家家户户都刚吃过饭不久，孩子们也都还没出来玩儿，姐弟几个一路上也没遇见什么人。
到了鱼塘边，更是清清静静的，只有深秋的朝阳，像是隔着一层红纱一样，照过来的光都显得红艳艳的，可洒在鱼塘上面，却是波光点点，整个鱼塘像是洒满了碎金子一样。
当然，在七夕的眼中，这鱼塘那就是个小金库，因为她看见鱼的同时，觉得自己几乎就等于看见了白花花的银子。
“石头你就在这儿站着别动，我跟二姐去捞鱼。”刚到鱼塘边，七夕就心情大好地发话道。
石头才七岁大，虽然她这小身子也才八岁，但毕竟不是真的小孩子，她自己有分寸在水边能保护好自己，再不济就是掉下去了她也会游泳，但小石头可不敢让他往水边凑。
“姐，我也能帮你捞鱼。”小石头有些不乐意，委屈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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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人善被人欺
“我知道你能，但是今儿个咱们要捞得少，我跟二姐就够了，等下次，下次你再帮姐啊。”七夕拍了拍石头的头，安抚道：“往后捞鱼的时候多的是，就怕你到时候不愿意干活。”
“那说好了以后让我捞。”石头扁扁嘴，有些勉强地道。
说是鱼塘，其实大概就是自己形成的，北方村子里大多都有这么个鱼塘，只是有大有小。
小百里村的这个地方倒是足够大，可大概也没人打理过，周围杂草丛生，也不是什么规矩的形状，七夕沿着近处的边沿瞅了瞅，选定一个比较浅的边儿，跟二姐两人一人把着一头。
“夕儿你把那头挂在石头上就行，这边儿线和棍子都我拉着，一看鱼进来我就收，你离水远点儿。”云朵手脚麻利地挂好了网，就把小妹也给撵到跟弟弟一起去，打算自己捞鱼。
七夕瞅瞅鱼塘，水清得很，这么一打眼看过去都能看见水里的鱼，知道应该不难抓到，就顺着二姐的意思过去拉着小石头站好。
云朵干活麻利，眼明手快的，不多时就捞了几条鱼，七夕一看就乐了，两条不大的鲫鱼，一条看着大约二斤来沉的鲤鱼。
鲫鱼也就七夕三个巴掌大，关键是这鱼七夕熟啊，这根本就是从前她吃过的原产于方正县的方正银鲫，是一个较好的银鲫品种，想不到这时候就已经有了。
方正银鲫背部为黑灰色，体侧和腹部深银白色，最大个能有三斤左右，一般在一到二斤。再看鲤鱼，这种鲤鱼个大体肥，而且肉质非常鲜美，鱼刺适中，长成二斤多正正好。
得，今儿个就来个鲫鱼豆腐汤，再来个糖醋鲤鱼，看来她没想错，这没人看上的鱼塘里头，可都是宝啊。
琢磨着今儿个若是能如愿该是需要几条鱼，七夕干脆过去帮着二姐一起，赶早去还能赶早回，再说也不知道得花多少功夫。
“二姐，够了，这些就够，多了也用不着，咱走吧。”七夕抢着过去用渔网把鱼给缠住，自己拎着笑眯眯道。
姐弟几个用渔网兜着鱼，一路往村口走去，路上渐渐有了人，云朵不时跟相识的乡亲打招呼，依着记忆，七夕几乎都认得，可这婶子大叔的，还是有些张不开嘴，只得跟在姐姐身后笑。
“待会儿大哥二哥就回来了吧？”云朵一边走一边扭头看过去的几个嘻嘻哈哈的半大小子，不由一阵愣神，叹了口气：“你瞧见没，这都是不念书的，大伯二伯家都还能念得起书，就咱哥他们，往后再不能去学堂了。”
说着把手里拿着玩儿的一个石子狠狠地扔了出去，语气里满是不甘。
今儿个一大早，沈家的几个男孩子还是跟平常一样都去学堂了，只是大房二房的是去念书，三房十二岁的大儿子沈敬文和十一岁的二儿子沈敬晟却是去跟先生辞别的。
自从沈承厚身子不能吃力，这一年来于氏没少闹腾，也不藏着掖着，张口就是说三房如今干得少吃得多，两个儿子年年读书还花那么多，她却根本不提她自己家两个儿子也在读书，而且老大读了这么多年也没读出个什么来，还不比三房的两个孩子脑子好用。
其实沈家还是有些家底的，老沈头能干，张氏勤俭持家，家里儿孙多，壮劳力不缺，地也不少，房子也一直都没有再盖，没有花大钱的地方，这么多年下来，多少也攒了些银子，要不沈家也不可能五个年纪大一些的男孩子都在学堂读书，可见完全是供得起的。
可当前些日子因为原本的七夕淋雨重病，熬到最后不得不请大夫时，这算是彻底闹起来了，于氏就作死地闹，唯一能张口的不张口，家里谁都没办法。
两个孩子也看出来了，要是不能让大伯娘如愿，小妹的病就得一直拖着，没法子只能主动提出不读书了，老沈头愣是连句阻拦的话都没说，还说今儿个是他们自己不愿意念了，往后出息不出息的也怨不得别人。
只可惜这一耽搁，还是没留住人，七夕刚醒来的时候正临着家里说退学堂的事儿，一时脑子还没反应过来，哪有当祖父的不盼着儿孙有出息的，这样半点儿祖孙情都没有的，她还是头一次见。
不过现在她是都想通了，有些人看不上你，不管你做得多好，在他眼里那也都是错，所以与其等着别人施舍机会，倒不如自己抓紧时间努力来得实在。
“姐，没事儿，这只是暂时的，咱爹不会一直身子不好，大哥二哥也不会一直读不起书。”七夕歪头，看着苦着一张脸的二姐说道。
“我倒是也想这样。”云朵没把小妹的话当真，还只有八岁，大概还不懂家里如今多艰难，只是叹了口气：“要不，真是可惜了大哥读书那么好。”
“姐你别不信我，我跟你打个赌。”七夕知道她人小说话没什么可信度，想了想把手里的鱼给举起来：“姐你说这鱼不好吃是不？可我今天非得要捞，不但捞出来，而且去二舅家，我还要下厨把鱼做出来，如果到时候你觉得好吃，那就信我一回，行不？”
石头一路跟着，两个姐姐的话听得有些迷糊，不过最后一句听懂了，拍着手笑：“好，二姐跟三姐赌，我给打证言。”
云朵被妹妹盯着，弟弟又在一旁起哄，忍不住笑了：“好，我跟你赌。”
“夕儿，你早上咋就敢那么大胆去撞大伯娘，我看她后来脸都疼得抽起来了，你是使了多大的劲儿？”不知道是不是说开了也就好了，被弟弟妹妹一闹，云朵也长出了口气，转念问道。
七夕知道她二姐看见了，吃饭时看她的眼神就不对，这会儿既然问了，她想了想，干脆趁机说道：“二姐，那要是你的话，你能眼睁睁看着咱娘吃亏不？”
“当然不能！”云朵也是小辣椒脾气，一听立马就来气了，语气愤愤道：“大伯娘就会欺负咱家，这么多年没少欺负咱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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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不惯着她
“那不就得了，换了你你也得跟我一样做。”七夕满意了，看着她姐道：“姐，你说为啥这么多年大伯娘不去招惹二伯娘她们，就专门跟咱们过不去，那就是因为咱们太好欺负了，”
“对，就是咱们太好欺负了。”云朵越听越觉得有理，本来就对于氏不满，只是一直不知道该怎么反击，现在七夕好像是在她面前打开了一扇窗，让她知道原来还可以这么做，想着想着就忍不住“扑哧”笑了出来：“今天看着大伯娘那样，真是太解气了，让她平时那么坏，没少在咱爷跟前说咱家坏话。”
七夕对此不敢苟同，在她看来，于氏坏倒是没错，但是说她能说动老爷子她可不信，那得是老爷子自己心里对她们不喜，才会愿意由着于氏那么折腾他们。
“姐，有些事不仅仅是你看到的那样，也不应该总是那样，坏人本性是就那样，但也是因为好人太纵着她了，所以才越来越过分。”七夕看了二姐一眼，也顺便看了石头一眼，接着道：“大伯娘就是，本来她就没理，总是瞎折腾，要是从一开始咱家谁也不惯着她，你看她还敢那么欠揍？”
云朵愣愣地跟着点头，知道小妹说得都在理，心里觉得哪里有些不对，但又说不出来，只好先把疑虑给按下。
七夕也不急，今天是个好的开端，她用事实告诉沈家三房的孩子，不一定非得要一直受欺负，那么委曲求全换来的就只是更受欺负。
而且二姐的表现也让她高兴，明明当时什么都看见了，但是硬装着啥都不知道，说明骨子里也是想要反抗的。
慢慢来，总有一天她会让这几个兄弟姐妹全都硬气起来，只有自己硬气，别人才不敢总是把你当成欺负的目标。
就算不是集日，百里镇作为方正县下头最大的镇子，平常也是极为热闹的。
七夕来到这里半个月，除了最开始的几天躺在床上，接下来就都是在小百里村转悠，这还是第一次出村子，看着周围来来往往的人，街两边鳞次栉比的铺子，感叹虽说只是个小镇，但想不到竟然这样热闹，觉得眼睛都有些不够用了。
“我上次跟着娘来镇里还是开春的时候，夕儿你跟石头有两年没来了吧？”不成想云朵也跟七夕一样左右张望着，嘴里还不住感叹。
“二姐，咱娘跟二舅是亲兄妹，咱家跟二舅家咋走动这么少？”七夕闻言觉得诧异。
云朵扭头：“你忘啦？去年娘要带咱们来镇里，还惹得爷不高兴数落一顿，咱娘哪敢随便带咱们来。”
“为啥？镇里也不远，农闲的时候走走亲戚还不行？”这也是七夕不明白的地方，又不是整天不着家耽误事，亲戚里道的，沈老爷子怎么连走亲戚都管？
“谁知道。”云朵撇了撇嘴：“爷就见不得咱家跟姥家走动，好像就该拘在家里干活，也没见他不让大伯娘二伯娘回娘家。”
七夕无语，这沈老爷子，见过不讲理的，还没见过这么不讲理的，完全以自己的好恶为准，三房一家能忍到现在，还真是不容易。
不过扭头看了二姐一眼，这怨气可不小啊。
李氏的娘家二哥李泰和十几岁的时候进镇里做伙计，后来与东家的独生女儿秦采芳情投意合，东家也看好这小伙子心眼好脑子好，便做主允了这门亲事。
李泰和不算入赘，孩子依旧姓李，岳父去了之后，夫妻俩依旧开着铺子，这么些年下来，虽说没有经营成大酒楼，可成记铺子在百里镇还是小有名气。
成记的云吞面和菜包子，那可是老百里镇人时不时就惦记着要来一顿的，成记位置好，临着集市不远，百里镇集日的时候，乡下来赶集的很多就近在这儿吃，味道又好价又不贵，一来二去的，成记越来越有名了。
七夕几个到的时候，铺子里吃早饭的点儿过了，铺子里没啥客人，一个小伙计正忙着收拾桌子打扫。
“来啦，您来点儿什么……呦，这不是云朵姑娘吗？”成记的小伙计富胜在这儿干了一年多了，听见动静抬头招呼，一打眼认出人来，忙笑着道。
“富胜哥。”云朵带着弟弟妹妹进了铺子：“我二舅和二舅母在吗？”
“在在在，都在后头呢，这不这会儿客人都吃完饭了，你等我去给你叫人啊。”富胜说着手里抹布一放，就朝着后头去了。
“云朵来了？就她自己吗？”不一会儿，一个有些惊讶的女子声音响起来，好像是在跟谁说话：“咋就孩子来了，素心咋没来，不是出啥事了吧？”
“别瞎想，兴许孩子是跟着村里人来的，看看就知道了。”一个有些温和的男声接着响起。
七夕很快就看见了舅舅李泰和和舅母秦采芳，李泰和个子不算高，不胖不瘦的，一张脸长得叫人看了觉得很亲切，这样的面相做生意最是合适。
秦氏也长了一张圆脸，跟李泰和很有夫妻相，肤白匀称，眼睛很大很有神，相由心生的话，该是个性子不错的。
“云朵你咋自己来了？”秦氏瞧见果真没有大人，赶紧过来拉着云朵问：“是家里出啥事了？”
“二舅，二舅母。”云朵先叫人，这才接着回话：“今儿个是我娘让我带着夕儿和石头来的，夕儿前些日子病了，才好就嚷嚷着想进镇里来看舅舅舅母，我娘让我跟着看着她俩的。”
云朵往旁边让了让，七夕左手拎着鱼，右手牵着小石头就站了出来，大大方方地打招呼道：“二舅，二舅母。”
小石头也跟着叫人，完了就站在一旁抿嘴笑，年纪还小，一下子进了镇里有些不自在。
“夕儿石头也来了？”秦氏和李泰和这才看见被云朵偏挡住的俩小的，赶紧拉着进后院：“走走走，上后头去，舅母给你们拿点心吃。”
后面是李泰和一家住的地方，十五岁的大儿子李文赋在县城读书，每月回家一次，小儿子李文宣在学堂读书，中午才回来吃饭，这会儿家里就只有女儿李文兰。（求推荐票喔……）
第九章 先喝碗鲫鱼汤
众人坐下后，李泰和又细细问了几个孩子怎么会自己过来，听到家里果真没啥事，这才放下心来。
看见七夕一直拎在手里不放的鱼，秦氏笑了：“夕儿，把鱼给舅母吧，中午想吃啥跟舅母说，咱铺子里没有的，就让你舅舅赶紧去买。”
“谢谢舅母。”七夕看出秦氏对他们姐弟几个是真的挺好，舅舅更是一直慈爱地看着她们，心里也有底了，当下笑着道：“舅母，今儿个我们就在这叨扰一顿饭了，不过能不能让我来下厨，舅母你看这鱼，今早我跟二姐在村口的鱼塘捞的，还是活的，中午我来做鱼吃好不好？”
“夕儿要下厨？那感情好，我跟你舅舅倒是有口福，你文兰姐也没给做过几次，今儿个倒是吃上外甥女做的了。”秦氏一听就笑了。
“谢谢舅母，舅母，家里姜什么的都有吧？还要一些糖、醋的，哎呦，我现在去厨房看看。”舅母应得痛快，七夕就越发有些迫不及待，干脆跳下椅子就想往厨房跑，边跑边说：“对了，别吃蒜，别喝茶，我要炖鲫鱼汤，不然要相克的。”
等到下了地才想起来自己根本不知道厨房在哪儿，顿时把屋子里的人都给逗笑了。
秦氏只以为她是小孩子心性，也没拦着，想着到时做饭她在一旁看着就行了，乡下的女孩儿，八岁会帮着家里烧火做饭带弟弟妹妹的并不少，不过这平日里说要做鱼的还真是头一次。
想起鱼的腥味，秦氏还是让丈夫去附近有名的铺子买了不少吃食回来，给孩子们改善改善。
离中午客人来吃饭还有一会儿，七夕干脆把人都赶出厨房，自己带上围裙，正好几个灶都空着，烧火，烧水，杀鱼，啥也难不倒七夕。
去鱼鳞，剖鱼腹，挖鱼鳃，鲤鱼背部的两条白筋都给抽出来，这东西叫鱼腥线，抽出来腥味儿就已经是去掉了一大半了，用清水把鱼洗得干干净净的，姜切片，放在那里用姜和一点点儿盐腌制一下，可以去掉剩余的腥味儿。
鲫鱼汤七夕用的是最保留鲫鱼鲜美的做法，选了两条一斤左右的鲫鱼，去鳞，腮，鲚，内脏全都洗干净，然后用干净的布将鱼身上的水给拭去，再把方才切的姜片拿过来和葱段放在一起。
洗干净锅，为了怕溅油，又不能这时候放盐，七夕只好多烧了一会儿，等锅烧干了，就在锅底倒了不多的油，沿着边儿上刷一层，等油大约七分热的时候，将鲫鱼放进去，这样鱼才不会被煎掉皮，小火慢煎，煎到看着两面金黄才行。
一边刚刚烧的水正好滚开，七夕提过来马上倒进锅里，炖鱼汤的水一定要开水，才能将汤熬成白色，油和开水在炖的过程中可以很快地混合变白。
水没过鱼再多出一些，放入姜片，大火烧开后，七夕赶紧把下头的木头抽出来两根，又把火重新压了压，换成小火，看看应该能够慢慢烧着，准备炖大半个时辰，刚好中午吃饭时喝。
等熬成奶白色出锅后时再放入盐调味，，鲜美至极。
这头糖醋鲤鱼就不着急了，待会儿看着差不多了再来做，正好鱼可以腌一会儿。
七夕跑出去看到二舅买了些吃的回来，回忆了一下，笑咪咪扒着柜台又提醒道：“二舅，我炖了鲫鱼汤，鲫鱼跟蒜、鸡肉一起吃不好啊，吃鱼前后喝茶也不好。”
李泰和正自己动手把买回来的东西整理出来，听见这话回头笑问：“谁告诉你的？”
“书上看来的。”七夕毫不犹豫地回道。
李泰和倒是没怀疑，笑着点头：“沈家的孩子都会读书，连你娘去了都跟你爹认了不少字，回头你也教教你表姐，我瞧她也想认字，可我跟你舅母认的不多，她又不肯跟你表哥学。”
“行。”七夕一口应下，往后她会常来镇里，教表姐认个字还不成问题。
算着中午学堂放学的时辰，七夕掐着饭点儿做好了糖醋鱼，李文宣一进门就闻到香味扑鼻，赶紧往后院跑：“娘，娘你做什么好吃的了？真香啊。”
“就是啊，李老板，你们家这是做了什么好东西，咱们都闻见了，还藏着不拿出来呢？”铺子里已经坐了些吃午饭的客人，有那跟李泰和相熟的，听见他家二小子的话，也跟着打趣道。
“吴二哥说笑了，是我外甥女过来了，孩子跟着她舅母在厨房折腾，就是些家常菜，可不敢拿出来献丑。”李泰和打着哈哈跟熟客说笑了几句，就交代伙计一声，自己也跟着去了后院。
“……娘，娘……”李文宣一路小跑进去，没听见她娘回答，直接奔着饭厅就去了，一进门却是猛地停下，一个刹不住险些摔了。
屋子里一堆人都转过头来看他，自家娘和姐姐也就罢了，还有姑姑家许久未见的表姐和表弟，后头爹跟进来，看见他这样子，还使坏推了他一把。
“云朵姐。”李文宣回头怒视了他爹一眼，这才脸有些红地叫人，再瞅瞅小表弟，停了一下才接着叫道：“表弟来了。”
七夕就跟在二舅身后进来，眼瞅着小表哥突然从跳脱变得稳重，知道这个年纪的小男孩都有些爱面子，虽然刚才那冒失的举动早都瞧见，但她愣是装着不知道，忍着笑乖巧打招呼：“表哥回来了？就等你吃饭呢，鱼刚出锅呢。”
“鱼？”李文宣顺着七夕的手看过去，再回头看看桌上，香味确实是小表妹手上的鱼散发出来的，顿时满脸不解，怎么以前家里做的鱼没有这么香？
刚出锅的糖醋鱼，还冒着热气，虽然还没有吃到嘴里，但看着那色泽闻着那味道，本来没对七夕手艺抱有期待的众人，也忍不住都看过来。
“先喝碗鲫鱼汤……”众人一落座，七夕就赶紧拿着汤勺给众人盛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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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仙客来”大酒楼
每人面前放了一碗鲫鱼汤，汤是奶白色的，入口清甜香润，七夕煎鱼的时候控制好了火候，后来又是一直小火慢炖，鱼肉的鲜嫩也很好地保留。
鲫鱼汤滋味鲜浓，微带酸甜，一碗汤喝下去，觉得胃里舒服极了。
李文宣眼睛一直盯着那糖醋鲤鱼，石头也是，李泰和看见小哥俩这样，赶紧一人给夹了一大块鱼肉。
糖醋鲤鱼色泽金黄，外焦里嫩，入口香甜酸醇，李文宣嘴里的鱼肉还没全咽下去，就忍不住嚷嚷着：“好吃好吃，这个真好吃。”
“夕儿，你咋会这个？”众人纷纷举筷，鱼肉入口，秦氏尝了尝，忍不住惊讶地问。
“二舅母，我都是八岁的大姑娘了，做饭早就学会了，要不也不敢献丑是不是？”七夕犹豫了一下，想着自己也没什么机会遇见旁人，要说是跟别人学的自家亲戚骗也骗不了，干脆故意扬着头得意道。
果然秦氏被逗笑了，一手拉着七夕转头冲着自己男人道：“你瞅瞅，你瞅瞅，这小丫头精怪样儿，怨不得能做出这么好吃的鱼，感情是自己琢磨出来的。”
七夕松了口气，舅舅舅母在镇子里开铺子多年，经得多见得多，在他们面前最好还是老实点儿说，免得以后要圆的谎越来越多。
一顿饭下来，七夕自己没怎么吃，一直盯着两道菜，发现与别的菜相比，显然这两道菜更受欢迎，鲫鱼汤见底，糖醋鲤鱼更是被吃得只剩下骨头。
“二舅，我想问问，你常出去吃饭，那二舅觉得，我这两道菜跟酒楼里的菜比，哪个更好吃？要是放到酒楼里，会不会有人愿意吃？”七夕心里有底了，扭头问道。
李泰和其实刚才就觉得这小外甥女像是有什么事，这会儿一听这话，再想想来了之后的举动，心里就有几分明白了，想着就笑了：“夕儿，你是想把这菜的做法卖到酒楼去？那不如你卖给舅舅，你看舅舅不也是开铺子的。”
一旁坐着的秦氏听了一怔，不过马上就知道了丈夫的意思，也跟着点头道：“对，卖给你舅舅，舅母做主，他不敢少给你银子。”
七夕闻言有些无奈，菜都被吃光了就能证明确实好吃，只是舅舅舅母怕是想多了，担心她这菜卖不出去就想干脆他们收了，自然是一片好心，可七夕肯定不会同意。
一来舅舅家也不是什么大酒楼，往常来吃饭的客人都是普通百姓，鲜少有点菜吃的，多是吃些热乎的面食，最多点几个青菜，做法复杂要价不低的鱼类菜不适合这里，所以她不想也不能给他们添负担。
二来七夕也不想老是靠着别人，舅舅家可以帮一时，却帮不了一世，她还是想要尽量靠自己。
她之所以来找舅舅，是想打听哪些酒楼可能会买新菜式，毕竟舅舅虽然不经营大酒楼，但也在镇里开铺子这么多年，也算是见多识广了。
七夕也没瞒着，干脆就把自己心里怎么想的直接说了，李泰和夫妻听了半天没做声，几个孩子在一旁也都来回看，都不吭声。
半天，李泰和才叹了口气，看着小外甥女满脸的坚持笑道：“行，舅舅依你，咱们去试一试。”
“多谢二舅。”七夕喜不自胜，忙站起来道谢。
“跟舅舅你还客气什么？这样，你们在家里等着，我这就出去问问，也省得你们着急。”李泰和看出她的着急，想了想，起身说道。
一开始明白小外甥女的想法，李泰和还觉得是孩子想法，不过现在想想，倒是也没有什么不可能，这鱼谁都吃过，可就算是他这样年纪也吃过不少好东西的，还是第一次吃到做得这么好吃的鱼。
他能觉得好吃，那别人呢，要是来酒楼的客人也爱吃，那怎么就不能卖出去呢？
“二舅，我跟你一起去。”七夕赶忙跑到厨房把方才收好的鲤鱼拎上，一副不容拒绝的口吻：“二舅，就算你去说鱼多好吃，怕是人家也不会信，不如我跟你一起去，要是真有酒楼有意，我可以现做给他们吃，果真好吃的话，不是比咱们说多少都有用。”
本来是打算鲫鱼也算上的，但知道鱼塘里头的品种是方正银鲫之后，七夕就舍不得了，只卖个菜谱收益太小，七夕琢磨着鲫鱼的做法还是得留着，眼下先解决最为紧迫的，等往后有银子了就可以谋划更大的了。
糖醋鲤鱼没事儿，这鱼放的调料多，其实算起来没怎么显出厨艺来，多是用糖醋等去掉了腥味，顶多算是做法新奇，也没什么好保密的，旁人吃个几次也许也能猜出来，只是味道可能会有些差距。
“怎么就只拿了鲤鱼？那鲫鱼汤也好喝。”李泰和也没拒绝，只是提醒道。
“鲫鱼汤往后我还有用处。”七夕摇了摇头，坚决不想把那个给卖了。
“行，都依你。”李泰和笑笑，觉得小外甥女说话越发像个小大人了。
小石头太小，留在家里秦氏照看着，七夕和云朵跟着李泰和一起去。
李文宣死活也要跟着，看看时辰已经不早了，待会儿直接去学堂也来不及，李泰和就没让他跟着去，还惹得他老大不高兴，嘀咕着他去了说不定还可以帮着说说话。
一出了铺子门，七夕就开始跟二舅打听了酒楼里大部分的菜价，没办法，家里爹娘兄弟姐妹都算上，哪个也没来大酒楼吃过饭，她就是有心想要知道点啥都没处去问。
好在李泰和知道的不少，一番打探下来，七夕在心里琢磨了一下要是真有人肯买这菜，那要价她心里也有数了。
“这是镇上最大的酒楼之一，李老板为人不错，他家的小儿子跟你三表哥在一个学堂读书，加上离咱们家不远，我这才得以认识。”不多时，李泰和指着前头看着很是气派上书“仙客来”几个大字的大酒楼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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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嘴甜会说话
七夕跟着二舅停下，仰头看着面前三层高的酒楼，心道怪不得刚才李文宣嚷着他要来帮着说话，感情还有这一层关系在里头，早知道就求情让他跟着来了，没准儿他那同窗跟自家爹爹说几句，还能卖个好价钱呢。
“二舅，你说他们肯买吗？”心里后悔，脸上可半点儿没表现出来，七夕看见二舅抬腿要进去，想了想，赶紧一把抓住他的衣袖，有些担忧地问道。
不得不说因为急着赚钱，七夕先前表现得急切了些，所以现在她想要适当表现出一些符合她年纪的害怕在里头，这样才像是个孩子，要不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回头舅舅不起疑才怪。
“哈哈哈……”李泰和被她瞪着大眼睛担心又忍不住期待的小模样给逗笑了。
又看看身边一直没说话，可现在也是忍不住一眨不眨盯着他的云朵一眼，俩孩子这样子让他看得又有些心酸，摇了摇头，慈爱地拍了拍七夕：“放心，有二舅在呢，这家不行还有别人家，二舅在百里镇这么多年，认识的人可多了，要实在不行，咱家铺子里往后也开始卖鱼吃。”
“嗯，我信二舅。”七夕猛点头，二舅都这么费心思宽慰她，她怎么能不配合。
快要过了饭口，七夕等人进门的时候正跟一些吃好离开的客人擦肩而过，就算是这样，一楼一眼望去也还是坐了有七成左右的客人。
“二舅，这酒楼看着真不错，名字好生意也好，怪不得你说是咱们镇上最好的酒楼。”李泰和只顾冲着赶过来招呼客人的小二走去，七夕却眼尖看见旁边有个衣着贵气的人，一边冲着那小二摆手，一边满脸笑容地向她们走来，眼珠子一转，故意提高声音清脆说道。
“哈哈，这小姑娘可真会说话，李老弟，这是你什么人啊？冲着这句话，今儿个你们吃什么我请。”果然不出七夕所料，那人还真是个能做主的，一张口就一副主人架势。
“见笑了，这是我两个外甥女。”李泰和这才看见来人，赶紧转头叫两个小的叫人，随后接着道：“多谢徐老板了，不过咱们是吃过饭过来的，今儿个过来，还真是是有些事麻烦徐老板。”
“喔？那里面说，我说你家那二小子怎么没跟着过来，不过我家那小子今儿个也回家吃饭了。”徐老板一听，就亲自把几人往后面领。
穿过大堂到了后头的屋子，应该是徐老板往常用来待客的地方，里头布置得颇为雅致，门一关，前头的嘈杂也都被隔绝了。
几人刚进门，就有个小二机灵地送上了茶水，徐老板看见有孩子在，又招呼那小二去端两盘点心果子来。
七夕一直瞄着那笑得很爽朗的徐老板，接人待物完全没有架子，倒是爽快得像是跟谁都能称兄道弟一样，而且不叫人觉得虚假，实话来说，真是个天生做生意人的料子，老话说得好，和人。
“徐老板，不瞒你说，今儿个过来真是有事找你。”坐下寒暄两句，李泰和看看七夕还没怎么样，云朵已经是有些坐不住了，赶紧说正题。
“李老弟说说，什么事？”徐老板见他如此，也正色问道。
“我这小外甥女，别看人小，可是个灵透的，这不，今儿个这孩子拎着两条鱼来，我还琢磨着是要干什么，不成想竟做了条那什么糖醋鲤鱼，家里人吃着还不错，就是做起来麻烦些，用的料也多。”李泰和指了指七夕，笑着道：“徐老板也知道，我那小铺子，去吃饭的都是乡里乡亲的，图个省事热乎，不比过来你这里，那是真正来吃饭的……”
“李老弟，我知道你此来何意了……”李泰和还没说完，就被徐老板笑着打断，手一挥道：“是不是这小丫头的菜想在我这儿试一试？成，你李老弟的外甥女，自是没得说，那就试试，不过我可得先说一句，光我吃着好不行，还得客人说好，你也知道，咱们都是开门做生意的。”
“自然，自然，那是自然。”李泰和一听，忙跟着点头道，真是没想到这么顺利，还以为要多说几句，这样大酒楼本来门槛就高，也亏得认得老板。
七夕忍不住再一次高看这人一眼，很会给人找台阶，本该是李泰和来请求的话，偏偏他领会了就自己先接过话来，话说得滴水不漏，既顾全了对方的脸面，也给自己留了活口。
“多谢徐老板肯给机会，我二舅说了，徐老板人好肯给机会是一回事，可人的口味各有不同，再说也得自己拿得出手才行，我懂二舅说的意思。”眼瞧着两人说成，七夕抿唇想想，插了一句：“这本来该是双赢的一件好事，可要是本来不受客人欢迎，徐老板看着二舅面子非得勉强应了，那下次我都没脸登舅舅家的门了。”
“哈哈，这小丫头可真机灵，双赢？这话是你教她的？”大人明白他的意思不难，难得的是一个小姑娘也这么通透，徐老板还真是觉得有些意思了，忍不住哈哈笑道。
“我二舅没直接说，不过我听着就是这个意思。”七夕有些腼腆地笑了笑，好像被夸得不好意思了。
其实她真不想太过显眼，可有些话二舅要是说就有点儿压身份，毕竟是为她来的，她得适时站出来说话，有些话一个孩子说了没什么，最多让人觉得是嘴甜会说话。
“走，这就去试试，我倒是真有些期待了，小丫头可别让我失望啊。”徐老板也是雷厉风行的性子，说着就带人要去厨房。
七夕赶忙拎着自己的鱼跟上，酒楼里可能也有鱼，但她自己拿来表明的是态度，再说她她觉得村口鱼塘的鱼还真不错，刚捞出来的新鲜不说，味道还正得很。
她们来的也算正是时候，厨房最忙的时候刚算是过去，前头客人的菜上得差不多了，有灶闲了下来，又防着有客人马上要点菜，火还没熄，正好能给七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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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牛刀小试
“老马，正好，你那灶闲着，给这小丫头用一下。”徐老板进去打眼一看，就冲着最尽头单独隔出来的一个灶间前头坐着的人喊道。
七夕又忍不住瞄了他一眼，这人的心眼长得也太全了，啥都不用旁人说，全都给你想在前头了。
不说别的，这来卖个菜谱，那卖的自然就是个新，别管相没相中，也没说因为她是个小丫头就先轻看了，进来就给她安排个里头单独的灶，跟这样的人打交道，还真是省心。
“呦，老板，这小丫头要做菜？”那正坐着歇着的胖男人一听就笑了。
在这酒楼干了好几年，一路干到大厨，老马见过的多了，自然知道这说不得就是哪家有个家传的拿手好菜，这家里缺钱用拿出来卖了，但要下厨的是个看着*岁长得水灵灵的小丫头，这还是头一次。
满厨房里头厨子学徒的都好奇看过来，云朵也算是个性子泼辣的了，还是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倒是七夕就跟没看见一样，冲着徐老板笑道：“徐老板，那我就借你这里的灶一用，还有些糖醋什么的，怕是也得借你的了。”
“只管用就是了。”徐老板很好说话，一看七夕就忍不住想要笑，关键是看着小姑娘这么小年纪，偏还这一副气定神闲的架势，他也忍不住更加好奇了，说不定真能做出来点儿什么。
“多谢。”七夕也不多话，客气话往后有的是机会说，现在做出来拿得出手的菜才是正经。
看着七夕进去了，本来跟二舅一起站在门口的云朵低头想了想，也跟着过去，却站在那灶间门口几步远停住了，虽然没开口，但谁都看得出，她就是站在那里看着不让人过去偷瞧的，这下是真把满厨房的人都给逗笑了。
徐老板也笑着跟李泰和说：“李老弟，你这两个外甥女可都是人精啊。”
七夕当然也听到外头都笑成了一团，不过她现在可没空理那些，带过来了三条鲤鱼，当时想着不一定第一家就成了，不得多备着几条，现在倒是够用了，七夕准备一次做两条。
本来要是炸完一条再炸另外一条也不是不可以，尤其是在酒楼里头，客人要是点得多，为了上菜快，说不得就得那么将就了。
但七夕现在是想要做出让人吃了赞不绝口的糖醋鲤鱼，就不能对付，两条鱼同时做，为的就是怕晾在那里的时候，鱼肉的鲜嫩就会大打折扣。
可这样一来烧火她自己就忙不过来了，两条鲤鱼一起收拾没啥，所有的东西也都是备着两份，一起做两条，这门功夫七夕从前可是练了很多次的，关键是现在用火不怎么方便，七夕想了一下，探头出去把二姐给叫进来了。
云朵还有些犹豫，别的倒是没什么，可是她们在这里做菜，那徐老板自然不能一直在厨房等着，刚才就拉着二舅去了厨房旁边的屋子喝茶，她怕自己一走了有人过来偷看。
老马看到云朵的样子，被她给逗得乐不可支，胖胖的身子笑得都有些颤了，冲着她摆手道：“丫头你快去吧，里头那小丫头怕是忙不过来了，你放心，有我给你看着，他们不敢过去偷看。”
“多谢马大叔。”云朵也是个机灵的，看出这厨房里的人都听他的，赶紧冲着老马道谢，转身就进去给小妹帮忙了。
“二姐你帮我看着两个灶头的火，我说火大火小你得随时看着，行不？”
“行。”云朵重重点头答应。
不知怎么回事，她好像被妹妹也给带得头脑有些热，觉得现在做的是件了不得的大事，跟她从前做的都不一样。
七夕跟姐姐交换个加油的眼神，就忙起来了。
马大厨的灶间什么都齐全，七夕找到葱姜，分出一半来用刀背拍碎，这样容易入味，黄酒兑入调料之后做成料酒，跟碎葱姜拌到一起取葱姜酒汁，另一半姜切丝、葱切段，新鲜的红辣椒，辣椒蒂连着里头的籽一起去掉，洗净后也切成丝。
选了大个儿的鸡蛋，蛋清蛋黄分开，蛋黄打散与面粉调匀，接着放入芡粉，再加入清水，一起顺着一个方向搅拌成蛋糊。
活鲤鱼去鳞、鳃、鳍、去内脏，鱼腥线也仔细抽掉，洗干净之后在鱼脊背处每隔一小段在两边均匀地剞上牡丹花刀，倒提着鱼尾，看着两边剞花刀的鱼肉能从尾部向下翻卷就可以了，刚才调好的葱姜酒汁内洒些盐，均匀地将鱼腌好大约一刻钟以上。
两个灶离得很近，又都是小灶，估么是做精菜的，正好七夕人小手短的，真要是大灶就她那小个子还真是够不着俩。
重新把两个锅都刷得干干净净的，一点儿前菜的味儿都没留下，下头云朵已经把火给烧旺了，七夕往里倒油，一直烧到七成热的时候，将全身裹匀全蛋糊的鲤鱼一手抓头、一手抓尾，轻轻放入油锅内稍炸，这时候就得一个一个炸，不过好在用的时辰非常短。
接着再翻边将鱼分别全部投入两个油锅中，看着炸成浅黄色捞出来，等油温估么到了八成热时，再将鱼入锅复炸成金黄色，炸好的鱼用漏勺沥出去油，再平放鱼盘内，用干净的布包住鱼稍捏紧，使鱼胸刺与脊骨脱离，但鱼形要保持完整。
锅内只留下一点儿油，放姜丝、红椒丝、白糖、酱油、醋及适量的清水烧开，芡粉调稀勾芡，看着糖醋汁变得稠浓，把滚油倒入锅里，再撒上葱段，淋上香油，最后再把糖醋汁浇在炸好的鱼上，大功告成。
麻利地取过一边儿糖心萝卜，随手雕了几朵萝卜花用来摆盘，看得云朵眼睛都不眨一下：“夕儿，你咋……你咋会这个？”
“家里有你跟大姐帮着咱娘做饭，劈柴担水的有大哥二哥更是用不着我，啥活儿都不用我干，再不琢磨点儿啥，我这一天咋打发时间？”七夕一边动作不停，一边故意叹了口气，说得跟会这个是件可无奈的事儿了。
可其实云朵这一问，七夕就想起来一句话，你必须非常努力，才能看起来毫不费力。
第十三章 贵客临门
云朵果然没法接话，七夕快手快脚将几朵花摆好，看着显得精致了不少，赶紧催促道：“二姐快点儿，你端着这盘，咱赶紧拿出去，凉了味道就不对了。”
姐妹俩一人端着一盘鱼出来，外头刚才闻着味儿的人早都已经聚齐了，只等着看这小丫头能拿出个什么来。
“你这是……一起做了两条？”香味儿一出来已经很吸引人，等看到一起端出来两条色泽诱人的鱼，徐老板也忍不住有些惊讶，探头再往灶间里一看，忍不住吃惊问道。
一次炖两条鱼不难，可眼前这两条鱼，要是想保持这个形状，肯定不会是炖的，又见里头两个锅里明显是都用了，这热腾腾的一起出锅，就是说这小丫头刚才在里边一起忙活两个灶？
“刚才徐老板不是说，这鱼到底做得怎么样，还是得客人说了算，可总不能大家尝过的鱼还端出去给客人啊，我干脆就一起做了两条，正好都尝尝。”七夕笑眯眯解释。
“好，那就端出去，咱们跟客人一起品尝。”徐老板痛快拍板决定，当先转头朝外头走去。
好几个厨子也都忍不住跟着出来，老马更是走在前头，刚才等了那么半天，这要是吃不到是个什么味儿，那可太遗憾了。
“这是什么菜？鱼？”七夕跟云朵紧跟在身后端着鱼刚进了大堂，鱼还没来得及摆在桌子上，就听见一道清亮的声音响起。
“许少爷来了？”徐老板的招呼声也马上跟着响起，比起面对李泰和的自在，显然多了几分殷勤。
七夕站在原地眯眼跟着看过去，能让徐老板这样的人如此殷勤的，想必是个身份不低的，虽然眼前这人看着也不过是个约莫十二三岁的少年。
还没等细看那许少爷，七夕就发觉另外有一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不，确切地说是落在她手里的鱼上头。
顺着看过去，是站在那许少爷身旁的一个少年，看着年纪可能稍微小一些，个子也略低一些，再一打量，七夕忍不住乐了，是个小胖子啊，不过长得还真是讨喜，唇红齿白的，单论长相还真是出众。
那少年也很快注意到了七夕在看他，视线立刻若无其事地转移开来，从头到尾脸上都没有什么表情，要不是七夕确认刚才看到他盯着鱼，这会儿都要以为是自己眼花了，瞧那一副镇定自若的样子。
徐老板是个极精明的生意人，一听许少爷这么问就知道对这道菜有意，虽他还没尝过，可一打眼谁都瞧得出还不错，因此话留了几分余地道：“许少爷可真是来得巧，今儿个咱们酒楼正好新得了一道菜，这不正想着请来客一同品尝，不想许少爷正遇上，许少爷可肯赏脸一道尝尝？”
徐老板算盘打得极精，许天赐是什么人，那是府城赫赫有名的许家的嫡孙，要不是因着外祖家老宅在镇上，那可是平时请都请不来的。
这会儿正赶上来吃饭，吃得不好也就算了，反正说了是新菜，不合口味也是有的，要是真入了他的眼，那这菜就算是提前打了名气了，府城许家少爷都说好吃的菜，还不都慕名前来？
许天赐显然也很有兴趣，闻言转头看身边的小胖子：“佑弟，你觉得如何？”
那少年依旧冷着一张脸，无可无不可地点了点头，都懒得往那鱼上头瞟一眼。
许天赐却毫不在意他的冷淡态度，看他点了头，就转头看着徐老板道：“那咱们今儿个就跟着徐老板饱一饱口福了。”
“不敢当，不敢当。”徐老板赶紧招呼小二接过姐妹俩手中的鱼，跟着一起上了楼上的包厢。
七夕推了推还愣着的二舅和二姐，也赶紧跟上去，刚才都差点儿要开口打断他们了。
这鱼虽然淋了汁可以留着热，但也没说能由着他们耽误这么久啊，回头最好吃的时候错过了，那算是谁的错啊。
进了包厢，说是请许少爷先尝，可还是徐老板自己先夹了一筷子，自家酒楼的菜他都不吃，哪敢先给客人吃？
李泰和和云朵立刻连呼吸都放轻了，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徐老板，直到看他细细品了品，随即眼睛亮了亮，脸上露出笑容来，这才都跟着松了口气，倒是七夕没那么担心。
“许少爷，这位……佑少爷，请。”徐老板放下筷子，心里有底了，忙笑着招呼道。
另一盘未动的鱼摆在二人面前，许天赐看了没反应的表弟一眼，当先举起筷子搛了一块鱼肉送入口中，动作一瞧就是出身良好。
“佑弟，你尝尝。”许天赐对着旁边人点了点头，示意味道不错。
少年还没动，身后的小厮就要上前给搛菜，少年摆了摆手，自己个儿动手尝菜，也不过是略尝了尝，就放下了筷子，没说好吃也没说不好吃。
七夕不自觉抿了下唇，她看得出来，显然徐老板很在意许少爷的意思，许少爷又事事由着他这弟弟，可这人光吃不说话，真是急死人，好歹给个话啊。
徐老板也一直看着，那少年却没有说话的意思，心里觉得不自在脸上也不好表现出来，可还没等徐老板自己找台阶先开口，那少年却是微微一摆手。
身后马上有个小厮递上一锭银子，笑嘻嘻道：“徐老板这鱼做得好吃，不知是哪位厨子的好手艺，这是我家少爷的意思，劳烦徐老板，便算是谢大厨的手艺了。”
显然是个极得宠的小厮，也深知自家主子的性子，说不得平时就这么揣摩主子的意思说了多少话了。
“这位少爷客气了。”徐老板也没客气，人家都说了是谢厨子，又不是赏赐给他，自不会觉得被轻看了，大方接过银子，一转手就塞进了七夕手里：“小丫头，拿好了，这是这位少爷给的。”
“咦？是这小丫头做的？”许天赐惊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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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银子到手
方才俩小姑娘跟进来他就挺奇怪，酒楼里也没有用小姑娘当伙计的，不过性子好也没多说什么，不成想竟然是大厨？
“多谢徐老板。”七夕先冲着徐老板道谢，接着转头甜甜道：“多谢这位少爷，多谢许少爷。”
“还真是呀？”许天赐被七夕的机灵劲儿逗笑了：“才多大就有这手艺，可真了不得，福子，拿银子……”
七夕手里紧紧握着两位少爷给的两锭银子，要不是有这么多人在场，她都恨不得咬上两口试试硬度，早上出门口袋里还一个铜板都没有，现在两个五两的银锭子攥在手里，再没有啥比白花花的银子更让她安心了。
菜也吃了，银子也赏了，徐老板和七夕的目的都达到了，自然不能再继续打扰客人用饭，徐老板就带着众人退了出来，要回先头坐着说话的屋子。
姐妹俩走在后面，七夕回头看了一眼那从始至终没开口的少年。
真是可惜了，肉肉的长得还好看，可惜不会说话，老天爷还真是不公平，出手这么大方的小少爷，就该让他能开口啊，一张口说不定比小厮给的还多呢。
叹息一声扭头往外走，里头那许少爷已经开始自顾自说话了：“哈哈，佑弟，我说出来转转没准儿有惊喜吧，你瞧这鱼，你也觉得好吃吧？不过话说回来，那小丫头才多大，有灶台高吗？”
落后一步的云朵耳尖听到了，立刻回头白了他一眼，正好被许天赐给逮个正着，云朵没理他，小跑着追上妹妹。
笑什么笑，有什么好笑的，她小妹可厉害了，做条鱼算什么，一起做两条都会，真是见识少。
进了屋子，众人分宾主坐下，徐老板就笑着先开口了：“李老弟，你可给我带来个小福星啊，这手艺当真是好，我这酒楼可就需要这样的佳肴，小丫头，伯伯也不跟你客套，你这菜准备卖多少银子？”
七夕也跟着笑了，这人精明归精明，但是不讨人厌，明知道经过刚才那一番已经算是给这道菜打响了名气，也没想着抢先开口压价，要是他一开口就说了出几两几两银子，七夕也就不好再提价了。
做生意做到这份儿上，怨不得生意做得好，懂得舍小赚大。
七夕先是看了二舅一眼，好像在寻找主心骨一样，果不其然看到二舅一脸错愕，显然是这会儿才想到还没商量过这个问题。
没等二舅开口，她就先说道：“我其实不懂这菜到底该卖多少银子，这大酒楼要不是二舅带着来，我们说不定都找不到门，但是我听家里人说过，这菜，要是放在我家里，那就是饭桌上普通的一道菜，可现在放在‘仙客来’，却有可能成为客人愿意吃的一道好菜，所以我想，菜值多少银子，要看它放在哪儿。”
“哈哈，说得好。”徐老板大笑：“丫头，你说个数。”
“那，徐老板，你看二十两行不？”七夕做出试探的样子问道。
酒楼，雇工，食材，名气，哪一样不需要银子，七夕是提供了点子，但没有这些她的点子也换不成银子。
再说别看刚才那两位少爷一出手就是两锭银子，整整十两，那是今儿个出门财运好，这百里镇再热闹也还是个镇子，一道菜能卖到多高去？
“好，就依你，二十两。我徐笑愚开酒楼这么多年，还没见过这么通透的孩子，李老弟，你这外甥女可真是不简单啊，这小小年纪的，我瞧着这说话办事可真是不比大家里的小姐差啊。”徐笑愚连迟疑都没有就应下了。
二十两还真是个合理的数，原本若是没有那一着，一道还不知道会不会受欢迎的菜，给个十两左右银子也就差不多了，现如今翻个番，不得不说正合适。
“徐老板过奖了。”没来及开口，一直捏着一把汗的李泰和也松了一口气。
“小丫头，你这厨艺当真不错，可还有别的稀奇菜式？”徐笑愚又问道。
七夕没有犹豫地摇了摇头，笑着道：“徐老板过奖了，这菜也是误打误撞做出来的，要是以后还能做出来好吃的，一定先过来请徐老板尝尝。”
她现在需要银子，家里如今一穷二白的，手里一分钱都没有实在让她很没有安全感，而且吃个鸡蛋都要吵半天，还要看人脸色的日子她也不愿意一直继续。
但现在还没有根基的时候，她也不想太过招摇，所以只想先卖一次菜谱，然后就先不卖了，要知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不过也没把话说死了，万一真的别的法子来钱太慢了，家里又实在需要银子，寻着机会再卖两道也不是不行。
“哈哈，李老弟，我瞧出来了，你这小外甥女可是个有心气的，只怕不是你那铺子不卖这菜，是你要买了，你这小外甥女不肯吧？”徐笑愚指着七夕对李泰和大笑，接着又说道：“小丫头，伯伯可记得你这句话了，以后要做出好吃的，第一个拿过来给伯伯尝尝，你放心，伯伯不会亏了你。”
“嗯，一言为定，我信伯伯的话，多谢徐伯伯。”七夕多会抓住机会，这眼看着徐老板越说越亲近，能套近乎她自然不会放过，赶紧亲热地叫了声伯伯。
有了这么个开着大酒楼的伯伯，还是他自己开口要求的，再往后可就不用非得要二舅舍下脸面来了，不叫她才是傻呢。
再说万事开头难，这道菜的价格卖得是中规中矩，可等给酒楼赚来银子了，她要再来卖菜谱，凭着徐老板这人的为人，恐怕就是只高不低了。
这头徐笑愚叫人拿了四个足两的银锭子，七夕叫二姐连同先头的十两银子一起收好，她就跟着马大厨一起去了厨房，这样的手艺自然是大厨学来当招牌菜的。
被徐笑愚亲自送出门已经是一个时辰以后了，这期间七夕自己做了一次，又让马大厨上手做她在旁边看着，直到确保都学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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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小财迷
七夕看着，觉得依着徐笑愚的精明劲儿，保不齐明儿个这酒楼就又多了一道招牌菜了。
出了门，李泰和就忍不住跟七夕道：“你这孩子，刚才那话是谁教给你说的，可真是吓我一跳，怕你一张口说错了，这银子要得太多还是太少可都不好。”
“二舅别担心，我在家听大堂哥他们说过，他们都来镇里进过酒楼吃饭的，再说我刚才来的时候不还问了二舅不少？我想着该差不多是这些。”七夕笑嘻嘻道。
听过才怪，在沈家，沈敬博连个眼神都懒得落在她们身上，更别提还跟他们说话了，除非是训斥。
李泰和带着俩孩子进门来，三个人都是满脸喜色。
秦氏一看就知道是成了，赶紧迎上来问道：“卖出去了？”
“卖出去了。”李泰和语气里满是骄傲，指着七夕道：“你可不知道，今儿个这孩子多闯实，我还没见哪个这么大的孩子这么有主意的。”
“姐，姐，真卖出去了？”小石头也跑上来抱住三姐的胳膊，瞪着大眼睛问。
“嗯。”七夕笑得见牙不见眼，比出三根手指头，高兴地宣布：“三十两。”
“这么多？”秦氏吓了一跳，那鱼是好吃，但总是孩子小打小闹的，这一下子就三十两，她可真是没想到。
“不是，这其中有说头。”
李泰和笑着把刚才在酒楼的事绘声绘色说了一遍，听得李文兰满眼羡慕，觉得小表妹胆子真是大。
七夕也跟着不住点头，看她小小年纪小小个头一脸小财迷的样子，舅舅舅母都给逗笑了，秦氏抬手摸了摸七夕的头，语气满是感叹地说：“咱们夕儿也长大了，知道顾家了。”
七夕笑眯眯也没躲开，心想何止是顾家啊，等她赚了大钱，看谁还敢瞧不起她们家。
这么一耽搁，时辰也不早了，李泰和跟秦氏有心留几个孩子住几天，又怕妹妹妹夫会担心，再说也知道亲家那里是个什么光景，强留孩子也是让大人难做。
几个孩子也坚持说要回去，七夕还说往后说不准会经常进镇里来。
秦氏早就将各种吃食挑好的先放在一边，这就收拾了准备待会儿让孩子们带回去，还特意给装了块儿卤牛肉，牛肉比起猪肉来不知道贵了多少，李家自家都很少吃，想着能带回去给妹妹也解解馋。
临走之前，七夕悄悄嘱咐了舅舅舅母这事先替他们保密，又想起刚来时在前头铺子里看到墙上写着的菜单，想了想，把舅舅舅母都叫去厨房，也不说话，围裙重新戴上，手脚利落地忙起来。
中午因为喝了鲫鱼汤，鸡肉就基本没人吃了，鸡腿早被秦氏掰下来给她们装着了，七夕就选了两块大块的鸡肉，细细地撕成丝。
胡萝卜切丝，葱姜蒜拍碎了，面条煮好控干过水，锅中放油下葱姜蒜煸炒，鸡肉本来就是熟的，下锅翻炒一下看变了色儿，就放入胡萝卜丝，再放酱油、盐、糖等继续炒。
最后放入煮好的面条搅拌均匀，出锅前加入拍好的蒜，一盘香味扑鼻的鸡丝炒面就做好了。
做一种就足够了，不用多说别的，舅舅开了这么久的铺子，自然是懂得举一反三，七夕只是想要告诉他，面除了煮着吃，还有别的做法。
自然不必非得用鸡丝来炒，青菜、豆芽或者腊肉、瘦猪肉丁什么的都行，味道也都不错，成本不高价格自然也合适，想必也会有人愿意吃。
“夕儿，你这……你这是跟谁学的吃法？”李泰和拿筷子尝了一口，顿时眼睛一亮。
“没谁，就有一次家里面条剩了，卤都吃没了，我看还有些剩菜，就放到一起给炒了，觉得还挺好吃的，二姐也知道，我叫二姐吃她还不愿意吃。我刚才看铺子里煮着吃的面挺多，就想起来还能这么吃，二舅，你觉得还能入口吧？”
“我也吃过吗？”云朵被绕糊涂了，但看着小妹很肯定的样子，自己也不确定了，不好意思笑道：“可能是吧，我忘了。”
“能能能，太能了。”李泰和很惊喜，就手夹了一口面条送到秦氏跟前：“你尝尝……”
秦氏有些不好意思，瞪了丈夫一眼，孩子们还在跟前儿，也不知道注意点儿。
无奈李泰和只顾着高兴根本没注意到，秦氏没办法，只得凑过去吃了一口，哪知一尝那味道，也跟着直点头，这味儿可真不错。
“舅母，这是眼瞅着入冬了，吃点儿热乎的炒面暖胃，再熬一大锅不要钱的汤，就咱自家喝的就行，到时候配着给上一小碗，吃完面再喝碗汤。等天要是热了，还可以做凉面，跟这个做法差不多，也是面条煮熟了过一下水，就是余下的要跟黄瓜葱丝酱料什么的凉拌，夏天吃肯定舒服。”
“对对对，哎呦，夕儿，你这丫头小脑袋里想的都是啥，咋想出来的？”李泰和夫妻惊喜不已。
等七夕几个要走的时候，李泰和非要去送，好说歹说才肯同意雇了相熟的马车让他们单独回去。
小百里村其实根本就不远，可让几个孩子这么回去他们总是不放心，有车送一程还好些。
“咱们这个外甥女啊，是个机灵的。”夫妻俩站在铺子门口看着马车远去，想起方才七夕紧着教了她们那面的做法，又摇了摇头笑着道：“也是个有心思的。”
这丫头脑子这么够用，知道什么样的菜要卖到什么样的地方合适，当然也能想得出这炒面和凉面的做法一拿出来，那说不得也是能换来银子的，可却是连一点儿不舍都没有，直接就告诉她们了。
怪不得这么招人稀罕，谁对她好她都能感受到，也能换来一样的，这人跟人之间，说到底，可不就是人心换人心嘛。
七夕可不知道背后二舅和舅母把她夸得跟朵花儿似的，还没到村口的时候，就叫车停了下来，拉着姐姐弟弟提着东西下了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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