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章 这下算是来齐了
宋娇然相貌就算得极为出众了，可站在她身边硬是显得暗淡无光，而且乍一看过去气质上跟她大姐云容有些像，小小年纪却显得很是温婉，脸上挂着得体的笑容站在那里。
这几位公子小姐的衣饰都显得很是贵气，加上宋娇然毫不掩饰眼中的不屑，满脸的不耐烦，若是有人瞧过来的视线让她抓住，马上就毫不客气地瞪回去，这下子却惹得铺子里头的客人更是都好奇地打量着。
“不知宋公子大驾光临，有失远迎。”七夕走近前来，脸上挂着客气的笑，有礼地说道，也不管听着不大像是个孩子该说的话。
心里却是在疑惑，宋柯然怎么会来这个小镇，县里有宋家的酒楼也就罢了，可这镇上却是没有的，而且来了还来找她？这帮少爷小姐这是想要干什么，小百里镇又不是什么风水宝地，一个个好好的府城县城不待，一窝蜂都跑到这里干什么？
“沈云夕，你眼瞎了吗？你没看见我在这里？光巴结我二哥做什么？缠着我天宝哥哥还不够，怎么，还想来缠着我二哥？你省省吧！”宋柯然闻言温文一笑，可还没等他开口，就听得宋娇然上前一步喊道，哪里还有名门小姐的样子，横眉怒目的整个儿一乌眼斗鸡。
“宋娇然，你午饭是在茅坑吃的吗？”七夕皱了下眉头，转头看着她淡淡道，跟那语气不同的是话里的内容，半点儿都没跟宋娇然客气。
早在七夕过来跟几人说话的时候，铺子里头就静了下来，宋娇然再一喊更是鸦雀无声，心道这不会是哪家的贵公子小姐上门来找麻烦的吧？可这会儿一听七夕的话，马上就有人忍不住笑了出来。
而沈承厚和林启年脸色也不好看，都站在七夕跟前皱眉看着对方，只是既然人家指明是来找七夕的，宋娇然看着又不过是个孩子。当着客人的面儿他们自然不好马上就插嘴。
“你说什么？”宋娇然被当众羞辱，又被这些她眼中不屑一顾的人一笑更是着恼，立时火气就起来了，先是转头喷火地瞅着周围的客人喊道。“你们笑什么笑，本小姐也是你们能笑的？”
接着抬手指着七夕道喊道：“沈云夕，你在跟谁说话？你疯了是不是？瞅瞅这破地方，不就是个破铺子，你有什么好得意的，当是什么大酒楼了不成？还有你懂不懂什么叫‘上门是客’，怪不得就只能守着这么破的地方，我看你们家也就一辈子受穷的命。再说你以为我乐意来啊，告诉你，我来是找我天宝哥哥的。我天宝哥哥呢？”
“宋娇然，你要是不会说话就闭嘴，我家里的客人都是上门来吃饭的，可不是来听你嚷嚷的，谁惯得你毛病？你还知道上门是客啊。要真是客人我们家自然是以礼相待，可跟你还真是不必了。”既然早就撕破脸，跟宋娇然也不必顾忌什么，七夕原本不爱搭理她，可架不住这人非得上赶着找不自在。
瞅着宋娇然气得又要张口，七夕却是又抢先接着道：“还有，你要是脑子不清楚就回家找个大夫好好瞧瞧。别像是疯狗一样出来乱叫，逮谁咬谁。你找谁我管不着，可你跑来问我？你问得着吗？”
“你让谁闭嘴？你……你骂谁是狗？”宋娇然气极。
一番针锋相对之后，七夕却是没理宋娇然，马上转头看着宋柯然，沉下脸道：“不知宋公子今日过来所为何事。只是不管怎么样，要是宋小姐再这么拎不清，请恕我直言，我家里是开门做生意的，讲究的是和气生财。并不欢迎上门来闹事儿的。”
饶是宋柯然这样一向镇定处事的，也被七夕这几句毫不客气的话弄得微微有些变色，他瞧得出来，这小姑娘是半点儿没有与他们交好的意思。
宋柯然这会儿瞧着七夕心思就有些复杂了，自然不是无缘无故上门来，他是真没想到这个让季先生另眼相看，又与赵家兄妹交好的小姑娘，竟然跟林家做了一笔生意。
先前只是查到了沈家往出卖菜，他还不明白林家做什么舍了县里府城那头，偏跟大老远的沈家做生意，林家消息又瞒得紧，怎么都查不到具体内情。
直到这些日子林家几个县里的酒楼都相继又生意火了起来，他这才知道沈家卖给林家的竟然是芦笋，往前他家的酒楼也不是没有，都是天暖的时候从南边儿运过来的，因为稀少所以珍贵，即便是夏秋季节卖得都是高价。
可整个三江府他就没瞧见过哪里大冬天还能有芦笋的，就因为这个稀罕劲儿，如今举凡有林家酒楼在的地方，旁的酒楼都被压了一头，自然也包括他们宋家的。
那不是一个两个，而是所有的酒楼，自然影响不小，家里头已经都注意到了，此次过来他自然是奔着这个来的，当然他也知道赵家兄妹回了镇上，只怕遇上也是避不了的，这才被妹妹硬是跟了来。
“娇然，怎么这样没规矩？我的话你都忘了吗？”宋柯然不悦地看着妹妹，又深深地看了脸上有些薄怒的七夕一眼，这才显得很是有气度地开口道：“沈小姐勿怪，是舍妹不懂事，此番原本是来镇上有事儿，想起沈小姐家在这里，总也在县里认得，便想着过来看看。”
“娇然，不许这么无礼。”宋柯然话音刚落，一旁那长得极美的小姑娘也说话了，先是微微蹙了眉轻斥了宋娇然一句，难得宋娇然满脸委屈却是没还口，这才看着七夕轻轻笑道，“我表哥说得是，娇然脾气急，说错话还请沈小姐多担待，我替她给沈小姐陪个不是。”
七夕闻言没吱声笑了笑，却是挑挑眉表示疑问，这小姐话说得倒还可以，可关键七夕根本就不知道她是谁，上哪里去卖她的面子。
“沈小姐，这是我表妹木清歌。”宋柯然看懂了她的意思，忙开口道。
“木小姐客气了。”七夕听了就淡淡笑道，没说不计较了可也没追着不放。
看宋娇然被斥了闭了口，七夕也没有再不依不饶的意思，宋柯然心底微微松了口气，想了想就又笑着道：“说来有缘，原本是来镇上拜访季先生，不想季先生没在府中，我们便先过来，却是先见到沈小姐了。”
季先生回来了？七夕听了忍不住心里头就是一喜，脸上却是没表现出来，只是道：“原来是来找季先生的，我说怎么会来我们这小镇……”
不用着急，后儿个就是大集，说不定到时候就可以见到了，到时候说什么也要把人给领铺子里来，就是专门给腾出来个包厢都行，而且让她不收钱她都乐意。
“并非是如此，这镇子……”宋柯然就笑了开口，想要客气几句。
“沈小姐你在这里，我家少爷问你怎么还不回去，那面条可都要吃……没……了”过来找人的豆子瞅见七夕很高兴，可等看见还有旁人在，后头的话恨不得咬掉舌头吞回去。
“豆子？”宋娇然眼尖，一下子看见出来找人的豆子，马上就两步迎上去欢喜道，“你在这里？那天宝哥哥也在是不是？”
豆子看见宋娇然的一瞬就僵住了，一副要走不走的样子，脸上更是流露出后悔的神色，显然恨不得自个儿根本没有到前头来，自然就不会被这个跋扈的小姐瞧见了。
“你说话啊？我天宝哥哥在哪里？”宋娇然看他不说话就急了，接着往刚才豆子过来的地方看了看，马上露出欣喜的笑容，“那后头是包厢是不是？我天宝哥哥在那里吧？”
“不是，那是我家自个儿……”七夕皱着眉头道，可“……住的地方”几个字还没说完，就见宋娇然已经是轻轻提起裙角向着后头冲了过去。
“哎，你这人……”七夕本能地伸手去拉，奈何赵天宝的吸引力太强了，宋娇然已经跑远了。
当着满屋子客人的面儿，七夕也不好跑过去跟她撕巴，只能眼睁睁看着宋娇然推开通往后头的门，人就消失在眼前。
“令妹还真是……迫不及待啊。”七夕看着宋柯然牵起嘴角笑了笑，不意外瞧见他满脸的尴尬，却是丝毫不同情，活该丢脸，有这么个丢人现眼的妹妹，不老实让她在家待着，总是放出来祸害人干什么？
“沈小姐……我……”宋柯然没说话，倒是旁边的木清歌脸上隐隐有焦急之色，望着宋娇然的方向看了好几眼，似乎很不放心想要追过去，可顾忌着七夕能直接走，就有些不好意思看着她道。
“走吧，”七夕先是不置可否地笑了笑，这才开口道，接着扭头看着她爹和林启年，“爹，林叔，你们忙着吧，我带他们去后头。”
这会儿不去也不行了，总不能她自个儿跑去把宋娇然抓出来再把人给赶走吧？既然这样，干脆就让他们一起过去吧，倒是要看看宋娇然又要出什么丑，还有宋柯然此来究竟是个什么打算。
第二百一十一章 你就是添麻烦了
“行，有啥事儿叫爹一声。”沈承厚瞅瞅神色很是不自在的宋家少爷，觉得站在这里也不是回事儿，想到家里后院还有另外几位少爷小姐，闺女不至于会吃亏，就嘱咐道。
“走吧。”七夕冲着她爹笑了笑，又扫了宋柯然和木清歌一眼，当先抬步朝着后院走去。
“沈小姐……”豆子期期艾艾地跟在七夕旁边，心里头悔得不得了，要不是他自告奋勇跑出来，哪就会被宋娇然那个刁蛮大小姐看见，这下他可是闯祸了。
“放心吧，我不怪你。”七夕看见他那样子，就笑了宽慰道。
“多谢沈小姐，多谢沈小姐。”豆子忙高兴地道谢，可说完才想起来，不是，他不是为了这个，他早知道沈小姐心好从来不会为难人的，就又接着道，“沈、沈小姐，我家少爷那里……”
七夕莫名地转头看着豆子一脸难以启齿的样子，突然就明白了，这是怕回去被他家少爷训啊，就笑道：“那更不关你的事儿了，谁能想到大家小姐也丝毫不矜持呢，是不？”
说这话的时候可没避讳宋娇然的哥哥和表姐就在旁边，七夕说得坦然，豆子更是配合，不住地点着头，心道怪不得他家少爷小姐与沈小姐这么交好，瞧这心明眼亮的劲儿，多能分清谁是坏人啊。
七夕和豆子说得高兴，后头宋柯然脸上表情没什么变化，木清歌的脸上夹杂着些微的尴尬和不少的担心，一张粉脸隐隐有些羞赧，可脚步却并不比几人慢，紧紧跟在宋柯然身边。
到了后院七夕也没说请客人先走，自顾自推门进去，一打眼就瞅见屋子里头的人已经都住了筷子，赵天宝微微皱着眉头站在那里，对面宋娇然一脸委屈地看着他。
听见动静屋里的人都朝着门口看过来。宋娇然一看见七夕马上收起了委屈，眼中冒火就冲着她喊道：“你跟来干什么？又想来打扰我和我天宝哥哥说话是不？阴魂不散的，怎么哪里都有你？”
七夕瞄了她一眼，连话都懒得跟她说。自个儿找了张椅子坐下来，她现在对宋娇然满心就只剩下厌烦了，这人就不知道这样张牙舞爪的很是惹人厌吗？
宋柯然好不容易镇定下来的脸因为妹妹的一句话又布满了尴尬，悄悄压了压火气，先是简单跟屋里几人打了招呼，这才沉声道：“娇然，你胡闹什么，这是沈小姐家里，怎么这样放肆？”
宋娇然一愣，显然是才刚注意到这是在旁人家里。可永远别指望这样的人会有悔改之心，瞅见七夕坐在那里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顿时冷笑道：“我当然知道，这样的破地方自然不会是咱们家里的酒楼，我就是说有些人可真是不要脸。也不看看自个儿是个什么出身，还一直缠着天宝哥哥，你这样的我见多了，不过是想攀附权贵罢了，还装得那样子给谁看呢？。”
“你要脸，追着人跑都追到我家里来了，还在这儿大喊大叫的。好在丢的是你宋家的人，跟我们没关系，跟你比脸大脸皮厚我当然自愧不如。”七夕斜睨着她，冷笑张口道。
“你……”宋娇然脸色顿时气得铁青，瞪大眼睛看着七夕，她是宋家小姐。这个乡下野丫头竟然敢骂她、骂她脸大脸皮厚？
“七夕姐姐，真是好烦啊，不是说咱们清净地就熟人吃饭吗？家里后院哪里叫外人来过啊？”眼看宋娇然就要嚷嚷的时候，赵天慈突然跑过来抱着七夕的手臂摇晃道，“前头铺子连张空桌子都没有了吗？我还没吃饱呢。”
七夕摊摊手满脸无奈。她也不愿意让她们过来啊，别说赵天慈没吃饱，她自个儿也还没吃饱呢，可不情愿去搭理这几个不速之客了，没耐何宋娇然每每听见赵天宝的名字，就像狗闻见了肉骨头一样不管不顾就冲过来，真是，本来好好的一顿饭到底还是扫兴了。
“你们……你们……”这根本就是在说她碍事，还敢嫌弃她烦？宋娇然被赵天慈的指桑骂槐气得眼睛都红了，转头看着赵天宝泫然欲泣道，“天宝哥哥，你看她们，都欺负我，天宝哥哥你要为我做主啊……”
赵天宝跟七夕一样心里头烦得不得了，本来就不爱理她，一看她这样子心里更是忍不住想，你这根本就是自找的，要不是你非得过来，谁爱欺负你啊，再说他这人一向护短，并不觉得是自己人的错，自然更不可能为个刁蛮小姐说自家妹妹和七夕，就轻咳了一声，淡淡开口道：“宋小姐，要是没事儿请回吧。”
“天宝哥哥……”宋娇然眼眶要掉不掉的泪珠终于滚落下来，十来岁的粉嫩小姑娘哭起来还挺让人心疼的，只是想到她那非得作个不停的性子，让人真是同情不起来。
“还不走？”一片寂静中，七夕忽然开口了。
“什么？”宋娇然愣愣地转头，下意识出口问道，小脸上泪痕遍布，头一次脸上没有露出愤怒的神情，因为她没听懂七夕话里的意思。
“宋公子，我今儿个是在这里请朋友吃饭，要是管教令妹的话，只怕这不是个合适的地方。”七夕没看她，直接冲着宋柯然道。
宋柯然脸上一闪而过的难堪，随即却是紧紧盯着七夕的小脸。
他也说不清自个儿这会儿是个什么感觉，心里头有不喜，但却有更多的不解，他不懂这么年纪小小的女孩子怎么就能说出那样的话做出那样的事儿来，自小到大，看着他宋家公子的身份，谁人不是高看一眼，怎么偏就这丫头从第一次见面就不待见他？
想不通可以日后再想，可这会儿人家逐客令下得如此明显，原本他是上门来瞧瞧七夕，自然还有旁的打算，可当务之急却是要把妹妹给带走了。
“娇然，走吧。”这些念头闪过也不过就是一瞬间，随即宋柯然冲着七夕歉意地点了点头，这才看向宋娇然，看她满脸不乐意要开口，宋柯然接着道，“时候不早了，你也早些回去收拾东西，明儿个一早让管事送你回府城，清歌跟着一起回去吧。”
“二哥……”宋娇然不敢置信地叫道，连哭着找人做主都忘了，跺着脚发脾气道，“我不回去，我好不容易找到天宝哥哥，我到年前都不要回去……”
什么叫回去收拾东西，什么叫明儿个就回府城？那她大老远跑到这个破镇子做什么，现在让她回去，她才不干！说什么都不干！
“我明儿个要去拜访季先生，照顾不到你们，你跟着清歌早些回去，祖父和爹也会放心些。”宋柯然眯了眯眼打断她的话，看着妹妹语气中有几分不容反驳道。
听到哥哥说季先生，宋娇然顿时就闭了口不敢再胡搅蛮缠，上次在酒楼对季先生无礼，回去后被她爹毫不留情罚跪祠堂，跪得她膝盖都有些肿了也不肯松口，直到跪足了三天还是祖母实在心疼接她去主院，这才免了后头的惩罚，要不说不得这会儿还在禁足不能出来呢。
想到那个死老头，宋娇然忍不住咬牙切齿，必然是他私下里去告了状，要不爹爹从前连骂她一句都不舍得的，身份高有什么了不起，早晚……
“还不走？”一样的话刚才是七夕说，现下换了宋柯然说出来，也不知道是在表达对七夕刚才不留情面的不满，还是气自个儿妹妹的不争气。
“哼！”宋娇然满眼的不甘，咬着唇重重地跺了跺脚，先是不舍地看了赵天宝一眼，这才恨恨地转向七夕，“你给我等着，我记住你了！”
说着眼泪说来就来，成双成对地往下掉，手捂着嘴跟受了多大的委屈一样扭头跑了出去。
倒是让坐在那里的七夕很是莫名其妙，关她什么事儿，又不是她拉着她来的，再说这姑娘是不是忘了来干什么的，临走不抓紧机会跟赵天宝多说两句话，反倒是跟她放狠话，她可不觉得自个儿有那么重要。
“表哥你别担心，我去看看娇然。”木清歌柔柔地冲着屋里的人点了头，这才跟宋柯然说了一声，提起裙角追了出去。
“沈小姐，很抱歉，又给你添麻烦了。”宋柯然没马上跟着走，而是跟在座的诸位点头致歉后，才转头看着七夕道，似乎每次见面他都在给人赔不是。
“嗯。”七夕点头应了一下。
宋柯然一愣，换了常人不是该说“不必客气”或者“没关系”吗？
不由苦笑一下，这小姑娘的表现还真是每每叫人觉得出人意料，这样大方承认就是觉得他们给她添麻烦了，他还是第一次遇见，一时都不知道要作何反应了。
“既如此，我便不打扰了。”很快宋柯然就收回心思，仍然保持好风度地跟众人告辞。
这屋里除了那些出身大家的小姐少爷，就是七夕等主人，见宋柯然始终保持有礼有节，不管心里头怎么想的，还是都起身相送。
第二百一十二章 挖墙脚
“咱们……还吃？”许天赐刚才看见宋柯然吃瘪忍笑忍得肚子疼，他怎么不知道七夕这小丫头这么有意思，这会儿看看突然冒出来的几人不过一会儿就又都消失得干干净净，犹豫了一下问道。
满屋子的人也都看向七夕，以为经过刚才那么一闹，这好好的饭怕是吃了一半就要散了，谁料人走了七夕却并没有张罗撤桌子，是以心里头都是跟许天赐一样的疑问。
七夕倒是没有马上回答，而是先看向容佑，果然见他眼神一直落在那些蔬菜面条上，好像刚才的一场小混乱根本就与他无关，脸上哪有旁人的疑问，几乎是跟七夕同时抬步重新过去坐下。
这两人笑眯眯地坐了过去，旁人一看也就知道是什么意思了，都笑着纷纷落座，好在是火锅也不怕会凉了之类的。
所以有时候七夕觉得容佑才是最聪明的，还用问吗，人生在世也不过就吃喝二字，还有什么比这更重要的，那种因为一些根本不重要的人就放弃吃食的事儿，反正她是不会做的。
“七夕，宋柯然此来应该没那么简单，只怕是盯上了你与我外祖家的生意了。”一群人又坐下来吃饭，赵天宝正好坐在七夕旁边，就压低了声音提醒道。
“我知道啊。”七夕笑眯眯眼疾手快捞了一整勺鱼丸到碗里，冲着手慢的赵天慈得意地挤挤眼，先是呼呼吹了吹热气，这才扭头不当回事儿道，“还是那句话，惦记也白惦记，该是谁的就是谁的。”
赵天宝一听就笑了，他知道七夕这话是在让他放心。
去外祖家祝寿之后回府待了几天，因为芦笋的事儿，舅舅还特意送了东西给他和天慈。说是多亏了他们这两个有福的孩子，要不哪里能让酒楼生意这么红火？
是以他自然知道这芦笋的重要，也知道依照宋家跟林家多年来处处针锋相对的处事风格，要是没有点儿举动才奇怪。他对七夕是有信心，可到底做生意图的是利，宋家为了抢生意，必然会许出更大的好处。
但不知怎么，只要听七夕轻飘飘说上这么一句，他忽然就觉得没什么可担心的了，深信宋家一定会像是七夕所说，惦记也白惦记。
不来宋家几人一对比，还真没觉得在座的都是好相处的人，后半段吃饭就显得更是热热闹闹的了。赵家兄妹和许天赐容佑一直留到下晌才走。
七夕笑呵呵将吃得高兴的几人送到门口，看见都上了车，正要转身回去，却是见得落在最后的容佑又走回来了。
“咋了？落下东西了？”七夕只能想到这一个可能。
容佑站定在七夕跟前，挑不出一丝瑕疵的白净的脸上看不出神色。抬眼看了七夕一眼，突然慢慢道：“有事可以找我。”
说着也不管七夕懂了没，也没听她什么答复，自个儿转身就走了。
直到几辆马车都走远了，七夕才反应过来刚才容佑的话是啥意思，就忍不住笑了，这孩子还真是有意思。看着冷冷的，其实心里啥都有数，应该是把刚才宋娇然的话听在耳里，怕要是真有人找麻烦她会应付不来，这才留了话给她。
其实容佑不知道，可七夕心里头却是有数的。不管是因为季先生还是林家或者是赵家，宋柯然对她家的芦笋要真是觊觎，那就只能是利诱，却绝对不敢威逼，否则就不只是跟她家过不去的事儿了。
可是。正是因为不知道才叫人觉得暖心，所以说小胖子心挺善的，就是整天绷着小脸也不说露出个笑模样来，这孩子长的多好看啊，却都没看见笑过，连许天赐那个当哥哥的都怵他。
“下次再来就还给你做好吃的。”小声地咕哝了一句，七夕笑着转身回去，她当然不知道许天赐怵容佑可不仅仅是因为他不笑，而是着实在他手上吃过好几回亏，看着温吞的人说不定才是最可怕的。
带着愉悦的心情进去收拾了东厢房，又去看看厨房忙得过来，一家人看天色也不早了，就先回家了。
晚上吃了饭一家人坐下来说话，沈承厚就问宋家人都说了什么，留在家里的李氏和敬文敬晟等人才知道今儿个铺子里头的事儿。
等听云朵添油加醋地把宋娇然的跋扈说了一遍，沈承厚就有些担忧道：“这宋家人来咱家干啥？咱跟他们又不熟，咋也不会专门就来看咱们的吧？”
“爹，他们指定是惦记咱家那芦笋的，你咋还不敢说了？”敬文有些无奈道，不过却是理解他爹的心思，他们就是寻常的庄户人家，自然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谁爱跟那样的富贵人家有牵扯。
“那咋行？你说他们这是干啥？”沈承厚忙摇头道，“咱家可是跟林家签了契约的，别说没有更多的芦笋了，就是有也不能给他们啊，我听说林家和宋家那可算是生意上的死对头了。”
“供得上，哪怕宋家想要买咱们也供得上。”没想到七夕却是突然开口，而且说了这么句让人听了觉得不能理解的话。
“夕儿……”沈承厚愣了一下，才急急道，“咱家供着林家就挺困难了，尤其前几天那数量又翻倍，咱上哪弄多余的去？再说，不看旁的，赵家公子和小姐对咱家有恩，帮了咱家不少，林家是他们的外祖家，咱哪能这样办事儿？这可不行，给再多钱都不行，夕儿……”
李氏也跟着不住点头，脸上跟丈夫是一样的焦急，生怕小闺女脑子一糊涂，就做出对不起人家的事儿来，倒是几个孩子都没说啥，觉得他们小妹那脑子应该不至于如此。
七夕看他爹急着要说服她的样子，她娘还在一旁满脸的赞同，就有些哭笑不得，她知道她爹娘都是老实性子，人家要是对他们有一点儿恩惠恨不得在心里头惦记一辈子，可她这个当闺女的在她爹娘眼里就这么唯利是图吗？
“爹娘，我说供得上就只是供得上，我的意思是说，咱家这些个暖房庄子还有铺子啥的，不该只是看着眼前这些，该往后多打算打算，等开春再建了暖房啥的，能出来的菜都几倍几倍的涨，咋可能供不上？到时候要是林家需要的不再增加，咱们还得另外找人来买。”七夕说着看她爹又露出焦急神色要插话，就笑着继续抢着道，“可是这些都跟宋家没关系，就像是爹娘说的，咱们不能只顾着挣钱，有些钱不该挣的咱们就连多看一眼都不会。”
“你这孩子……”沈承厚夫妻俩都舒了口气，不由笑了出来，就知道小闺女心里头比谁都有准。
“可你说啥，暖房开春再起行，那地和铺子还要置？”想到小闺女刚才的话，沈承厚又问道。
“嗯，爹娘哥姐，你们听我说……”七夕就笑着开口。
把自个儿前些日子去县城因为哥哥念书而起的想法，加上回来后细细思量的都说了出来，听得全家人都瞪大了眼睛，不是他们眼界窄，而是真的没有想到家里刚刚一个接一个置了铺子庄子啥的之后，这才没过几天，七夕已经是往后想到了那么长远了。
可是不得不说，听到七夕条理清晰地说起家里一步步要怎么做，好像那些个在很多人听来应该是不可能的事儿，似乎也并不那么遥不可及。
看着家人眼里不住涌现的神采，完全不同于刚分家出来的时候，那时她提起什么都会让他们小心翼翼的，可这会儿好像都觉得可以为之努力一把，七夕不由就笑了。
“不急，我就是说说，年跟前儿家里也忙，咱也得攒攒钱，再有也托人多打听打听，等有信儿了咱家再商量。”七夕就笑着道，没人觉得她冒进就行了，这样她心里就踏实了。
当夜，全家人躺下却是都没有马上入睡，心里头想着七夕的一番话，不知道怎么的心里头都有些激动，想到七夕所说的那个目标，他们家，真的可以成为那样吗？
第二天起来，不知道是不是七夕的错觉，总觉得家人好像是更有干劲儿了一样，尤其瞅着她二哥连念书好像是在发狠的样子，七夕乐得前仰后合。
吃过饭刚想要跟着去铺子瞅瞅，没想到家里竟然来人了，这次是宋柯然一个人来的，想来他昨儿个终于意识到那个妹妹留下来只会给他拖后腿，这是把人送回府城去了。
“宋公子请喝茶。”招呼着宋柯然进屋坐下，七夕笑道。
她爹娘都在屋里作陪，七夕知道爹娘心意已决，本想着这样就没她啥事儿了，哪想到宋柯然却是一直跟她说话，想来是觉得能做主的还是离不开她吧。
坐下寒暄了几句，宋柯然也没拐弯抹角，开门见山道：“不瞒伯父伯母，我此来当真是为府上的那芦笋而来。”
本来就不甚热络的气氛在他开口后霎时更是冷了几分，七夕正低着头摆弄茶杯，闻言就抬头神色有些古怪地看了宋柯然一眼，还真是在惦记着她家的芦笋？
只是赵家就在这镇上，林家是赵天宝赵天慈的外祖家，宋柯然就这样大胆地上门来挖墙脚？
第二百一十三章 五千两
依着赵天宝所说，这芦笋如今成了府城县城酒楼的新好，宋家必然不会不知道，会惦记上也正常，可宋柯然一定不知道前些日子林家过来跟她家重新签订了一份契约。
因为芦笋卖得好，给林家带来了大笔的收益，越是挣大钱的人眼光就越是不会那么狭隘，所以即便七夕家里并不知道他们那些县里府城的酒楼火到什么程度，林家却是主动过来，在要求增加芦笋数量的同时，价格也是提了不少，是以如今家里头的收入一下子就又翻倍了。
七夕对跟林家的生意很是看重，不只因为这是家里目前收入最多的一块，还因为跟赵家兄妹的关系，是以这会儿听到宋柯然这么说，心里就有些不喜。
“宋公子，多谢你能瞧得上我家的芦笋。”沈承厚心下了然，忙说了一句。
只是也不好多说，总要宋柯然说了具体的来意他才好拒绝不是，想着就不由得看了一旁的小闺女一眼，这孩子还真是啥都料到了。
“沈伯父，我听说林家买了府上的芦笋？”有些事即便是心知肚明的，可放到明面上来说就不一样了，好比宋柯然这会儿的说辞，温文笑道，“上次在县里咱们遇见，沈伯父该知道我家里也是开酒楼的，就不知府上的芦笋是种了多少？”
“不瞒沈公子，家里地方小，暖房也就一个，能种出来的芦笋不多，现在供着林家都是勉强，真是对不住了。”上门来的生意人，不管有没有使手段，咋都得礼遇，沈承厚就说道。
说出来也就心里头舒坦多了，要不坐在这儿东拉西扯的，尤其对面的小公子看起来气势不凡，说实话沈承厚真觉得有些不自在。
“沈伯父误会了。”谁知沈承厚心刚放下。宋柯然就马上笑道，“我知道沈伯父府上忙不过来，与林家约定又在先，是以虽也想要买芦笋。却也只能作罢了。”
“那这是要……”沈承厚不解了，不是要买芦笋？那干啥还说是为了芦笋来的。
“是这样的，知道府上怕是没法分心再多种芦笋，我自然也不会让伯父为难。”宋柯然欠了欠身道，“是以我想着，可否请伯父将种芦笋的方子告之，伯父放心，我必然会诚意相购。”
沈承厚夫妻俩闻言一时都有些懵，宋柯然说话不够直白，等反应了一下才明白。这是要花钱买他家的方子？
七夕也跟着讶然，她一直只以为宋柯然想要从她家买了芦笋好跟林家分庭抗礼，不想他的野心更大，竟然是想要断了林家的财路，这人……真是比她以为的要狠啊。
“真是抱歉。宋公子，我家的……”沈承厚这一会儿的功夫也明白过来了，可其实买芦笋和买方子对他来说区别不大，他都是不会卖的，就笑着开口道。
“五千两。”就在沈承厚还没说完自个儿意思的时候，一直盯着沈家人神色的宋柯然察觉了他们的态度，忙在之前抢着开口道。只是神态依旧从容，淡淡笑着道，“若是府上同意，我愿意用五千两来买这种芦笋的方子。”
宋柯然说完依旧保持着笑容，来回瞧着沈家人的神色。
芦笋种子不难寻，要是真花了心思想要种出来也不是不可能。可他让人打听过，沈家就只有后院的一个暖房，却是能供得起林家那么大的用量，不必说他也猜得到，沈家一定有什么秘方。他就是奔着这个秘方来的。
沈承厚到了嘴边儿的话一下子就被噎住了，五千两？他们家的芦笋方子竟然有人要用五千两来买？
当真是好惊人的数目，他从来都没有想过家里会有这么多钱，可眼下就有了这么个机会，只要他一点头，五千两银子就到手了，谁能想到，反正今儿个之前他是绝对想不到的。
可这震惊也不过就是一瞬，沈承厚马上就定了下来，不知咋的突然笑了一下，他这是在想啥，净想些没用的，五千一万两的跟他家有啥关系，不是早就跟妻儿商量过了，他们家做事儿该咋地就咋地，还有啥好想的。
想到此，刚才还惊讶得说不出话的沈承厚，终于重新镇定下来，看着宋柯然摇头道：“宋公子见谅，我家的方子不卖。”
“伯父客气了，沈小姐的意思呢？”沈承厚的话让宋柯然觉得意外，却是并没有着急，反倒是挑了挑眉，转头看向七夕问道。
“宋公子倒是直白。”七夕眉头就皱了一下，手无意识摩挲了一下茶杯的边缘，这才看着宋柯然笑道，“不过我觉得宋公子完全没有问我的必要，我的意思自然跟我爹是一样的。”
她这话比宋柯然还更要直白几分，她知道应该是当日在县城的表现，让宋柯然觉得只要说服了她这事儿就有可能，可这样未免太不把她爹放在眼里了，也太小瞧她了，她的“识时务”可不是表现在这儿的。
一开口就是五千两，对她们家这样的乡下人家来说简直就是个天价数字，换了旁人只怕早就迫不及待接受了，可惜宋柯然找错了人，她家人一直忙着挣钱不假，但原则比谁都强，还有就是，她不傻。
五千两听着是很多，可只要有心算一笔账就不难发现，如今她家里的芦笋才刚刚开始卖不到两个月，镇上“仙客来”的要少一些，可提价之后到现在也是一笔不小的收入，更何况林家那里本来就入账不少，最近提价提量之后更是猛涨，到现在这芦笋上头入账就已经有一千多两了。
说句不好听的，这五千两七夕还真是没有放在眼里，她何苦着眼于眼前的小利而放了生财之道呢，不过七夕都能算明白，不信宋柯然这样自小对生意经耳濡目染的会不明白。
“沈小姐不必那么快拒绝，许是我话没有说清楚，我说花五千两买种芦笋的方子，并非是要独占什么，只是想着种了供着自家的酒楼罢了，府上自个儿还是可以继续种，并不耽误你们如今的生意。”宋柯然听了七夕不客气的话并没有生气，依旧语气很是温和地道，像是在劝说，也像是利诱，竟然一再地说出叫沈家人想不到的意图来。
其实一开始他的打算自然是出了大笔的银子，将这方子彻彻底底买下来，有这样的好事儿当然谁都不愿意分旁人一杯羹，可如今瞅见沈家的态度，他不得不打消那个念头，退了一步来说。
这样总该可以了吧，他话说得已经很明白了，他家种了芦笋也并不往出卖，仅仅是供着自家酒楼而已，沈家什么损失都没有，以后想要卖给谁家都随意，还白白得了五千两的银子，谁会把这样的好事儿拒之门外？
就算这一家子瞧着形式做派不像是一般眼浅的乡下人，可这样一件对双方都有利的事儿换了谁都不会拒绝。
可就像是宋柯然今儿个的话一再让沈家觉得意外的同时，沈家的态度也一次次让他吃惊，在他觉得胸有成竹的时候，却是见得七夕仍然是毫不犹豫地摇了摇头道：“多谢沈公子，只是这五千两家中无福消受，我们就是寻常的庄稼人，挣钱还是想一步一步慢慢来，即便今日宋公子出了更高的价也一样，而且这方子从没打算要往出卖，从前没有以后也不会有。”
“从前没有以后也不会有？”宋柯然下意识重复了一下七夕最后一句话，小姑娘的声音不大，可却是意外的坚定，如同她看过来的眼神一样，话已至此，一下子就让宋柯然知道，今儿个这事儿……成不了了。
“沈小姐当真是果决之人，让宋某自叹不如。”只略微怔了一下，宋柯然就又温和笑道，倒是显得很是洒脱，就不知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了。
可这话其实说得有几分真意，他看看自始至终都显得很是镇定的小姑娘，想起自个儿像是她这么大的时候，应该是不如她的，哪怕他自幼就被家中长辈寄予厚望。
“宋公子谬赞，多谢宋公子体谅。”七夕自然是笑着摇头道。
宋柯然的骄傲不允许他再纠缠，能亲自上门来就已经是做到的最大底线了，几次变了说法也是一再的退让，即便是生意人，可到底是大家公子，做不来寻常人那样死缠烂打，只求达成目的。
七夕也是看准了这一点儿，才不给他多说的机会。
接下来的一会儿七夕没有再开口了，沈承厚将话接了过去，他性子本就憨厚，就算是知道宋家这要求不算厚道，可一再拒绝人家还是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可正是这样一直说着“对不住宋家的好意”，也算是给宋柯然挽回了几分颜面，加上宋柯然算得城府极深之人，“买卖不成仁义在”至少表面上他都做得到，是以气氛并不僵。
直到将宋柯然送出门，沈承厚看着马车远去的背影，突然说了一句：“多亏了是跟林家做生意，要不咱怕是拒绝不了。”
“是呀。”七夕深表赞同。
第二百一十四章 就在这儿住了
要是有可能，宋柯然这样的人，她不想做朋友，但也绝对不想要为敌，今天这样的牵扯绝非她所愿，像是她爹说的，好在还有让宋家顾忌的人，让他们即便是惦记着也不敢用什么下作的手段，可要是跟她家做生意的不是林家，还真不知道怎么收场。
再一次的，七夕忍不住叹气，还是自身不够强大啊。
带着这点儿惆怅，七夕一整天都窝在屋子里拿着账本不断地算计，到晚饭的时候才觉得往后家里变富还是很有希望的，心情才好了起来。
哪成想傍晚高高兴兴准备要睡觉的时候，听见有人在外头敲门。
“这么晚了谁会来？”七夕耳朵尖，刚刚洗了脚还没爬进被窝，就披了衣服出去。
一出门就看见正房她爹也出来，一看见她就道：“瞅你衣裳都没系，赶紧屋儿去，爹去开门。”
七夕老实地站在门口，瞅着她爹走到门口问了两声就马上开了门，探着身子瞧见进来的人，忍不住惊讶道：“小姑小叔？”
屋里云容云朵也听见了七夕的声音，俩孩子都穿衣下炕，不声不响跟着去了上房，小姑小叔咋会这时候来了，而且刚才瞅见小姑神色不对，埋着头啥都没说就进了屋。
“惠君咋穿这少？”李氏瞧见小姑子和小叔子这么晚过来也吓一跳，尤其看着沈惠君身上没穿大棉袄，刚问了一句就瞅见她红红的眼圈，马上住了口去看沈承安。
沈承安无奈地点了点头，看向妹妹的眼神满是疼惜。
“惠君，时候不早了，明儿个你还得起来帮着三嫂包饺子，要不你们先回屋睡觉去吧。”李氏这马上就知道是咋回事儿了，指定小姑子受了委屈，可她半个字都没提。想了想，反倒很自然地开口道。
沈惠君闻言抬头看了三嫂一眼，看见她脸上关心的笑容，顿时心里一暖。红着眼睛点了点头。
几个孩子也都是懂事的，马上啥都没问就拉着小姑去东厢房睡觉，临走七夕回头看了她娘一眼，李氏忙无奈地点了点头，让孩子赶紧去睡，小闺女这操心的命，咋啥都不放心？
那头到了东厢房，云容去打了热水来，七夕上炕又铺了一套被褥，云朵就坐在一边儿笑嘻嘻道：“小姑。你咋才来，咱们一起睡都习惯了，你说回家就回家住，把我们几个就扔下不管了？”
瞅见小姑极力掩饰难过的脸因为云朵的话流露出一丝笑意，七夕在背后偷偷给二姐比了个“做得好”的手势。她二姐还挺聪明的。
这头看着妹妹被孩子们拉走，沈承厚这才开口问道：“到底咋回事儿？咋大半夜的惠君穿那少就来了？是不是……爹又说啥了？”
不怪他如此问，沈惠君性子那样，在家里没人敢给她亏吃，除了那个现在越来越不知道在想啥的爹，谁能让她这么委屈。
“爹又提小妹的亲事了。”沈承安满脸疲惫地开口，“而且这次啥都不听。就直接告诉小妹，等他挑好了人家让小妹嫁过去就是了，谁都不许跟着搀和。”
沈承厚一瞬间脸色就满是怒意，他真是想不到爹会说出这样的话来，这还是亲爹吗，将心比心。要是日后他的女儿长大了，找女婿的时候他一定恨不得自个儿多长两只眼睛看得再清楚些，咋就能……咋就能狠得下心呢。
手不自觉握紧了，沉默了一下，他不是心存期待。只是就想知道，就又开口问道：“小妹就这么跑出来，爹说啥了？”
“爹说……”沈承安有些犹豫。
“照实说。”沈承厚沉声开口，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些日子一来在外头跟人打交道多了，到底现在人家也会称呼他一声沈老板，这句话听上去还真是有几分气势。
“爹说……让小妹有能耐就在三哥家待一辈子，他就当……没生过这个忤逆不孝的女儿。”沈承安想到他爹的话，说出来之后心里头一阵难受，深呼吸一口气，才又找补道，“三哥……爹，可能也就是一时气头上……”
“别说了。”沈承厚突然开口道，这次沉默得久了些，半晌抬头看着弟弟出人意料道，“老五，你还回去住不？要不也在家里住下来吧。”
“啊？三哥……”沈承安咋也没想到三哥会说出这么句话，有些不明白。
“我们的妹妹，在这儿住一辈子有啥不行的，家里头要是住不下，惠君往后就过来住，啥时候嫁人啥时候再搬走。”李氏终于气不过说了一句，不过好歹后头还顾忌着儿媳妇的身份，变了一下说辞。
知道这时候她不该插嘴，外人听了指定觉得她这是在中间挑拨，身为儿媳妇，哪有不帮着劝还这么说的，可她这会儿憋着气，觉得公公的做法实在是太让人心寒了，虎毒还不食子呢，惠君那么好的闺女，咋就不能多疼着一点儿？
“三嫂，惠君她这一过来，又麻烦你们了……”沈承安也听懂三哥三嫂的意思了，心底松了口气，可还是略略显得有些局促地说道。
三哥三嫂都是心好的他知道，当时小妹的事儿家里就他和三哥一家最着急，也尽心尽力帮着，可这次不一样，他爹竟然还不死心在他小妹的亲事上头动念头，小妹说啥也不能回去了，这一住，还真是说不定要住多久呢。
“老五，你这是说的啥话？”李氏马上就打断道，“你还记不记得当初房子刚起起来的时候，三嫂跟你们说过啥话，这也是你跟惠君的家，你现在跟三嫂说麻烦？”
李氏这个嫂子其实是沈家三个媳妇里对小叔子小姑子最好的，她私心里总把这两个比云容大不了几岁的弟弟妹妹当成孩子一样，不管是从前都在老宅还是现在。
像是这样突然冷下脸来带着些训斥意味地说话还是头一次，让沈承安愣了下，可却是随即心里头一暖，忍不住就笑了，再开口那语气里头的高兴就流露了出来：“三嫂，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说这话了，三嫂你突然板起脸来，还真是挺吓人的。”
李氏也被小叔子给逗笑了，转头瞅瞅丈夫，见刚才满身的火气也好像因为这几句话消了一些。
“三哥三嫂……”看着三哥三嫂没那么生气了，想到小妹，沈承安又开口道，“当时惠君虽然说了亲事啥的往后要自个儿做主，可她还就是个姑娘家，我想着家里头爹这样，惠君又是个倔脾气，咱也不能不管，要不翻过年再耽误下去，可就成老姑娘了，这亲事到底咋整？”
沈承厚就一愣，是啊，老五说得是，他这光顾着跟他爹置气，却忘了根本，小妹的亲事一日不定下来，他爹说不定就没个完，可这亲事除了爹娘张罗还能指望谁，总不好叫惠君个姑娘家真的自个儿去寻亲事吧。
“三哥三嫂……”沈承安瞅瞅哥嫂的神色，就知道是听进去了，就又把转了好几天的心思说了出来，“你们瞅着……赵源咋样？”
一看哥嫂都露出惊讶的神色，沈承安赶紧接着解释道：“这些日子我没少琢磨这个事儿，家里爹对小妹的亲事是个啥态度咱也都看见了，我瞅着咋都不会放弃要给小妹嫁个有钱人家，至于人品性啥样爹是根本不顾的，最近我在铺子里帮忙，跟赵源接触多，我真是觉得他人不错，而且我瞧着赵源应该是对惠君挺上心的，我就寻思……”
“这事儿我明儿个先问问惠君的意思，要真是惠君自个儿也愿意，赵源现在在咱家铺子干得挺好，往后指定也错不了……”李氏听明白了，其实她多少也瞧得出来赵源应该是把她小姑子放在心上的，只是不知道惠君心里是咋想的。
“哎，那等三嫂问了小妹的意思，要真是乐意，我再侧面问问赵源的意思。”沈承安一听忙高兴应道。
他早有心想问，就是不知道咋开口，如今三嫂揽过去就太好了，至于爹那里，他也顾不上了，当爹的不为自个儿亲闺女考虑，他这做哥哥的再不帮着多想想，小妹往后咋整？
“你放心，三嫂明儿个就问，这事儿是不能耽误了，就是赵源不行咱也得托人再张罗张罗，亲事不能拖。”李氏马上说道，想了想，又开口，“老五，三嫂多一句嘴，惠君那是前头咱爹有打算才在你前头说亲，咱乡下讲究是没那么多，可你这也到年纪了，爹娘咋说的，老四也成亲了，家里是打算啥时候给你相看亲事啊？”
“我、我先不急，等小妹的亲事定下来再说。”沈承安没想到三嫂话锋一转突然就说到了他头上，知道三嫂是真的关心他，可还是一下子就造了个大红脸，猛地一下站起来道，“时候不早了，三哥三嫂你们也早些歇着吧，我去敬文他们那屋睡了。”
“啊……”李氏本来还想再问问，可一看小叔子脸通红，就忍不住乐了，赶紧在后头说了一声，“炉子上还有热水，烫烫脚再睡啊。”
第二百一十五章 要是他真有那个心
瞅着这屋的门被弟弟关上了，隐约听见外头二儿子喊了一声“小叔我给你打洗脚水”，沈承厚笑了，他知道孩子们都是懂事的，再加上妻子心又好，弟弟妹妹才愿意过来家里。
回头看看妻子，沈承厚突然说了一句：“孩子他娘，辛苦你了。”
“啥？”李氏正弯腰铺被褥，不知道丈夫咋突然说这么一句，想到刚才小姑子和小叔子的事儿，心里就明白了，嗔怪地看了丈夫一眼笑道，“辛苦啥，老五和惠君算是我看着长大的，在我心里跟咱家容儿几个孩子没啥不同，我当嫂子的不替他们操心谁替他们操心。”
听着妻子说着这样窝心的话，沈承厚刚才有些发堵的心就好受了很多，或者他爹指望不上，他娘也不是要强的，可还有他和妻子，咋也不能看着弟弟妹妹吃苦。
“成，明儿个你好好问问惠君，那丫头主意正，可一直都跟你说心里话，连我这个当哥的都得靠边儿站。”沈承厚笑道，“看她是个啥心意，咱再好好打算一下。”
“行，睡吧，别想了，明儿个我指定问出来，惠君心里啥都懂，跟咱也没外心，就是有啥不好意思的也能听劝。”李氏跟丈夫说了一声，就下地熄了灯。
屋里归于一片静谧，沈承厚躺下后突然伸手过去拉住了妻子的手，这让李氏一惊，夫妻这么多年，两人感情自然是很好的，要不也不能这么多年相互扶持着都没红过脸，可沈承厚这人嘴笨，有啥都是放在心里的，从来没有什么甜言蜜语，像是今儿个这样突然说她辛苦，又有这样温情的举动，还真是头一次。
李氏手不好意思地挣了一下，就没再动了。在黑暗中就慢慢露出笑容来，脸上都是心满意足，回握住丈夫，安心地进入梦乡。
次日起来。因为惦记想要问问沈惠君，又想着她昨儿个在家受了气，出去走走能好些，李氏吃早饭的时候就道：“明儿个就小年了，咱家说要给干活儿的人到时候送点东西啥的，我想今儿个进镇里看看去，惠君你跟三嫂去吧。”
“嗯，行。”沈惠君二话没说点了头，想了想又道，“三嫂。就咱俩去？不把年货一起办了吗？没几天就过年了啊。”
昨儿个睡前用热水泡脚的时候，小侄女不知道是按了她耳朵后头什么地方，原本以为会心里藏着事儿睡不着，结果躺下没多久就睡熟了，早起又用小侄女给的一个帕子敷了眼睛。沈惠君这会儿看着精神不错，半点儿也没有昨儿个那样憔悴的样子。
李氏闻言就瞅瞅丈夫，看他摇了摇头，也觉得今儿个大家都跟着去怕是找不着说话的机会，就摇头道：“今儿个先去瞅瞅，就买点儿小年的东西，年前不是还有个大集吗。到那天你们都去咱家摊子帮忙，到时候再买。”
沈惠君哪想到哥哥嫂子们还有旁的打算，一听也对，就点了头：“行。”
那头云朵不知道还有旁的事儿，赶紧咽下饭就说自个儿也要跟去。
“娘我吃饱了，二姐咱去暖房瞅瞅菜。”七夕一看就放下筷子。二话不说拉着二姐就走，她刚才可没错过爹娘交换的眼神，虽说不知道是要干啥，但咋也不能让二姐去给坏事儿。
“哎……”云朵有些发懵地被小妹拖着走，直到都要被拽到暖房了才反应过来。“你拉我干啥？我还没吃饱呢，我还想跟着去镇上呢……”
吃过饭，沈惠君换上浅粉色的新棉袄，她有些衣裳放在东厢房没拿走，原本以为今儿个要包饺子，早上就找了旧棉袄出来干活儿穿，这是要出门才穿新衣裳。
这新棉袄就是上次那缎子做的，姐几个和沈惠君都有，还是七夕特意拿到镇上的铺子做的，样子是她自个儿画的，跟县城里头最新的样式挺像，就是领口袖口和腰上七夕做了改动，这会儿穿在沈惠君的身上，衬着她姣好的容颜，越发亮眼起来。
“三嫂，你这样瞅我干啥？咋啦？我有啥不对？”沈惠君提着篮子，姑嫂俩往镇上走去，一看她三嫂不时扭头看她，不由诧异问道。
“没啥不对，三嫂就是觉得，咱家惠君长得可真是水灵。”李氏由衷地说了一句。
家里几个闺女长得也都好看，可到底年纪小，最大的云容身量也没说完全长开呢，不像是沈惠君，瞅着就要说亲事的大姑娘，真是俊俏得不得了，这模样俊的闺女咋能找不到个好婆家？又想起赵源那高大的身形，李氏越发觉得两个人挺配的。
“三嫂……”沈惠君没想到自家嫂子会这么夸她，往旁边瞅瞅，见没人听见，就有些不好意思道，“我这算啥，三嫂长得才好看，当初嫁到家里来的时候，谁不说我三哥有福气。”
这倒是实话，李氏虽说这些年操劳，原本白皙的皮肤也造得有些黑红，累得连眼角都隐约瞧得见细纹了，可这些日子被七夕偷偷弄的水给养过来不少，原本就是出了名的美人，这会儿瞧着当真是很有几分姿色。
“还拿你三嫂打趣？”李氏笑着拍了小姑子的手一下，想到赵源，这话也就忍不住了，脸上的笑就收了起来，正色道，“惠君，嫂子问你个事儿。”
“啥事儿？”沈惠君瞅着三嫂显得有些严肃的样子，也不由收起嬉笑的心思。
李氏心思转了几转，还是决定直接说，就把昨儿个她走了之后几人的对话原原本本说了出来，瞅见小姑子听了没有啥不对的反应，就只是低着头，这才接着问道：“惠君，三嫂现在就想问问你，你三哥五哥也都想知道，你心里头到底是咋想的？你要是想好了不听爹的，那这亲事咱就得抓紧自个儿张罗，咱们不是非得让你考虑赵源，不是他也得有别人，想找门好亲事咱也得早点儿开始不是？”
沈惠君干脆站住了，由着她三嫂拉到背风的地儿，低着头默默想着，李氏也不催她，知道这事儿也没法催，咋都得好好想想。
半晌，才见沈惠君长出一口气，抬头道：“三嫂，我知道你们都是为我着想，其实我心里这些日子也在琢磨该咋办，咋说我都得给自个儿打算打算，爹那里我是打定主意不会听了，上次……我就说得很清楚了。”
“三嫂知道。”看小姑子脸上有些难过，李氏忙拍着她手道，也得亏小姑子是个有主意的，要不碰上个那样的爹，一辈子不就毁了。
“三嫂……”沈惠君却是很快整理好心情，深吸一口气道，“我想好了，我的亲事一天不定下来，爹那里就没完没了的折腾。刚才三嫂问赵源，其实我跟赵源的事儿上次闹成那样，换了谁都不会再惦记了，可我却不那么觉得，当时那么闹腾的时候，我就觉得赵源是个有担当的，这些日子……也有过接触，我也不知道自个儿瞅人准不准，可我觉得他品性还不错，我……三嫂我不怕你笑话，要真是赵源真有那个心，我……”
这就是七夕没在，不然听到她小姑这番话八成会忍不住叫好，也就是沈惠君这性子的人才能说出这话来，换了别人，瞻前顾后的到最后只能把自个儿给耽误了，沈惠君却不一样。
“三嫂明白三嫂明白。”李氏越听越是眉开眼笑，到后头看着小姑子实在不好意思说出口，可这心里头已经啥都懂了，赶紧道，“你放心，三嫂这就去问，看看赵源到底是个啥意思，这真要是……”
“不是，三嫂，你别去问。”沈惠君忙开口阻止道，终于没法再镇定下去了，忍不住又红了脸，可看着她三嫂满脸不解，还是不得不说道，“三嫂，我实话说，我其实大概能猜到赵源心里头的想法，可就算我没会错意，但有时候旁人心里是咋想的咱真是猜不到，万一……赵源还介意当初的事儿，再有他心里一直感激你跟我三哥当初帮了他，不管是心里留着梗还是存着报恩的心思，总之我不想他心里有勉强。”
“我当是啥。”李氏这才笑了，让小姑子放心道，“三嫂不会那么傻就直接去问的，咱家惠君这模样不愁嫁，就想找个品性好又上进的，咱咋也用不着非得让人家干啥，你放心，三嫂回头跟你三哥他们商量一下，看咋侧面打听打听，等得了他的意思才能说。”
“嗯。”沈惠君就笑了，大大方方地点头道，“多谢三嫂。”
“跟三嫂客气啥，走，咱赶紧买了东西回家，哎呦这要不是都走到镇里了，我真想这会儿就回去。”李氏说着就着急起来。
“三嫂……”沈惠君被弄得哭笑不得，想到三嫂话里头的意思，就觉得脸颊有些发烫起来。
姑嫂俩在镇上买了东西就回去了，李氏着急跟丈夫商量一下，哪成想丈夫和小叔子都进镇里去了，正正走岔了。
第二百一十六章 你扔一下试试？
这心里头又存不住事儿，干啥都往门口瞅，就盼着赶紧回来，魂不守舍的样子，三下两下就被好奇的七夕给套出来了。
“娘，这还商量啥，依我看咱家谁都不好开这个口，不管咱谁去说，我赵源叔都能想到我小姑身上去，那咱不就白这么折腾了吗？”七夕没想到竟然是小姑和赵源叔的事儿，这兴致就全来了。
“啊……是啊，不能咱说，那得找谁，找媒婆？”李氏这才一拍脑袋，转念就想起最适合出面儿的人。
“媒婆不行，咱也没有哪家姑娘要说给赵源叔啊。”七夕就摇头笑道，“娘你咋忘了，咱家铺子里就有个最合适的人，我林叔去说不是正好吗？”
“你林叔？”李氏疑惑。
“嗯，娘，我林叔啥阵仗没见过，让他撒个谎指定不带露出马脚的，到时候就让林叔跟赵源叔说，说他这两天认识个掌柜的，跟他打听赵源叔说亲了没，要是没有想把自家远房亲戚说给他，娘，我赵源叔要真是对我小姑有心思，指定会拒绝这个，而且咱还能借着这事儿看看赵源叔咋样，他人是挺好不假，可要是对我小姑存了心意却连说出来都不敢，那我也觉得他不适合我小姑，我觉得我小姑的性子必然是个敢爱敢恨的。”七夕转了转眼睛，主意张口就来。
“对对对，你这孩子，脑子转得就是快。”李氏一听就乐了，忍不住夸自个儿闺女道，可想到小闺女最后的话，马上就又皱了眉，“啥敢爱敢恨？你这都是跟谁学的？”
七夕赶紧笑嘻嘻打马虎眼，心道她还有更多夸她小姑性子的词呢，写篇文章都不成问题，就是没敢拿出来说。
晚上等丈夫和小叔子回来，娘俩就把这打算给说了。当然沈惠君不在场，就算这是她点了头的，可也没有说当着个大姑娘的面儿一起商量咋问人家小伙子想法的。
沈承厚沈承安都觉得这样做不错，正好明儿个是小年。家里铺子照常开门，沈惠君跟家里闹得僵，干脆等送了小年礼就都去镇里吃饭。
第二天是腊月二十三，也就是传统的小年，从这一天起，其实就算是要开始过年了，这股子喜气一直要持续到二月二，才算是过了个完整的年。
镇上村里头年味儿都足了起来，北方冬天本来就冷得好些人都闲着没事儿干，再说辛苦一年不就指望着过个丰足年吗？
村里好些人家今儿个都开始杀年猪了。这时候杀了留出来自家吃的肉，剩下的赶着头年最后一个集还能去卖卖，卖了钱也能给家里年货置办得多些，一年到头就这么一次最痛快改善伙食的时候，就是再小气的人家也不会省了这顿杀猪饭。左邻右舍交好的人家都会过来跟着沾个喜气，是以一早就有好几家上门，邀沈承厚夫妻俩过去吃饭。
不过都知道他家在镇上有铺子，越是到年前就越是忙着，沈承厚匆匆一早上走了好几家，每家都搭了把手，可都没有留下吃饭就走了。也没谁会挑理。
看沈承厚回来，全家收拾好了就准备拿着小年礼去老宅，给李氏娘家人的先头就拿进镇里，让李泰和他们一起捎回去了。
瞅着几个孩子走在身前，二闺女和小闺女还拉着小儿子，怕他瞎跑会摔着。沈承厚就笑了，可还是开口嘱咐道：“今儿个小年，咱过去要是有人说不好听的也别理会，送了东西就出来，去镇上吃饭。”
“看你说的。”李氏听了就瞪了他一眼。“咱是那生事儿的人吗？你放心，就是真有人找不自在，咱也不能跟他们计较，大过年的不能让咱娘心里头添堵。”
沈承厚就笑了，有些感激地看了看妻子，他之所以这么嘱咐也是心疼他娘，妻子当真是啥都理解。
哪成想沈承厚夫妻俩的担心完全多余，看见他们过来老宅的人格外的热乎，其实主要就是新媳妇王怀玉在招呼，一看见他们进来马上就迎了出来：“三哥三嫂你们过来了？快进屋，我刚烧了热水，进屋喝了暖和暖和。”
“爹娘，我三哥三嫂过来了。”说着把人迎进屋里头，扬声喊完，就转头道，“娘刚才还念叨呢，说你们这差不多就该过来了，赶巧话刚落，三嫂你们先进去，我去给你们倒水来。”
“不用不用，怀玉快别忙了。”李氏赶紧拦着道，这哪好让刚过门的弟媳妇伺候他们，再说她跟王怀玉也没有那么亲近。
“就是，这还拿自个儿当且是咋的，就是有钱那谱也别上这儿来摆啊，真是……”于氏也在上房，一瞅见李氏就没有好话，马上就出口讽刺道。
“大嫂……”王怀玉忙轻声叫了一声，接着看着有些不好意思地跟李氏笑了笑，“三嫂你进屋陪咱娘说话吧，我跟大嫂去倒水。”
一时气氛竟然是有些僵住了，沈家三房几口都站在门口没动，屋里头的人也没说话，瞅着王怀玉过来拉着于氏往出走，而最为奇怪的是，一向点火就着的于氏竟然没有发作，虽然擦身而过的时候还是没忍住瞪了李氏一眼，可确确实实是由着王怀玉拉走了。
“二嫂，你帮着招呼一下三嫂他们……”王怀玉出门前又冲着姜氏笑道，声音温温柔柔的，可话里的意思却是让人吃惊。
姜氏先是笑着应了一声，看着人出去，这才冲着李氏露出个无奈的笑容来，说道：“弟妹快别站着了，上炕坐。”
“哎，好。”李氏回过神来应着，却还是忍不住回头去看了看已经出去的王怀玉，心里头直疑惑，这是咋回事儿。
七夕也没吭声跟着进了屋，瞅见老爷子在炕头坐着，对刚才的事儿啥都没说，不知咋的，她心里头隐隐有种感觉，王怀玉明明才嫁过来沈家没几天，可看着今儿个的做派，她倒像是沈家媳妇里头最有脸面的，于氏那样跋扈的没跟她争，姜氏那性子就算心里有啥自然也不会摆在明面儿上，王怀玉在沈家的地位一下子就让人看出不同来了。
“娘，这是给爹娘做的衣裳和买的东西。”李氏也觉得有些不对，可到底是没说啥，咋说她都是分家出去的儿媳妇了，再说就是没分家之前，这家里也没有她说话的份儿，干脆就不去想了。
“你们这挣钱也不容易，还花那钱干啥？”张氏瞅瞅那包袱，还有旁边放了不老少点心啥的，就忍不住心里叹了气，老三两口子都是有孝心的啊，就道，“今儿个杀年猪的多，咱家说的晚了没排上，跟李屠夫说了明儿个来家里杀猪，你们过来吃饭，家过年的肉就别买了，到时候给你们多拿点儿。”
“不用不用，娘，家里……”李氏想说她爹娘给拿来不少猪肉，可一想这话说出来不是打婆婆的脸吗，就赶紧改了口模糊道，“娘，家里卖饺子啥的，肉平时都没少吃，过年的也够了，这儿人多，猪肉都留下吧，不用惦记我们了。”
“哼！”张氏还没开口，就听坐在炕头的老爷子突然哼了一声，拿着烟袋锅子敲了敲炕沿，不过却是没说啥。
张氏定定地瞅了老爷子好一会儿，才真的叹了口气，转头没再坚持：“真要是家里够了，那就算了，可你们也别买那老些东西过来，我瞅着是不是买了料子……”
“啥，拿料子来了？正好，敬博瞅着那身量就又长高了，这可正愁着要买料子给做衣裳呢。”于氏跟王怀玉进来，听见婆婆这话，于氏赶紧扔下手里的东西冲着炕沿那两个布包扑了过来，嘴里还惹人厌地念叨着，“我瞅瞅，你们这买的不会是那啥不好的料子吧，我告诉你们，老三你们这日子过好了，可不能没良心，给家里买小年礼还……这是啥？”
于氏絮絮叨叨的，抓着俩包袱就蹿到一边儿去，生怕谁跟她抢一样，可等急切地打开包袱就傻眼了，不敢相信地把两身衣裳都给抖落开，转头看着李氏大声喊道：“你们这是干啥？咋把料子给做衣裳了？谁让你们做的？”
“你这话说得可真是有意思，咋的，我爹娘买了料子给爷奶做衣裳，还得问问你同意不？”七夕坐在那儿没动，淡淡开口道。
“你说啥？”于氏瞅瞅手里头的两件衣裳，手摩挲着那好料子，不死心地看了好几眼，这才冲着七夕喊道，“你懂个啥，这料子，这料子谁让你们做了的？你们……”
往年往前家里老两口都不咋做新衣裳，要是有了料子也指定是给他们了，只要她借着大儿子的名义，啥要不来，到时候老太太的料子还不是给她做衣裳了，可今年，眼瞅着这都做成衣裳了，她跟儿子的身量比老爷子老太太要高壮不少，这就是想改都没法子改了。
越说越来气，于氏心疼地看着好好的料子没法给自个儿穿，恨得一把就要往地下扔去。
“你扔一下试试？”七夕笑着看着她开口道，没瞅老爷子，却是一开口就把他给拉进来了，“我可真是长见识了，没见过哪家的媳妇厉害成这样，当着公婆的面儿就敢这么咋呼，还要把衣裳往地上扔的，你可真是够厉害的？”
第二百一十七章 我说错啥了？
七夕这话一说完，先头坐视于氏跟他们作对的老沈头终于转过头来，皱起了眉头，可还是没有说话。
“老大媳妇你干啥？”张氏说不清什么表情地看了老爷子一眼，有失望还有心寒，为了给三儿一家添堵，他连家里头的规矩都不顾了，就冷下脸看着大儿媳妇，“家里是短你吃了还是少你穿了？让你眼皮子那么浅，你嚷嚷个啥，给我放下！”
要换了往常于氏指定就灰溜溜放下再不敢嚷嚷，可瞥见公公竟然没吭声，于氏眼珠子一转，觉得自个儿猜到公公的意思了，心下一喜，就梗着脖子道：“娘，我说错啥了？老三家就是死抠，咋的，这都过年了，他个当叔叔的也不说给侄子侄女送点儿啥，你瞅瞅送个料子还给做了衣裳，这是防着谁呢？可是家里有钱给闺女又做新衣裳又买镯子的了，咋就没说给他大侄子买点儿啥，凭啥？咱家敬博不是长孙咋的？”
于氏这一番话说得太过理直气壮，竟让张氏一下子怒极反笑，指着于氏道：“你再给我说一句，啊？你再给我说一句，老大媳妇，我告诉你，这个家谁能说老三家的不是，你都不能，只有你对不起老三家，没有他们对不起你的，老大咋就摊上你这么个不省心的，你赶紧把东西给我放下，滚回你屋儿去。”
自个儿一直心疼的儿子，跟一直不怎么看得上的儿媳妇，都不用选张氏都肯定会站在儿子这一边儿，更何况本来好好的三儿一家来送东西，让她这么一搅合还不够堵心的，这日子还能不能有个好了？
“娘、娘你别气……”李氏瞅瞅婆婆气得手直哆嗦的样子，赶紧劝道，埋怨地看了于氏一眼，这人咋就这么遭人膈应？
于氏也霎时愣住了，她知道婆婆有些不待见她。有时候她说了啥惹了婆婆生气就会让她闭嘴，可这当着全家的面儿喊着让她滚还是头一次，不敢置信之后心里头一阵憋屈，再加上到了这会儿公公都还没吱声。就不服气地还想要嚷嚷：“娘你……”
“大嫂，大嫂你看你这是急啥？”于氏刚说了俩字就被王怀玉给拉住了，王怀玉刚才也没想到这个一向跟儿媳妇说话都是和和气气的婆婆会突然发作，等反应过来瞅见三房一家脸色都不好，低头想了一下，忙上前拉着劝道，“大嫂，快别说了，这都过年了，快别说这些话惹娘生气。快跟娘陪个不是……”
张氏瞅着大媳妇在老四媳妇身后还在那挣拔，把老四媳妇给推搡得厉害，就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越发的不满起来：“你看看，这哪还有个儿媳妇的样儿。咋的，你还有啥不服气的？你还想说啥？”
“娘，娘快别气了……”王怀玉夹在中间显得有些手足无措的样子，暗地里却是使劲儿握了还要挣动的于氏手一下，这才急急瞅了李氏一眼，“三嫂你快劝劝娘，要不、我先……”
说着往外瞧了一眼。示意这时候怕是不能让于氏留在屋里气老太太了，一副拿不准是不是该把人带出去的样子。
李氏也怕把婆婆气个好歹的，赶紧就点了点头，自个儿过来从于氏手里硬是抢下两套衣裳，劝婆婆道：“娘别气，这衣裳你几个孙女都动了针线。说要亲手给她奶做衣裳，娘试试吧。”
王怀玉就露出个稍稍放心的笑容来，纤细的身子跟于氏的粗壮根本没法比，可还是使出吃奶的劲儿往外拉于氏：“对对对，娘你快试衣裳吧。我瞅着容儿她们手艺可不错。大嫂，大嫂你跟我去厨房看看，晌午饭我怕自个儿张罗不好，咱们商量商量……”
往外拽了两步看背着众人了，忙对着于氏使了个眼色，心里怕这傻子这会儿要是再闹腾起来，她前头的好可是白卖了。
好在于氏这些天拿了她不少的好处，蠢归蠢，可到底还是卖她的面子，再说她留下还真能跟婆婆吵咋的，公公的脸色也不大好看，她也就是厉害那么一会儿，这会儿已经心虚了，借着这个台阶就由着她拉着出去了。
出了门王怀玉想了一下，东厢房那屋有人在，沈云婉不足虑，可沈云仙那丫头不是个好对付的，就拉着于氏低声道：“大嫂来我屋坐会儿，承怀不在家，正好咱妯娌说说话。”
看于氏还气呼呼地犟在那里不肯动，可脸上却是掩饰不住心虚，王怀玉眼中闪过一抹鄙夷，这才轻声劝道：“大嫂你瞅你，跟咱娘置啥气，咱们当儿媳妇的哪能说老人的不是？先去我那坐会儿，娘在气头上呢，等咱娘气消了再过来陪个不是，一家人哪有隔夜仇不是？”
于氏本来就有些后怕了，这一听这话也不敢再不动了，这老太太刚才气得那样，万一真追出来还不得骂她？心里一慌，竟然反手拉着王怀玉往西厢房走道：“成，大嫂都听你的。”
屋里老太太还是气得够呛，好歹顾着这是小年没不依不饶，可还是没管要在俩儿媳妇面前给大媳妇留脸面了，指着门外道：“你瞅瞅你大嫂，啊？嫁过来这么多年了，孩子都要娶媳妇了，心眼还就针眼那么大，见天的啥都想往自个儿屋里划拉，她咋就不瞅瞅自个儿都舍出啥来了？啊？连刚过门的媳妇儿都不如。”
“娘你消消气，大嫂也是有口无心的。”李氏忙劝道，这时候她能说啥，就算对于氏同样不满，也不能火上浇油了，只得赶紧把衣裳散落开，转了话题，故意挑着高兴的说道，“娘快试试，为了给娘做这衣裳，家里几个孩子都快要吵起来了，连夕儿都跟着缝了几针，要不是她刚学针线手艺还不咋地，我看她连容儿都捞不着给娘你做衣裳呢。”
“我这几个孙女孙子都是孝顺的。”张氏闻言就用慈爱的目光瞅着三房的几个孩子，跟他们爹娘一样仁义，长大了指定错不了，再想起老大媳妇和不争气的长孙，就又气道，“你说这都是一家人，咋就这不一样呢？”
被老太太说成不一样的那个在王怀玉屋里坐着，一进屋就脱了鞋上炕，看得王怀玉忍不住皱了眉头，可还是忍着啥都没说。
“大嫂，你说你咋这傻？你跟咱娘对着来干啥？这家里啥啥不是爹娘说了算？”王怀玉瞅瞅那屋门关着，想到二房这会儿应该没人，就关严了门，回头一副苦口婆心的语气劝道。
于氏这些天早就跟王怀玉背后唠过不少次了，这会儿一听王怀玉这完全为她着想的语气，就拉着她手道：“弟妹，你也看见了吧，我往前咋跟你说的，你说我这心里头苦啊，谁家大媳妇不是当家的，可你瞅瞅我，都嫁过来这么多年了，到现在手里一个子儿都不掌着，你说要不是这样我能为了这么两件衣裳闹吗？这还值得娘把我骂成那样？”
“大嫂，我懂。”王怀玉赶紧回握她的手，做出理解的样子。
“弟妹你也瞅见了，你知道大嫂在这家里有多难，这一家子都跟我藏着心眼，老的老的把着钱不撒手，我伺候这么些年也没落下好了，你看看刚才那瞅着我就跟瞅仇人似的，还有剩下哪个不跟我起外心，那分出去的老三家，吃她个饺子都跟要她命似的，恨不得上来打死我，还有这要不是上次你告诉我，我都不知道老二媳妇也那么多心眼，往前我还当她是个好的，你说我这些年让她坑了多少次，啥啥都是我听她说的去闹腾，到最后一身不是的是我，她跟着捡好处，你说我咋这么傻？”
“大嫂你可不傻，你就是心眼太好了，十个心地对人，可不就容易上当受骗了。”王怀玉拉着于氏的手，柔柔的语气道，“不瞒大嫂，其实我这脑子挺笨的，也怕得罪人，我这跟你说这些，一是看不过大嫂你这么好的人让人欺负，咱俩这性子太像了，我瞅见你吃亏就跟我自个儿吃亏一样，二是我真不明白二嫂三嫂那是干啥，你说敬博是咱家长孙，就是哪房的孩子再有出息还能越过咱家敬博咋的，往后咱老沈家有啥家底不都应该给敬博？我真是不懂二嫂三嫂她们咋回事儿？”
“对对对，怀玉你说得是，这家里也就你跟我交心了，你说她们是不是傻，不来讨好我还净跟我作对？”于氏让王怀玉给捧得，好像沈敬博这会儿就金榜题名了一样，“我看她们往后咋求我的，到时候就是跪着求我我都不待给她们一个子儿的。”
“我可不知道她们是咋想的，我就知道咱家要出息那得指望敬博，我常跟承怀说，咱家要是有钱和门路啥的，那也都得往敬博身上使劲，敬博出息了，咱家日子就好了。”王怀玉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样子，变着法地让于氏觉得她啥都是站在她这一边儿的。
第二百一十八章 蠢货，你不上当谁上当！
心里却是越发的瞧不起这个蠢女人，真是愚蠢至极，根本就没有长脑子，跟她那个草包还眼睛长在头顶的儿子一样，一窝的蠢货。
“谁说不是？那啥好的不该紧着我们大房？可你瞅瞅那沈老三家，还有那个脸把着那铺子啥的不给？”于氏一听这火气就又蹿起来了。
“大嫂别气，其实我早就想劝你了，我不是说三哥三嫂不好，他们人都挺好，就是、就是有些小气，咱怕是从他们手里拿不到啥，他们心里怕是没老沈家，就是爹娘也劝不听他们，咱就断了这念头吧，他们穿金戴银的咱也不惦记了，也省得给自个儿找气受。”由着于氏狠狠发了一顿牢骚，王怀玉才柔声道，哄当然能哄来，可要去哄着的不是大房，而是她和沈承怀，大房只需要去添乱就是了。
“你懂个啥？”于氏闻言一副王怀玉太过软弱的眼神，满脸不屑道，“你以为她们家能得瑟到啥时候，你瞅着，我非得挣过来，再说我就是捞不到也不能让她们得了好。”
“大嫂、大嫂可别说这话……”王怀玉做出被吓到的样子，心里头却不住冷笑，等的就是你这句话，蠢货，你不上当谁上当。
李氏到走的时候都在忙着劝老太太，又说了沈承安和沈惠君今儿个去镇上铺子帮忙，就在那头吃了，老太太知道儿子闺女跟老头子闹得厉害，再说老太太性子不是厉害的，眼瞅着过年的，家里闹起来也不像话，就没再气了，七夕却是把她奶的话听了进去。
回家的路上她就在想，她可是记得沈承怀成亲的时候，因为当初那些个事儿她奶对王怀玉没啥好印象，给张罗亲事也是不得不做。可这才几天的功夫，竟然就从她嘴里听到王怀玉的好了，可见王怀玉这些天没少下功夫。
“夕儿，想啥呢？也不看着点儿路。”云朵跟小妹牵着手走。七夕没看脚下的路一个打滑，差点儿把她也给拽倒了。
“没啥，我寻思娘说要给大柱婶她们小年礼的事儿呢。”七夕站稳了身子，想着今儿个小年可不能让家里人堵心，就没提刚才这事儿的古怪，笑嘻嘻道。
“对对对，咱赶紧走。”李氏一听也着急了，那猪肉昨儿个拿来还没切呢，转头跟丈夫道，“你直接去镇里吧。今儿个铺子指定忙，我回家把年礼分分，前几天都赶着多包了饺子，今儿个就让她们早点儿回家，回头就再带着闺女她们去。”
“成。”沈承厚没啥意见。到村口就带着俩儿子先进镇里去了。
进院子里听见西厢房不时有说笑声传出来，瞅瞅架子上头的饺子已经摆满了，李氏也没去打扰，带着孩子回了上房，把昨儿个拿到屋里头化着的一角子猪肉找出来，按着一家三斤的分量切出来。
七夕家里当初分家出来一头猪都没给她们，那时候眼瞅着深秋要入冬了。也没处去抓小猪崽，李氏为这个后头念叨了挺长时间，说等开春了指定得多抓几头猪来喂。
今年家里头的猪肉是李氏娘家给送来的，李家头几天杀了两头大肥猪，自家留了一头，剩下一头分吧分吧都给镇上二儿子的铺子还有两个闺女家送去了。给七夕家里连着猪头猪蹄啥的，送来了将近一百斤的猪肉。
说是自家杀了猪就不让她们买了，知道她家雇了人，送这些连着给干活儿人分的都够了。
当然七夕家里给送回去的也都是好的东西，当初买了那老些布。后头在镇上又挑了一些，早就做好了趁着小年送过去了，没非得过年送，是想着头年之前家里来个客人啥的都能穿。
还有点心好酒啥的，另外还有各种的新鲜菜，七夕也舍得给，李泰和为了这些菜还特意雇了马车，怕菜冻坏了。
先前要送菜七夕姥爷总不让，让他们留着卖钱，说冬天这菜金贵得谁舍得吃，这下七夕借着过年使劲儿送，让他们可劲儿吃，而且跟她二舅合谋先斩后奏，咋也不能折腾一趟再给送回来吧。
数着人数切好了猪肉，剩下的自家吃也足够了，李氏就带着孩子过去西厢房，一看见她们拎着那老些东西进来，屋里干活儿的媳妇就都站起来了，有些不解地看过来。
“她婶子，这小年儿了，大家伙儿在家里帮着忙活不短日子了，要没你们这么尽心，家里头也不能啥都不用我操心，我不说别的感谢的话，就觉得辛苦你们了，小年礼家里给大家伙儿预备了每家三斤猪肉和五斤饺子。”李氏一番话说得情真意切，当然这也是真心话，这还不算完，又接着道，“还有，家里过年糖果和酒啥的也别买了，到时候咱这里都有，等三十之前和饺子一起送过来，还是每家五斤饺子。”
“啊？”以大柱婶和小吴氏为首的一众干活儿的媳妇都傻了。
瞅瞅屋里头盖帘上的饺子，先头还寻思昨儿个都赶工包得差不多了，咋还让她们多包，没想到是要给她们的，怪不得昨儿个嘱咐她们拿了盆啥的过来。
她们是知道有村里男人进镇里给人干活儿的，是有过年的时候能拿回来东家给的年礼的，可都是少来无趣一点儿小东西，两包点心或者糖果啥的，都不值啥钱。
现在她们不过是一帮女人帮着包包饺子啥的，竟然过年就给这老些东西，刚才李氏说的那些，不提别的光饺子加起来就有十斤了，再加上别的东西，算算价钱，这、这都赶上她们干活儿这么长时间的工钱了，可真是做梦都没有想到。
“不行不行，咋能收这老多？”李氏的话说完，众人都愣住了，看出来大柱婶是个心眼实在的，等想明白竟然直接就摆手道，“她婶子，可不能这样，你这让咱们在这儿干活儿，钱啥的都当天给，咱就挺知足了，哪能还要这老些东西？”
旁边儿的人心里虽是也舍不得东西，可能留下来的都是那心地不赖的，一听大柱婶这么说都记得沈家的好，竟然都跟着摆手说不要。
七夕在后头就抿嘴笑了，觉得心里头很高兴，不是想着能省东西了还是咋的，这年礼咋都得给，她就是觉得人跟人之间处出来感情了，像是这样都惦记着对方的好是一件很愉快的事儿。
李氏闻言就转头瞅了小闺女一眼，心道这孩子简直神了，咋能想到她们会不要呢，她当初听小闺女说的时候还反驳，说咋可能给东西不要，还真叫她说着了。
想着自个儿也忍不住笑了，上前拉着大柱婶的手，看了一眼旁边的几张脸，感激地道：“我知道大家伙儿是替家里着想，家里赶集啥的吃苦你们都看见了，可你们在家里包饺子也跟着受累了，拿这些东西是应该的，再说，往后咱们这活计还得长久干下去，只要大家好好干，咱们这生意要是越做越好的话，年礼你们收着咋不行？”
“就是，婶子们你们要是不拿，那我娘我们才心里头过意不去呢。”七夕笑嘻嘻在后头插嘴，“再说不说别的，咱们一天到晚的包饺子，咋也不能到过年自个儿吃不上最好吃的饺子吧？这饺子都是婶子们包的，我可觉得是最好吃的了。”
先头李氏的话让众人心里头感动半天，已经是转了念头打算收下了，等七夕这一插科打诨，更是觉得收下再应该不过了。
又是大柱婶第一个笑道：“好，冲着夕儿这话，婶子们就厚着脸皮收下了，她婶子你放心，咱们往后指定好好干。”
“这话我信。”李氏就拍着大柱婶的手笑道。
该包的饺子都包完了，李氏就说都早些回家准备去吧，瞅着干活儿的人欢欢喜喜拿着自个儿带来的盆装了饺子，又拎着猪肉回家了，云朵还在哪儿扒着大门往外瞅。
“朵儿瞅啥呢，快过来戴帽子啥的，咱也收拾收拾进镇里去，也不知道能忙过来不？”李氏叫着孩子，自个儿也把西厢房的炉子火给压上了。
“娘……”云朵笑嘻嘻跑回来，得意道，“娘你信不信，待会儿咱家给干活儿的人那好些年礼的事儿就得传遍村里头。”
“知道就知道，咱怕啥？”李氏拿炉钩子把炉子盖好，笑道，“她们这见天儿的在这忙活，有个啥要紧着赶工的时候也从来没二话，我给她们我不心疼，谁还能说出来啥？”
“不是，娘，我不是怕谁说啥。”云朵就笑道，“我是说这传开了喜婶指定也能知道，当初她偷咱家饺子出去卖，现在好了，活儿干不成就拿不着工钱，这年礼也没她的份儿，到时候旁人家吃饺子她们就只有闻香味儿的份儿，还不后悔死她？”
“啊……”李氏可没想到二闺女想到这里去了，想起喜婶家那破旧的屋子，心里头原本涌起的几分恨意也消散了，就摇摇头道，“行了，别说了，反正也跟咱家没关系了。”
第二百一十九章 追上去
云朵撇撇嘴：“娘你又心软了，你可不能老这样，我小妹说得对，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我就到啥时候都不带同情她们的。”
李氏转头嗔怪地看了小闺女一眼，七夕连忙小心地往后躲了躲，一边心里头埋怨她二姐没事儿就把她说的话拉出来溜溜，一边不忘拉着她大姐挡在前头，虽说她大姐长得不够高大，可勉强挡住她还是够了。
瞅瞅小闺女这动作，李氏一下子就被逗笑了，也没再多说什么，只催着二闺女道：“知道那你厉害，行了不？赶紧的，让你小姑别忙了，咱去那头还能帮帮忙啥的，也不知道你爹他们忙得过来不。”
几个闺女就过来帮着把帘子都收好了，又把在上房给大壮二壮喂食的沈惠君叫出来，仔细瞅了瞅，把院门锁好就走了，左右到晚上吃了饭就回来了。
“娘，下雪了。”七夕出门就有些惊喜地道。
伸出手接着飘落下来的雪花，落在手心一阵沁凉，刚才在西厢房待得脸蛋红彤彤的，这会儿出来外头没有风只飘着雪花，让人觉得格外舒服。
“是呀，今年的几场雪下的时候都好，娘就盼着明年是个好年景。”李氏就也抬头看着笑道。
虽说家里自分出来就一直在张罗着生意，可在骨子里沈承厚夫妻俩还是地道的庄稼人，庄稼人就没有不盼着好年景的，想到家里开春要种那田庄，这心里头就咋想咋高兴。
到了镇上，李氏带着孩子先去了二哥家，青菜啥的先头就都送过来了，当时秦氏还好一番推拒，旁人不知道，她这就在镇上开铺子的咋能不知道现在青菜都卖到了啥价钱，不说旁的。就给她家拿的芦笋就值不少钱，忙说七夕家里如今要用钱的地方也多，还是留着菜卖了过了年供孩子上学吧。
可七夕一句话就让她再不能拒绝了，显得有些委屈地眨两下眼睛。看着她二舅母：“二舅母，你这是在跟我们见外吗？咱们不是一家人吗？”
秦氏还能说啥，只能是在心里头跟小姑子这一家越发的亲近了。
跟秦氏唠了唠，得知她家今儿个也要早些关铺子过年，李氏就带着孩子回了自家。
今儿个不是大集，早在前两天就有人过来酒楼要买了冻饺子带走，家里就决定干脆开始在铺子里卖冻饺子，正赶上小年，酒楼里客人没有坐满，倒是来买冻饺子的人络绎不绝的。都准备买了回家吃，李氏等人赶紧过来把这一摊接了过来。
一直忙活到到了下晌，想着钱是挣不完的，再说这卖的已经是不少了，就早早关了门准备自家人做饭过年。
外头飘着雪。这样的天儿没有啥比吃火锅更好的了，人多还热闹，不过因为小年必须要吃饺子，主食就不必再弄面条啥的了，现成的饺子下锅一煮就是了，都是今儿个现包的。
一起在厨房忙活的时候，瞅着赵源和她小姑视线无意间一对上。两人就都唰地红了脸那模样，七夕就直拿眼去瞅她爹，挤眉弄眼问到底跟林叔说了没，听她爹过来小声告诉一早来就跟林启年说了，就是忙着怕是还没跟赵源提呢，七夕就有些着急了。
“林叔。你跟我赵源叔把前头桌子收拾出来吧，这头我汤底马上弄好了就下锅。”七夕想了想，就把人支出去了。
“成，那我们可就等着吃了。”林启年自然知道她的意思，就笑呵呵拉了赵源出去。
赵源是巴不得的就跟着走了。往常也没少在厨房待，可从来没像是今儿个这样，觉得全身热得都要冒汗了，干啥都有些心不在焉的，他知道是因为沈惠君在的缘故。
人一走，心不在焉的那个就变成七夕了，干点儿活就往门口瞄两眼，最后实在按奈不住，把手里的东西一扔就往出跑：“小姑我去后院看看我娘她们忙完了没，这头你帮我瞅着点儿啊。”
“去吧。”沈惠君啥都不知道，转头笑呵呵应了，就自个儿在厨房里头忙活。
七夕哪里去什么后院，她是溜出厨房就贴着墙蹭过去柜台边儿躲着，然后猫着腰探出头去偷听那俩人说话。
加上林家爷几个还有赵源虎子沈家几人，一起吃饭的足有十来个人，干脆就直接在前头铺子里，把两张桌子并到一起，大家一张桌子吃还更热闹些。
两人说话声音并不大，加上还有碗筷发出的声音，七夕得支着耳朵才能听清，前头怕是林启年要给介绍的话都说完了，赵源也是表示了拒绝，可七夕却是越听越忍不住皱起了眉头，怎么回事儿，赵源叔虽说不想相看旁的亲事，怎么提起小姑这是还在扭着？还是心里头觉得自卑？
没弄懂赵源到底是咋想的，七夕只得收回心思继续听下去，却是正好听见赵源道：“……林叔，我是真觉得我配不上沈姑娘，我……”
“啪”地一声，赵源的话停住了，七夕也吓得哆嗦一下转过身来。
“小姑……”七夕一回头看见她小姑神色黯然了下去，就是一阵心疼。
不想沈惠君却是很快就抬起头来强笑了一下，低头捡起地上的东西，扭头边往厨房走边道，“桌子要收拾好了吧，我去再洗些菜过来。”
七夕无措地看着小姑，又扭头看过去，却见得她爹娘和小叔他们都站在楼梯上，显然刚才赵源的话他们也都听到了。
“沈姑娘……”赵源愣愣地站了一会儿，好像被这突然的情况给吓呆了一样，过得一会儿明白了咋回事儿，就有些急切地叫了一声。
七夕犹豫了一会儿，终究是站住没动。
虽然也担心小姑，但知道这时候倒是不如让她静一静，若是旁人去了说不得还让她更觉得难堪，不由就转头瞪了赵源一眼，这人是怎么回事儿，到现在脑子还是转不过弯来吗，难不成就为了那该死的面子打算错过小姑了吗？
哪想到赵源根本顾不上她这瞪视，急得原地转了转，竟然是抬脚就要跟去厨房。
“赵源……”楼梯上的几人也赶紧都跑过来。
“赵源叔你干啥去？”七夕也吓了一跳，也顾不得气不气了，赶紧伸开手拦着道。
她看得出来赵源应该是挺着急的，可这话都没说明白呢，现在过去顶什么用，要是没有个准话担不起来的话，还是不要给她小姑希望了，更何况没听到他表态，现在追过去算是怎么回事儿？同情吗？那大可不必了。
这么一耽搁，沈承厚沈承安也都有些不赞同地过来拦在跟前，刚才赵源的迟疑他们都看在眼里。
赵源被七夕挡住，就愣了一下，再看看众人的神色，这才反应过来应该是误会了，就苦笑了一下：“三哥，你们都误会了……我刚才的话是没说完，我说我觉得我配不上沈姑娘，这是心里话，可让我因为这样就放弃，我……不愿意。”
一帮人都瞪大眼睛看着赵源，没想到他那说了一半的话后头会是这个意思，刚想说点儿什么，就见赵源深吸一口气接着道：“除非沈姑娘不愿意，不然即便我现在还没有什么，我也会努力让自个儿配得上她，要不我怕……我怕……”
看着赵源连着说了两个“我怕”都还没说出来，七夕就有些急了，恨不得替他接着说，心道刚才就是这么不先说重点才让她小姑伤心走了，眼睛一转脱口而出：“你怕别人不能给我小姑幸福，是不是？”
赵源猛地转头去看七夕，一瞬间脑子里头好像是让个什么东西“咚”地给敲了一下，原本还有些迷雾掩着的忽然就清楚起来，忙不迭地点头，又扭头看着沈承厚道：“对，就是，就是，我，三哥……”
七夕说得没错，他是想让沈惠君幸福的，那个姑娘已经住进了他的心里，多少个晚上他睡不着的时候都在想，那么好的姑娘应该嫁个好人家，有和气的公婆，有疼她的丈夫，将来还会有孝顺的儿女，可想着想着就变了味儿，他忍不住就开始想，将来有一天要是沈惠君嫁了人却过得不好怎么办，那时候他就是再着急也帮不上啥。
可要是沈惠君嫁给他，他虽然现在没有啥，但他保证自个儿会是个疼爱妻子的好丈夫，会不断努力让妻儿过上好日子，既然这样，如果沈惠君也对他有意的话，他为什么不能自己给这个姑娘幸福？
“赵源叔，我支持你，如果给我小姑幸福的人不是你，那你怎么知道别人会不会对她好？”七夕觉得她这会儿完全明白赵源所想，就笑眯眯看着赵源说道，最重要是她觉得自个儿看清楚了，这两个人对彼此应该是都早已情根深种了。
“嗯。”赵源有些激动地点了点头，又转头看了看屋里的人，见没有人拦着，就扭头追去了厨房。
屋里头的人半天都没反应过来，等厨房门传来关上的声音，沈承安才猛地回神，接着就要追过去，急着道：“哎呀，这小子咋就这么去了？”
第二百二十章 我偏要吃
“老五……”不成想却是沈承厚开口叫住了他，深思了下说道，“别去了，咱这里没外人，他俩也都是有分寸的，这事儿咱还是看看他们自个儿的意思吧，说开了咱也好打算下一步。”
沈承安也不是怕什么，只是觉得那样孤|男|寡|女的有些不好，还是在厨房，想到此抽了抽嘴角，不过到底是当哥哥的，小妹的心思他也多少能感觉得到，觉得三哥说得有道理，他们的事儿还是自个儿说开的好，要不还真不知道接下来咋办。
“夕儿，刚才那话都是谁教你的？”李氏也舒了口气，希望小姑子和赵源真的能行，赵源是个好的，可想着想着就皱了眉头，看着小闺女道。
小闺女脑子好使满心满眼都是挣钱的念头，这个如今她适应了，可半大点儿的孩子说出这样的话来，还啥幸福不幸福的，这是哪儿知道的？
七夕心虚地摸了摸鼻子，刚才一激动只顾着让“有情人终成眷属”，却忘了这些话可不是她该说的，飞快地转着心思，终于被她想起来个借口：“娘，是去县里那次，我跟天慈出去买东西，在茶楼听说书的说的。”
“说书的？夕儿，那说书的还说了啥了？好玩儿不？你快给我讲讲”李氏还觉得有啥不对，云朵正好从后院过来，刚巧听到这一句，就已经是被吸引了，忙跑过来追问道。
什么茶楼说书戏院啥的，她都是听过根本没去过，早就想去见识一下了。
“好玩儿，可好玩儿了。”七夕一看赶紧过去拉着她二姐躲着她娘往桌子跟前凑，搜肠刮肚地想着哪个话本拿出来糊弄她二姐一下。
这页就算是翻过去了，知道沈惠君跟赵源两人是“落花有意流水有情”的，众人自然识相地不去打扰，就都乐呵呵地围着饭桌做准备。
好半天，才看见厨房的门开了。赵源一脸掩饰不住的喜色当先走了出来，原本极为稳重的性子，这会儿满脸就只剩下傻笑了，七夕都不忍心看了。心道陷入爱里头的男子莫不是都这样？除了傻真就没有别的词可以形容了。
可无论是沈惠君还是赵源都是脸皮薄的，大家自然不好当众打趣，就张罗着把火锅摆上，那头饺子下锅。
又是一阵忙活，一帮人围着拼起来的大桌子坐下，中间是热气腾腾的火锅，周围摆着切好的肉片和洗好的青菜，还有几盘饺子，小年饭丰盛得很。
看小姑的脸已经红得不行了，七夕终于是挺不甘愿地放过了这个打趣的机会。却还是时不时瞄两眼，一张大桌上，明明她小姑和赵源叔坐在相隔最远的位置，她却总觉得像是有一根无形的线在两人之间缠绕，而且还是红色的。
正咬着筷子来回打量。忽然听得有人敲门的声音，说笑声就停了，这铺子都关门了客人一看就知道了，咋还有人敲门。
“你们坐着吃，我去瞅瞅。”七夕还没来得及动筷子，这下干脆先放下就往门口跑。
一开门一股凉气扑面而来，七夕为了吃火锅特意拿了薄棉袄过来穿。这会儿风一吹下意识哆嗦了下，这才看清面前两人的打扮，应该是主仆二人，年纪都不大，尤其前头那个少爷打扮的，比她大哥大不了多少。
“两位客官。我家铺子今儿个提早关门，实在不好意思。”回过神来，七夕忙笑着有些歉意地道。
“关什么门，这才什么时辰，哪有生意上门不做的？”不想前头那个衣着不凡剑眉入鬓的少年竟然瞥了七夕一眼。张口就一阵不客气的话，接着擦着七夕的身子就进屋了，身后的小厮也忙跟上。
“哎？你们……”七夕没想到这两人这么无礼，赶紧先把门给关上，省得热乎气都放没了，这才追着进来道，“我说你们怎么回事儿，我刚才不是说了，今儿个关门早……”
“是提早关门，还是看到我们来了才关门？”那主仆二人进门站定，瞅瞅屋里明明真的没有客人，中间那一大桌应该是自家铺子的人，却还是扭头问道。
七夕就皱了下眉头，瞅见这主仆二人站在那里大摇大摆的架势，竟然还这么明知故问，可还是忍着气道：“自然是原本就关了，没见铺子里没有客人，今儿个是小年。”
“小年儿啊？”那少年拖长了声音重复了一下，就在七夕以为他听进去了的时候，竟然转头找了张桌子坐了下来，一副说什么都不走的架势道，“那我也要在这儿吃。”
七夕顿时气得肝疼，这人听不懂人话是不是，原本上门来的客人七夕怎么都不该跟着争执，可这人那跋扈的样子太气人了，尤其是那挑衅的眼神，就忍不住有些拔高了声音道：“我家关门了！”
“我知道啊，可这不是又给我开了吗？再说你们这条街我看都关门了，外头还下着雪呢，你让少爷我还要继续去找吃饭的地儿？我才不去！”那少年还一副赖皮的样子，看着七夕理直气壮道，“我就要在这儿吃饭。”
说着不顾七夕气呼呼的样子，转头打量了一圈，最后视线落在林启年身上：“你们这有什么吃的就快些上来。”
“没有！”七夕甩都不甩地来了一句，要不是林启年瞅见她来气过来拦着，她都想上去把人给赶走，谁家的破孩子，居然这么嚣张？
“什么没有？我要吃饭！”那小子也来气了，尤其是看着中间那桌子上的饭菜，觉得肚子更饿了，就拍着桌子瞪着眼睛跟七夕个小丫头较真。
“你拍什么桌子？”七夕也瞪着她道。
“我就拍了怎么了？您怕少爷我付不起银子是怎么的？”那少年瞪圆了眼睛，回头一摆手，“肘子，掏钱，让她看看爷有没有钱？”
七夕原本火气正盛，可等看着那个叫“肘子”的小厮掏出来个五两的银子放在桌子上，竟然忍不住想要笑，当时不是为了那银子，而是竟然有人名字叫肘子？这不会是这个少爷给起的吧？就说这么没礼貌的孩子也起不出什么好名字，当真是可怜了这个小厮了。
“不好意思，客官，我们这里确实是今儿个关门早了，不过既然来了，咱们也不能往外赶。”林启年以为是自个儿拦住了小姐，就笑着开了口，到底还是先替七夕说了话，他心里也觉得这两位客人有些无礼，接着道，“厨房菜什么的都卖得差不多了，倒是还有饺子，两位客官若是不介意，尝尝咱们这儿的招牌饺子如何？”
“好，就来你说的那饺子吧。”那少年瞅瞅七夕被五两银子给“镇住”了，就得意地笑了笑，一脸勉强地摆了摆手，催着林启年道，“赶紧的赶紧的。”
“哼！”七夕这才瞅见他那神情，觉得这个臭小子实在太让人来气了，也不知道是什么样人家的孩子，给惯成了这样，只会拿着钱显摆。
“你还哼？我还哼呢，哼！”没想到那小子听见这一声，竟然毫不示弱地跟着哼道。
七夕听见他的声音就是一愣，顿时觉得自个儿好傻，家里开铺子以来她从没跟客人吵过架，没想到今天竟然跟个乳臭未干的臭小子在这里哼来哼去的，简直太没面子了，就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自顾自坐下来看着汤底。
那小子瞪着眼睛正等着跟七夕继续吵架呢，结果人家不搭理他了，想了想跟个小丫头片子计较也挺没意思的，再说也都怕了他了，就也转过头去不搭理了。
不多时林启年跟虎子俩一人端着一碗饺子出来，连汤带水的香气扑鼻，看着就极为有食欲。
“没想到这小铺子还真能有能吃的东西。”那小子接过小厮递过来的筷子，一个饺子下肚，摇头晃脑道。
“吃也堵不住你嘴。”七夕听见了，继续盯着火锅没瞅他，却是小声咕哝了一句。
林启年瞅着两头都消停了，就摇着头笑了一下，一家人就也都落座，先是沈承厚和林启年都各简单说了两句，毕竟前些日子一直忙着，今儿个又是小年，等说过了话，众人这才动筷子开始吃饭。
男人们坐得近喝两口酒，李氏跟沈惠君坐在一起，虽然没问刚才在厨房到底说了啥，可脸上的笑还是让沈惠君连头都不敢抬，七夕跟她姐她们挨着坐，她是彻底啥都不管了，只顾着盯着爱吃的菜埋头吃。
“你们在吃火锅？”正吃得高兴，突然一道声音插进来。
满桌子的人都停了筷子瞅过去，就见那少年和小厮已经把饺子吃了个干净，正站起身伸长脖子望着这头。
“是啊，你不是看见了？你还想跟着吃点儿是咋的？”七夕没好气地回了一句，真是没见过这么脸皮厚的，不让进门还死皮赖皮进来就算了，人家吃饭他也来问一句。
“好啊。”那想到那小子竟然听不懂好赖话，欣然地点了头。
第二百二十一章 少爷我会吃白食？
七夕一下子就愣住了，见过脸皮厚的，可厚到了这般程度的她是当真没见过。
偏人家脸上一丝不自在都没有，大大方方走过来，施施然坐在身后小厮搬过来的凳子上，随后那小厮又极为自觉地拿了碗筷过来。
这下子不只是七夕愣住了，满桌的人都瞅着两人，心里头都是同一个想法，这是一对什么样的主仆啊？
“不好意思……”那少年举着筷子刚要吃，却发现没有人动筷子，好像才注意到满桌的人都在看着他，就突然开口了，一笑颊边竟然还有两个酒窝。
“无妨无妨，你……”沈承厚一听赶紧摆手示意不介意，本来也不是个小气的，虽说这小公子太过自来熟了些，可看着跟自家儿子差不多大的孩子露出这样的神情，他哪里还能说出来别的话。
结果他话还没说完，就见那少年咧嘴一笑，伸手拍着坐在旁边的小厮道：“出门在外肘子都是跟我一张桌吃饭的，希望你们别介意。”
满桌的人顿时都无语了，感情他是根本没把自个儿算在内。
其实七夕他们不知道，季羡这是还凑巧记得在家时他娘苦口婆心的话，娘说羡儿你可千万记得主仆有别，在家就算了，若是在外作客，你不能总把小厮往桌上领，他以为这些人跟他娘一个意思，这才多说了一句。
至于他自个儿，根本不觉得哪里做错了，开着铺子本来就是该招待客人的，至于坐哪张桌有什么分别？不过就是换了张桌子吃饭罢了，这会儿他完全忘了这是人家自家的家宴了。
“快吃吧，这东西煮久了味道就不对了。”看没人要像是他娘那样说教，季羡顿时高兴了，觉得这家人还不错，加上刚才一碗饺子下去整个人都暖和起来。心情就更好了，先头那个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就跟不是他一样，热情招呼大家吃饭。
七夕瞅瞅家人都已经不知道什么表情去看这小子了，忍了又忍。才没站起来赶人，真要是闹腾起来，今儿个这么好的氛围就可惜了，算了，反正预备的东西多，她就不跟这个饭桶计较了。
虽说莫名其妙加入了两个陌生人，可这一桌子的人除了宽厚的沈家人就是铺子里招待客人惯了的，思量之下还真是没有人多说什么，瞅瞅那小子自顾自吃得欢，只得也都纷纷举筷子继续吃饭。
一开始还都有些不自在。可沈承厚和林启年本就是喝了些酒，这会儿又几次举杯之后，人就有了几分酒意，两人的谈兴也越来越浓，完全忘了身边还有陌生人。
林启年这些日子在铺子里头干得顺心。加上沈家人是真的对他颇为倚重，铺子里生意也极好，偶尔听七夕说话的时候提及往后还有旁的打算，就不由帮着谋划开了，这会儿就在跟沈承厚说着：“三哥，刚才你说的我也想过了，可我想着咱们这铺子到底是小。真要是把那些东西都给放上，反倒不显了，就算是再吸引人也就那样了。”
“启年你说得是，夕儿也说了，咱们这小铺子怕是不适合再添了鱼锅或者别的啥，光是咱现在这样每天客人也都坐满了。”沈承厚说话都有些不顺溜了。脑子却还是清楚，就说道。
“可咱夕儿那手艺不能浪费，这么些年我吃过的火锅不少，可就是县城府城的也没有七夕熬出来的汤底滋味香浓，若是只能自家吃当真是可惜了。”林启年也喝得有些上头。一心一意跟沈承厚说，根本就忘了他话里的七夕就坐在旁边。
“对对对，这火锅真挺好吃，比我吃过的都好吃。”没想到那头埋头吃得飞快的季羡还抽空插了句嘴，笑眯眯道。
“那你说咋办？咱们、咱们再开个铺子？我瞅着咱们这一片都没有要卖的铺子了。”沈承厚还回头冲着人家笑了笑，觉得夸了他闺女就是夸了他，这才也来了精神，积极说道。
“镇上怕是不行。”林启年放下酒杯揉了揉额际，这才道，“一来‘广聚楼’已经有火锅，味道比不得咱们的这个，倒也还凑合，但去吃的人当真不多，咱们要是也弄火锅应该比他们生意好，可即便是好也有限，镇上委实太小了，可见在这里是不行的。”
七夕正咬着鱼丸吃，闻言就扭头看了林启年一眼，她当时只跟他说过要多打算打算，却没提过要去县里，林启年这会儿虽没直说，可这意思也表达出来了，真是跟她想法不谋而合了。
小百里镇不是不好，在自家地头上，又与赵家许家相识还有人罩着，做生意什么的都是顺风顺水的，可纵有千般好，却是没法掩盖最大的一个缺点，就是太小，地方小人就少，来吃饭的人必然就更少，“仙客来”那样在镇上首屈一指的也就那样，跟县里头的大酒楼完全没法比。
家里生意要是想往大了做，就不能局限在镇上，七夕往前没多想，可这次俩哥哥要去县里念书的事儿提醒了她，让她觉得眼界真是不能太窄了。
“啊……”沈承厚酒劲儿上来，反应就慢了些，半天才后知后觉道，“那、那去哪里？”
脑子有些混沌，沈承厚歪头想了想，怎么好像小闺女也给他说过这样的话？当时说的是……是去县里？是买宅子还是啥来着？
“三哥，你若是觉得故土难离，那就在这镇上好好开铺子也挺好，可要真是往大了做，光在这镇上怕是真不行，县里还差不多。”林启年知道再喝就多了，便没再倒酒，反倒是诚恳道。
他是真的替沈家着想，这些日子他也知道了沈家除了这铺子还有卖菜的收入，虽不知道多少，可既然沈家能惦记着另外的谋划，那必然就是有些本钱的，他心里头对七夕手里的那些个火锅还有一些个大菜的菜谱很是看重，早就觉得要是只在这个小铺子里必然限制发展。
加上一直记着沈家对他的恩情，就不由自主替他们多想着些，要是换了旁人，他也不会就这么直接说出口。
“离家远不远的倒是没啥，过了年文儿晟儿也要去县里念书了……”沈承厚也有些出神地想着林启年的话。
“要不去府城吧，你们去开酒楼，冲着这饺子和火锅，我保证叫我的好友都去你家酒楼吃。”旁边那小子还分神听着他们的话，主要是桌上也没旁人搭理他，就又跟着插嘴，很是热情地建议道。
沈承厚也不知道听见了没有，想了一下不多时就跟林启年又说了起来，两人又喝了几杯，后头的话就有些没有条理了。
七夕在一旁听得直乐，这个铺子还没开起来多久了呢，现在她爹跟林叔已经越过县城展望到府城了，不过这么有底气的话她愿意听，也觉得很有希望做到。
听他们话里没多会儿又朝着京城去了，七夕就笑着摇了摇头不再听，反倒是扭头去瞅她小姑，正好瞄到她小姑跟赵源叔偶尔对视一眼，有情人的眼神里好像有浓得化不开的情意一样，她这个旁观者都觉得被一种甜蜜的气息给包围了。
七夕就忍不住放下筷子托着腮，看着两人却是思绪不知道飞去了哪里，到现在为止她想过很多，家里要挣多少钱，日后姐姐们找个好归宿哥哥弟弟有出息，爹娘身子越来越好等等，她在心里不只想过一遍，连该怎么做都想过，可她还没想过以后自个儿嫁人会是什么样的，这会儿却是想到，早晚有一天她也要成亲。
她从没有什么野心，不想要富可敌国，也不想要嫁入什么王孙贵族家里，要真是到了年纪要成亲，她就想找一户本本分分的人家，不愁吃不愁穿，关起门来过自个儿的小日子就行。
“没想到你们这小铺子做的东西还都挺好吃。”正走神，就听到有人推了推她说道。
七夕被推得一下回过神来，转头怒视着那小子，他们有这么熟吗？
看看那小子吃得心满意足的样子，七夕马上就想起来饭钱了，赶紧扭头去看先前他们坐的桌子。
季羡也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那桌上除了两个空碗什么都没有，不知道她在瞧什么。
“少爷，她怕是在找这个……”旁边的肘子吃着东西也会分心留意少爷的动静，这会儿一看七夕的眼神，他少爷想不明白他可知道了，忙把收好的银子掏出来道。
“你在……找银子？”季羡看了看那银子，又看了看七夕问道，显然不能接受这个答案。
“对啊。”七夕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一脸看傻子的表情看着他，“我找银子有啥不对？莫不是你想吃白食？”
“你？”季羡顿时被气得七窍生烟，瞪了七夕两眼，这才伸手从肘子手上拿过那银锭子，又一次重重拍在桌子上，恶狠狠地道，“你才吃白食？少爷我会吃白食？给你！”
第二百二十二章 装什么装
七夕眼疾手快就把银子拿了过来，这才白了他一眼，不乐意道：“那么大力干啥？拍坏了桌子你赔啊？”
“你……”季羡还从来没被个小丫头这么“欺负”过，气得直喘。
“这位客官……”赵源没喝酒，也注意到了这头的动静，一看两人又要吵，就赶紧打圆场，“客官可是吃好了？请跟我来，我这就给你找钱。”
“不用。”季羡哪里顾得上搭理他，手一挥就不耐烦道，还瞪着七夕，“你……”
“那多谢了。”七夕一听就乐了，马上就高高兴兴把银子给收了起来，转头再不搭理他了。
季羡立刻就愤怒了，往常打赏出手多大方的都有，五两银子他根本看都不会看，可一瞧这小丫头那架势，登时就恼了：“你抢钱啊？”
本来吃饱了心情挺好了，顺带着瞅这小丫头也顺眼了几分，心道虽然人不讨喜可长得还凑合，正打算勉强不跟她计较了，谁料这这小丫头这么不识好歹，简直是处处跟他过不去，他还不如一块银子？
“啊？”七夕满脸不解地扭头，想了一下，显得很是无辜地道，“我以为你是因为我家都关门了还非得来吃东西，吃了饺子不算还赖着跟着吃火锅，心里过意不去所以才给了这五两银子，没想到你这么舍不得啊？那……那还给你吧……”
季羡看着伸到面前的那白嫩小手，再看看她那犹犹豫豫一副舍不得的架势，顿时就气得有些说不出话来，他季大少爷会舍不得五两银子？
“谁舍不得了？啊？谁舍不得了？”季羡气得站起来，来回走了两圈，这才跑到七夕跟前气道，“你知不知道你在跟谁说话，啊？你自看见这五两银子了？哼，你要是说点儿好听的。别说五两，少爷就多赏你些。”
“不稀罕。”七夕瞅都不瞅他一眼，又把银子好好收到口袋里，这才抬头斜睨着他。“吃完了吧？钱也付完了吧？还不走？我家可不开客栈。”
“你你你……你还敢赶我？”季羡彻底恼火了，看着七夕的样子恨不得扑过来咬一口。
“客官息怒，息怒。”赵源也没想到这俩人又吵起来了，赶紧过来道，“我家小姐并非是赶你，实在是今儿个铺子关门早……”
“你们……”原本赵源的话不过就是实话实说罢了，可听在季羡耳里，这不就是跟那个臭丫头一样在赶他走？
吃饱了就走本来没啥，他还没功夫多留下来呢，要不是今儿个心血来潮出来乱逛实在太饿了。他也不会在这么个小破铺子吃饭，可自个儿走跟让人赶能一样吗？他长这么大还没让人这么不待见过。
“肘子，我们走。”季羡气了半天，看满桌子人都瞅着他不吭声，也有些待不住了。怎么也不能真的赖下来不动吧？就气呼呼道。
“好走不送。”七夕理都没理他，慢悠悠地说了一句。
季羡原本都大步流星走到了门口了，一听这话顿时就停住了，攥着拳头想了一下，忽然又走回七夕身边，冲着她大喊了一声：“我明天还来。”
被吓了一跳的七夕还没等反应过来，就见人家已经是带着小厮消失在门口了。顿时气得道：“有病。”
满屋子的人也有些哭笑不得，这来去匆匆的小公子，就跟一阵风一样，也不知道这是闹腾什么，可依着七夕的想法就是，他这根本就是抽风。
人走了也就走了。留下的那句话谁也没当真，只当是孩子一时置气，饭吃到现在也差不多了，喝酒的两个都去后院眯了一觉，剩下人把桌子收拾了。又去厨房为明儿个做了些准备，瞅着天色不早了，这才把沈承厚叫醒，一家人回家了。
回去之后李氏把小姑子叫过去说了会儿话，几个孩子都不被允许过去听，等沈惠君出来的时候，脸上满布红霞，头低着一直不敢看人，可满身的欢喜劲儿却是连身边的人都被传染了。
当晚沈惠君依然跟侄女们住在东厢房，说是往后就留在这里帮着干活儿了。
小年儿就这么过去了，然而铺子的生意更好了，越是到年前，好像人一下子都冒出来了一样，不是大集的时候镇上也是热闹得很，七夕家里第二天全家出动来铺子帮忙，这回沈承厚也不拦着了。
“祖父，这就是我说的那家铺子，别看不怎么起眼，里头的东西真是挺好吃。”铺子门口，季羡下了马车就开始跟祖父夸耀着，眼珠一转又低声道，“祖父，这家有火锅很好吃，不过我听说他们不给客人做，不如你待会儿问问，就说你要吃？”
七夕从厨房一出来就看见了那个身影，皱着眉头刚想问怎么又来了，就看见他对面老者的脸，顿时心里一喜。
也顾不上去想这两个人怎么会在一起，二话不说就跑了过来，到跟前才施礼道：“季先生。”
季先生闻声回头，看见这个讨喜的小丫头，瞅瞅她是从铺子里头出来的，身上还有围裙，就也乐了：“怎么？这是你家的铺子？现下知道我是谁了？”
“是我家开的，知道了。”七夕大大方方承认，还笑眯眯道，“有名的大儒季先生，我可得好好给招呼好了。”
“祖父，你认识这个……疯丫……额，小丫头？”季羡也诧异地看着两人，不由插话道。
七夕一个眼刀飞过去，无声地瞪着人，心道你才疯，别以为我听不出来你想说什么，不过心里还是觉得诧异，这小子竟然唤季先生祖父？
心里想着，等季先生看过来已经是换了满脸笑容，温声道：“我听这位公子叫季先生祖父？昨儿个这位公子还过来我家铺子吃饭，不想竟然这么有缘。”
季羡瞪大了眼睛看着跟换了个人一样的七夕，忍不住伸手指着她，想要说你装什么装，你昨儿个可不是这么乖的。
七夕哪里会给他机会，当下就往前一步，因着季先生道：“季先生可是过来用饭的？那快里面请，楼上正好还有包厢。”
“哈哈，这可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了。”季先生没错过这一对小儿女之间的猫腻，可也装作没看见，反倒想起孙子的话，就问道，“听说你家这里有火锅？”
“有。”七夕毫不犹豫就答应，接着又乖巧道，“季先生想吃自是没问题，只是怕要稍等一下，汤底我要现熬，不过也快，灶上火旺。”
季羡就满脸不可思议地看着面前的小丫头，昨儿个吃她个火锅跟要她命一眼，撂下筷子就伸手要银子，还一副恨不得他不再上门的样子，可怎么今儿个就完全变了个人？就算他知道他祖父走到哪里都受人敬仰，可、可这么个小丫头懂什么，不是应该觉得他这么年少英俊的贵公子更受欢迎吗？
“不急不急，好饭不怕晚，我今儿个可要尝尝你这火锅是不是比那荠菜馅饺子还好吃，让我孙子回去念念不忘，自昨儿个”季先生瞥见孙子吃瘪的神色，心中大乐，到底是没忍住揶揄道。
季羡的脸唰地就红了，有些恼羞成怒地看着祖父，怎么可以在这丫头面前说这些，就算这是事实也不该说啊，这不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吗？
在门口站着自然不方便，季先生就带着孙子跟着七夕进了铺子，楼上正好还有最后一个包厢，叫虎子过来招呼着，七夕也没顾上多说话，就去厨房忙活上了，等把火锅什么的上来已经是过了半天了。
瞅着他们已经开始动筷子，七夕笑笑就退了出去，却是又去后院弄了凉茶过来。
一心要在七夕跟前长脸面的季羡比谁吃得都多，等七夕进来送茶的时候，就看见他面前的碗里捞了满满一碗，瞅着七夕那筷子一下就僵住了，筷子上还夹着一个鱼丸，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七夕盯了一会儿闷笑出声，眼看他脸憋红得像是要爆掉了，这才见好就收，转头看着季先生道：“季先生，这是我自个儿弄的祛火的茶，吃火锅容易上火，季先生若是不嫌弃可以喝一些。”
“不嫌弃不嫌弃，你这小丫头弄什么都是好的。”季先生乐呵呵接过来，又道，“夕丫头，你这火锅当真味道不错。”
“季先生以后想吃随时可以过来，对了，年前两天我家铺子要关门，到初十才开门，大集的生意也一样，季先生的荠菜馅饺子吃完了吗？要不要再预备一些？”七夕笑着收下赞美，又问道。
原本镇上铺子年后初五左右就有开门的了，可沈敬文沈敬晟初七要去县里考试，家里人一商量，不如就都多歇着几天吧。
“要是有自然最好，先前带的饺子到了府城都没够分，这个年我就在镇上过，能吃到荠菜馅饺子，那帮老家伙知道了必然羡慕我。”季先生一听就高兴了，忙应下了。
“那季先生，你们慢用，我这就回去说一下，明儿个季先生派人来取就是了。”
第二百二十三章 没必要吧？
七夕心里有数了，就不打扰他们吃饭，先出去了，就算有心讨好也不必太过急切，更何况她还是真挺喜欢这老爷子的性子的，倒不如慢慢结交。
临出门还顺道把刚才开着的门给轻轻关上了，季先生是为了她进来方便，她却没打算再多过来打扰。
季先生当然也瞧见了，想着这孩子纵然有小心思，却从不藏着掖着，反倒不会叫人不喜了。
瞧着人走了，季先生就又喝了口凉茶，觉得这味道清清爽爽的，又是从前没喝过的，不由眼前又是一亮，由衷赞道：“这丫头当真有一手。”
“有什么稀罕的……”季羡闻言不屑地撇了撇嘴，顺手给自个儿倒了一杯，一口下去，却是也觉得颇为好喝，不像是家中几个姐姐常常逼着他喝的那些甜腻腻的东西，意外的好喝，可还是不甘心夸那丫头，就口不对心道，“雕虫小技尔。”
老爷子跟没听到孙子酸溜溜的话一般，慢慢把一杯茶喝了，这才忽而转头看着孙子，出其不意问道：“羡儿，你跟夕丫头有过节？”
“祖父你在说笑？我会跟她个小丫头有过节？”季羡马上就扔下茶杯矢口否认，一脸嫌弃的神情，凭他堂堂季少爷会跟个小丫头计较？
季先生看看孙子脸上那神情，挑挑眉没吱声，也没接话，就低了头继续拿起筷子吃东西。
季羡也气鼓鼓拿起筷子戳着碗里的东西，可吃了没两口就又放下筷子，瞄了祖父两眼，最后还是没忍住道：“也不、也不算是什么过节，我不是告诉祖父昨儿个在这里吃了火锅，就是当时那丫头说话不怎么好听，这个不值一提。祖父，你是怎么认得那个疯……小丫头的？”
季先生嘴里的东西险些喷出来，忙取过一旁的帕子拭了拭，这才眼中盛着笑意看向孙子道：“不若你就直接说疯丫头吧，反正夕丫头也不在，你这么疯小丫头听着可是怪别扭的。”
“祖父……”季羡一句祖父叫得千回百转，心里头别提多不乐意了，怎么祖父老是胳膊肘往外拐？
“不过当面我看还是不能这么叫，那丫头可不是个没脾气的，我瞧得出来在门口她一开始看见你可是气势汹汹的。”没想到季先生这里还没完，竟然又接了一句，满脸看好戏的神情。
季羡这下气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他算是拿祖父没辙了，临到老反倒是越发性子像个孩子，平日里也以戏弄他为乐，要不是偶尔还有正常对他好的时候，他都怀疑这是不是自个儿的亲祖父了。
不过也算是习惯了，当下哼了一声，不去理这话，反倒还记得先头的问题：“祖父还没说怎么认得那丫头的。”
“喔……”季先生拖长了声调，故意道，“这话说来就长了。”
“那就请祖父长话短说。”季羡简直要咬牙了。
虽然祖父还没说两人如何结识，但他现在忽然觉得自个儿懂了为何祖父会对那丫头另眼相看了，就冲着两人都能把他气得这样，也看出来多有默契了。
“急什么，哈哈，看你这还不如夕丫头沉得住气呢。”季先生说得是当初在县里小丫头可没因为他的身份表现出来急切。
其实他真误会了，七夕哪里有那么镇定，她完全是因为一开始不知道季先生如此有名，后头要不是她哥拦着，她必然奋不顾身回头去追季先生。
笑话孙子一通，季先生终于乐呵呵说起当初在大集上的事儿，难得季羡也没打断，反倒是认真听着，时不时喝上一口凉茶。
七夕可不知道里头祖孙俩竟然在说她，自觉将季先生招待得不错，火锅也是下了一番功夫，不怕他不会上瘾，就彻底放了心。
出了门先下楼嘱咐了虎子哥一声，就回了后院，要包荠菜馅饺子也得回家去暖房摘了菜，根本就不需要跟她爹说，那不过就是个借口罢了，就像来家里谈事儿到最后她总是把爹给推出去一样。
回到东厢房大屋，自从这些日子常过来之后，她就跟娘说了，把这里稍稍收拾了一下，如今虽说也没添置多少东西，但要是哪天不想走，也是可以留下来住人的。
“夕儿，可要喝茶？”前头沈家人都过来能忙得过来，林晓筠就没去，不过也没闲着，就把收拾后院的活计独自揽了下来，每日收拾得极为利索，这会儿一见她进来就道。
“晓筠姐你忙你的，我进屋去翻翻账簿。”七夕笑眯眯阻止了她，自个儿朝里屋走去。
“好，想要喝茶或者有什么事儿就叫我一声。”林晓筠也不多说，不由就摇头一笑，这些日子下来，她算是知道沈家这个小妹妹有多财迷了，张口账册闭口生意，她还真是没见过哪家这么小的孩子满心都放在这上头的。
七夕可没管那个，进屋就把账册给翻了出来，这还是她早上带过来的，自从昨儿个饭桌上林启年也说了该去县里之后，七夕就不免有些着急了，如今走哪里恨不得都把账本抱着，随时做到对家里有多少银子心里头有数，一边算着还能添置些什么大的，钱都要花到哪里去。
想到什么就提笔在纸上写两个字，心思转到县里，七夕记得赵天慈赵天宝说了这几日还会过来，上次在县里问了赵天慈宅子大概多少钱，这丫头向来把她的事儿看得很重，想必回去也会帮着打听一下，若真是有消息，这笔钱要先留出来。
还有开春种地的，到时候要是雇工怕是也要费一番心思，这个也不能马虎。
另外马上就要新年了，这次不比小年只需要给至亲长辈送些年礼，过年时候亲朋好友，就连来往多相熟的人家，都是要送了年礼过去的，更何况还有像是对她家帮助极大的赵家等。
这两日晚上回家就算是再累，她都听得爹娘会商议一下，七夕也不由得想想，到底该给他们送些什么，总之可是千万不能怠慢了的。
直到虎子找到了后院来，说是季先生用过饭要走了，七夕这才赶紧过去送送，自然又得了季羡白眼一枚，不过七夕看见季先生就高兴，仿佛觉得她哥离着金榜题名又近了一步，虽说人家什么都没做，可也够她无视季羡的那点儿小不待见了。
送走了季先生，告诉他明儿个尽管派人来取饺子，七夕就打算先回家，备好荠菜还得让大柱婶她们紧着多包出来些。
这么一想，七夕进去把帽子围巾都戴好了，小心地抱着账册跟爹娘说了一声就准备回家。
“沈小姐。”七夕出了铺子正要往小百里村方向走去，却听见旁边传来一道柔柔的声音，扭头看过去，不由惊讶道，“木小姐？”
来人正是木清歌，七夕虽只是见过一面，可却是印象极深，倒不是说因为她长得美若天仙，她家里两个姐姐长得都不错，要是好生打扮打扮，也不会比哪个大家小姐差，关键是她还记得这人能让跋扈的宋娇然都听劝，要知道那可是连宋柯然的脸面都时常不顾的，七夕立刻觉得她不是一般人了。
可宋柯然不是说了让她跟宋娇然一起回去府城？怎么这时候出现在这里了？
“沈小姐，冒昧打扰，还请见谅。”木清歌见她认出自个儿，顿时露出个松了口气的笑容，走近前来，先是略微福了福身。
“木小姐客气了。”七夕抱着账册没法动作，只得也跟着稍稍蹲身回礼，倒是做出来并不比木清歌仪态差，令木清歌眼中微微闪过诧异。
要是七夕知道她此刻心里所想，只怕会回上一句，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她向来肢体极为协调，举凡跟姿态动作有关的，还真是没有做得不好的，旁人需要三五日才能习得的规矩，她却瞧见一遍就能做得足有十分相像，只是骨子里不爱那种束缚罢了。
回礼之后七夕也没开口问她此来何事，就那么站在那里微微笑着看着她，木清歌比她年长也比她高，就看着面前与她表妹一般年纪的小姑娘落落大方地瞧着她。
既没有寻常乡下孩子见到城中贵家小姐的畏缩，也没有平日常见到的谄媚，就像她刚才那个回礼一样让人觉得惊讶。
半晌，木清歌才回过神来，轻咳一声略作掩饰，这才笑着道：“沈小姐见谅，先前回去表哥好生训斥了娇然一通，后而令她闭门反思，今日此来是为了我表妹先前的失礼，娇然……年纪小些，再加上一向得了我们宠着，是以先前那般的莽撞，让沈小姐见笑了。”
七夕闻言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好端端的木清歌来找她说这些做什么，而且还真的没替宋娇然狡辩，可不就是莽撞吗。
不过她跟宋娇然是有些过节，在县里就已经有些水火不容的架势了，这样性子实在相冲的两个人，与其要调和，倒不如离得远远地，反正她也没什么机会跟这样的大小姐相见。rs
第二百二十四章 有信儿了
可看木清歌的意思，这是想要她们言归于好，实在有些不必要吧？
“木小姐客气了。”既然人家表姐都这么说了，她也不能还那么没风度地去数落什么，但让她说不介意她也做不到，七夕想了想就模棱两可地淡淡道，“宋小姐有兄姐宠着是她的福气。”
“未必是好事。”不想木清歌却是摇了摇头，微微叹了口气，语气里头略微有些担忧地道，“若是幼时娇憨倒好，可随着年岁增长，总也不能再像是孩子那般无所顾忌。”
“或许吧。”七夕真是不知道要怎么接了，人家姐姐担心妹妹，她能跟着插什么话，更何况那个妹妹还是见着她就要发疯的。
又瞅了木清歌一眼，其实她真想说教训妹妹不如就回去关起门来说，这大冷天的她是真不想陪着站在这里，再说也跟她不相干啊。
“若是娇然像是沈小姐一般就好了，我便也不会跟着她那般操心了。”不想木清歌却是接着又道，“不瞒沈小姐，昨日表哥训斥娇然妄为，连我都跟着吃了落挂，表哥生起气来还真是挺吓人的。”
“……”这次七夕干脆就不接话了，只是脸上略略显出有些尴尬的样子，想着木清歌这样看着就心思玲珑剔透的人，想必能瞧出来她的意思吧，她们真没那么熟，这样的事儿就不必跟她说了。
“瞧我，自来了镇上便也难寻说话的人，与沈小姐觉得投缘，就只顾着自个儿说，却忘了这冰天雪地的，冻坏了沈小姐可怎么好？”木清歌自然也瞧出来了，忙笑着道，还不待七夕开口又很是识趣地道，“我便不多打扰沈小姐了。我瞧沈小姐方才出来，可是要去哪里？”
“沐小姐客气了，我就去前头我二舅家，几步路就到了。”七夕赶紧说道。可不想搭她的便车。
木清歌没什么不好的，说话温温柔柔客客气气的，可到底难掩骨子里头那股子高高在上的劲头，倒不是要压人一头，该说是不自觉流露吧，七夕虽然不算太敏感，可也觉得跟人家不是一路人，还是能远着点儿就远着点儿吧。
“既如此，我便不耽误沈小姐了，也不知表哥有什么事儿。原本今儿个就该回去府城的，却是多留了一天，恰好让我有机会来跟沈小姐说说话。”木清歌说着话，就稍退了一步，做出让开的架势。
饶是七夕脑子想得再少。可木清歌短短几句话的功夫已经提了宋柯然三次，再加上这态度，七夕也觉得自个儿应该是知道她来的意思了，就心里头觉得有些古怪地瞧了木清歌一眼，不会是她想的那样吧？难不成木清歌喜欢她表哥宋柯然？
这也不是不可能，虽说两人年纪都不大，但他们这些富贵人家的少爷小姐不比乡下。真要是等到了十七八岁再来寻亲事，恐怕好的早就轮不到他们了，这个年岁有想法也不稀奇，何况木清歌看着就是心思极为成熟的。
不然实在没法解释为何宋柯然刚来家里问过芦笋的事儿，这头木清歌就上门来百般想要修复与她的关系，还数次提及宋柯然。这是以为她因为宋娇然的事儿怀恨在心，所以才在生意上头为难宋柯然？
七夕也不知道自个儿想得是否对，可这么一想，再回忆她刚才几次提及宋柯然，似乎语气里都是信服？
“今日我来找沈小姐是背着表哥和娇然的。清歌有个不情之请，还望沈小姐替我保密。”木清歌不知道她所想，却是又轻柔道。
七夕瞅了瞅木清歌一张芙蓉面有些羞怯却依旧不掩骨子里头大方的样子，顿时觉得自个儿想得没错了，却是跟着就点了头：“好。”
不意外瞧见木清歌忍不住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她会答应得这么痛快。
七夕迎着她的注视却是极为坦然，打定主意，不管木清歌到底是想要她说还是真的不想让她说，她都不跟着参合，这样往后指定就不会来找她了。
送走了难掩心头疑惑的木清歌，七夕站着瞧见马车消失在街角，这才抬步往家里走去，心里还觉得木清歌今儿个过来这一次其实真的多余，好在她心里头有数该怎么做。
不过这会儿她也顾不上这些了，想了一下就把这念头抛到了脑后，急匆匆回家。
到家先是换了干活儿的衣裳，先去暖房摘了好些荠菜出来，接着就去了西厢房跟着一起忙活起来，调好了馅料也帮着包，原本现在每天要包的就多，这又额外加出来不少，她不帮忙还真是不知道要干到什么时辰去了。
当晚一直忙活到天黑，把所有的饺子都冻出去了，第二天让她爹用小板车将荠菜馅饺子送去了铺子，七夕就没进镇里，留在家里继续帮着包饺子。
这几天饺子卖得格外快，加上明儿个是年前最后一个大集，还得多预备点儿，来家里帮忙做活儿的都是早来晚走。
这时候就瞧出来小年送厚礼的好处了，让她们多受累非但没有怨言，还一个个都巴不得帮着多干点儿，生怕对不住拿到家里的那老些的饺子和猪肉。
李氏也没说啥，每天跟着一起忙活，只是傍晚跟几个闺女说，赶过年的时候想每家再给加块料子，算是谢谢大家伙儿这么使劲儿了。
七夕自然没有二话，感情都是处出来的，大家伙儿这么帮忙，她咋可能这点儿东西都舍不出来，而且她觉得她娘这么做挺好，不是平白无故给的，而是有个名目，既让她们往后还能更尽心，还不会养刁了胃口。
早上起来就一直跟着忙活，直到近中午才算能喘口气，七夕就站起来准备去帮她大姐做饭，不想赵天慈却是找到家里来了。
“七夕姐姐，我还以为你今儿个会去铺子呢，我找过去却没见你人。”赵天慈下了马车就往院子里跑，看见正好出来的七夕忙上前抱住她手臂，笑嘻嘻道。
“快进屋，你咋来了？”七夕觉得挺高兴，赶紧把赵天慈让进屋里去。
“急着告诉你好消息啊，若不是昨儿个小年还下了雪，祖父祖母拘着不叫我们出来，昨儿个我就想去告诉你了。”赵天慈进了屋，半点儿没有不自在地就坐在了炕沿上。
那头李氏和云容云朵也都听见动静进屋来，一看是赵家小姐来了，且是这个时辰，李氏的第一反应就是要留饭，赶紧张罗要做些什么好吃的。
“娘，你就别管了，西厢房那头还得你照应着，天慈也不是什么外人，待会儿要吃啥我掂量着做就行了，娘你去忙吧。”七夕就笑道。
果然听她这么一说，赵天慈高兴得很，马上就也催着李氏不用非得特意招呼他们，还故意咬重了说她又不是外人。
七夕就想让云朵陪着坐一会儿，再怎么也要好好做午饭，赵天慈却是不肯，硬是跟着去了厨房，虽说不会伸手帮着干什么，却也是不嫌厨房烟熏火燎的，非得陪着说话。
“什么？你说宅子有信儿了？”七夕手定了一下，忙回头惊喜问道。
赵天慈跟在她身后什么都好奇瞧瞧，闻言就点头道：“嗯，我回去就把这事儿跟我哥说了，我哥交代管事好生给问了，就是他被祖父拘着考校功课出不来，我就来告诉你一声。”
“可……”七夕想说她当时只是打听一下，并没有确定说要买，但这会儿赵天慈却说已经是问好了一家，连价钱都是可以给了最低的，这让她原本觉得没什么的，也难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没什么可是的。”赵天慈转头看了看她，忽然就笑了，“七夕姐姐，我知道你是个脑子聪明的，你问了就必然是想要买，我跟我哥那时没法来找你，就自个儿商量了一下，依着现下你家里的情况，要是去县里买宅子，最好不要一开始就买极大的，管事给说的那个我瞧着不错。”
赵天慈就说了他们建议先买不大不小的，种种情况也都替她想到了。
七夕这下是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她所想的正是她们替她考虑的，而且她这会儿真的觉得成长的环境不一样，对人的影响极大，看木清歌，还有眼前的赵天慈，在她看来还都是孩子，懵懂的时候有，可说起这样的事儿来，却是比谁都清楚。
“只是可惜年前我们出不去了，七夕姐姐你着急吗？若是着急我就叫管事马上陪着你走一趟县里，可惜我家中祖父祖母定然不会许的。”说到了后头，赵天慈还有些惋惜地道。
“不急不急，年前家里也一直忙着脱不开身，而且你们家里指定比我家还要忙不知道多少倍，正好年后我哥他们要去县里考试，我想着那时候我跟着再去一趟。”七夕就忙道。
“那可太好了，说不得那时候我能求着祖母让我也一起去呢。”赵天慈来了兴致，忙也跟着高兴地说道。